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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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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仲堪到官以来,好行小惠,政事繁琐,荆人不附。又与朝廷不睦,恐为国宝等所图,正愁孤立,一闻玄至,知其素有豪气,为荆人畏服,不胜大喜,忙即接见,邀入密室细语。谓玄曰:「君从京师来,必知朝廷虚实,近日人情若何?」玄曰:「大臣昏迷,群小用事,朝政颠倒,日甚一日,是以脱身西归,委诚足下。且更有一说,君及王恭,与道子、国宝,素为仇敌,唯患相毙之不速。今道子既执大权,与国宝相为表里其所黜夺,莫敢不从。孝伯居元旧之地,尚未敢害。君为先帝识拔,超居大任,人情不附,彼若假托帝诏,征君为中书令,君将何以辞之?如是,则荆州失而君危矣!」仲堪曰:「吾正忧之,计将安出?」玄曰:「孝伯疾恶深至,切齿诸奸,君直潜与之约,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东西齐举,玄虽不肖,愿帅荆、楚豪傑荷戈先驱,此桓、文之勋也,君岂可坐而失之?」仲堪然其计,即与共谋军事。
却说王恭自还镇后,深恶国宝所为,正欲举兵诛之。一日致书於仲堪回:「国宝等乱政益甚,终为国祸,愿与君并力除之。」仲堪得书以示桓玄,玄曰:「恭有是心,正君之大幸也!乌可不从?」於是仲堪复书王恭,殷、王遂深相结,连名抗表,罪状国宝,举二州之兵,同时向阙。国宝闻王、殷兵起,恇惧不知所为,命其弟王绪,率数百人,戍竹里以伺动静。夜遇风雨,人各散归。道子召国宝谋之,国宝茫无以对,但云内外已经戒严。国宝退,王珣、车胤人见,道子向二人问计,珣曰:「王、殷与相王,素无深怨,所竟不过势利之间耳。」道子曰:「得无曹爽我乎?」珣曰:「是何言与,大王宁有爽之罪,孝伯岂宣帝之俦耶?」道子曰:「国宝兄弟,劝吾挟天子以征讨,卿等以为然否?」车胤曰:「昔桓宣武伐寿阳,弥时乃克。今朝廷遣兵,恭必拒守。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不识何以待之?」道子曰:「然则若何而可?」二人曰:「今有一计,恐相王未必能行,若能行之,兵可立退。」道子急问何计,二人曰:「王恭、殷伸堪所欲讨者国宝耳,於相王无与也。若正国宝之罪,诛之以谢二藩,则二藩有不稽首归顺者哉?」道於默然良久,曰:「苟得无事,吾何惜一国宝。」遂命骠骑将军谯王尚之收国宝,付廷尉,赐死。并斩其弟王绪。遣使诣恭,深谢愆失,恭遂罢兵还镇,仲堪亦还荆州。
桓玄又谓仲堪曰:「今虽罢兵,干戈正未戢也。荆州兵旅尚弱,玄请为君集众以自强。」仲堪许之。玄於是招募武勇,广置军旅,阴养敢死之土,为己爪牙,令行禁止,士民畏之,过於仲堪,虽仲堪亦惮之矣。今且按下不表。
