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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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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昌初,明帝辅政,起为宁朔将军,镇寿春。服阕,除黄门侍郎,入值殿省,预定策勋,封建阳县男,食邑三百户。尝舟行牛渚,遇大风,入泊龙渎。有一老人衣冠甚伟,立於岸侧,谓之曰:「君龙行虎步,相当极贵,天下方乱,安之者其在君乎!宜善自爱。」问其姓氏,忽然不见。衍既屡有祥征,心益自负。
寻为司州刺史,在州大着威名,尝有饷以马者,不受,饷者系马於树而去。衍出见马,以笞书缚之马首,令人驱出城外,马自还主。衍舅张宏策,与衍年相若,恒同游处,每入衍室,尝觉有云气绕之,体自肃然,由此特加敬礼。一日,从衍饮酒,半酣,徙席星月之下,语及时事,谓衍曰:「子善天文,近日纬象若何?国家故当无恙否?」衍曰:「其可言乎?」宏策语言其兆,衍曰:「汉北有失地气,浙东有急兵象。今冬之初,北魏兵必动,动则汉北必亡。其后便有乘机而起者,是亦无成,徒为王者驱除难耳。越二年,死人过於乱麻,齐之历数,自兹尽矣。梁、楚、汉间,当有大英雄兴。」宏策曰:「今英雄何在,其在朝庙乎?在草泽乎?」衍笑曰:「汉光武有云:『安知非仆』。」宏策起曰:「今夜之言,是天意也,请定君臣之分。」衍曰:「舅欲效邓禹乎?」相与大笑。
至是魏师围义阳,帝命王广之主中军,衍率偏师往救,众莫敢前,衍请先进,广之分麾下精兵配之。衍间道夜发,迳上贤首山,去魏军数里,魏人出不意,未测多少,不敢逼。黎明,大风从西北起,阵云随之,直当魏营。俄而风回云转,还向西北,衍曰:「此所谓归气,魏师遁矣,急击勿失。」遂下令军中曰:「望麾而进,听鼓而动。」於是身先士卒,直奔魏军,扬魔鼓噪,响振山谷。敢死之士,执短兵先登,长戟翼之。魏倾壁来拒,衍亲自博战,无不披靡。城中见援兵至,亦出军攻魏栅,因风纵火,魏军表里受敌,因大溃。王肃、刘昶单骑走,斩获万计,流血盈野,义阳得全。
衍有兄懿,为梁州刺史。会魏将拓拔英引兵击汉中,懿出兵拒之,进战不利,樱城自守。魏兵围之数十日,城中粮将竭,众心汹惧。懿封题空仓数十,指示将士曰:「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何患无食!」士民乃安。会魏主召英还,遣使与懿告别。懿以为诈,英去一日,犹不开门。二日,乃遣将追之,英与士卒下马交战,懿兵不敢逼,尾其后四日四夜,乃返。魏诸将请复攻义阳,魏主曰:「萧衍善用兵,今且勿与争锋,异日吾往擒之。」是役也,齐果失汉北诸郡,诸将概不加赏,独以萧衍有却敌功,除为雍州刺史。今且按下不表。
