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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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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高王起军,虑大队行缓,命窦泰先将轻骑三千往前进发。泰一日夜行三百里,直抵秀容城下。兆是时因高王屡次起兵旋复中止,防守渐懈。况值岁首,隔夜除夕,军将皆欢呼畅饮,高家军来,全无消息。城门方启,泰兵一拥便入,把兆府前后围住。万仁正在中堂,观左右手搏为乐,忽报高兵杀进,已把府门围住,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急召诸将,诸将皆已逃窜。
  其妻李氏闻外面金鼓喧天,忙出问信。万仁一见,大哭道:「高兵已到,大事休矣。但不可留下妻女,再为人辱。」拔剑斩之。欲杀其女金婉,尚在内阁未出,不及寻觅。只得结束停当,带领亲军数骑,杀出府门。窦泰向前拦住,万仁不敢恋战,杀条血路,拍马而走。窦泰赶至城边,已被逃去。少顷,高王军到,闻兆已走,命窦泰留后,安抚城中。惟北乡府中,任其出入,不必设兵严禁。自率大军来赶万仁。忽遇高山挡住,不知万仁所向,便屯军山下,遣彭乐、斛律金二将各带百骑入山搜捉。山路崎岖,追寻半日,不见踪迹。忽见一壮士身衣豹皮,手执三股叉,高叫曰:「你们要捉尔朱兆乎?我领你去。」二将大喜,随之而往。要晓得万仁逃入深山,心慌意乱,走到一绝迳所在,前无去路,随身军士止存得张亮、陈山提两人,因谓二人曰:「汝等以死相从,愧无以报,斩吾首去,可图富贵。」二人不忍,兆乃杀其所乘白马,自缢於树。那壮士在隔岭望见,故来报信。彭乐等兵至,遂斩其首,并执张、陈二人以归。高王见其首,不禁恻然,命收其屍葬之。并释张亮、陈山提罪。二将因言壮士报信之功,王问:「其人何在?」对曰:「在辕门外。」王召入。其人下拜,王细认之曰:「汝莫非太安韩伯军乎?」其人曰:「臣实韩轨也。」伏地不起。盖轨少时与王同学。轨有妹俊英,王曾求之为室,其母嫌王贫,不许,自此遂绝往来。王命之起,坐而问之白:「卿吾故人,何流落在此?」轨曰:「自王别后,即遭拔陵之乱,家业荡尽,后为葛荣掳去。荣败,陷入逆党,应死。臣乘间逃脱,在此打猎为生。」王语以前事,轨惶惧谢罪,因曰:「前者闻王建义,本欲相投,因负前罪,故不敢进谒。」王曰:「今汝母妹何在?」轨曰:「臣逃后,天柱将臣母妹没为官婢,现在拘於秀容织紝宫中。求王放出,使臣得骨肉相聚,则恩德无量矣。」王即发命,召他母女到营。赐轨冠裳,留住营中。盖王将晓谕边夷,故尚停军於此。次日韩轨母妹召到,入帐叩见。王见其母头白齿落,老态可怜;俊英膏沐不施,丰韵犹存。轨随后亦入。皆命之坐,问其母曰:「你女何以不嫁贵人而憔悴若此?」韩母羞惭无地,乃谢曰:「前日有眼不识,悔已无及。今女尚未嫁,愿充箕箒之役,服事大王,以赎前愆。」王曰:「向不肯与我为妻,今乃肯与我为妾乎?」轨亦跪地求允,王笑而许之。是夜,遂纳俊英於营中。
  不一日,王返秀容,慕容绍宗叩辕求见。王召入,起而迎之曰:「我念将军久矣,何以今日才来?」绍宗曰:「北乡公主尚在,不可弃之而去。」
