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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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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刘贵去接。六浑不敢迟延,忙来进谒。荣令别将迎之入帐,六浑见荣再拜,荣欠身请起,赐坐帐下。荣初闻刘贵之言,以六浑为人中之杰,气象异常。今见其精神憔悴,形容枯槁,殊失所望。问劳数句,不甚深言,欢即辞退。刘贵暗忖道:「天宝平日闻名起慕,今日相见何反淡然?」因留六浑到家,排酒洗尘。忽报讨虏有命,六浑有甚亲友,皆令明日来见。贵应诺。是夜,六浑宿於刘贵家,贵私语六浑曰:「君才能盖世,奈与洛周同反,今唯在此立功,以盖前愆,勿生退志。」六浑以为然。
  次日,贵出全付衣服与六浑更换。令人请尉景、段荣、蔡儁、孙腾同至家中,齐入帅府。荣皆礼待,署为将军。六浑虽在军中,未获重用。
  一日,上帐参谒,荣往厩中看马,诸将随侍。见一马甚猛,四面皆以铁栏围之。六浑曰:「此马何故防卫甚严?」荣曰:「此马号为毒龙,莫能御他。往往蹄齧伤人,人不敢近。」欢细视之曰:「良马也。胸项间有旋毛一丛,故此作孽。若剪而去之,必足为明公用也。」荣曰:「吾数使人剪之,毛不能去,反为所害。故弃而置之,锁缚厩中。」六浑曰:「欢请为明公剪之。」荣曰:「奈何以一马而杀壮士。」欢固请。荣许之,就把胡牀坐下,诸将两旁侍立。命六浑往厩中牵马。毒龙一见栏开,双蹄并起,挣断铁索,奔出厩外,腾踔跳跃,势甚猛烈。六浑当前拦住,喝道:「你虽畜类,亦有性灵。既受豢养,自当任人驾驭,何得蹄齧杀人?我为你改恶为良,异日立功边上,方显尔能。」毒龙听了,顿时收威敛迹,伏地低头。六浑贴近马身,不加羁绊,剪去旋毛。众人皆为危惧,六浑神色自若,以旋毛献上。荣大喜道:「果然名不虚传,毒龙杀人多矣,卿乃独能制之。」欢曰:「御恶人亦犹是矣。」荣奇其言,便道:「此马即以赐卿,卿为我试之。」六浑腾身上马,那马放开四足,风驰电掣,团团走了几遍。六浑见有旗桿木竖在百步外,忙取随身弓箭,连发三矢皆中木上。众皆喝采。荣亦大喜,起身归帐,屏去左右,独留六浑,赐坐帐下,以时事访之。六浑告荣曰:「闻公有马十二谷,皆以色别为群,不知明公蓄此何用。」荣曰:「试言汝意若何?」欢曰:「今天子闇弱,太后淫乱,嬖孽专权,宵小乱政,朝纲不振极矣。以明公之雄武,乘时奋发,讨郑俨、徐纥之罪,以清君侧,天下孰不俯首畏服,惟命是听?如是则大功立致,霸业可成。此贺六浑志也。明公岂有意乎?」荣曰:「卿言正合我意。」两下情投意合,倾心吐胆,谈至更深,六浑始退。次日,尔朱荣移兵屯於晋阳,诸将皆从。六浑家眷住上党坊内,尉、段、蔡三家皆就傍居住。六浑从军晋阳。
