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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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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之曰:「你是我姨之儿,何倒认游娘为母?」睿愕然问故。夫人悉告所以,且曰:「此事大王不许与你说,待你长成,然后去认亲母。」睿默然下泪,回宫,思念不已,遂失精神。高祖疑其感疾,睿曰:「儿无疾,欲识我生耳。」乃迎华山公主至宫,与之相见。睿趋膝下跪拜,抱住大哭。公主亦泣。自后,高祖常令往来无间。母有疾,昼夜侍牀前不去。及母没,哀戚毁形,不茹荤者三载。人称其孝。高祖尝谓平秦王曰:「此儿至性过人,吾子皆无及者。」文宣时,尝为定州刺史,领兵监筑长城。时遇炎天,屏盖障,亲与军人同劳苦,或以冰进,却不用,曰:「三军皆热,吾何独进寒冰?」
人皆感悦。以故军士受睿节制,莫不踊跃争奋。睿部分既定,乃请齐主登北城观战。军容整肃,敌人望之失色。突厥咎周人曰:「尔言齐乱,故来伐之。今齐人眼中亦有铁,何可当耶?」周人以步卒为前锋,从西山下,鼓勇而前。去城二里许,诸将咸欲进击之,韶曰:「步卒力势,自当有限。今积雪既厚,逆战非便,不如坚陈以待之。彼劳我逸,破之必矣。」既至,齐悉其锐兵,鼓噪而出,突厥震骇,引兵上山,不肯战。周师遂大败,弃营而遁。突厥引兵出塞,纵骑大掠,自晋阳以往七百余里,人畜无遗。段韶追之不敢逼。突厥还至陉岭,地冻滑不可走,乃铺毡以度。马皆寒瘦,膝以下毛尽落。北至长城,马死且尽。截矟杖之以归。达奚武至平阳,未知忠已败走,犹进兵不已。斛律光与书曰:「鸿鹄已翔於寥廓,罗者犹视於沮泽,尔何不知进退耶?」
武得书,知北道兵已败,亦还。光逐之,入周境,获二千余口以归。光见帝於晋阳,帝以新遭大寇,抱光头而哭。任城王湝进曰:「何至於此,陛下苟无忘今日,平西贼不难。」乃收泪而止。初,显祖之世,周人常惧齐兵北渡,每至冬月,守河椎水以守。及武成即位,嬖幸用事,朝政渐紊,齐人反椎兵以备周兵之逼。斛律光歎曰:「国家常有并吞关、陇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声色乎!」
且说齐主志图苟安,不以军国为事,性又懦怯,周师虽退,犹虞复来,妨其为乐之事,因问计於群臣曰:「吾欲与周通好,永息干戈,未识周其许我乎?」侍中和士开曰:「臣有一策,可使宇文护感恩听命。」武成急问何策,开曰:「昔日护奔关中,其母阎氏及姑宇文氏并留晋阳,皆被幽絷,至今尚羁中山宫内。臣闻边人云,护为宰相后,每遣间使入齐,访求其母消息。若示以通好之意,许归其母,有不乐从者哉?且其母与姑在彼则重,住此不过一老妪耳,不久将归地下,何关轻重?」帝以为然,乃遣使者至玉壁,求通互市,微露护母尚在,通好则归。护闻之大喜,密托勋州刺史韦孝宽致书齐朝,欲申盟好。齐乃先遣其姑归国,为阎氏作书寄护。其书曰:吾年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凡生汝辈一男一女。今日眼下不见一人,兴言及此,悲缠肌骨。幸属千载之运,逢大齐之德,矜老开恩,许得相见。今寄汝小时所着锦袍一领,宜自检看。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尔分隔?今复何福,还获见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苏。
