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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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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轨私向母道:「母言差矣。吾观朔州富家子弟,皆不及贺六浑。此子必有食禄之日,奈何弃之?」母竟不许。媒至尉家,以韩母谢绝之言告知云莲。
云莲怒道:「如何轻量吾弟若此?」遂以告欢。欢亦怒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姊勿以为忧也。但吾在此被人轻薄,今欲别姊归家,图一出头日子。」
云莲闻其要归,不觉流泪道:「汝虽聪俊,其如年尚幼何?」六浑亦下泪道:「姊犹母也,何忍轻别。但吾意已决,不能再留矣。」时尉景已为怀朔镇队主,到家见妻子有泪容,问知其故,曰:「吾扶养六浑十五年矣。今欲归去,吾亦不便强留。但年纪尚小,不能如鲜卑人杀人战斗为事。」妻曰:「此子失於慈养,日后当使经营家业,何以战斗为?」景歎曰:「汝妇人不识道理。男儿生天地间,当杀贼立功,以取富贵,奈何区区求小利乎!」言罢,以弓箭宝剑赠之。六浑再拜而受。遂亲送六浑归家。树见之大喜,谓士真曰:「累汝多矣。」置酒相待而别。赵氏见之亦喜,爱如己出。一日,高徽从京师回,见六浑气度轩昂,大喜。相聚数月,恩义甚厚。闻朝廷以武选取人,徽欲与姪俱往。六浑以父年五十,又官司征流人甚急,不敢行。徽乃独往,其年中武举,授职羽林统骑。树闻报,合家欢喜。六浑自此游猎为生,益习骑射。
再说代郡平城本系魏之旧都,朝廷宫阙、王侯贵戚之家皆在其内。时山蛮反乱,云、朔二州常被攻掠。朔州官吏悉发流人当军,以卫平城。六浑年已二十,代父往平城应役。先是平城有富户娄提,家财百万,僮仆千余,性慷慨,好周急人。士大夫多称之。太武皇帝时以功封真定侯。长子袭爵,次子随驾洛阳。幼子曰内乾,亦得武职。别居於白道村南,雕樑画栋,花木园亭,拟於公侯。正室奚氏生女曰惠君,归段荣为妻。继娶杨氏生女曰昭君,男曰娄昭。又妾王氏生男名娄显,妾李氏生女曰爱君。昭君相貌端严,幼有异识,内乾夫妇尤爱之。一日,欲探其兄真定侯,挈其眷属到平城来,僮仆车马无数。正值蛮寇作乱,镇将段长把守门禁甚严。内乾至,日已晚,不得入。真定侯闻知,亲自上城与镇将说了,遂开关放入。内乾与夫人子女只得一齐登城,与真定侯、镇将相见。因车骑尚未尽入,故在城上少坐。斯时六浑当军,执刀侍立镇将之侧。昭君顾见,不觉吃惊,自忖道:「此子身若山立,眼如曙星,鼻直口方,头上隐隐有白光笼罩,乃大贵之相。奴若嫁了此人,不枉为女一世。」然身为女子,怎好问其名性。少顷定侯起身,内乾眷属一同归府。当夜设宴管待。定侯见昭君容貌超群,谓内乾曰:「姪女容貌若此,须择佳婿,非王侯贵戚、富家子弟,不可轻许。」昭君此时正欲识英雄於贫贱之中,闻之默然不悦。款留数日,内乾一家复归白道村。
