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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毛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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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那个园子里,种着几棵松树。每年毛毛虫都会到这松树上来做巢,松叶都快被它们吃光了。为了保护我们的松树,每年冬天我不得不用长叉把它们的巢毁掉,搞得我疲惫不堪。
你这贪吃的小毛虫,不是我不客气,是你太放肆了。如果我不赶走你,你就要喧宾夺主了。我将再也听不到满载着针叶的松树在风中低声谈话了。不过我突然对你产生了兴趣,所以,我要和你订一个合同,我要你把你一生的传奇故事告诉我,一年、两年,或者更多年,直到我知道你全部的故事为止。而我呢,在这期间不来打扰你,任凭你来占据我的松树。
订合同的结果是,不久我们就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拥有了三十几只松毛虫的巢。天天看着这一堆毛毛虫在眼前爬来爬去,使我不禁对松毛虫的故事更有了一种急切了解的欲望。这种松毛虫也叫作“列队虫”,因为它们总是一只跟着一只,排着队出去。
下面我开始讲它的故事:
第一,先要讲到它的卵。在八月份的前半个月,如果我们去观察松树的枝端,一定可以看到在暗绿的松叶中,到处点缀着一个个白色的小圆柱。每一个小圆柱,就是一个母亲所生的一簇卵。这种小圆柱好像小小的手电筒,大的约有一寸长,五分之一或六分之一寸宽,裹在一对对松针的根部。这小筒的外貌,有点像丝织品,白里略透一点红,小筒的上面叠着一层层鳞片,就跟屋顶上的瓦片似的。
这鳞片软得像天鹅绒,很细致地一层一层盖在筒上,做成一个屋顶,保护着筒里的卵。没有一滴露水能透过这层屋顶渗进去。这种柔软的绒毛是哪里来的呢?是松毛虫妈妈一点一点地铺上去的。它为了孩子牺牲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毛。它用自己的毛给它的卵做了一件温暖的外套。
如果你用钳子把鳞片似的绒毛刮掉,那么你就可以看到盖在下面的卵了,好像一颗颗白色珐琅质的小珠。每一个圆柱里大约有三百颗卵,都属于同一个母亲。这可真是一个大家庭啊!它们排列得很好看,好像一颗玉蜀黍的穗。无论是谁,年老的或年幼的,有学问的还是没文化的,看到松蛾这美丽精巧的“穗”,都会禁不住喊道:“真好看啊!”多么光荣而伟大母亲啊!
最让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不是那美丽的珐琅质的小珠本身,而是那种有规则的几何图形的排列方法。一只小小的蛾知道这精妙的几何知识,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吗?但是我们愈和大自然接触,便愈会相信大自然里的一切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则安排的。比如,为什么一种花瓣的曲线有一定的规则?为什么甲虫的翅鞘上有着那么精美的花纹?从庞然大物到微乎其微的小生命,一切都安排得这样完美,这是不是偶然的呢?似乎不大可能吧?是谁在主宰这个世界呢?我想冥冥之中一定有一位“美”的主宰者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个缤纷的世界。我只能这样解释了。
松蛾的卵在九月里孵化。在那时候,如果你把那小筒的鳞片稍稍掀起一些,就可以看到里面有许多黑色的小头。它们在咬着,推着它们的盖子,慢慢地爬到小筒上面,它们的身体是淡黄色的,黑色的脑袋有身体的两倍那么大。它们爬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吃支持着自己的巢的那些针叶,把针叶啃完后,它们就落到附近的针叶上。常常可能会有三四个小虫恰巧落在一起,那么,它们会自然地排成一个小队。这便是未来大军的松毛虫雏形。如果你去逗它们玩,它们会摇摆起头部和前半身,高兴地和你打招呼。
第二步工作就是在巢的附近做一个帐篷。这帐篷其实是一个用薄绸做成的小球,由几片叶子支持着。在一天最热的时候,它们便躲在帐里休息,到下午凉快的时候才出来觅食。
你看松毛虫从卵里孵化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却已经会做许多工作了:吃针叶、排队和搭帐篷,仿佛没出娘胎就已经学会了似的。