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不得一朝暂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汝何用为,於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於汝。尔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护得书,捧之涕泣,悲不自胜。亦以书报母云:区宇分崩,遭遇灾祸,远离膝下,忽忽三十五年。受形禀气,皆知母子,谁同萨保,如此不孝!子为公侯,母为俘隶。暑不见母暑,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天地之外,无由暂闻。昼夜悲号,继之以血。分怀冤酷,终此一生,冀奉见於泉下耳。不谓齐朝解网,惠以德音。摩敦、四姑,已蒙礼送。初闻此旨,魂胆飞越,号天叩地,不能自胜。草木有心,禽鱼感泽。况在人伦,而敢不铭戴齐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有家有国,信义为本。伏度来期,已应有日。一得奉见慈颜,永毕生愿。生死骨肉,岂过今恩。负山戴岳,未足胜荷。伏纸呜咽,言不宣心。蒙寄萨保别时所留锦袍,年岁虽久,宛然犹识,对此益抱悲泣耳。
齐人留护母,使更与护书,邀护重报。往返数次,护徒以卑词致乞。
时段韶拒突厥於塞下,齐主使人以护书示之,问其可否。韶作书报曰:周人反覆,本无信义,比晋阳之役,其事可知。护外托为相,其实主也。既为母请和,不遣一介之使到此来求,而徒作哀怜之语,形诸楮墨,其情可知。若据移书,即送其母,恐示之以弱。得母之后,彼必益无忌惮。为今之计,不如且外许之,待和亲坚定,然后遣之未晚。
齐主得书,犹豫未决。
时又传言木桿可汗以前攻晋阳不得志,谋与周兵再举伐齐。齐主大惧,急欲与周通好,以免干戈之扰。因不待周使来迎,即送其母归。阎氏至周,举朝称庆,周主为之大赦。护与母暌隔多年,一朝聚处,凡所资奉,穷极华盛。每四时伏腊,武帝率宗室亲戚至其家,行家人礼,称觞上寿。尊荣之典,振古未闻。俄而,突厥留屯塞北,更集诸部兵,遣使告周,欲与共击齐,如前所约。护因新得其母,未欲东伐,又恐负突厥约,更生边患;不得已,征二十四军及散隶,及秦、陇、巴、蜀之兵,并羌夷内附者凡二十万人,率以伐齐。但未识周师之出,胜负若何,且听下卷分剖。
第五十六卷 争宜阳大兵屡却 施玉珽天诛亟行
话说宇文护惧违突厥之意,出师伐齐。周主授护斧铖,亲劳军於沙苑。
护军至潼关,遣大将尉迟迥帅精骑十万为前锋,趋洛阳;大将权景宣帅山南之兵,趋悬瓠;少师杨出轵关;亲率大军屯弘农。命齐公宪、达奚武、都督王雄军於邙山。齐主震恐,悔不听段韶之言。乃遣兰陵王长恭、大将军斛律光救洛阳,太尉娄睿拒杨。出轵关,恃勇深入,军不设备。娄睿将兵奄至,大破其军。被执,遂降。权景宣围悬瓠,豫州刺史王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并以城降。尉迟迥等围洛阳,为土山地道以攻之。城中守禦甚固,三旬不克。护命诸将堑断河阳之路,以遏救兵,引师共攻洛阳。诸将以为齐兵必不敢出,唯坼候而已。兰陵王斛律光畏周兵之强,未敢遽进。齐主召段韶,谓曰:「洛阳危急,今欲遣公救之。但突厥在北,复须镇守,奈何?」
