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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4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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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他觉得这塌了的老屋和自己非常非常地像。 
  晚上只有呆在这毛沟塘。田老反回到村口,不知不觉进了先前那个中年女人家里。女人也像熟人样地,问他找到了没有。他摇摇脑袋,女人又问他吃了没有,他还是摇摇头。女人就叫他到灶房里吃。刚才的那碗饭还放在灶头上,借着灶头的火保持有一定的温热。他蹲在灶门处扒完那碗饭。女人看他的样,就到偏房里铺了张床。田老反实在没有什么说的,见到床就躺下去了。那时才七点多钟,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被两个人吵架的声音惊醒。声音从正屋里传来,一个男声一个女声,两口子。田老反估计是中年女人的男人回来了。 
  这声音让他一时睡不着。他坐在床头抽他的自卷烟。他想,明天要去县城每个收废物的地方看一看,问一问毛桂桂的下落。县城也不大,应该问得到的。 
   
  6 
   
  田树培回到家里,女人李媛把单位所有人送来的衣服都捆得结结实实。他大概地点了一下,有七八捆。李媛问他,哪天送到你们老家去?占地方得很。 
  树培说,可能我的就不往蔸头送了,年年往那里送,也不好,还要挂钩两个贫困村送一送。 
  这时小儿子正原回来了,背上背着个老式的M9000摄像机。正原在省城大学读新闻专业,快毕业了,在县电视台搞实习。正原一般住台里,不回来的。 
  树培问,今天怎么回来了,还把家伙都背回来了。 
  正原说,爸,你们哪天下去送这些东西啊?我跟台长说了,这个题材就由我负责去拍。我想这个题材真是算不错。这一向来会开得真多,我差点不想干了。 
  什么题材不题材的,我们想干点实事,到你们眼里就仅仅是一个题材了。树培心里面是很想县台把这个拍下来。都几年了,他想这县台也太不聪明了,以前怎么一直就没想到他们的这回事呢。嘴上对儿子说,我和你树帜伯伯他们是真心实意想办点实事,被你们一拍在县上这么一放,就有点变味了,显得流于形式。 
  正原的脸上就现出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说,爸你终于也明白流于形式这回事了。你们的形式还少啊,你们几大家的都争着往电视上露脸,也不管群众到底看不看,只是把整个县台的记者全搞成马屁精了。 
  正原说的这个倒是真的,树培心里也很清楚。他又想跟正原说,调子不要太高,现在的事情就是这样。可是知道说这也是没用的,同样的话正原早听烦了。正原说,相比之下,你们这个也算是实事了。我跟萌文说了我要去拍,她也觉得题材很好,说不定上得了地级台,她要跟我一起去。 
  萌文是在县里另一个电视台实习的大学生,前些天两人在一个饭局上认识了,很快谈起恋爱来。 
  李媛把其它的东西也捆起来。她说,啊哟,今天的东西比哪年都多。树培,你说这次我们家送出的是不是最多啊? 
  正原说,这又不是攀比,这是扶贫。 
  树培说,你以为呢,财政局在外人眼里头还怎么怎么了,其实能和树达他们石油公司比吗?人家是专卖单位,往钢瓶里掺什么都能卖钱——往里面放两个屁也是钱。 
  但实际上,他们六人的扶贫活动搞到这份上,慢慢就有了攀比的意思——就算是凑旧东西扶贫也要比比多。人都是要面子的,树培想,要面子就肯定有个比较,要争一口气出来。要面子总是比不要脸好。 
  李媛说,话说得这么难听。 
  正原忽然问,爸,知道为什么你老是在电视上单独露脸? 