  当是时,洛周侵掠蓟南,势益猖獗;念生夺了岐州,官兵累败;葛荣据了信都,都督裴衍被杀。其后杜粲杀了莫折念生,占了秦州;葛荣并了洛周之众,兵势益大,横行河北。萧宝寅出师累年,靡费不资,屡次丧败,惧朝廷见责,内不自安,定计欲反。行台郎中苏湛哭而止之曰:「王本以穷鸟投入,朝廷假王羽翼,荣宠至此。属国步多艰之日,不竭忠报德,乃欲乘人间隙,遽行守关问鼎之事。魏国虽衰,天命未改。且王之恩义未洽於民,但见其败,未见其成,王若行此,我恐荆棘必生於斋阁也。」宝寅不纳,遂反,自称齐帝,改元隆绪。正平薛凤贤、薛修义亦聚众河东,分据盐池,攻围蒲坂,东西连结以应宝寅。远近大震。尔朱荣谋於欢曰:「关西皆反,我欲发兵讨贼,何者最先?」欢曰:「平外贼易,除内贼难。公但养精蓄锐,先除朝内之贼,则外贼可指挥而定也。」荣以为是。於是日伺朝廷之隙,按兵以待。
  再说孝明帝即位十二载,年已十八,朝政一无所预。太后私幸郑俨诸人,虑帝年长知其所为不谨,於宫中多树耳目,务为壅蔽。凡帝亲爱者,恐其传言泄漏,百计去之。时有密多道人善能胡语,帝宠之。又有鸿胪少卿谷会治、通直散骑谷士恢,皆帝所宠信,朝夕侍於禁中。太后忌之。孝昌二年二月,帝奉太后宴於御园。谷士恢侍侧,太后曰:「谷卿聪明多才,必知吏事,令为晋州刺史何如?」士恢心怀帝宠,不愿出外,良久不答。太后再言之,帝曰:「士恢年少,难当方面之任,母后勿遣。」次日,太后坐便殿,召士恢曰:「我命卿为晋州刺史,如何违我?」士恢曰:「容臣入别至尊。」太后不许,士恢再四恳告。郑俨在旁奏曰:「此等小臣敢违陛下之旨,不斩之无以警后。」太后即命斩之。帝在宫中不知士恢已死,命内侍召之。内侍回奏云:「士恢已被太后斩讫。」帝失色,惊问:「士恢何罪?」内侍言:「太后欲以为晋州刺史,士恢不从,中书郑俨奏斩之。」帝怒,称疾不出。太后使宫女来问,帝不答。太后亲至显阳殿,问帝何疾。帝曰:「我怒谷士恢,受朕深恩,今往晋州,不来一辞。我欲封剑斩之,取其首级来视!」太后闻帝言,已知左右奏知,谓帝曰:「谷士恢一介小臣,敢违我命,抗言犯上,吾故斩之。实未至晋州也。」帝曰:「士恢死乎?」太后曰:「然。」帝曰:「得见其首乎?」太后命左右取首进之,帝见首痛哭流涕曰:「此郑俨杀汝耳,吾当报之。」太后大惊曰:「帝误矣,我自杀之,於俨何涉?帝为万乘主,岂少此等人入侍左右而为此感伤?」帝恐伤太后之意,命以厚礼葬之。
  俨知帝怒及己,又奏太后道:「士恢虽死,密多道人、谷会治尚在帝侧。
  二人仇我更深,必除之为妥。」太后曰:「易耳。」命俨暗招刺客,杀密多於城南大巷。帝怒,严旨搜捉贼人,限在必得,已心疑太后所为。未几,又报谷绍达被太后赐死。帝怒甚,忿忿走入紫华宫,谓卢妃曰:「朕以太后之故,郑俨、徐纥内宫不禁往来。今朕所宠信者,太后必欲置之死地,未识何意。」卢妃奏曰:「陛下深居九重,朝权皆归国母,陛下所宠焉能得保性命?」
  帝曰:「吾杀徐、郑以报之何如?」妃曰:「徐、郑朝夕在宫,太后所宠,陛下焉得杀之?」帝曰:「太后与郑有私乎?」妃曰:「妾不敢说,愿陛下留心察之。且陛下还宜加意自防,勿为奸人所算。」帝闻之,益闷闷不乐。
  是夜,宿紫华宫中。次日傍晚,帝密敕北宫宦侍,夜来不许锁断嘉福殿门。
  一更后,随了数个宫人,行至嘉福殿后驎和阁下,闻阁上有笑语声,帝问:「何人在阁?」宫人悄悄奏道:「太后与尚书郑俨宿於阁上。」帝知太后不谨是实,长歎一声,忙即回步退出。明日,宫人奏知太后,言帝昨宵至此,太后之事俱已知之,长歎而去。太后大惊曰:「谁为是儿言之,私来窥我?」
  郑俨失色,跪於太后前曰:「事露,帝不能奈何陛下,臣今死矣。」太后曰:「毋恐,有我在,断不令卿遭诛也。」俨拜谢曰:「若得陛下作主,臣等方敢常侍左右。」因斩司宫者数人,以其失於防守,纵帝得入也。帝闻之益怒。
