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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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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欲北渡。郎中温子升曰:「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狈。元颢新入,人情未安,今往击之,无不克者。大王平定京邑,奉迎大驾,此桓、文之举也。舍此北渡,窃为大王惜之。」天穆不能用,引兵渡河。费穆攻虎牢将拔,闻天穆北渡,惧无后继,遂降於庆之。进击大梁,大梁亦下。盖庆之以数千之众,自发銍县至洛阳,凡取三十二城,大小四十七战,所向皆克。魏军闻其兵至,皆亡魂丧胆;小儿闻庆之名,亦惊惧不敢出声。费穆至京,颢引入,责以河阴之事而脔斩之。人情大快。
  先是敬宗之出也,仓皇北走,惟尔朱后随往,其余侍卫后宫皆安堵如故,颢一旦得之。自河以南,州郡多附,遂自谓天授,遽有骄怠之心。宿昔宾客近习咸见宠待,於扰政事。日夜纵酒,不恤军国。所从南来军士陵暴市里,朝野失望。朝士高子儒自洛阳逃至行在,帝问洛中事,子儒曰:「颢败在旦夕,不足忧也。」尔朱荣闻帝北出,即起兵南来,见帝於长子,劝帝南还,自为前驱。旬日之间,兵众大集,资粮器仗相继而至。聚兵河上,为克复京城之计。庆之闻荣南下,谓颢曰:「今远来至此,未服者尚多,倘知我虚实,连兵四合,何以御之?宜启天子,更请精兵,庶不忧荣兵之至。」那晓得颢既得志,密与临淮、安丰二王共谋叛梁,特以事难未平,须借庆之兵力,故外同内异,言多猜忌。闻庆之言,皆曰:「庆之兵不满万,已自难制,若更增其众,岂肯复为人用?大权一去,动息由人,魏之宗室於斯堕矣。」颢乃不用庆之计。庆之亦觉其异,密为之备。军副马佛念谓庆之曰:「将军威行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重,为魏所疑。一旦变生不测,可无虑乎?不若乘其无备,杀颢据洛,此千载一时也。」庆之曰:「始助之而卒杀之,不义,吾不为也。」
  庆之与荣相持於河上。三日十三战,杀伤甚众,荣不能渡。有夏州义士为颢守河中渚阴,与荣通,求破桥立效,荣引兵赴之。及桥破,荣接应不及,颢悉杀之,荣大失望。又以颢军缘河固守,北境无船可渡,议欲还北,更图后举。黄门侍郎杨侃曰:「大王发并州之日,已知夏州义士之谋而来乎?抑欲广施经略,匡复帝室而来乎?古之用兵者,疮愈更战。况今未有所损,岂可以一事不谐而大谋顿废。今四方顒顒,视公此举,若未有所成,遽复引归,民情失望,各怀去就,胜负所在,未可知也。不若征发木材,多为桴筏,间以舟楫,缘河布列,数百里中皆为渡势,首尾既远,使颢不知所防。一旦得渡,必立大功。」高道穆亦曰:「今乘舆飘荡,主忧臣辱。大王拥百万之众,辅天子而令诸侯。若分兵造筏,所在散渡,指掌可克。奈何舍之北归,使颢得营聚,徵兵天下?此所谓养虺成蛇,悔无及矣。」荣尚未决,忽军士报称:「有一河边居民杨求见。」荣唤入,问欲何言。曰:「仆家族久居马渚河边,世授伏波将军之职。今闻元颢引梁军入寇,主上北巡,诸城失守。大王起兵匡复,大兵至此,无船可渡,只有造筏以济。仆有小舟数十艘,愿献军前,以为大王前驱。」荣大喜曰:「卿来,天助我也。」即命为向导,遂点贺拔胜、尔朱兆二将,编木为筏,领军一万,从马渚河乘夜暗渡。