  王曰:「卿可谓忠於所事者矣。」因问:「北乡公主安否?卿为吾致语北乡,后及公子文殊皆安乐。倘肯迁到晋阳,与后同居,则大好。即不然,富贵如故,可无忧也。」绍宗退,来见北乡,以欢言告之。北乡大疑。俄而,报有高王使者在外,遂召之入。问使者曰:「后在并州时居於何所?」使者曰:「王建西府居之,荣华逾於前日。」北乡知后已失节,勃然变色,遂令使退,进内放声大哭曰:「后竞若是,我何面目再立人世?」遂自缢。绍宗为之殡殓。高王闻之,亲临祭奠,召绍宗谓之曰:「卿今而后可以一心事我矣,当令官爵如故。」绍宗拜谢。王出令,所有籍没万仁家产,载往晋阳,其家口赏给诸将为奴婢。当面查点,只见一女子体态娇柔,形容出众,悲不自胜,因问曰:「尔系万仁何人?」女对曰:「妾名金婉,万仁女也。」王命置之。
  其余照簿发遣。是夜,王命金婉陪饮,又纳之为妾,即后所称小尔朱夫人是也。王将班师,命韩轨为都督,镇守秀容。於是三军齐发,下令兵将不许传说北乡自缢之事,违者有罪,恐后闻之而生怨也。军到晋阳,正值元旦,王入北府,命文武各散,进与娄妃相见。诸夫人闻之,都来拜贺。众方就坐,饿有两乘香车至殿下,两边侍女十余人,众妃见之皆愕然。见秀幔中走出两位美女,侍女拥之,从西阶上,入殿下拜。娄妃问王:「何人?」王曰:「此年长者韩轨之妹,前日不肯与吾为妻,故令今日与我为妾。此年幼者万仁之女,本已没为官婢,吾怜其娇好,故纳之。卿勿以为怪也。」娄妃笑曰:「此皆吾王好色所致,妾何怪焉?」便令各居一院,拨给承值宫女各二十名。当夜大开筵宴,共赏元宵。王饮三爵,起谓妃曰:「我有军务未了,不能在此宴赏。」说罢便出,盖王急欲往西府也。
  且说尔朱后独居西府,正伤寥寂,半月来不知高王在於何所,转辗不乐,独自倚栏,看月长歎。宫女忽报王至,忙移莲步下阶相迎。王一见之,恍似嫦娥下降,喜逐颜生,便携手上阶,并坐而语之曰:「吾因军旅羁身,累卿寂寞。」后问:「半月何往?」王权辞以对,因问:「岁首元旦,世子曾否来贺节。」后曰:「来贺。世子聪明俊秀,谦下有礼,可称佳儿。」王曰:「此儿颇识事机,能称吾心,故命之来见耳。」宫娥排宴上来,看月对酌,王自弹琵琶,以娱后意。左右宫女争相欢笑为乐。饮至更深,撤宴归寝。次日,报有建州刺史韩贤,遣人贡献蛟龙锦三百匹。发而视之,工织奇妙,五彩相间,皆是金龙玉蛟出没於五色祥云之间,盘旋屈曲,光彩夺目。每匹长五丈,阔七尺。王曰:「蛟龙锦,中国亦有,不能如此奇妙。」因问使者:「锦从何来?」答曰:「此锦番商齎来,每匹百金,吾主以为奇货,故买之来献。」王大悦,厚常使者。以锦赐与尔朱后,为幔天帐一顶,坐卧其中为乐。自是高王深居西府,虽近臣亦罕见其面矣。此且按下不表。
  再说孝武纳后以来,在高王面上,深加敬爱,后亦安之。而帝有从妹二人,一号明月公主,一号云阳公主,皆以色美为帝宠爱,留在宫中不嫁,而明月尤宠。高后闻之不悦,常欲谏阻,未敢出口。一日,内侍有言高王娶庄后事者,帝闻大愠,谓后曰:「近闻卿父娶庄后为妃,未识信否。若果如此,大乱君臣之义矣。」后微笑曰:「君臣之义不可紊,兄妹之间独可乱乎?陛下宠幸明月、云阳,外庭皆知,何以示天下后世?吾父果尔,正所谓有是君有是臣也。」帝闻之甚惭,由是与后外相亲爱,而内怀不睦。君臣嫌隙,亦从此生矣。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卷     乙弗氏感成奇梦 宇文泰获配良缘