  自此母子遂成嫌隙,两宫不相往来。但未识后事如何,且听下回细述。

第十三卷     赐铁券欲图边帅 生公主假作储君
  话说并州刺史元天穆,本魏室宗亲,因太后专政,徐、郑用事,心常不服,见尔朱士马精强,欲借其力以倾朝廷,深相结纳。荣亦喜其与己,焚香刺血结为兄弟,誓生死不相背负。事无大小,皆与商议。一日,荣同帐下诸将来至并州,与天穆议事。天穆设宴留饮。酒至半酣,问荣曰:「弟来欲议何事?」荣屏去左右,惟贺拔岳在坐。荣曰:「今天子愚弱,太后淫乱,奸佞弄权,忠臣屏迹。我欲举兵入洛,内除诸奸佞,外削群贼,兄以为何如?」
  穆与岳皆曰:「讨虏之意,实合群望,当早行之。」荣曰:「事果可行,吾即表奏朝廷,以讨贼为言,庶几师出有名。」天穆力赞其成。荣就写表一道,发使进京。太后见奏,疑荣有异志,乃付有司商议。群臣皆以荣兵强盛,不宜允其所请。太后乃下诏止之,其略云:今念生枭戮,宝寅败逃,丑奴请降,关、陇已定。费穆大破群蛮,绛、蜀渐平。又北海王显率众二万,出镇相州。卿宜高枕秀容,兵不须出。
  荣得诏大笑曰:「天下乱形已成,朝廷反说太平无事,吾岂可因诏而止。」
  乃请天穆到府,遍召诸将共议。众皆曰:「朝廷不准发兵,是有疑我之心,此事岂可遂已。」於是荣复上书,其略云:今贼势虽衰,官军屡败,人情危俱,恐实难用,若不更思方略,无以万全。臣愚以为蠕蠕主阿那瓌荷国厚恩,未应忘报,宜早发兵,东趣下口,以摄贼人之背。北海之军严加警备,以当其前。臣麾下兵将虽少,愿尽力命。自井陉以北,滏口以西,分据险要,攻其肘腋。葛荣虽并洛周之众,恩威未着,人类差异,形势可分。若允臣所请,大功可立。臣整率师旅以待,唯陛下鉴之。
  一面进表,一面兴师。署高欢为都督,统领十万人马,镇守桃林寨,日夕操练,以待徵调。自领马步兵三十万,结营井陉之上,旌旗映日,杀气连云。
  附近州县莫测其意,人人疑虑,个个惊心。
  表到京中,举朝大骇。太后见其不肯罢兵,恐有变乱,召廷臣问策。中书舍人徐纥出班奏曰:「臣有一策,可制尔朱之命。」后问:「何策?」纥曰:「尔朱荣世据秀容,畜牧蕃息,兵势强盛,皆因能用人也。今其手下将士,或反贼余党,或罪臣子孙,惧祸亡命,皆被尔朱荣收纳,授以军职,赐之财帛。众人怀恩感激,无不尽心协力,故所向克捷,威振山西。臣意莫若先离其党,私行圣旨,许以高官厚禄,锡以金书铁券,密令暗图尔朱,则其党必贪朝廷之赏,群起而诛之矣。」太后大喜,如计而行。时有尔朱荣从弟世隆,在京为直阁将军,探得朝廷阴谋,密将此事报知天宝。天宝大怒,乃召集诸将谓曰:「今朝廷有密旨到来,命汝等图我,以取富贵。汝等若贪朝廷官爵,请从此别。若愿随我者,当留麾下。慎勿心怀两意,暗生反侧也。」
  众将皆曰:「某等遭时不遇,穷困风尘。得遇明公拔之粪土之中,置之将士之列。执鞭坠镫,生死愿随。朝廷富贵,非所敢望也。」荣大喜道:「卿等若不相负,朝廷赐来官爵,当尽留之。等我日后得志,照其所书之爵相授。」
  众皆拜谢而退。
  且说太后听了徐纥之计,以为事必有成,不以尔朱为意,淫乱如故。时有武都人杨白花,少有勇力,容貌雄伟,太后逼而幸之。白花惧祸及,南奔梁。太后追思之,不能已,为作《杨白花歌》,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足歌之,声甚淒惋。歌曰: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秋去春来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
