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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4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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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反迟钝地想了好一阵,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地方还有可能找到那些证件。
田树才磨好了刀,坐在门坎上用一块干木试钢火。他看了半天,这才问,捉老鼠呢?
找聘书,找到那个本,我一个月真的有一百二。田老反瞥了儿子一眼。
田树才想一想,走到自己房里去,不一会拿出一个红本子,说,是不是这个?田老反看见红本子就是一喜,他知道,树才一惯找得到家里的任何东西。不管自己把东西藏得如何如何好,树才就是有找东西的天分,仿佛是用鼻子嗅出来的一样。这回,田老反接过来一看,却见上面赫然印着:扫盲合格证。
田老反把本子退给树才,说,这有个卵用。我要的是以前发的聘书。
田树才又看看手中的红本子,问,这是户口本?
田老反挥挥手,说,你该去放牛了。
树才走了以后,田老反坐下来,发现屋里显得比平时更空洞。刚才那一阵翻找搞得他有些累,就蜷在灶前打了个盹。
醒来以后,脑子好使一些,忽然想到,是不是几年前,自己把证书当废纸卖给毛桂桂了呢?再一想,觉得很有可能。
田老反隐约记得,那一次卖纸,其实有点赌气,其实自己不是那么急着要卖纸。
那次毛沟塘的毛桂桂来收纸,路过自己家门口,看看田老反笑一笑,没有吆喝,就走过去了。当时田老反正靠着酸柚树蹲着,蹭着自己后背上的痒皮。他突然感觉到毛桂桂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就叫住他,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纸卖呢?毛桂桂还是笑一笑,说,纸少了不压秤,一点点纸就算了。田老反看不惯他那张谑笑的脸,说,我当过老师我当然有好多书,今天偏要卖给你。毛桂桂这个人也来了劲,说,我收别人的纸四角六,你找得出三十斤,我给五角,怎么样?
田老反把毛桂桂拽到家里,说着话就四处找了起来,先是把床底下那一摞书翻了出来,又四处去找摸起来像是纸的东西……不过,田老反记忆力有限,那一次是否真就把证书也掏出来了?他一时没法记得具体,只是有印象,那次卖纸虽然没三十斤,却也得了十来块钱,搞得父子俩当天心情不错,还打了两块二一斤的苞谷酒喝。
田老反现在想起来,那一斤包谷酒喝得真是不值。他算了算,一百二十块钱,按毛桂桂出的好价钱,也值二百四十斤纸,心里就极不舒服;再平均下来,每天都摊得上八斤纸,就真的想咬毛桂桂一牙齿。
田老反不记得能证明自己教师身份的聘书或者解聘书是不是真当纸卖了——反正聘书确实是纸做的,有这可能。想到毛桂桂,田老反心里多少就有点底了,无端生出一些踏实的感觉。——除了那一百二十块钱,田老反觉得自己其实还有更纯粹的目的,那就是临到老了,不能在这一茬上输给田和青。他以前一直是不大看得上田和青的。五五年田和青替下自己当上老师后,蔸头村就再没出个像样的角色,那定然是田和青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把小孩子都败了。田和青具体哪里不行他也说不上,但有的地方确实是太迂了点毫不知变通。比如说,他教算术时在应用题目里爱用小明小华小红小刚做小孩的名字,那个田和青在六八年还在用这几个名字,这小明小华小红小刚到了六八年仍是小孩子。他就去提意见,说小明小华小红小刚算算怎么也到当娘老子的年龄了还小啊,不合情理。可田和青无所谓。田老反怎么看田和青都比不上自己,自己带出了六个领导,田和青是没有话说的。
最后政府也是看得明白,六八年用个正规中师生把田和青给替了。田和青和自己一样又成了农民。从那以后,他觉得田和青就没在自己面前抬起过头。但现在,都老得不行了,政府给田和青发钱却没有给自己发钱,这是哪来的道理,让自己拿脸往卵地方放啊?光从这一点上,田老反就认为非得把那一百二拿到不可。
田老反越想越觉得聘书或者解聘书在那堆纸里面,被毛桂桂买走了。这想法搅得自己一点也不安生,饭也不煮了,再次朝学校走去。
到得学校正是中午,田树海他们把学生都放回去了,几个人在办公室里打点子牌。田树海脸上有很多块锅烟灰。见到田老反,田树海就说,怎么你又来了?
田老反说,一村人都知道我是老师。
一球人都知道你是老师。田树海说,树培树先树达树帜他们六个都是在你手底下发蒙的。
田老反说,证书我有,卖给毛桂桂了。
田树海问,毛桂桂是谁?