且说一代将终,必有一代开创之主,应运而兴。此人姓刘,名裕,字德舆,小字寄奴。汉楚元王二十一世孙,世居晋陵郡丹徒县京口里;祖名靖,为东安太守;父名翘,为郡功曹;母赵氏。裕生於晋哀帝元年三月壬寅夜。数日前,屋上红光烛天,邻里疑其家失火,往视则无有。将产之夕,甘露降於屋上,人皆谓是儿必贵。哪知生未三日,赵氏旋卒,家贫不能僱人乳,父将弃之。裕有从母张氏,生子怀敬未期,闻将弃儿,奔往救之,抱以归,断怀敬乳而乳之,儿得无恙。及长,风骨奇特,勇健绝伦,粗识文字,落拓嗜酒。事继母萧氏以孝闻。俄而父卒,家益贫,萧氏善织履,卖以给用,亦令裕为之。裕曰:「昔刘先主卖履为业,终为蜀帝,裕何人斯,而敢不为?」同里皆贱之,而裕意气自若。居常行动,时见二小龙左右附翼,樵渔於山泽间,同侣亦或见之,咸歎为异。及后所见龙形渐大。家乏薪,每日伐荻新洲,给薪火用。一日持斧往伐,有大蛇数十丈,盘踞洲中,头大如斛,见者惊走,裕有家藏弓箭,归取射之。大蛇伤,忽失所在。明日复往,闻有杵臼声,从荻中出,迹而寻之,见童子数人,皆衣青衣,捣药其间。问何用,童子对曰:「吾王神也,昨游於此,为刘寄奴所伤,故捣药敷之。」裕曰:「既为神人,何不杀之?」对曰:「寄奴王者,不死,不可杀。」裕以为妄,厉声叱之,忽不见,乃取其药而返。尝至下邳,遇一沙门,端视之曰:「江表寻当丧乱,能拯之者君也。」见裕有手创,指之曰:「此何不治?」裕曰:「患之积年,犹未获愈。」沙门笑曰:「此手正要用他,岂可患此?」出怀中黄散一包,曰:「此创难治,非此药不能瘳也。」授药后,沙门遂失所在。裕取药敷之,创果立愈。其后凡遇金创,将所存黄散,及童子所捣之药,治之皆验。偶过孔靖宅,靖正昼卧,忽有金甲神人促之曰:「起,起!天子在门。」靖惊起遽出视,绝无他人,独裕徘徊门外。因延入设酒相待,倍致慇懃,裕讶其礼待太过,问曰:「君何为若此?」靖执其手曰:「君必大贵,愿以身家为托,异日元忘今日之言。」裕曰:「恐君言未必确耳,裕何敢忘?」相笑而别。
有吕妪者,开酒肆於里中,尝闻裕多怪瑞,心异之。裕至肆中饮酒,每不计值。一日裕索饮,妪曰:「室内有酒,刘郎自入饮之。」裕入室,即饮於盎侧,不觉过醉,倒卧於地。适司徒王谧,遣其门人至丹徒,过京口里,走路辛苦,至肆中沽饮。妪曰:「请容内坐,送酒来。」其人入室,惊惧奔出,谓妪曰:「汝室中何为有此异物?」妪曰:「刘郎在内饮酒,有何异处了』其人曰:「现有一物,五色斑烂,如蛟龙状,蹲踞在地,不见刘郎也。」姬入,裕已觉,起立谓妪曰:「饮酒过多,醉倒莫怪。」妪笑而出。
其人问裕姓氏,略饮数杯便去,心窃讶之,归以告谧。谧曰:「我知其人久矣。吾前游京口竹林寺,乍及门,见一人从内走出,容貌奇伟,器宇不凡,询之旁人,乃知为刘寄奴也。」入寺,群僧哗然称异,予问其故,僧曰:『刻有刘寄奴,醉卧讲堂禅榻上,隐隐有五色龙章覆其体,众目皆见,及觉,光始散,故众以为异。』予疑僧言为妄,据子所见,僧言不虚。此非池中物也。」因戒门人匆盲,阴欲与裕结纳。
一日,谧以公事赴丹徒,便道访裕,带从者数人,步行至京口里,适过刁逵门口,只见从众纷纷,缚一人大树上。刁逵在旁,大声喝打,谧视之,乃寄奴也,大惊,喝住众人,谓刁逵曰:「汝何无礼於寄奴?」建曰:「寄奴日来呼卢,负我社钱三万,屡讨不还,故执而笞之。」谧曰:「三万钱小事,我代寄奴偿汝,可速去其缚。」刁逵遂释寄奴。谧执裕手曰:「吾正访君,不意遇君於此。」裕便邀谧至家,拜谢救解之惠。谧曰:「此何足谢,君乃当代豪傑,何不奋志功名,而甘守穷困,致受小人之侮?」裕曰:「吾有志四方久矣,苦无门路可投。」谧曰:「前将军刘牢之,开镇江北,号曰北府,广招才武之士,以君投之,必获重用,何患功业不建。吾写书为君先容,何如?」裕拜谢,谧即修书一封,付裕自投,便将三万钱还了刁送逵,厚赠其资而去。裕从此怨逵而德谧。但未识裕去投军,果得牢之重用否,且候后文再讲。