将士一登彼岸,呼声振地,个个奋勇争先。其时庆之守北中城,颢同安丰王延明、其子元冠受分守南岸。忽有兵至,四面杀入,黑夜中不测敌兵多少,军士先自乱窜。元冠受火急提刀上马,正遇贺拔胜,一枪刺死。尔朱兆杀入中军,欲捉元颢,颢与延明已从帐后逃去。杀到天明,守河兵散亡略尽。庆之在北中城晓得北兵偷渡,颢大败而逃,独力难支,只得收兵南走。荣闻二将告捷,便引大队人马尽渡黄河,分兵追赶。庆之七千兵士死亡过半,可怜一个南朝大将,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又值嵩高水涨,片甲不存,自料不能走脱,乃削去鬚发,诈为沙门,逃归梁国。梁王念其前功,并不治罪,封为右卫将军、永兴侯。
  且说颢已逃去,都督杨津入宿殿中,洒扫宫阙,引领禁兵,直至邙山迎驾。荣引众将亦至,面奏战胜之事,请帝归朝。驾入京城,以人多疑惧,大赦安之。封荣为天柱大将军,兆为车骑大将军,其余将士皆论功加赏有差。
  而颢自轘辕南出,至临颍,从骑分散。临颍军士江丰斩之,封其首以闻。元延明奔梁。临淮王颍复归於帝,帝不问。於是下诏解严。一日,接得边庭文书,报称韩楼余逆侵扰幽、蓟,丑奴称帝,以宝寅为太傅,进攻岐州。荣见帝曰:「臣请归北,以讨余贼。仍留天穆、世隆在京辅政。又铜鞮伯高欢在山东二年,捉伪王七人,又斩邢果於济南,功大宜赏,合加仪同三司之职,授为晋州刺史。」帝皆依奏。次日,荣即起程,帝亲送之郊,文武百官皆集。
  荣归晋阳,使大都督侯渊讨韩楼於蓟,配卒甚少,骑止七百。或以为言,荣曰:「侯渊临机设变,是其所长。若总大众,未必能用。今以此众击此贼,必能取之。」渊行,广张军声,多设供具,亲帅数百骑深入楼境。去蓟百余里,值贼将陈周领马步万余,渊潜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虏其卒五千余人,寻还其马仗,纵令入城。左右皆以为不可,渊曰:「此兵机也,如此乃可克耳。」渊度其已至,遂率骑夜进。昧旦,叩其城门。韩楼果疑降卒为渊内应,遂走。追兵擒之,幽州平。荣以渊为平州刺史。
  贺拔岳奉命讨丑奴,谓其兄胜曰:「丑奴,勍敌也。今攻之不胜,固有罪,胜之,谗嫉将生。必得尔朱一人为帅而佐之。」胜为之言於荣。荣大悦,以尔朱天光为元帅,以岳与代郡侯莫陈悦为左右大都督副之。天光初行,惟配军士千人,马亦不敷。时赤水蜀贼断路,军至漳关,天光不敢进。岳曰:「蜀贼鼠窃,公何惧焉?若遇大敌,将何以战?」天光曰:「今日之事,一以相委。」岳遂进兵击贼於渭北,身自陷阵,贼众披靡,大破之。获马二千余匹,简其壮健以充军士。天光尚以兵少,淹留未进。荣闻之怒,遣参军刘贵乘驿至军,责天光,杖之一百,以军士二千人助之。丑奴闻官军至,自围岐州,遣大将尉迟菩萨以兵拒於渭北。岳以轻骑数十,自渭南与菩萨隔水而语,称扬国威。菩萨令省事传语。岳怒曰:「吾与菩萨语,尔何人也?」射杀之。明日,复引百余骑隔水与贼语,稍引而东,至水浅可涉之处,岳即驰马东出。贼以为走,乃弃步兵,轻骑渡水追岳。岳先设伏於横冈,贼至伏发,岳还兵击之,贼败走。乃下令:「贼众下马者勿杀。」贼悉投马,俄获三千人马。遂擒菩萨,降步卒万余,并收其辎重。丑奴闻之,北走安定,置栅於平亭。岳乃停军牧马,宣言天时将热,未可行师,俟秋凉再进。获丑奴觇候者,纵遣之。丑奴闻候者言,信以为实,散众耕於细川。使其将侯元进领兵五千,据险立栅,其余千人已下为栅者甚众。岳知其势,密分敕诸军即日俱发,攻元进大栅,拔之。所得俘囚一皆纵遣,诸栅闻之皆降。