却说永泰元年春正月,帝有疾,以近亲寡弱,忌高、武子孙犹有十王,每朔望入朝,帝还后宫,辄歎息曰:「我及司徒诸子皆不长,高、武子孙日益长大,恐为后累,奈何?」因欲尽除高、武之族,以微言问陈显达,对曰:「此等岂足介意。」以问始安王遥光,遥光谓当以次施行。时遥光有足疾,帝常令乘舆自望贤门入,每与帝屏人久语,语毕,帝索香火,呜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诛。会帝疾暴甚,绝而复苏,遥光遂行其策,杀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永阳王子峻、南康王子琳、衡阳王子珉、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阳王昭粲、巴陵王昭秀。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状,请诛,下诏不许,再奏,然后许之。侍读江泌哭子琳,泪尽继之以血,亲视殡葬毕,乃去。
那时激恼了旧臣王敬则,以为天下本高武之天下,帝既夺而有之,而又杀害其子孙,於心何忍,以故语及时事,怀怒切齿,屡发不平之语。时敬则为会稽刺史,帝虑其变,乃以张环为平东将军、吴郡太守,添置兵力以防之。敬则闻之,怒曰:「东今有谁,只是欲平我耳。东亦何易可平,吾终不受金甖。」金甖,谓鸩也。於是举兵,以奉南康侯子恪为名,子恪惧祸亡走,未知所在。遥光劝帝尽诛高、武子孙,使后有叛者,无所假名。帝从其策,乃悉召诸王侯入宫,命晋安王宝义、江陵公宝览等,处中书省,高、武子孙处西省,敕左右从者各带二人,过此依军法,孩幼者与乳母俱入。其夜,令太医煮椒二斛,内省办棺木数十具,至三更,当尽杀之。时刻已至,而帝眠未起,中书舍人沈徽孚与内侍单景俊共谋少留其事,以俟帝醒。恰好子恪徒跣自归,扣建阳门求入。门者以闻,景俊急至帝前,奏言子恪已至。帝惊问曰:「未耶!未耶!」景俊曰:「尚未行诛。」帝抚牀曰:「遥光几误人事。」乃赐王侯供馔,明日悉遣还第,以子恪为太子中庶子。
却说敬则率兵甲万人过浙江,百姓担篙荷插,随之者十余万人。帝遣大将左兴盛、崔恭祖、刘山阳、胡松等,筑垒於曲河长冈,又诏沈文季为持节都督,屯兵湖头,备京口路。敬则兵至,急攻兴盛、山阳二垒,台军不能敌,屡欲退走,而外围不开,遂各死战。胡松引骑兵突其后,白丁无器仗,皆惊走,敬则军大败。索马再上,不能得,崔恭祖刺之仆地,遂斩之。传首建康,戮及一门。
是时帝疾已笃,秋七月己酉,殂於正福殿。遗诏军政事,委陈显达,内外诸事,委徐孝嗣、遥光、坦之、江祀、刘暄参怀。先是萧谌自恃助重,乾豫朝政,一不如志,便恚曰:「见炊饭,推以与人。」帝闻之大怒,召入省中,遣左右莫智明责之曰:「隆昌之际,非卿无有今日。但一门二州,兄弟三封,朝廷相报已极,卿恒怀怨望,乃云:『炊饭已熟,合甑与人耶』!今赐卿死。」谌谓智明曰:「天去人亦复不远,我与至尊杀高、武诸王,是卿传语来去。我今死,还是卿来传语,报应何速!但帝亦岂能久乎?」未数日,帝果崩。