第二卷 刘寄奴灭寇立功 王孝伯称兵受戮
话说刘牢之,字道坚,彭城人。面紫赤色,生有神力,沉毅多智。太元初,谢元北镇广陵,多募劲勇,牢之以骁猛应选。
谢元任之为将,领精锐为先锋,所往无敌。淮、淝之役,荷坚攻陷寿阳,牢之以五千兵拒之,杀敌万余人,尽收其器械。坚兵失势,大败而归。以功封震威将军,开镇於江北,号曰「北府」。王恭倚为腹心,牢之亦广招劲旅,大积粮储,为恭声援。
军府之盛,诸镇莫及,故王谧荐裕,投其麾下。
裕从谧言,安顿家口,迳投江北而来。行至辕门,见规模严肃,甲仗整齐,果然威风赫赫,比众不同。方欲上前将书投递,忽有两少年,随着仆从数十,昂然乘马而来,到府下骑欲入,见裕手持书帖,伫立阶下,便向前问曰:「君姓甚名谁,到此何干?」裕见问,知是府中人,对曰:「小子姓刘名裕,有王司徒书,引荐到来,欲投帅府效用。」少年曰:「莫非丹徒刘寄奴乎?」裕曰:「是也。」少年喜曰:「闻名久矣!取书帖来,我即代君通报,君且少待,刻即传请也。」说罢便入。
要知两位少年,不是别人,一即牢之子敬宣,一为牢之甥何无忌,出外访友而归。敬宣见裕一表非凡,故下骑相问,知是寄奴,心益喜。不上一回,内即传请,裕振衣而入。行近堂阶,敬宣慌忙趋出,谓裕曰:「家父此时不暇,明日请会,屈兄书斋小坐。」二人携手进内,施礼罢,知是主君公子。少顷、无忌相见,又知是主君的甥,裕暗暗欢喜。未几,设宴上来,敬宣就请赴席,裕亦不辞。三杯之后,彼此谈心,情投意合,殊恨相见之晚。敬宣谓裕曰:「以君之才,他日功名,定出吾二人之上。今幸相遇,愿结义为兄弟,君意可否?」裕大喜。序齿,裕最长,无忌次之,敬宣又次之。对天下拜,共誓生死不相背负。结义毕,重复入席饮酒。怀抱益开。饮至更深方歇。是夜,裕即宿於府内。明日进见牢之,相与慷慨论事,雄才大略,时露言表。牢之起立曰:「君位当出吾上,今屈君以参军之职,共襄军事。」裕再拜受命。裕遂迎其母弟,共居江北。
时东莞有臧俊者,善相人,为郡功曹。生一女,名爱亲,其母叔孙氏,梦吞月而孕,容貌端严,举动修整。俊贵其女,谓他日必母仪天下,故不轻许人,年二十,尚待字闺中。一日俊至北府,见裕奇之,遂自诣门请曰:「闻君未娶,家有弱息,愿奉箕帚。」裕曰:「吾功业未就,志在驱驰,未暇有室也。」其母在内闻之,呼裕入曰:「吾闻臧女甚贤,汝不可却。」裕遂娶之,即武敬臧皇后也。
当是时,北府人才济济,若刘毅、孟昶、高雅之、诸葛长民等,皆一时豪俊,无不乐与裕游。裕益广结纳,敦意气,以故远近之士,皆归心焉。一日,牢之召裕谓曰:「吾闻三吴之地,近遭海寇作乱,郡邑皆失,吾欲讨之而无朝命,奈何?」裕曰:「拜表即行可耳。」表未发,俄而诏至,命牢之都督吴郡诸军事,引兵进讨。牢之接诏大喜,遂会集请将,下令曰:「军之勇怯,系於前锋,谁能当此任者?」裕应声而出,愿为前部、牢之即命为先锋,领兵三千,先日起发,然后大军继进。