昭君回来,一心常念执刀军士,苦无踪迹可访,怅望之怀时形颜面。后有来议亲者,内乾欲成,则昭君忧闷不食。父母知其不愿,置之。如此数次,莫测其意。侍婢兰春性伶俐,见昭君愁怀不放,私语昭君道:「小姐有何心事,郁郁若此?今日无人在此,何不对小婢一说,以分主忧。」昭君见问,歎口气道:「我岂不知女子终身不可自主。但所归非人,一生埋没,故誓嫁一豪傑之士方称吾怀。前到平城,汝不见一执刀军士乎?此真今之豪傑也。吾欲以身归之,但未识其姓名居止,故心常不乐。汝能为吾访其下落,便可分吾忧矣。」兰春笑道:「小婢亦曾见之。若果姻缘,自然访得着,小姐何必忧心。」却暗思:「此子吾曾见之,容貌虽好,难道富家子弟倒不及他,小姐如何想要嫁他?且军士甚多,何从访处?」一日,偶至外厢,听见众人纷纷说道:「蛮寇平了,守城军士都已回家。」兰春道:「此处亦有当军的么?」众人道:「怎么没有?西邻高树之子贺六浑才去当军而回。」兰春暗想道:「小姐看中者莫非就是此人?我去一看便知。」遂悄悄走至高家。赵氏见之,便问:「小娘子何来?」兰春道:「吾是娄家使女。闻你家大官人解役而回,来问蛮寇平定消息。」六浑正在房中走出,兰春一见,果是此人。
观其相貌不凡,假问数语便辞而去。其妹云姬送出。兰春曰:「你兄有嫂否?」
曰:「未娶。」问:「年几何?」曰:「二十岁。」兰春回来,忙报於昭君道:「那人吾已访着,乃是西邻之子,姓高名欢,又名贺六浑。相貌果然不凡,但家贫如洗,恐不便与小姐为耦。」昭君闻之,喜曰:「吾事济矣。」
乃命兰春通意六浑,教他央媒求娶。兰春道:「这却不可。小姐深闺秀质,保身如玉。若使小婢寄柬传书,一旦事露,不但小姐芳名有玷,小婢亦死无葬身之地。愿小姐三思。」昭君道:「吾岂私图苟合者,只恐此身埋没於庸才之手,故欲嫁之,以伸己志。你若不遵我命,则误吾终身矣。」兰春恐拂小姐意,乃应诺。少顷,杨氏院君到房,谓昭君曰:「今有怀朔将段长,前在平城曾见汝面,今托媒到来,为其长子段宁求婚。此子年方十七,才貌佳俊。汝爹有意许之,你意下如何?」昭君不答。问之再三,终不一语。
忽一日惠君归,又言平城刘库仁富拟王侯,为其次子求婚於妹。内乾夫妇曰:「豪门求婚者甚多,观汝妹之意终不欲就,汝为吾细问之。」惠君进房见妹,细叩其不欲对婚之故。昭君曰:「小妹年幼,不欲远离父母耳。」
惠君信以为然。惠君走出,昭君私语兰春道:「事急矣,汝速为我图之。」
兰春奉命,潜身走至高家。正值六浑独立堂上,见兰春至,问有何事到此。
兰春轻语道:「吾小姐有话致意郎君,敢求借一步说话。」六浑退步而入,兰春随至僻所,细将昭君之意告之。六浑曰:「贫富相悬,难於启口。致意你主,六浑不能从命。」兰春归,以六浑之言告知昭君。昭君道:「无妨,彼为贫,故不敢求婚。我以私财赠之如何?」遂取赤金十锭、珠宝一包,命兰春送去。时外堂正值宴会,家中忙乱,兰春乘便来至高家,走入书房,见欢独坐,将金宝放於桌上,曰:「此物为君纳聘之资。」言毕即去。六浑又惊又疑,恐怕人见,只得收藏箱中。盖六浑与昭君虽在平城略见其容貌,初无爱慕之意,今见昭君属意於己,心上委决不下。又念:「前缘分定,亦未可知。待禀知父母,央媒求合便了。」但未识两下良缘毕竟成与不成,且听下回细说。
第五卷 怒求婚兰春受责 暗行刺张仆亡身
话说贺六浑乃是一代人傑,素负经济之才,常怀风云之志。当此年富力强,方图功名显达,岂肯志在室家。然龙潜蠖伏,辱在泥涂,茫茫四海,无一知己。昭君一弱女子能识之风尘之中,一见愿以身事,其知己之感为何如。