昼夜迳进,直抵安平城下。丑奴弃城走,岳轻骑追之。及平凉,贼未成列,副将侯莫陈悦单骑冲入贼中,於马上生擒丑奴,因大呼曰:「得丑奴矣!」众皆辟易,无敢当者。后骑益集,遂大破之。官军进逼高平,城中执萧宝寅以降,於是三秦皆复,关中悉平。二逆解至京师,宝寅赐死,斩丑奴於东市。论平贼功,加天光侍中、仪同三司,以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莫陈悦为渭州刺史、步兵校尉。宇文泰从岳入关,以功迁征西将军,行原州事。时关、陇雕弊,宇文泰抚以恩信,民皆感悦,曰:「早遇宇文使君,吾辈岂从乱乎?」此宇文氏得关中之本也。
  再说高欢平定山东,忽得圣旨,职升仪同,迁为晋州刺史,大喜,忙别了同寅文武,赶回并州。一日,到了晋阳,天色已晚,就往上党坊来。昭君接见,向前称贺道:「前为军将,今作朝臣,妾亦与有荣施。」欢大悦。斯时高澄年八岁,女端娥年十三,幼女亦渐长成。昭君抱出高洋来见,欢笑曰:「吾出门时,汝尚怀於母腹,今亦二岁矣。」设酒共饮,各诉离情。昭君指着高洋道:「此儿甚奇。在腹时,吾一夜坐在黑暗中,忽满房如月之明,巨细皆见。儿女共视,则云白光从我身出。又将产之夕,梦见一龙,头挂天,尾垂地,张牙舞爪,势状惊人。生下来胸旁俱有鳞形,看来必是非常之物。」
  欢戒勿泄。明日,进见尔朱荣,参拜毕,首贺反正之功,次谢荐己之惠。荣大喜,谓欢曰:「君往晋州,善自为之。国家以晋阳为根本,晋阳以晋州为屏障,治内御外,须小心在意。」欢俯首听命,乃启曰:「六浑蒙大王委托,敢不竭力。然必辅佐有人,斯克不负厥职。请以孙腾为晋州长史,段荣为主簿,尉景、厍狄乾、窦泰为副将,愿大王赐此数人同往。」荣皆许之,欢复拜谢。既退,拜望亲友,皆设宴相留。忙了数日,正要打点起程,忽刘贵奉荣之命来告曰:「大王闻君有女端娥,与世子菩提年貌相当,欲娶为妇,特命下官前来作伐。」欢曰:「王何以知我有女?」贵曰:「王府有一相士张文理,为王所信。前从上党坊过,偶见令爱,相貌非常,额前紫气已现,不出三年定为帝后,故大王闻而求娶。」欢曰:「此乃谎诞之谈,大王何为信之?若说对亲,齐大非偶,何敢承命?况小女貌陋德薄,岂堪上配世子?愿兄好言谢之。」刘贵见他不允,便即别去。欢进与昭君言之,昭君曰:「尔朱作事凶暴,恐难长保富贵,我亦不欲将女归之。」欢曰:「但恐此事刘贵未必能了,我将自往见之。」便即上马往太原府来。但未识此段姻事能回绝尔朱否,且听下回再述。

第十七卷     赵嫔无辜遭大戮 世隆通信泄群谋
  话说六浑不欲对婚,又恐刘贵不善回复,亲自上马来见天柱。其时刘贵尚未出府,六浑禀见,荣即召入,谓六浑曰:「吾子岂不堪为君婿耶?奈何拒我之命?」六浑曰:「非敢拒也,窃念大王勋名盖世,四海一人。世子将承大业,非帝室名媛、皇家淑女,不足为配。六浑之女出自寒微,何敢攀鳞附凤?」荣闻言大喜道:「卿既不欲,我亦不强。」遂与刘贵赐坐共谈。又谓欢曰:「晋州重地,卿宜速往,亦不必再来见我了。」欢拜谢而出。贵退,语欢道:「非君自来,几触其怒。」
  次日,同了尉景等五人一齐起行,合府文武俱来饯送。斯时仆从如云,车马拥道。昭君坐在车中,前呼后拥,回忆逃奔并州时,气象大不相同,好不快意。将近晋州,官吏军民皆出郊远接。盖魏时刺史之任最重,兵马钱粮皆属掌管,生杀由己,俨如一路诸侯。六浑到任以后,惠爱子民,抚恤军士,刑政肃清,晋州百姓人人感悦。一日,昭君语欢曰:「吾在此安乐,未识父母在家安否?欲到平城探望一次。」欢道:「不必,吾遣子茂去迎接一家到此便了。」遂令子茂前去,未及一月,娄家夫妇俱已接到。父女相见,俱各大喜。内乾曰:「高郎有志竟成,果不负吾女。」欢曰:「男儿不能建非常之业,尚居人下,何足挂齿。」说罢大笑。於是署娄昭为都督,以爱君嫁窦泰为妻,内乾夫妇大悦。