二十四小时后,帐篷已经像一个榛仁那么大。两星期后,就有一个苹果那么大了。不过这毕竟是一个暂时的夏令营。冬天快到的时候,它们就要造一个更大更结实的帐篷。它们边造边吃着帐篷范围以内的针叶。也就是说,它们的帐篷同时解决了它们的吃住问题。这的确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这样它们就可以不必特意到帐外去觅食。因为它们还很小,如果贸然跑到帐外,是很容易碰到危险的。
当它们把支持帐篷的树叶都吃完了以后,帐篷就要塌了。于是,像那些择水草而居的阿拉伯人一样,全家会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安居乐业。在松树的高处,它们又筑起了一个新的帐篷。它们就这样辗转迁徒着,有时候竟能到达松树的顶端。
也就是这时候,松毛虫改变了它们的服装。它们的背上面上了六个红色的小圆斑,小圆斑周围环绕着红色和绯红色的刚毛。红斑的中间又分布着金色的小斑。而身体两边和腹部的毛都是白色的。
到了十一月,它们开始在松树的高处,木枝的顶端筑起冬季帐篷来。它们用丝织的网把附近的松叶都网起来。树叶和丝合成的建筑材料能增加建筑物的坚固性。全部完工的时候,这帐篷的大小相当于半加仑的容积,它的形状像一个蛋。巢的中央是一根乳白色的极粗的丝带,中间还夹杂着绿色的松叶。顶上有许多圆孔,是巢的门,毛毛虫们就从这里爬进爬出。在矗立在帐外的松叶的顶端有一个用丝线结成的网,下面是一个阳台。松毛虫常聚集在这儿晒太阳。它们晒太阳的时候,像叠罗汉似的堆成一堆,上面张着的丝线用来减弱太阳光的强度,使它们不至于被太阳晒得过热。
松毛虫的巢里并不是一个整洁的地方,这里面满是杂物的碎屑,毛虫们蜕下来的皮、以及其它各种垃圾,真的可以称作是“败絮其中”。
松毛虫整夜歇在巢里,早晨十点左右出来,到阳台上集合,大家堆在一起,在太阳底下打吨。它们就这样消磨掉整个白天。它们会时不时地摇摆着头以表示它们的快乐和舒适。到傍晚六七点钟光景,这班瞌睡虫都醒了,各自从门口回到自己家里。
它们一面走一面嘴上吐着丝。所以无论走到哪里,它们的巢总是愈变愈大,愈来愈坚固。它们在吐着丝的时候还会把一些松叶掺杂进去加固。每天晚上总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做这项工作。它们早已忘记夏天了,只知道冬天快要来了,所以每一条松毛虫都抱着愉快而紧张的心情工作着,它们似乎在说:
“松树在寒风里摇摆着它那带霜的枝桠的时候,我们将彼此拥抱着睡在这温暖的巢里!多么幸福啊!让我们满怀希望,为将来的幸福努力工作吧!”
不错,亲爱的毛毛虫们,我们人类也和你们一样,为了求得未来的平静和舒适而孜孜不倦地劳动。让我们怀着希望努力工作吧!你们为你们的冬眠而工作,它能使你们从幼虫变为蛾;我们为我们最后的安息而工作,它能消灭生命,同时创造出新的生命。让我们一起努力工作吧!
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就是它们的用餐时间了。它们都从巢里钻出来,爬到巢下面的针叶上去用餐。它们都穿着红色的外衣,一堆堆地停在绿色的针叶上,树枝都被它们压得微微向下弯了。多么美妙的一副图画啊!这些食客们都静静地安详地咬着松叶,它们那宽大的黑色的额头在我的灯笼下发着光。它们都要吃到深夜才肯罢休。回到巢里后还要继续工作一会儿。当最后一批松毛虫进巢的时候,大约已是深夜一二点钟了。
松毛虫所吃的松叶通常只有三种,如果拿其它的常绿树的叶子给它们吃,即使那些叶子的香味足以引起食欲,可松毛虫是宁可饿死也不愿尝一下的。这似乎没什么好说的,松毛虫的胃和人的胃有着相同的特点。
松毛虫们在松树上走来走去的时候,随路吐着丝,织着丝带,回去的时候就依照丝带所指引的路线。有时候它们找不到自己的丝带而找了别的松毛虫的丝带,那样它就会走入一个陌生的巢里。但是没有关系,巢里的主人和这不速之客之间丝毫不会引起争执。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平静得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到了睡觉的时候,大家也就像兄弟一般睡在一起了,谁都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不论是主人还是客人,大家都依旧在限定的时间里工作,使它们的巢更大、更厚。由于这类意外的事情常有发生,所以有几个巢总能接纳“外来人员”为自己的巢添砖加瓦,它们的巢就显得比其它的巢大了不少。“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是它们的信条,每一条毛毛虫都尽力地吐着丝,使巢增大增厚,不管那是自己的巢还是别人的巢。事实上,正是因为这样才扩大了总体上的劳动成果。如果每个松毛虫都只筑自己的巢,宁死也不愿替别家卖命,结果会怎样?我敢说,一定会一事无成,谁也造不了又大又厚的巢。因此它们是几百几百地一起工作的,每一条小小的松毛虫,都尽了它自己应尽的一份力量,这样团结一致才造就了一个个属于大家的堡垒,一个又大又厚又暖和的大棉袋。每条松毛虫为自己工作的过程也是为其它松毛虫工作的过程,而其它松毛虫也相当于都在为它工作。多么幸福的松毛虫啊,它们不知道什么私有财产和一切争斗的根源。