况赠以金宝,使之纳聘,尤见锺情,岂能漠然置之。但儿女私情,难以告知父母,故此迟疑。隔了数日,昭君不见高家求亲,又差兰春走来催促。其时六浑不在家中,却遇见其父高树。树问:「何事至此?」兰春道:「欲寻你家大官人说话。」树颇疑心,便道:「小儿有事,往朔州去了,三日后方归,有话不妨便说。」兰春暗料求姻之事,六浑定已告知其父,因遂以来意告之。
树闻之大惊,含糊应道:「待他回来,我与他说。」兰春别去。树辗转不乐。
一日,六浑归家,其父责之曰:「我与汝虽家道艰难,亦是仕宦后裔。汝奈何不守本分,妄行无忌。且娄氏富贵显赫,汝欲踵桑间陌上之风,诱其兰室千金之女,一朝事败,性命不保。独不念父母年老,靠汝一身成立,何不自爱若此。」六浑俟父怒少解,徐诉平城相见,遣婢赠金,令儿求婚之故。父曰:「此事断不可为。即求亲必不能成。后有婢来,当还其原物,以言绝之,方免无事。」六浑不敢再说,闷闷而退。
再说内乾夫妇以昭君年纪渐大,数日来为之求婿益急。昭君乃托幼妹爱君之母李氏,启於二亲道:「儿非爱家中财产,不欲适人,实因年幼,不忍早离膝下。再过三年,任父母作主。」内乾夫妇闻之,喜道:「此女果然孝爱过人。」那知其心在於欢也。又过几时,恐婢传达不明,亲自修书,以金钗两股一同封固,命兰春送去。兰春见欢,致书即退。欢得书,心益切切,语其继母赵氏道:「娄氏女私事,母亲已知。但其拳拳於儿若此,儿欲遣媒一求以遂其意。望母为父言之。」赵氏告於高树,树曰:「求之何益,徒为旁人讪笑。」赵氏道:「求之不许,则非吾家无情,便可还其金宝,以绝之矣。」树以为然。有善说媒者王妈,赵氏邀至家,谓之曰:「妈妈曾识东邻娄氏之女昭君小姐否?」王妈道:「这是老婆子主顾,素来认得。娘子问他为何?」赵氏道:「我儿六浑年二十一岁,未有妻室。闻昭君小姐年已十七,尚未许人。欲央妈妈作伐,求为六浑之妇。事成重谢,不可推托。」王妈大笑道:「二娘想错了。他家昭君小姐,多少豪门贵室央媒求婚,尚且不许,何况你家。娘子莫怪,老身不敢去说。」赵氏道:「我贫他富,本不敢启齿。但闻人说,娄家择婿,不论贫富,专取人才,看得中意的,贫亦不嫌。故央妈妈去说一声看,说得成亦未可知。倘若不成,决不抱怨於你。」王妈道:「既如此,吾且去走一遭。」说罢,便往娄家来。当日,内乾夫妇正在西厅商议昭君姻事。门公引王妈来见,内乾便命他坐了,问道:「你今到此,莫非为吾家小姐说亲么?」王妈道:「正是。」内乾问:「那一家仕宦?」王妈一时惶恐,欲说又止。内乾道:「凡属亲事,求不求由他,允不允由我,何妨直说。」王妈道:「既如此,老身斗胆说了。这一家乃西邻高御史之孙,二官人高树之子,名欢字贺六浑,年二十一岁。闻说府上招婿只要人才,贫富不计,再三央我来说,求娶昭君小姐为妇。未知相公、院君意下若何?」
内乾大怒道:「你岂因吾择婿艰难来奚落我么?我家小姐深闺秀质,何至下嫁穷军!」言毕,拂衣走开。杨氏亦埋怨王妈道:「汝在吾家往来有年,何出言不伦若此。以后这等亲事,切莫来说。」王妈只得告退,回复高家,不唯不允,反触其怒。自是六浑求亲之事遂绝。
