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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4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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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一气秀秀。
  他说:“俺去沂水找了小姐哩。”
  他说:“小姐可漂亮哩。两个奶子比你的白,又大又暄哩。”
  他说:“俺找小姐的费用三叔都给俺报销哩。”
  秀秀终于说话了。她说:“咱们分开铺窝吧。”
  “分开铺窝”是狮子口村的俗语,即“离婚”的意思。仿佛这句话就是羊鞭梢,抽在了日照的身上。抽得日照哆嗦了一下。他把竹条子隔着墙头掷到街上。脸更窄,更黄,更像一根烤过的烟棵子秆了。
  他嘟囔道:“你是癞蛤蟆要吃天鹅肉哩。”
  他沮丧地在屋里赖了一会儿,什么也说不出,便郁郁地走了。
  后来,王耀州就来了。王耀州进门连门都没敲,他用钥匙从外面直接把门捅开了,好像这里成了他家。秀秀猜出,是日照把王耀州这个“大救兵”搬来的。家门的钥匙也是日照给的。
  “扎煞了!”王耀州说。
  “扎煞”也是狮子口村的俗语,即“翅膀硬”的意思。
  不知为什么,经历了这场变故,秀秀也不再怕王耀州。此刻,她只是浑身恹恹无力罢了。她只是不愿意搭理王耀州罢了。
  王耀州背着手在庭内来回地走,咚咚咚,如一只丧家的狗。滑稽的是王耀州的腋下还掖着个黑色的皮包,仿佛他来秀秀家开会似的。
  他说:“三叔为保你出来,使了多少钱,你秀秀是不知道呀。”
  他说:“是头牲畜也懂得个报答哩。”
  他说:“是头牲畜也懂得个守信用哩。”
  秀秀知道,王耀州说的“报答”是个啥意思,王耀州说的“守信用”是个啥意思。
  摸俺的腚呗,秀秀想。
  “娘那腚!你秀秀真成了石头人哩。”
  王耀州嘟囔道。嘟囔过后,王耀州便扒拉黑皮包,从中掏出一张纸,在秀秀面前抖搂开。硬往秀秀眼下塞。秀秀还是不看。王耀州说你不看三叔念给你听。他咳嗽了一声,润了润嗓子,念道:“经研究决定,聘任孙秀秀为狮子口村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狮子口村党支部、村委会。某年某月某日。”
  王耀州说:“三叔给你下聘书哩。”
  他说:“三叔聘你当狮子口村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哩。”
  他说:“月薪三百六,月头上领。”
  他说:“报销安电话。”
  这时候,秀秀说话了。秀秀说:“俺现在不好受。三叔你过晌再来吧。”
  秀秀的话外音王耀州自然是听懂了。听懂了秀秀话外音的王耀州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嘴绷得如抽了风,歪歪着。他怕再得罪了秀秀,怕秀秀再反悔,便很听话地走了。
  王耀州走后,秀秀快步去了村头小卖部,打了公用电话,让安防盗门的来给她家安防盗门。很快,干活的就来了,劈里啪啦一阵子,防盗门安好了。
  过晌,秀秀正迷迷糊糊睡着,听见院门“吱拉——”一声响了。她知道是王耀州进了院子。果然,王耀州一看到防盗门,一切都明白了。他气急败坏地晃门,骂道:“你怎么不给你的腚也安上个防盗门?”
  王耀州照防盗门上踹了几脚。
  他说:“你秀秀真成了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了!”
  他说:“我知道你躲在里面偷偷恣哩。你尽管恣去吧。你不是惦念那个王伟吗?告诉你吧,三叔暂时不治你,给你留个悔过的机会。但三叔可得先治治那个王八羔子,那个小舅子羔子。三叔明天就铲那个小舅子的烟,明天就使钱,让公安局逮捕了他,劳改他,判他个三年五年的。我要让你心里流血、淌脓、发炎、变腐变烂、生蛆,遭苍蝇。我要让你秀秀后悔,后悔得叫唤,像只没猫要的母猫那样干叫唤,后悔得对着老天干叫唤呀!”
  
  17
  
   王耀州定着要铲王伟烟地那天天气很黏。村民猜着离立秋没几天了。越是挨着立秋近,天气越黏。然后黏着黏着,立秋了,天气一下子就不黏了,就爽了。
  那天,当太阳升至村头白果树上端时,沉寂多日的大喇叭突然“啪啪啪”响开了,一遍遍播放着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歌曲王耀州最喜欢,是狮子口的迎宾曲和欢乐颂。除了公家有事播放,谁家儿子结婚或为儿子摆百日宴,给王耀州使上钱也播放,弄得全村喜洋洋的。王耀州也特别崇拜蒋大为。一次,电视台远道请来蒋大为做节目,王耀州还专门使了钱,当了一回现场观众。今天,村民不知喜从何来,纷纷寻到街上,就见日照从村街的另一端走来,边走边吆喊:
  “调整喽!”
  “调整喽!”