  树培注意到的,是这样。每回看县台新闻,他总是能有特写镜头在上面。对此他的理解是,县台那一帮人很看重他这个财政局长,所以拍马屁也有了侧重。他对那些镜头总的来说很满意,有时他觉得自己确实很上相,像个传统的正派面孔。于是有时他又认为说不定是自己上相才使得摄像记者老爱把机子对准自己。 
  他对正原摇摇头,他说,我的单独镜头是很多吗?那也不好,这你们应该注意,给镜头要兼顾各个领导。 
  说得正原乐不可支。正原说,看来你还是注意到的啊。我一进去时,一个老记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就教我经验,头一条就是给你拍的时候千万不能让你身边有别人作为参照物。因为,他们是怕你矮个头显出来,搞不好惹火了你。你看,他们成天钻研的就是这些马屁经。 
  李媛快活地笑了起来,说,当初我就是看你爸矮得踏实才嫁给他的。 
  树培一张老脸稍觉难堪,马上就掩饰过去,陪着笑一笑,站起来摁开了电视。 
  正原还说了,政协的马高明也是这样,他的左脸有点萎缩,所以记者们无论如何只敢让他的右脸示人。最后正原还是回到他一惯的立场上:一个不足八万人的小县城竟然有两个电视台,荒唐。要是我是唐伯涯(县委书记),我把两个马屁台都关门了事。 
  这时萌文来找正原了,正原忙着出去谈他的恋爱,没有让树培再难堪下去。 
   
  那天下了入冬后第一场雪。雪下得也不大——这里的雪从来都是形式主义地下一点就停了。树帜树培要去地市开会。那个会是下午才报道,上午的时间比较充裕,两人就约了,把要送到乡下的东西全统到树达那里,由树达找人分成几份,分别送到几个地方。当然,留给蔸头的还是最多。 
  从石油公司大院出来,两人开始谈一谈公务,谈到小区的建设,最后又谈到了这场小雪。 
  有两年没下雪了吧,还是三年?树帜记得不大清楚。 
  树培说,前年下了一两场——地都没铺满,说它是下霜也说得过去。 
  树帜感慨地说,雪越来越少了。 
  树培跟着说,是啊,冬天越来越少了。 
  说着说着车就到了南园路口,前面大概出了小交通事故,路堵上了。树培开了窗往自己这一侧看,没有什么,又往树帜坐的那一侧看。车窗外是个小的废品收购站,门口堆积了很大几撂用废的轮胎。店主在和一个老头讲什么,可能是扯价钱没扯好,店主面容显得很凶,不停地挥着手示意老头离开。老人背对着树培,他似乎不大甘心,还要拢上去找店主问什么。店主转到另一边给一个老妇女秤量一筐七零八乱的纸。 
  这时那个老头准备离开。他转身过来,树培看清楚了,是田老反。田老反的衣服一定有年有月不洗了,再粘上层雪籽,那样子是有点惨。树培就想,他莫不是在讨饭吧。这么想着,树培就有些唏嘘。树培记起田老反年轻时候的光彩,稍作了个对比,很容易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骨气是不经岁月消磨的东西——还是马斯洛需要理论放之四海皆准呵,生存需要永远是第一性的。 
  树培复又把头摆正过来,看看前面一个交警正向他们这车走来。 
  身边的树帜正用刚换的手机打电话。电话是长途,树帜操的一口普通话令树培想笑又笑不出来。手机正好挡在眼角,树培以为树帜没有看见田老反。树帜一边说着一边腾出里边的这只手把车窗摇上,手有些吃力。 
  交警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手势,车子就走了。前面雨刷律动起来。 
  原来打算两天后送下乡的几车救济物资因天气原因足足压了四天。其他四人外出开会一时去不了,树帜树培都想办法压掉事务抽出一天的时间来。 
  树帜和树培跟车去蔸头。正原和萌文一同坐在车里。镜头从一上车时就打开了,在镜头面前,树帜和树培早练就得跟演员一样,一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萌文说他们很酷,树培反感这字眼。正原则说这是有镜头感。车到蔸头村口那几棵百年卷柏下停住,乡长杨必得村长田树林村小学校长田树海都拥上来给开门。鉴于第一次下村发这救品济的时候在分配现场发生过小小的混乱,村委就总结了经验,先不分发到各户,由村长田树林指使几个小伙子把衣捆井然有序地搬到村小办公室里。待所有的物品分成若干份后再编上号,召开个村民会议拈阄分配。 
  村子里的人站在十步以外的地方驻足看着,有几个年龄大点的高声叫起树帜树培的名字。 
  树帜没有回答谁,只是举起一只手臂用力地挥了挥。他做这个动作时,隐约地感觉总是显得不自然——缺乏一种气质。不过他又想,再过一两年,应该会做得到位。 
  树海说累了吧,吃点饭去。树帜树培说还行还行。跟着就去了树林家里。树林家的楼盖得很客气,养了两条狗虽然大但是温温地,吠都不吠。树林家的菜也办得很丰盛,树林女人介绍说这是麂子这是貊面那盘是爆腌过的穿山甲肉。女人又说菜是不错可乡窠窠的人弄不来,糟塌了糟塌了。说着,脸上也是很谦虚的样子。 
  树帜说,这些不是禁猎的嘛。 
  越禁猎越卖得出价,再禁下去就要死绝了。树林口无遮掩,还说,树帜哥你别说这些你都没吃过。 
  乡长杨必得说,现在都能人工饲养了,还有什么吃不到的?现在只要是有人买的都能人工饲养,有需要就有市场啊。 
  树培说,城里可都难吃到。 
  树林说,趁着这些个东西还没死绝,多长长口福啊。 
  田银宽和其他几位银字辈当爹的老人都被请来了。动筷子之前树培的眉头皱了皱,说,忘记了一个人,等一等。 
  树海说,你是说老反叔吧,他来不了,前两天就上城去了。他把他的牛都押在田和青那里,押了八百块钱,说是要到周围几个县里找个人。他还说找到那个人,他的证书就找到了。他去了两天。 
  田银宽放下筷子问,树帜,你们帮老反办的事都有结果吗? 