  话说高王纳了尔朱后,帝虽闻而恶之,然并无相图之意。朝臣中惟斛斯椿心怀反覆,平素喜与术士剑客往来,好行机诈。高王初入洛阳,椿已虑其权重欲图害之,赖贺拔胜言之而止。及欢杀乔宁、张子期,心益不安。因与南阳王宝炬、武卫将军元毗、侍郎王思政等结为一党,密於帝前言欢之短,劝帝除之。舍人元士弼亦言诏到并州,欢坐而听读,骄傲无礼。帝於是常怀不平。欲除之而计无所出。一日,忽接欢表,言尔朱兆已正杀君之罪,灭及全家,而太原王荣曾有大功於国,不应无后,其所遗幼子文殊年渐成人,理合赐之袭爵,以酬其勋。帝览奏大骇,欲许之,则封叛臣之子为王,心所不甘;欲不许,则虑触欢怒,致生不测。乃密召斛斯椿,以表示之。椿曰:「陛下不可不许。欢之推恩於尔朱者,以纳庄后之故,在他面上用情,志在必得,不如许之以慰其心。然欢所为如是,未始非天朝之幸也。」帝曰:「何幸之有?」椿曰:「以欢之雄才大略而励精图治,经营大业,其势难制。近闻其自纳庄后为妾,日夕居於尔朱兆旧府,只图欢乐。诸将罕见其面,旧时姬妾亦置不问。以尉景为冀州刺史,委以政事,自己全不关心。又以北地已平,关西通好,以为天下无事,因此志骄气盈,惟酒色是娱。现在乘其昏惰之时,正好设计除之。欢若一除,其长子高澄年仅十二,余皆孩提,虽有谋臣勇将,蛇无头而不行,皆可以利诱也。如是则大权复归帝室,天下皆稽首归服矣。」
  帝曰:「除之若何为计?」椿曰:「陛下禁旅单弱,先当广招武勇,添置閤内都督部曲、值殿之将,每员以下增置数百人。又诸州行台管辖一方,皆欢私人为之,本以正讨反乱,故建其职。今托言天下已平,悉罢其兵,则欢势孤矣。关西贺拔岳士马精强,虽阳与欢合,未必心服。今遣辩士说之,使顺朝廷。其兄贺拔胜英雄无比,心地忠烈,现为侍中,可使都督三荆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以为外援。及早行之,便足以制欢矣。」帝曰:「司空高乾,朕亦欲用之。」你道帝何以欲用高乾?先是乾在信都遭父丧,以军兴不暇终服。及帝即位,表请解职行丧,诏解侍中,惟不解司空之职。乾虽求退,不谓帝遽见许,既解侍中,朝政多不关豫,居常怏怏。帝既贰於欢,冀乾为己用,尝於华林园宴罢独留乾,谓之曰:「司空奕世忠良,今日复建殊勋。朕与卿义则君臣,情同兄弟,宜共立盟约,以敦情契。」慇懃逼之。乾对曰:「臣以身许国,何敢有贰?」帝复申前说,乾唯唯。且事出仓猝,不谓帝有异图,遂不固辞。与帝焚香订盟,誓终始不相负,因是帝欲用之。椿曰:「乾若为陛下用,其弟敖曹勇冠三军,雄武无敌,亦可结之,为陛下用矣。」帝大喜,由是朝政军谋,帝专与椿决之,群臣皆不得与。得与闻者,惟南阳王、王思政数人。然南阳虽与其谋,恐事无成,心甚忧之。
  一日朝退,独坐阁中,其妃乙弗氏贤而色美,为王所爱敬,无事时,每与谈论世事。妃是日见王默默不乐,问其故。王曰:「我忧高欢当国,将来祸必及我。」妃曰:「王承帝宠甚厚,何畏於欢?」王曰:「天子是他扶立,国政军权皆他掌握。一旦有变,天子且不保,其社稷何有於我?我所以忧也。」
  妃曰:「此非王一人事,且宽怀过去。」因问欢之宗祖是何等样人。王曰:「我初不知。前日我同高道穆入景明寺闲玩,时欢随尔朱荣入都,与司马子如亦来寺中游玩,在左廊下相遇,欢与子如并肩而行。吾见其容貌特异,声音宏亮,目视久之。道穆谓予曰:「殿下识此人否?」我曰:「不识。」道穆曰:「此人姓高,名欢,字贺六浑,渤海人也。其上祖名隐,出仕於晋。