对曰:「北虏侵边,事等疥癣,不足为国深害。今西邻闚逼,乃腹心之病,请奉诏南行。」齐主曰:「朕意亦尔。」韶乃率精骑一千发晋阳,星夜赶行,五日济河行近洛阳,与诸军会。值连日阴雾,乃帅帐下三百骑,与诸将登邙坂观周军形势。至太和谷,与周军遇,韶即驰告各营,迫集骑士,结阵以待之。韶为左军,兰陵王为中军,光为右军。周人不意其至,皆恟惧。韶遥谓周人曰:「汝宇文护才得其母,遽来为寇,何也?」周将曰:「天遣我来,有何可问!」韶曰:「天道赏善罚恶,当遣妆送死来耳。」周将曰:「吾不与汝斗口,特与汝斗战耳。」乃以步兵在前,上山迎战。韶命军士且战且却以诱之,待其力弊。然后下马共击,冲坚陷锐,万众齐奋。周师大败,一时瓦解,主将禁之不能止,投溪坠谷,死者无数。兰陵王以五百骑突入周军,所向披靡,遂至洛阳城下,呼门求入。城上人弗识,乃免冑示之面,始开门纳之。城上欢呼震地。周师在城下者亦解围遁去,委弃营幕,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械弥满川泽。唯齐公宪、达奚武及王雄在后,勒兵拒战。
王雄驰马冲斛律光阵,光退走,左右皆散,唯余一奴一矢。雄按矟刺之,不及光者丈余,谓光曰:「吾惜尔不杀,当生擒尔去见天子。」光回身反射,中雄额。雄抱马走,至营而卒。军中益惧,齐公宪拊循督励,众心少安。至夜,收军欲待明更战,达奚武曰:「洛阳军败,人情震骇,若不乘夜速还,明日欲归不得。武在军久,备见形势,公年少未经事,岂可以数营士卒,委之虎口乎?」乃还。权景宣亦弃豫州还。齐主亲至洛阳劳军,以段韶为太宰,斛律光为太尉,兰陵王为尚书令。兰陵王,文襄第四子,姬荀氏翠容所出。
荀氏本尔朱后婢,性慧巧,年十四,常侍献武,后疑其与献武有私,欲置之死。献武送之娄后处养之。娄以其眼秀神清,日后必生贵子,乃赐文襄为妾,而生兰陵。美丰姿,状貌如妇人好女。每临阵,恐无以威敌,带面具出战,匹马直前,万人辟易。是役也,功最着。奏凯后,齐人作兰陵王乐以荣之。
再说周杨忠引兵出沃野,应接突厥。军粮不给,诸军忧之,计无所出。
乃招诱稽夷,宴其酋长於军中,诈使河州刺史王杰,勒兵鸣鼓而至,曰:「大塚宰已平洛阳,欲与突厥共讨稽夷之不服者。」酋长皆惧。忠尉谕而遣之曰:「速以粮助大军,保无他害。」於是诸夷相率馈输,军赖以给。后闻周师罢归,忠亦还。越一年,周又遣齐公宪,将兵围齐宜阳,筑崇德等五城,以绝粮道。斛律光将步骑三万救之,筑统关、丰化二城,以通宜阳运粮之路。当是时,周、齐争宜阳,大小数十战,互有胜负。韦孝宽谓其下曰:「宜阳一城之地,不足损益。两国争之,劳师弥年。彼若有智谋之将,弃崤东,图汾北,我必失地。今宜速於华谷、长秋二处筑城,以杜其意。脱其先我为之,后悔无及。」乃画地形以陈於护。护谓使者曰:「韦公子孙虽多,数不满百。汾北筑城,遣谁守之?」事遂不行。光果以争宜阳不若图汾北,遂於阵前遥谓孝宽曰:「宜阳小城,久劳争战。今既舍彼,欲於汾北取偿,幸勿怪也。」
孝宽曰:「宜阳,尔邦之要冲;汾北,我国之所弃。我弃尔取,其偿安在?君辅翼人主,位望隆重。不抚循百姓,而极武穷兵,苟贪寻常之地,涂炭疲弊之民,窃为君不取也。」光进围定阳,筑南汾城以逼之。孝宽释宜阳之围,以救汾北。光与战,大破之,遂筑十三城於西境。马上以鞭指画而成。拓地五百里,而未尝伐功。齐公宪督诸将拒齐师,段韶、兰陵王引兵袭破其军,唯定阳一城犹为周守。进而围之,刺史杨敷固守不下。韶屠其外城,内城将拔,而韶忽卧病,因谓兰陵王曰:「此城三面重涧,皆无走路,唯虑东南一道耳。贼必从此出,宜简精兵专守之,此必成擒。」兰陵乃令壮士千余人,伏於东南涧口。城中粮尽,齐公宪来救,惮韶不敢进。敷突围夜走,伏兵起而擒之,尽俘其众,遂取周汾州及姚襄城。斛律光又与周师战於宜阳,取周建安等四戍,捕掳千余人而还。