田老反说,那你别管,反正证书我是有的,就在他那里。
田树海说,那你拿回来再说。
田老反说,你碰到树培树先他们,就把我这个事给他们说一声。
田树海说,碰见我一定说。正说着话,田树海又被一年轻的女老师涂了块锅烟灰。
2
县石油公司经理田树达接个电话后,叫田树超自己先坐一会,就走出去了。这片叫樱梦园的消闲山庄是他们公司的三产,修好以后他才发现原来竟是个极好的玩牌场所,有点意外之喜。这两年来一有空,他们几个姓田的树字辈的人都聚在这里。他自我感觉占尽地主之谊,不免得意。他乐得在人前做出事务繁忙行色匆匆的样子,接个电话立刻走人。
田树超留下来,坐着。最近人大的事情还算少,他这几个月也尽量推脱晚上额外的应酬,老往这里跑。他喜欢在这时候——从黄昏进入黑夜的时候坐在这张皮椅上。皮椅还是柔软如初的。然后,懒倦地说上一声,起风了啊。再似不经意挥一挥手,秘书小年和樱梦园的王小姐就走过去拉上窗户的内帏和外帏布。等两人干得差不多了,他想起什么似的,说,噢,留上一扇窗,把左边那扇窗开着。树超要看看夜色。他看着夜色的递变就感到整个身心是这样静下来的——和这夜色一样,都在潜滋暗长,悄然不觉。看着窗外,他又觉得自己到现如今都还保持着这份赏夜的闲情逸致真可谓官场上的奇迹,现在还有几个领导知道夜色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呢?早就纸醉金迷了。
秘书小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是他让秘书小年穿中山装做事,永远都那么笔挺,还有公事公办的严肃劲。当初他就信口那么提到一下,当秘书的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很得体。于是小年一年到头不分季节地拿着几件中山装换来换去。有时田树超在心里笑这小年拍马屁也拍得太不含糊了,拿自己身体豁了出去也不分个春秋冬夏,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挺喜欢小年的。这也不算是自己爱吃马屁这一套,他想,谁对自己恭敬一点自己是条件反射性地就会喜欢他一点,人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啊。不受别人尊重,这做领导的又有个鸟劲?
然后,他依旧似不经意挥一挥手,小年也就知道是到打电话邀人的时候了。小年那口M县口音首先就有那么股子谄媚的味道。他越来越觉得,要有个像样的秘书——起码是小年这样的,才能够让这官也官味起来。
若是没有另外指示,小年知道应该打给副县长田树帜和财政局长田树培。在教育局的田树先来得很少,建行行长田树年稍微频繁一点。
小年拨完电话,田树超就把头枕起来静听外面车来的声音。几个人的车都不同,日子久了他听声音就能分辨出来。他听出这次来的是树先和树年——一个车的响声是最粗糙的而另一个又最细腻。
本来田树年是不喜欢玩这牌的。这可能和先天秉赋有关,树年的业余爱好一直是搞女人,在县上很有名。当年读小学的时候,大家在河里洗澡,裸着体在河滩上倒立,树年下面的东西露出来,大得够呛,像个鼓槌可以敲响器。长大了树年很喜欢发挥特长,八十年代人风气还很正经的时候他一度把单位闹得鸡飞狗走。现在人们见多不怪了,但树年显然就没有以前旺得起来。树年时有生不逢时的感叹,老跟人说,嘁,当年政策硬我比政策更硬,现在政策软了,我也比政策更软。
对于女人,田树超也有一套想法,基本观点是点到为止,比如说讲讲不荤不素的话啦舞会上跳跳国标啦,而且跳舞时搂住腰就行了,不必再往下摸。不来一点不行,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像个斯多喀主义者,那只会被人认为没有亲和力没有生趣——做领导和演戏的女人一样,是需要人气的。再者说,喜欢和女同志亲近些,给人的感觉通常是这人精力还不错,还有很好的工作的本钱。但不知个度也不行,树年就是很好例证,以前总以为这群人里面数他脑子最活,最有往上爬的后劲,可现在反而是树帜快一点。树年差就差在总也管不住那东西。
田树超把这一套想法归总为两句话:好色而不好淫,风流而不下流。