群臣奉太子宝卷即位,是为东昏候。东昏恶灵柩在太极殿,欲速葬。徐孝嗣因争,得逾月。帝每当哭,辄云喉痛。大中大夫羊阐入临,头秃无发,号恸俯仰,帻遂脱地。帝辍哭大笑,谓左右曰:「秃鶖啼来乎!」其在东宫,唯嬉戏无度,及即位,不与朝士相接,专亲信宦官,及左右御刀应敕等。是时遥光、孝嗣、江祐、萧坦之、江祀、刘暄事更值内省,分日昼敕。萧衍闻之,谓张宏策曰:「一国三公,国犹不堪,况六贵同朝,势必相图,乱将作矣。避祸图福,无如此州。但诸弟在都,恐罹世患,当更与益州图之耳。」乃密与宏策修武备,招聚骁勇多伐材竹,沉之檀溪,积茅如冈阜。及闻萧懿罢益州还,仍行郢州事,衍使宏策往说之曰:「今六贵比肩,人自昼敕,争权睚保硐嗤济稹V魃纤匚蘖钣瑡r近左右,剽轻忍虐,安肯委政诸公,虚坐主诺?嫌忌已久,必大行诛戮,始安欲窥神器形迹已见,然性猜量狭,徒为祸阶。坦之忌克陵人,孝嗣听人穿鼻,江祐无断,刘喧闇弱,一朝祸发,中外土崩。吾兄弟幸守外藩,宜为身计,及今猜忌未生,当悉召诸弟,恐异时投足无路。郢州控带荆、襄,雍州士马精强,世治则竭诚本朝,世乱则足以匡济,与时进退,此万全之策也。若不早图,后悔无及。」懿不从,宏策又说懿曰:「以卿兄弟英武,天下无敌,据郢、雍二州,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易於反掌。此桓、文之业也,勿为竖子所欺,取笑身后。雍州揣之已熟,愿善图之」懿卒不从。衍乃迎其弟萧伟、萧增至襄阳。
初,明帝虽顾命群公,而腹心之寄,则在江祐兄弟,故二江更值殿内,动息关之。帝有所为,孝嗣等尚肯依违,而祐执制坚确,帝深忿之。嬖臣茹法珍、梅虫儿等,亦切齿於祐。徐孝嗣谓祐曰:「主上稍欲行意,讵可尽相禁制。」祐曰:「但以见付,必无所忧。」其后帝失德弥彰,祐与诸臣议欲废之,立江夏王宝元。而刘喧曾为宝元行事,执法过刻,宝元尝恚曰「舅殊无渭阳情。」暄由是深忌宝元,不同祐议。更欲立建安王宝寅,而亦未决。遥光自以年长,意欲为帝,私为祐曰:「兄若立我,当与兄共富贵。」祐欲立之,以问萧坦之。坦之时居母丧,起复为领军将军,谓祐曰:「明帝立已非次,天下至今不服,若复为此,恐四方瓦解,我期不敢言耳。」吏部郎谢朓知其谋,谓刘喧曰:「始安一旦南面,则刘渢、刘晏居卿今地,徒以卿为反覆人耳。」渢与晏,皆遥光腹心臣也。喧亦以遥光着立,已失元舅之尊,因从渢言,力阻祐议。遥光知之大怒,先奏谢朓煽动内外,妄贬乘舆,窃论宫禁,间谤亲贤,诏收廷尉,下狱赐死。
却说朓字玄晖,善草隶,长五言诗。沈约常云:「二百年来,无此诗也。」其妻王敬则女,有父风,朓告王敬则反,敬则死,妻常怀刃,欲报父仇。朓每避之,不敢相见。及拜吏部,辞让再三。尚书郎范缜嘲之曰:「卿人才无惭吏部,但恨不可刑於寡妻耳。」朓有愧色,及临诛,歎曰:「天道其不昧乎?我虽不杀王公,王公由我而死,今日之死宜哉!」刘喧既与祐异,祐复再三言之,劝立遥光,喧卒不从。祐怒,谓遥光曰:「我意已决,奈刘喧不可何?」遥光於是深根暄,密遣人刺之。
一日,暄过青溪桥,有人持刀而前,若欲行刺,暄喝左右擒之。