再说内乾走至后堂,向昭君道:「西邻高家贫穷若此,今日央媒求婚,你道好笑不好笑?吾故叱而绝之。都是你不肯就婚,今日致受此辱。以后切勿逆我之命。」昭君不语。内乾微窥女意,见他说起高家,绝不嗔怪;说及回绝来人,反有不悦之色,心下大疑。出谓其妻曰:「吾想高氏与我家门第相悬,何敢贸然求亲。且传言吾家不论贫富,专取人才,此言从何而来?莫非女儿别有隐情,有甚传消递息之事么?诸婢中兰春是他心腹,须唤来细问。」便即唤出兰春,喝令跪下,问道:「高家敢来求亲,莫非你这贱人有甚隐情在内么?如不直说,活活打死!」从来虚心事做不得的。兰春到高家数次,常怀疑虑,今被内乾劈头一问,浑如天打一般,面孔失色。内乾见了愈疑,取一木棍便打。兰春急了,只得招道:「此非乾小婢之事,乃是小姐主意,教我去通消息的。」内乾喝道:「你通消息便怎么?」兰春因述小姐前往平城看见六浑,决其相貌不凡,后必大贵,故欲以身嫁之,遣我传信於他速来求婚。内乾大怒,连打数下道:「今日且打死这贱人,以泄我气。」
杨氏劝住道:「此是女儿失智,谅非兰春引诱。且去责问女儿,看他何说。」
内乾住手,同杨氏走入昭君房来。兰春带哭也随进来。昭君见了,不觉失色。
内乾怒问道:「你乾得好事!我且问你,高氏子有何好处,你欲嫁他?」昭君暗想,此事已露,料难瞒隐,不如直告父母,或肯回心从我,便跪下道:「儿素守闺训,焉敢越礼而行。但有衷情欲达,望爹娘恕儿之罪,遂儿之愿。儿虽女子,志在显扬。常恐所配非人,下与草木同腐。思得嫁一豪傑之主,建功立业,名垂后代,儿身不至泯没。前见高氏子,实一未发达的英雄。现在蛟龙失水,他日勋名莫及。若嫁此人,终身有托。故舍经从权,遣婢通信。实出女儿之意,非乾兰春之事。」内乾听了,大喝道:「胡说!」杨氏道:「女子在家从父,劝你莫生妄想。今日恕你一次,后勿复然。」说罢,夫妇含怒而去。其弟娄昭闻知,亦来劝其姊曰:「吾姊何故不图富贵,欲嫁六浑?」
昭君道:「眼前富贵那里靠得住。六浑具非常之相,顶有白光,将来必掌大权,威制天下。吾欲嫁之者为终身计,亦为门户计也。若舍此人,誓不别嫁!」
昭见姊意坚执,遂走出劝其父道:「吾观六浑相貌实非凡品。吾姊识之风尘之中,亦是巨眼。今六浑所乏者不过财产,不如以姊嫁之,厚给财产,亦足助成其志。父意以为可否?」内乾道:「吾家公侯世第,招他为婿,定为人笑,断乎不可。」娄昭不敢复言。
然内乾欲夺女志,计无所出。家有张姓奴,多力善谋。因以昭君之事告之,作何算计,能使回心。张奴道:「小姐以六浑后日必贵,故欲嫁之。若除却六浑,便绝小姐之心了。」内乾道:「若何除之?」张仆道:「杀之可也。」内乾道:「杀人非细事,如何使得。」张仆道:「奴有一计。主人请他到家,假言子弟们要习弓箭,求其指示,留在西园过宿。小人於半夜时潜往杀之,诈云为盗所杀。其父有言,只索酬以金银,便足了事。难道小姐还要嫁他不成?」内乾从其计。便遣人去请六浑。六浑见请,未识何意。其父高树道:「邻右家来请,去亦何妨。」六浑遂到娄家。内乾请到厅上相见,两人坐定。内乾启口道:「素闻郎君善於弓箭,家有小奴数人,欲求郎君指教一二,故屈驾至此。」六浑逊谢不能,内乾意甚慇懃,置酒相待。饮毕,使小奴十数人同六浑进西园演射。至夜,就在西园中一座亭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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