田树年是在爱人的鼓励下打牌的。一开始他上桌偶尔摸一摸,爱人就愁得厉害,她想家里这老东西一半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现在又要把另一半心思往牌桌上用了,那还得了?是田树超的爱人葛兰去做她的工作。葛兰说,就应该让树年上上牌桌。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投入了一样肯定就会放淡别的心思——总得有一样爱好把男人给吊着。再说,从女人的角度看来,好赌给家庭带来的危害总归比好色轻一些——前者是经济上的而后者是感情上的。葛兰还说,又不是外人,在树达那里打牌,钱翻来覆去还不是在几个田树×(读叉)中间流通?肉烂了也在锅里的。这样一说,田树年的女人便想通了,一问树年是上樱梦园,就不闻不问。田树年见爱人在这一头放得宽松,而且年龄不饶人,搞女人的劲头逐渐日薄西山,所以去樱梦园去得多了,一来二去也染了牌瘾。
树先说,树帜有个急事,刚才打电话叫我来替他,我也就来了。树年说,树培也来不了,刚才也是他打电话叫我顶他。
田树超就说,什么替啊顶啊,拿钱来玩牌的是谁还不一样。
树达再进到屋子里以后,王小姐就把牌桌摆上,拿出一副金箔扑克,帮几位领导洗牌分牌。最近几年流行的扑克玩法是斗地主,几个姓田的也不例外。议好了彩头大小,就开始争庄家——这天议好了以二十块为一级。
首先是树年连抢了几回庄,但都没有保住,连连送钱。他便嚷嚷,说是树达故意叫了那么漂亮的小姐来动摇他的军心。树达凑趣地说,那好办啊,完事了叫王小姐赔给你就是。树年就说,少他妈来糖衣炮弹,现在我是洗心革面了。
树超叫王小姐下去,说是觉得要个女人来发牌是有点不像样,各人都长得有手也该做些诸如摸牌之类的小事,否则真是不像共产党员。
树超说,像电影里面的国民党。
王小姐一走树年就不那么争庄了,接下来是树先争得特别凶,每次都叫到六十分以下。树年就说,树先你行啊,这几天专门把性生活戒掉了吧,叫起来底气倒是挺足的。树先就讪笑着说,树年你说话是离不了本行了啊。我只是觉得,争庄当地主就有一种以一敌三的快感。树超理着抓到手上的牌说,怕是一种专门与人民大众为敌的快感吧。说得桌上诸人都笑了。树先说,都一样是赌桌上的人,也不怕你扣帽子。
很快转入了沉默。小王放起CD碟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的,这钢琴曲时下流行,听着又不是那么俗,适合众人口味。几个领导在悠扬的曲子中把甩牌速度渐渐放慢了下来。
手机都拿了下来,搁不远处的茶几上。来电话由小年代接,几个领导都给小年放了权,只要小年认为是不太重要,一概挡驾。那几个手机来电时的鸣声此起彼伏,小年就把手机移到旁边那间房去。
树先赢了几手,过十点半,手气明显有了个大滑坡,接连地被另三人斗倒,到手的一些钱吐得极快。后来树先抢起庄来变得谨慎,桌上诸人都有了坐庄以一对三的机会,但一看底牌不理想,就提出封牌,拿出钱铺底子滚入下一回。各人都铺了几个底。等铺底的钱都积累得有了几百块,树先忽然争到庄打出个极漂亮的金奖,不但提了所有的底金还赢来一百八。树达就说,眼睛都花了,休息一下。
一看表,也快凌晨了。
到这个时候通常都是休息一会的。王小姐照吩咐去拿些吃的,这天这四人要了两碗牛腩面两碗马肉粉。吃着东西,几人又谈起了刚才打扑克过程中技战术的得失,总结经验。说着说着树超愣生生地一笑。树先问,想到什么鸟事?
树超说,现在有人说,老师连麻将子都认不全。我看未必。我从你身上看出来了,人民教师也够心狠手辣。
树先说,别说我啊,早下一线了。我们现在到了这个份上,也该娱乐娱乐了。要是真有玩的谁不会玩谁又不愿玩啊?凭心说还真的是为人民操劳了半辈子……
树先一句话说得戛然而止,像是想起什么来。树年见他有些呆滞,拍了他一下,说,树先怎么了?
树先说,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什么事,到了嘴边一下子又说不上了。
树达揶揄地说,树先啊,那老年痴呆的事怕是还要等两年才来吧。
树先放下碗筷抽起一枝烟,这才说,是了,昨天树海——就是我们蔸头村现在的那个小学校长——来开会,碰见我就讲起一个事。我们那有个文件,解放后历年来,凡经正式聘用过的老师现在都可以领一些补助。钱也不是很多,一个月就一百二,但是,到了农村这也很够意思的了。那个田老反……
小学时教我们的那个反革命?树年问。
对,我们都被他教过的。树先说。他现在拿不出证明,也就领不到那钱。他儿子树才弱智,日子过得挺难,所以他也就很在乎这百来块钱。
那个田老反,唔。树超说,我对田老师还是蛮有感情的,那时他教书还是蛮负责任的。我们也算是从他手底下出来的嘛。
树年说,我看倒未必。小学老师,再怎么说也就起到启蒙的作用,要说造就人才,怕是牵强了点。
树超说,我看,启蒙的老师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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