你道海贼从何而起?先是瑯玡人孙泰,师事钱塘杜子恭。子恭有秘术,尝就人借瓜刀一把,其主向索,子恭曰:「当即相还耳。」既而借刀者行至嘉兴,有鱼跃入船中,破鱼腹,得一刀,视之即子恭所借者,其神效类如此,以故人争信之。子恭死,泰传其术,诳诱百姓,奉其教者,竭资产,进男女以求福。王珣为钱塘守,治其妖妄之罪,流之广州。其后王雅悦其术,荐之孝武,云知养性之方。孝武召语大悦,授以内职,后迁新安太守。泰知晋祚将终,收合徒众,聚货巨亿,将谋不轨,三吴之人多从之。会稽内史谢輶发其罪,朝廷诛之。其姪孙恩,逃入海中,愚民犹以为泰实未死,登仙去矣,就海中资给恩,恩乃聚合亡命,得百余人,出没海边。时东土饥谨,盗贼窃发。
恩乘民心骚动,率其党,自海岛突入,杀上虞令,旬日之间,有众数万,於是进攻会稽。会稽内史王凝之,右军羲之子也。妻谢道韫,安西将军谢奕之女,幼聪悟,有才辨,叔安石爱之。
七八岁时,安问《毛诗》何句最佳,道韫称:「吉甫作颂,穆如清风」数句。安歎其有雅人深致。又遇雪下,安问此何所似,其兄子朗曰:「散盐空中差可拟。」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安深歎赏。及长,适凝之。以凝之少文,常厌薄之,归宁,意甚不乐。安慰之曰:「王郎逸少於,亦不恶,汝何恨也?」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复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之间,乃有王郎。」封谓谢歆,胡谓谢朗,羯谓谢玄,末谓谢川,皆其小字也。后凝之为会稽内史,一家同到治所。凝之弟献之,尝与宾客谈论,词理将屈。道韫遗婢谓献之曰:「请为小郎解围。」乃设青绫步障自蔽,与客复申前议,客不能屈。由是才名四播。及孙恩作乱,人心惶惶,而凝之世奉天师道,不发一兵,亦不设备,日在道室,稽颡跪祝。官属请出兵禦寇,凝之曰:「我已请於大道,借鬼兵百万,各守津要,贼不足忧也。」俄而贼兵渐近,乃听出兵,恩已破关而人,会稽遂陷。凝之仓皇出走,恩执而杀之,并及诸子。道韫闻乱,举措自若。既而知夫与子皆为贼害,乃拥健婢数人,抽刀出门,贼至,挺身迎敌,手斩数贼,力尽被执。其外孙刘涛,年数岁,贼将杀之,道韫呼曰:「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若此,宁先见杀!」词气慷慨,声情激厉。恩虽毒虐,为之改容,遂释之,亦不害道韫。
孙恩既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逼使人士为官属,有不从者,戮其全家,死者什七八。号其党曰「长生」,遣生四出,酿诸县令之肉,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所过城邑,焚掠一空,单留强壮者编入队伍,妇女老弱,皆投诸水中。曰:「贺汝先登仙堂。」於是一时豪暴之徒,有吴郡陆环,吴兴邱尪,临海周冑,永嘉张永,以及东阳、新安等处乱民,皆结党聚众,杀长吏以应恩。三吴八郡,皆为贼据。朝廷大恐,命牢之进讨。
於是牢之帅领精骑,转斗而前,击斩贼将许允之等,所向皆克,直渡钱塘,谋复山阴等处。牢之谓裕曰:「贼徒尚盛,未审虚实如何,卿可潜往探之。」裕即领命,率数十骑以往。哪知孙恩闻官军将至,遣大将姚盛,统领步骑五千,前来迎敌。裕正行之次,忽见贼兵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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