  村民方才知道要铲王伟的烟了。
  日照今天的衣着有点特别。准确讲,特别的倒不是衣着,衣着还是那衣着,洗污的白汗衫和大裤衩子。特别的是胳膊上的红袖章和手中的小三角旗。尤其小三角旗,黄布底儿镶了红布边儿。有的村民驾农用车进城时遭遇过这种小三角旗。持这种小旗的人往往猫在城里繁华街道的路口,突然就冒出来截他们罚款。村民说:“那些干部忒厉害。”村民由此羡慕起日照,这个日照也不知用的啥法几天就当了村干部。所以,当日照挥舞小旗沿街走来时,有的村民想巴结一下日照,给日照递烟卷儿。但日照一概不受。他吮奶似的偏着头,示意他的耳朵。人们见他左耳朵上夹着根烟卷儿。再一偏,右耳朵上还夹着烟卷儿。
  日照说:“三叔给的,云烟哩。顾不上抽哩。”
  随即,他以一种干部的口气呵斥道:“谁在街上晒的麦子?快收起来!不然,一律让推土机碾了!”
  说推土机,推土机就隆隆响着出现在街头。午饭前的空儿,推土机围着狮子口村街来回驶了三趟,威风凛凛。沿街的屋檐都让它震得掉泥巴。满街的狗都围着它吠叫。村民奔走相告:
  “游行喽!”
  “游行喽!”
  王耀州中午在村里的一品香饭店请了两桌客。派出所的魏所长带着几个警察出现在酒桌上。魏所长坐在了主宾位,两桌喝酒人都竞相敬他酒,竞相恭维他。他总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嘛。”
  几个警察则不苟言笑,显得老成持重的样子。他们认出了酒桌上显得有些活跃的日照。前几天还审过他,现在却与他同桌喝酒。他们不太高兴,便不与日照碰酒。魏所长和警察饭菜是吃了,但下午没跟着去铲烟。魏所长私下与警察议论说:“咱别踩这个烂泥坑,这些事也不归咱管。”
  席上还有一位风水先生,姓胡,鹰钩鼻子,山羊胡须,脑门上扎着红布条。他不喝酒,不吃荤,只拣一点拌黄瓜吃,说:“必须戒斋。”
  王耀州将拌松花蛋移至他面前:“松花蛋能吃。”
  他坚辞不受,说:“沾一点点腥都不行。”
  “胡先生学的是周易哩。”王耀州向桌上的人介绍道,“胡先生测得今天是好日子呀。”
  确实是个好日子。农历七月初八,大暑第十一天,距立秋还差四天。晨雨初过,艳阳当顶,空气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庄稼喝着风长喝着水长,一天犹如一年。村民走出村子,一下子堕入金黄色的雾中。黄雾如丝如绸如粉如絮,无所不在。黄雾使许多村民迷了路,找不到王伟家的烟地,只能凭着前面村民的吆喊声和喧哗声辨别方向。后来,村民来到王伟家的烟地边的阡陌上,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烟棵子真高呀,都高过了半大小伙子。那叶儿真大呀,都大过了蒲扇。那色儿真黄呀,仿佛是染成的。这哪是人种的,这是神仙种的哩。这哪是种的烟呀,是种的黄金哩。那一瞬间,村民全都理解了王伟为啥死活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地了。他们心里掠过一阵深切的悲哀,暗暗替王伟叹息。
  太阳最毒的时刻到了。风水先生站在一块土崖子上,以一种公鸭般尖细的嗓音呼道:“未时三刻到——”
  他随即夹起眼睛,在半空中展开巴掌,振振有词地诵道:“癸未七月,天道北行,月建在申,霹雳火至,青龙贲临,吉神呵佑,禄马同行,凶煞退避,修造动土,一本万利……”
  日照听不懂胡先生的话。听不懂也无妨,依事先的约定,只要胡先生一住口,发令官日照即甩下小旗令推土机铲烟。此时,日照专心盯住胡先生的嘴巴,小旗亦早悬在半空等待。因为有甩羊鞭的基础,他半举小旗的姿势亦有些优美。
  日照正要往下甩小旗的时候,旷野上突然响起大喇叭里王耀州说话的声音:“铲烟的先停停,我先说几句话。”
  狮子口村的大喇叭蜚声全乡。蜚声不仅仅因喇叭大,还因为多。八只喇叭分四组分别竖在村庄的四个角落,四只面向庄子,四只面向庄稼地。所以,只要你在狮子口村的地界里,你的耳朵就逃不掉这大喇叭。王耀州以此夸耀他为狮子口村民办了件实事,说:“这等于给每个村民装了部电话哩。”此时,狮子口的村民都在王伟的烟地边上围观,唯王耀州舒舒服服仰在白果树下,慢慢吞吞地卷着烟卷儿,麦克风及扩音器都撂在脚边儿。这场景这气氛都是王耀州早就谋划好的,可谓殚精竭虑。他不能不精精竭虑,因为王伟是他三十多年权威遇到的最大挑战。他必须打倒他,必须让狮子口的百姓眼睁睁看着王伟被打倒的惨状,让他们记着王伟的伤,王伟的血,王伟的惨叫。再问问自己的心,以后谁还敢?