毛虫队
有一个老故事,说是有一只羊,被人从船上扔到了海里,于是其余的羊也跟着跳下海去。“因为羊有一种天性,那就是它们永远要跟着头一只羊,不管走到哪里。就因为这,亚里士多德曾批评羊是世界上最愚蠢、最可笑的动物。”那个讲故事的人这样说。
松毛虫也具有这种天性,而且比羊还要强烈。第一只到什么地方去,其余的都会依次跟着去,排成一条整齐的队伍,中间不留一点空隙。它们总是排成单行,后一只的须触到前一只的尾。为首的那只,无论它怎样打转和歪歪斜斜地走,后面的都会照它的样子做,无一例外。第一只毛毛虫一面走一面吐出一根丝,第二只毛虫踏着第一只松毛虫吐出的丝前进,同时自己也吐出一条丝加在第一条丝上,后面的毛毛虫都依次效仿,所以当队伍走完后,就有一条很宽的丝带在太阳下放着耀眼的光彩。这是一种很奢侈的筑路方法。我们人类筑路的时候,用碎石铺在路上,然后用极重的蒸汽滚筒将它们压平,又粗又硬但非常简便。而松毛虫,却用柔软的缎子来筑路,又软又滑但花费也大。
这样的奢侈有什么意义吗?它们为什么不能像别的虫子那样免掉这种豪华的设备,简朴地过一生呢?我替它们总结出两条理由:松毛虫出去觅食的时间是在晚上,而它们必须经过曲曲折折的道路。它们要从一根树枝爬到另一根树枝上,要从针叶尖上爬到细枝上,再从细枝爬到粗枝上。如果它们没有留下丝线作路标,那么它们很难找回自己的家,这是最基本的一条理由。
有时候,在白天它们也要排着队作长距离的远征,可能经过三十码左右的长距离。它们这次可不是去找食物,而是去旅行,去看看世界,或者去找一个地方,作为它们将来蛰伏的场所。因为在变成蛾子之前,它们还要经过一个蛰伏期。在作这样长途旅行的时候,丝线这样的路标是不可缺少的。
在树上找食物的时候,它们或许是分散在各处,或许是集体活动,反正只要有丝线作路标,它们就可以整齐一致地回到巢里。要集合的时候,大家就依照着丝线的路径,从四面八方匆匆聚集到大队伍中来。所以这丝带不仅仅是一条路,而且是使一个大团体中各个分子行动一致的一条绳索。这便是第二个理由。
每一队总有一个领头的松毛虫,无论是长的队还是短的队。它为什么能做领袖则完全出自偶然,没有谁指定,也没有公众选举,今天你做,明天它做,没有一定的规则。,毛虫队里发生的每一次变故常常会导致次序的重新排列。比如说,如果队伍突然在行进过程中散乱了,那么重新排好队后,可能是另一只松毛虫成了领袖。尽管每一位“领袖”都是暂时的、随机的,但一旦作了领袖,它就摆出领袖的样子,承担起一个领袖应尽的责任。当其余的松毛虫都紧紧地跟着队伍前进的时候,这位领袖趁队伍调整的间隙摇摆着自己的上身,好像在做什么运动。又好像在调整自己——毕竟,从平民到领袖,可是一个不小的飞跃,它得明确自己的责任,不能和刚才一样,只需跟在别人后面就行了,当它自己前进的同时,它就不停地探头探脑地寻找路径。它真是在察看地势吗?它是不是要选一个最好的地方?还是它突然找不到引路的丝线,所以犯了疑?看着它那又黑又亮,活像一滴柏油似的小脑袋,我实在很难推测它真的在想什么?我只能根据它的一举一动,作一些简单的联想。我想它的这些动作是帮助它辨出哪些地方粗糙,哪些地方光滑,哪些地方有尘埃,哪些地方走不过去。当然,最主要的是辨出那条丝带朝着哪个方向延伸。
松毛虫的队伍长短不一,相差悬殊,我所看到的最长的队伍有十二码或十三码,其中包含二百多只松毛虫,排’成极为精致的波纹形的曲线,浩浩荡荡的,最短的队伍一共只有两条松毛虫,它们仍然遵从原则,一个紧跟在另一只的后面。
有一次我决定要和我养在松树上的松毛虫开一次玩笑,我要用它们的丝替它们铺一条路,让它们依照我所设想的路线走。既然它们只会不假思索地跟着别人走,那么如果我把这路线设计成一个既没有始点也没有终点的圆,它们会不会在这条路上不停地打转转呢?
一个偶然的发现帮助我实现了这个计划。在我的院子里有几个栽棕树的大花盆,盆的圆周大约有一码半长。松毛虫们平时很喜欢爬到盆口的边沿,而那边沿恰好是一个现成的圆周。
有一天,我看到很大一群毛虫爬到花盆上,渐渐地来到它们最为得意的盆沿上。慢慢地,这一队毛虫陆陆续续到达了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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