  事情不是那么好办,档案一时还找不到。树培说,树先专门责成一个老同志去办这件事,按想也该差不多了。树先天天都挂电话问着这事,我们在一起也老说到。 
  树年的父亲田银河问,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不能通融通融? 
  树帜说,这事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再说了县里像老反叔那样的事也不是一个两个,这个口子一开就开大了。 
  田银宽还嚅着嘴巴想说什么,杨必得拍拍他说,老叔你是不知道,管事的人有管事的难处,也不好办。吃菜,天冷摆不得啊。 
  这时正原和萌文到外面玩了一圈进到屋里,掏出摄像机要摄下来吃饭这阵势。 
  树帜说,小原,不要浪费胶卷,等一下有用的东西还很多。可是正原自顾摄了一会。田银宽说,树培他儿,等一会拿那个东西往电视里放一放,我也看看。 
  树帜跟树海说,田老师不在,把他儿子叫来也好啊——他儿子叫树什么? 
  树才,钱财的财少个贝字。树海很详细地告诉树帜。树林接着说,那个树才,不叫来也好。他现在不听人劝,成天和田丁狗的女人搞在一起。 
  树培问,田丁狗是谁?名字听着熟悉。 
  树海说,就是那个瘸子。他女人是个肺病壳壳,死又死不了。树才人有点木,肺病都一点不憷,憋急了敢搞那个女人。 
  树帜说,那你们也不劝劝? 
  树海说,树才生下来就是那样,不听人劝的种。我们也想劝啊,为了老反叔活一把年纪不容易,我们没少去说他。没用。 
  我听说……树林举起一碗酒说,我听说田丁狗拿他的肺病女人换树才家的粮食——也要得便宜,二十几斤三十斤都行。你说,都活成这个卵样子,还有什么鸟劲?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田丁狗的女人,主要是有点肺病好不了。她样子可也可以,没病的话嫁给田丁狗真是亏老本了。 
  树海就嘻笑地问他年轻时是不是也看上过那个肺病女人。 
  树林说,要光说看上,这村子里我看上的多了。 
  且说且喝,又喝又说,树林他们讲起了这个村的乡野逸闻,毫不检点。树帜树培嫌这酒狠了点,喝得不多,闲散地听了几句席上的酒话。正原和萌文很早就离席出去了。 
  吃过了饭,田银宽要树帜到自家神龛上上一炷香。神龛上的对联是很多年以前贴的,纸上劣质的红染料已剥落殆尽。对联对得很蹩脚: 
  宋代曾授三公职 
  明朝又封万户侯 
  对联里侧记了田氏这一宗脉的二十个字辈排位。左边十个字是:仁洪祖中稷、天开运吉昌;右边十个字是:银树正友德、亦启绍思湘。 
  正位摆的是“文革”年间制的毛主席半身石膏像。像前面摆着一个装满大米的碗,碗上有几炷残香。田银宽从屋里找来一把纸香,抽出几枝给树帜树培。两人燃上以后稍微弯下去算是鞠了躬,把香插在米上。这木屋的板壁早就被烟火熏得没了本色,在大太阳天都黯淡无光。树帜想,也许把纪茹叫来实地看一看会使她有点松动。结婚那么多年了,纪茹从不肯来蔸头,来看看他出生成长的地方。这也一度成为村里人议论的事。 
  敬了香,树帜对树培说,时候还早,我们到外面走走。有好多年没到村里走了吧? 
  树培说,那年我们六个都来齐了,不是到周围都转了一圈? 
  哦。树帜想起来了,三年前第一次往村里捐东西的时候,六个人都来整齐了。那天天气晴好,每人都极来情绪,走遍了童年时放牛到过的所有地方。 
  但今天只有两个人。树帜和树培并排走着,先是到各户之间的小巷道里逛一逛。出去很多年了,这里像凝固了冻结了,一点变化的迹象也没有。还是这样的土房和石路,惟一令他们感到新意的,不过是站在较高位置时看到了瓦房顶上冒出很多接收天线。天线大都是村民发挥智慧和想象自制的,各种零碎的材料都用上了,看上去不伦不类,参差不齐。 
  两人站在了蔸头村一个地势高处,背后是几眼幽深的苕窑,前面就是整个蔸头,一两百间房子错落排列着。两人一齐地感慨这么多年了村里怎么老也是这个样子,接着又哀叹起了村里人的安乐心态。说着说着就有了恨其不争的忿忿然之态。树培说,可惜没有钱,有钱的话,谁又不想把自己家乡搞好点呢?树帜紧接着说,现在办事就是难,要不然,谁又不想当官当出点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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