护兵屡败,归朝后,与诸将稽首谢罪。周主仍慰劳之,下诏:「大塚宰晋国公,亲则懿昆,任当元辅,自今诏诰及百司文书,并不得称公名。」护大悦。周主深知二兄之死,皆为护弑,常惧及祸,故即位以后,深自晦匿,事无巨细,皆令先断。后闻生杀黜陟,一无关预,於左右近习前,屡称其忠不置。护闻之大安,异志少息。先是文帝为魏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
文帝殁,皆受晋公护处分。凡所征发,非护命不行。护第屯兵侍卫,盛於宫阙。诸子僚属皆贪残恣横,士民患之。护常问下大夫庾季才曰:「比日天道何如?」季才曰:「荷恩深厚,敢不尽言。顷上台有变,公宜归政天子,请老私门。此则享期颐之寿,受旦姡е溃铀锍N痢2蝗唬歉此!
护沉吟久之,曰:「吾本志如此,但辞未获免耳。公既王官,可依朝例,无烦别参寡人也。」自是疏之。
卫公直,帝之母弟,深昵於护,及沌口之败,坐免官,由是怨护,劝帝诛之,冀代其位。帝谋之宇文孝伯,孝伯与帝同日生,幼相同学。及即位,欲引置左右,托言欲与孝伯讲习孝经,故护弗之疑也。孝伯亦劝诛护。又中大夫宇文神举、下大夫王轨皆与帝同心,欲共诛之。计乃定。帝每见护於禁中,常行家人礼。太后赐护坐,帝立侍於旁,绝无忤意。一日,护自同州还长安。帝御文安殿见之,引护入谒太后,蹙额谓之曰:「太后春秋高,颇好饮酒,虽屡进谏,未蒙垂纳。兄今入朝,愿更启请。」因出怀中《酒诘》授之,曰:「愿兄以此谏太后,太后必听。」护诺而入,见太后,如帝所戒,向前起居毕,曰:「愿有闻於太后。」执卷读之。读未竟,帝猝起不意,以玉珽自后击之。护不及防,遂踣於地。此亦天意使然,护恶已满,一击适破其脑,血涌如泉,顿时闷绝。太后愕然,左右大骇。帝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斲之。泉惶惧,斲不能伤。卫公直匿户内,跃出斩之。神举等候门外,闻内有变,急趋入,见护已死,皆额首称贺,谓帝曰:「急收其党。」帝乃召宫伯张孙览等,告以护已诛,令收其子弟家属,又其党侯龙恩等数人,於殿中杀之。
初,龙恩为护所亲,护杀赵贵等皆与其谋。其从弟仪同侯植谓龙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於数公,若多所诛戮,以自立威权,岂惟社稷有纍卵之危,恐吾宗亦缘此而败,兄安得知而不言?」龙恩不能从。植又乘间言於护曰:「明公以骨肉之亲,当社稷之寄。愿推诚王室,拟迹伊、周,则率土幸甚。」护曰:「吾誓以身报国,卿岂谓吾有他志耶?」阴忌之。植以忧卒。及护败,龙恩诛,周主以植为忠,特免其子孙。齐公宪为护所亲任,赏罚之际,皆得参预。护欲有所陈,多令宪奏。其间或有可否,宪恐主相嫌隙,每曲而畅之。帝亦察其心。及护死,召宪入,宪免冠谢罪。帝慰勉之,使往护第收兵及诸文籍,杀膳部下大夫李安。宪曰:「安出自皂隶,所典庖厨而已,未足加戮。」帝曰:「汝不知耳,世宗之崩,安所为也。」帝阅护书记,有假托符命,妄造异谋者,皆坐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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