  王耀州说他要说几句话。
  大喇叭里响起了王耀州那沙哑的声音:“王伟大侄子呀,你就好好想一想吧,好好想一想,为什么非铲你的地?狮子口就差你这二亩三分地?没你这二亩三分地就烧不成窑了?没你这二亩三分地狮子口就搞不成调整了?不是呀大侄子……”
  村民起初听到这几句话竟有些糊涂了:王伟?大侄子?难道王伟没被铐在派出所里?难道王伟给放出来了?难道王伟就在烟地里?许多村民跷着脚看,寻找王伟。当然王伟很好找,王伟一年四季都始终穿着黄军装。狮子口村就王伟自己穿军装呀。王伟身材魁梧,胸和背都直溜溜的。王伟如果在这里,村民们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村民们没找到王伟,没发现王伟。他们确信王伟仍然被关着,没有放出来。旋即,村民们明白了,王耀州就这么个说话习惯:唤着张三实际上给李四说话。现在,他嘴里唤着“王伟”,实际上是给村民们说话。
  王耀州继续说:“王伟大侄子呀,狮子口那么多村民都争着给窑场献地呀。人家献的那地都是好地呀,黄黏土,老厚厚,一点石头渣子没有,咬到嘴里都不牙碜。可咱不能要人家的地呀,咱都得婉言拒绝。为什么?它不是那么个理,村里没规划到人家,咱得按规划来。不按规划来,这个要盖屋,那个要挖沟,张三要这么,李四要那么,那不乱了套了?所以,产业结构要调整,村村都要摘规划,规划到谁谁就要服从。人家全狮子口的人都服从,就你王伟不服从,就你非对着干,就你当刺头,当钉子户,当这个圣人。人家村民都愚昧,就你有文化,见过大世面?人家都不懂政策,就你懂政策?人家都是国民党,就你是共产党?所以,理不是这么个理,狮子口不是非要你那二亩三分地,而是要那个理。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一天也不能不讲理,对不?所以,不能说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了,你说抗就抗过去了。不然,那个影响可就太坏了,那个副作用可就太大了,以后都跟你学怎么办?以后都跟支部对抗怎么办?这个支部说话不就成了放屁了?这个支部还要不要工作了?这个支部还要不要权威了?王伟大侄子,三叔多少次苦口婆心劝你,让好好想一想,你想好了,回心转意了,悬崖勒马了,不再与支部对抗了,支部也给你留条生路,留个面子。只要你签了合同,三叔就不铲你的烟,不推你的地。等你把烟都收完了再交地也不迟。那是多么好的烟呀,一亩地就是几千块钱。三叔也替你可惜呀。王伟大侄子呀,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好好算算这个账吧,现在后悔也晚了呀……”
  
   18
  
  就在王耀州定着要铲王伟烟地的那天上午,一辆小汽车停在了狮子口村的村头。车上下来了二女一男三个人。三人没让村干部陪同,径自打听着找到秀秀。秀秀把三人让到院中的槐树阴下乘凉,还给每人盛了一碗绿豆水。三人自我介绍说,他们是县妇联的干部和县电台的记者。
  秀秀纳闷:妇联找俺干啥?记者找俺干啥?
  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说:“你不是去县信访办反映过问题吗?我们是来核实酌。”
  秀秀顿然明白了是县信访办王主任派来的。她有些激动,觉着王伟的事有救了。她便一口气将她家的烟地如何被迫卖给王耀州,王耀州如何强买强霸王伟的烟地,王伟如何上访,她如何帮王伟抄了上访信,如何帮他改了错别字,王耀州如何唆使日照打了她等等都给三人说了。
  她央求说:“你们快去吧,去晚了王伟的烟地真被铲了。”
  但三人似乎并未为秀秀的谈话所动。他们也只是交换了一下眼色,说了几句“真不像话。”“真是无法五天。”“现在这样的事太多了。”之类的话。然后,戴眼镜的妇女向秀秀解释,他们不是管土地承包的,也没权管,想管也管不了。建议秀秀还是到县里有关单位反映。他们这回来找秀秀,只是为的家庭暴力。
  秀秀不懂啥是家庭暴力。
  “就是丈夫打老婆。”
  一个年轻男人补充解释说:“夫妻生活在一个家庭应该相互尊重,不能动辄拳脚相加。将妻子扒光衣服用羊鞭抽打更是令人发指的家庭暴力。”
  戴眼镜的妇女希望能看看秀秀身上的鞭伤。
  秀秀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来由,明白了对方对王伟的事半点也帮不上。他们是想让自己和日照的事上报纸,上电视,上电台。
  秀秀心想:还不丢死人啦。
  她说:“俺谢谢老师了。俺家的事外人就别掺和了,越掺和越乱。”
  看到对方执意的样子,秀秀干脆说:“俺告诉你们吧,俺丈夫没打俺,没抽俺,俺以前的话都是瞎编的。”
  送走县里的人,秀秀感到特别的失望,也特别疲倦,便歪着身子睡着了。睡着后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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