  隐子庆,为燕吏部尚书。庆子泰,为燕都尹。燕亡,泰之子湖,以燕郡太守引兵降於本朝。吾世宗皇帝封为右将军。湖有四子,次子名裕傥逃罚阜ㄗ铮髦拔瘢蒯沆痘乘氛颉T}与吾家为同姓,与吾父、吾叔叔兄弟行。其去怀朔时,以祖宗神像寄与吾父,曰:「门户衰败,未识流落何所,恐有遗失,幸弟为我留之。且言我父:为将常行仁义,未尝妄戮一人,我虽如此,或子孙尚有成人者,可以此示之。於是遂去,其后不相闻问。我父尝以此谕我兄弟。吾曾看其先像,此子容貌,宛似高湖,但少须耳,乃湖之曾孙也。」我曰:「既有此事,何不以像还之?此子神姿秀异,所谓成人者,即其人欤?」道穆乃进前相见,遂入讲室。欢与子如、道穆及我同入共坐。
  道穆遂请姓氏,欢言之。再请其祖宗名号,欢又言之。道穆因以其祖犯法寄像之言,一一告之。欢整衣而起,向道穆再拜。道穆答拜。欢起,敛手拜曰:「我祖不幸犯法流徙,以公父贤明,寄留先像。今欢幸遇明公,得悉原委。愿请遗像以归,亦公之德也。」因俯首洒泪。道穆曰:「正以君是贤子孙,故欲奉还先像。将军不弃,可往寒家奉还。」欢固辞不肯。乃约次日仍於寺中取像,遂各别去。次日,道穆将遗像入寺,拉吾同往。欢设酒以待,见像展拜曰:「我衣冠族也,而沉沦至此。」因悲不自胜,洒泪如雨。见者皆为惨戚。是日虽置酒,略饮数杯而罢。去后,道穆深歎其孝,异日必成伟器。我自此方知其家世也。」妃曰:「若如此,欢亦名家子也。且为人孝敬,安知其不为魏之纯臣也。」王曰:「汝言儿戏耳。欢有奇才异相,安肯安分守己,久居人下?」妃又问欢之异相若何。王曰:「欢身长八尺,体貌如神,龙行虎步。双眉浓秀,目有精光,长头高额,齿白如玉,肌肤细润,十指如初出笋尖一般。声如裂帛,又能终日不言,通宵不寐,喜怒不形於色,人莫能测其意。性既沉重,识又宏远,实天地异人也。乱阶一作,天命有归。欢若据有天位,我家宗社绝矣。」妃曰:「此王之过虑,欢能终守臣节亦未可知。」王曰:「智者见於未萌,何况已着。近闻一节事,已见欢之无君矣。」
  妃曰:「何事?」王曰:「欢素好色,姬妾无数。正妃娄氏宽厚贤明,即今上皇后之母。有一姬名桐花,能行妖法,颜色娇美,身体纤弱若不胜衣,而能冲围陷阵,所向披靡,战必大捷,今上封为恒山夫人。从征尔朱兆,庄后逃归秀容,被他擒得,欢竟纳之为妾,宠爱异常。故尔朱文殊亦得袭封王爵。欢以帝后为妾,岂复知上下之分乎?」妃不觉失惊曰:「此事必非虚闻。妾昔与诸王妃入宫见孝庄皇后,其容色光艳,绝世无双,娇颜丽质,虽洛浦神女、嫦娥仙子无以过之。今孝庄崩,后又年少,被欢得之,美色动心,后焉得不失节?但欢有此事,大亏臣节,后事不可量矣。」王曰:「所忧正在乎此。朝廷虽为之备,吾恐事属无成,反速其祸耳。」妃亦为之不乐。
  至晚,宴罢而寝。乙弗氏睡去,遂得一梦。梦见天子引兵出西阳门,俄而变为龙,鳞甲虽具,爪角不长,气象甚弱,乘紫云冉冉西去。护从人员一无所见,独南阳王跣足登云,亦化为龙,皆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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