其人见救护者众,弃刀而逃。众大骇,莫测其所自来。暄以近来江祐与吾不合,故使来刺吾,因谓帝曰:「江祐兄弟,颇有异志,宜远之。」帝本恶祐,一闻暄言,即命收之。时江祀值内殿,疑有异,遣信报祐曰:「刘暄当有异谋,今作何计?」祐曰:「政当静以镇之,谅亦无奈我何也?」俄有诏召祐入见,与祀共停中书省,帝使袁文旷诛之。初,文旷以斩王敬则功,当封侯,祐执不与,乃以刀环筑其心曰:「复能夺我封否?」并杀江祀。刘暄方昼寝,闻二江死,眠中大惊,投出户外,问左右:「收至未?」良久意定,还坐,大悲曰:「非念二江,行自痛也。」盖暄虽恶祐,不意帝遽杀之,恐后日己亦不免,故惶惧若此。帝自是益无忌惮,日夜与近习在宫中鼓吹戏马,常以五更就寝,至晡乃起。群臣节朔朝见,晡后方前,至暗始出,台阁案奏,数十日乃报,或不知所在,宦者裹鱼肉还家,并是五省黄案。一日,走马后国,顾谓左右曰:「江祐常禁我乘马,小子若在,吾岂能得此。」因问祐亲戚有谁,左右曰:「郎中江祥。」遂於马上作敕赐祥死。
却说遥光初谋,本约其弟荆州刺史遥欣自江陵引兵东下为外应,而后据东府举兵,以定京邑。刻期将发,而遥欣病卒,二江被诛,於是大惧,阳狂号哭,称疾不复入朝。及遥欣丧还,停东府前渚,荆州众力送者甚盛,其弟豫州刺史遥昌亦率其部曲来送,大有甲兵。遥光谓借此可以成事,乃於八月乙卯,收集二州部曲,屯於府之东门。召刘渢、刘晏,共谋作乱。是夜,破东冶出狱囚,开尚方取甲仗。召骁骑将军垣历生,命之为将。
遣人掩取萧坦之於家。坦之露袒逾墙走,欲向台,道逢队主颜端执之,告以遥光反,不信。端自往问得实,乃以马与坦之,相随入台。历生劝遥光乘夜攻台,辇获烧城门,曰:「公但乘舆在后,反掌可克。」遥光狐疑不敢出。天稍晓,遥光戎服出听事,命上仗登城,行赏赐。历生复劝出战,遥光专冀内廷有变,可以不战而屈,不从历生言。
却说台中始闻乱,众情惶惑,向晓,徐孝嗣人,人心乃安。
左将军沈约闻变,驰入西掖门,或劝戎服。约曰:「台中方扰攘,见我戎服,或者谓同遥光。」乃朱衣而入。下诏徐孝嗣屯卫宫城;萧坦之率台军讨遥光,屯湘宫寺;左兴盛屯东篱门;司马曹虎屯青溪大桥;纵火烧司徒府,并力攻之。遥光遣坦历生、参军萧畅、长史沈昭略从西门出战。畅及昭略一临阵。皆解甲降。众情大沮。历生见事无成,亦弃矟降曹虎,虎斩之。至晚,台军以火箭烧东北角楼,烟燄张天,城内兵大溃。遥光惶急,从跣奔入小斋,令人反拒斋户,皆重关,穿戎服,坐帐中,秉烛自照。闻外兵至,灭烛,扶匐牀下。左右并逾屋出走,台军排阁入,於暗中牵出斩之,十指俱断。刘渢、刘晏,仓惶欲逃,皆为军人所杀,其乱始平。己已,以徐孝嗣为司空,沈文季、萧坦之为左右仆射,刘暄为领军将军,曹虎为散骑常侍赏平乱之功也,徐孝嗣进谏曰:「今者始安之变,幸天夺之魄旋即败亡。不然,置陛下於何地!然皆陛下平日不以治国为事而专事逸乐,以致衅生骨肉,愿陛下戒之慎之,一改从前之失庶反侧不生,天位常固。」但未识东昏听与不听,且俟下文再述。
第十八卷 行乱政外藩屡叛 据雄封众士咸归
话说二江既败,始安又诛,左右捉刀应敕之徒,皆恣横用事,时人谓之「刀敕」。以萧坦之刚狠而专,劝帝杀之,帝便领兵围坦之宅,杀之。又谮刘暄有异志,帝曰:「暄是我舅,岂应有此?」法珍曰:「明帝乃武帝同堂,恩遇如此,犹灭武帝之后,舅焉可信耶?」遂召之入省,赐死。曹虎吝而富,有钱五千万,他物称是,帝利其财杀之。三人所除新爵,皆未及拜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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