  话说晋州有一居民,姓穆,名思美。生一女名金娥,年十七,容色美丽。
  有邻人子李文兴欲娶之,思美不从,文兴画成此女形象,献於汾州刺史尔朱兆。兆悦其色,文兴为硬媒,遣人抢女而去。思美惶急,来到刺史辕门喊救。
  六浑唤进,问其备细,即命段荣领轻骑二十追往,拿住文兴,夺女以归,竟将文兴问罪,断女还家。思美虽已伸冤,犹惧尔朱兆不肯干休,再来劫夺,便央孙腾转达,情愿献於六浑为妾。六浑以问昭君,昭君曰:「此女君已断还,而复自娶,恐招物议,并非妾有妒心也。」六浑道:「自他心愿,娶之何害?况前见此女实有倾城之色,吾不忍拒之。」遂乃择日纳之后房。尔朱兆闻之大怒。一日,来到晋阳,荣正在赐宴。兆亦共饮,言於荣曰:「高晋州夺取部民之女为妾,恐干政体。」荣曰:「此细事,不足为六浑累也。」
  酒半酣,从容问诸将曰:「一日无我,谁可主军?」众皆称兆。荣曰:「兆虽勇於战斗,所将不过三千骑,多则乱矣。堪代我者,惟贺六浑耳。」因戒兆曰:「尔非其匹,日后终当为伊穿鼻。」兆愈不悦。
  荣性好猎,不问寒暑,列围而进,士卒必步伐齐壹,虽遇险阻,不得违避,一鹿逸出,必数人坐死。有一卒见虎而走,荣怒曰:「汝畏死耶!」即斩之。自是每猎,士卒如登战场。尝见虎在空谷中,令十余人空手搏之,毋得损坏皮毛,死者数人,卒擒得之,以此为乐。尝召天穆於朝,问以朝中动静。留数日,共猎於南山。天穆谏曰:「大王勋业已盛,四方无事,惟宜修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驰逐,感伤和气。」荣攘袂大言曰:「灵后不纲,扫除其乱,推奉天子,乃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皆奴才,乘时作乱,譬如奴走,擒获即已。顷来受国大恩,未能混一海内,何得遽言勋业?如闻朝士犹多宽纵,今秋欲与兄戒勒士马,交猎嵩高,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不从命者斩之。乃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扫平汾胡。更练精兵,分出江、淮,萧衍若降,赐以万户侯;如其不降,以数千轻骑,渡江缚取以来。然后与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称勋耳。今不频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哉?」天穆再拜曰:「非鄙怀所及。」
  荣欲密树党援,易河南州牧、郡守,悉用北人为之。天穆归,附奏以闻。
  帝览奏,疑之,谓天穆曰:「河南牧守皆克称职,况北人不暗南事,恐未可易。」天穆不悦曰:「天柱有大功於陛下,为国宰相,即请遍代天下之官,恐陛下亦不得违。如何启用数人,遂不许也?」帝正色而言曰:「天柱若不为人臣,虽朕亦可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之理。」天穆语塞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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