  一日,郑俨进宫闻其歌,知太后思念白花而作,曰:「陛下何多情也?」
  太后曰:「情之所锺,不能自已。吾念白花,犹念卿也。」俨曰:「臣蒙太后宠爱,奈帝屡欲杀臣,白花所以惧祸而逃也。」太后曰:「近闻潘充华怀孕将产,若生太子,吾将幽帝南宫,立太子为帝,谁敢违我?」俨曰:「倘生公主奈何?」太后曰:「即生公主,吾吩咐监生人等诈言太子,竟瞒了天子大臣,吾计亦可得行。」俨曰:「太后之见,果智逾良、平。」二人计议已定,探得潘妃产期已近,太后亲临绛阳宫,帝与潘妃接见。太后告帝曰:「我闻儿女出胎之时,不要父母相见,恐有妨克。官家与妃年少,恐未知之,故吾来告帝。於数日内,宜往别宫游幸,吾在此看视。」帝以太后言为诚,从之。太后私嘱其下曰:「妃生育时,若生太子,固不必言;倘生公主,亦必诈言太子,报知於帝,使帝心欣喜。有罪我自赦之。」众皆听命。未几,潘妃生下一女,报帝生太子。帝大喜,即乘步舆至绛阳宫。太后迎而贺之,帝亦为太后贺。帝欲见儿,太后曰:「不可。太子新生,待三日后,方可见面。」帝乃出御前殿,颁诏改元武泰,大赦天下,百僚称贺。
  却说卢妃宫中有一宫女慧娘,系西番国贡来之女,年十四,心性慧巧,两耳通灵,能知合宫大小事,告卢妃曰:「潘妃所生,乃女子也。」妃曰:「汝妄言,不畏死乎?」慧娘曰:「此皆太后、郑俨之计。所以假称为男者,将不利於帝。妾不言,负夫人。夫人不言,负帝矣。如言不实,愿敢斩首阶前。」妃大惊。至晚,帝宿宫中,卢妃将慧娘之言告帝,帝立智慧娘问之。
  慧娘如前言以对,帝命收入永巷,谓卢妃曰:「明日朕往验之,倘其言虚,杀之以绝乱传。」次日,帝至潘妃宫见太后,曰:「朕欲观太子浴。」太后沉吟久之,曰:「太子已浴过矣。」帝疑之,因问:「太子何在?」太后曰:「在龙牀上睡熟。」帝起,请太后同去一看,揭帐视之,目细口小,绝不似男子模样。帝曰:「此莫非女乎?何绝无男子相也?」不悦而出。太后知帝已识破,不好再瞒,设宴绛阳宫,召帝及胡后同饮。酒半,屏退左右,谓帝曰:「帝年十九,尚无子嗣,吾故假言生男,以悦帝心,其实女也。」胡后闻之大惊。帝忿然作色曰:「朕因母后言诞生太子,故颁大赦之诏,受廷臣之贺。今言是女,教朕有何面目居臣民之上?」拔剑而起。太后惊问曰:「帝欲何为?」帝曰:「今杀此女以泄吾忿。」太后变色,不别而还北宫。胡后向帝再拜,曰:「此虽女子,亦是陛下骨血。奈何杀此无罪之儿,以触太后之怒?」帝收剑,顿足大恨。是夜,帝宿别殿,转辗不寐,思想:「慧娘之言句句是实,必杀徐、郑,庶杜后患。但受制太后,不敢轻动,如何设法除之?」见窗外月光如昼,起身步出阶来。忽闻碧沼池边窃窃言语,遣内监问之,回奏云:「是巡宫大使与直阁将军尔朱世隆讲话。」帝召世隆至,世隆倒身下拜。帝问:「卿为直阁几年矣?」曰:「三年。」又问:「秀容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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