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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6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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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梦里原本就没看清楚。我知道,我是在追我梦里的女孩子。
她应该是到了乾清宫,我却找来找去找不到。
在屏风后面遇见了硕妃,她问:“皇上这么急,在找谁啊?”
我不想回答她,只好说:“等我找到了,再告诉你。”
一个香炉,我明知道那后面藏不住人,还是绕到后面看了看;一只瓷瓶,我明知道那里面装不下人,还是俯到瓶口看了看,当然是没有。
硕妃走开了,几个宫女看着我。
她们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又不敢开口问。
我也没有想到问一问她们,更没有想到喝一声,来人!给我去找环儿!我寻找得很着急,却又很轻松,我一时丢掉了身上曾经背负的统兵官,大元帅,吴国公,以及现在这个皇帝。
环儿一定是故意躲起来,跟我捉迷藏。
我好像也做过这样一个梦。
那是在更早更早的童年,家乡遇到大旱,没有吃的。两天两夜没吃什么东西了,喝杨树和柳树和榆树和随便什么树的叶子熬的汤度命,躺在草堆上等死。母亲好不容易才讨来一块豆腐渣,给我和长兄每人分了一点儿,像杏子大小。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剩下的那些,有一个梨子大小,在我看来是很大很大了,母亲把它藏了起来,要留到明天再给我们吃。我怎么能等到明天呢?让我吃了它,然后马上就死,也等于是上了天堂啊。我就悄悄地到处找,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我一直想不出,母亲到底把那快豆腐渣藏到了哪里,后来也没能知道,因为母亲当天夜里就饿死了。
那不是什么梦,是真事啊!
环儿能躲到哪儿去呢?
我从小落下了毛病,要找什么东西就走火入魔。
出了乾清宫后门,我看见一排花草。
有芍药花,桂花,梅花,兰花,茶花,月季花,还有我不知道名字的花,哪一朵是环儿变的呢?
2
宝石,珍珠,美玉,金子,银子,这些东西,因为稀少而珍贵,因为珍贵而受到世人的喜爱。其实,这些东西,不能吃下肚子充饥,也不能穿到身上御寒,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处?我有一顶盘龙金冠,就是镶满了这些东西,我戴在头上,真是不觉得舒服,所以很少戴。
环儿的凤冠已经做好了。
还有锦衣,绣鞋,配套的首饰。
我不愿意张扬这事情,所以还没有对环儿说,硕妃的主意,找一个身材与环儿相仿佛的宫女,先准备好贵妃的行头。
我想像环儿做贵妃打扮的样子,右盼左顾,一颦一笑,心里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痛快。那不是跟硕妃、郭宁妃和李淑妃她们年轻的时候一样吗?哦,不一样,我现在这几位贵妃,刚跟我的时候都还不是贵妃,那时候我还没当皇帝。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才痛快一些,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撇开皇后不说,我是厌倦了贵妃才会去找宫女,厌倦了宫女才会喜欢上环儿。
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
我快要到五十岁了。
孔子说,三十而立,我不知道他要立的是什么。在三十岁的时候,我跟着小明王南征北战,是一个右副元帅,统领兵马,打下了常州和扬州那些地方。当时都元帅郭天叙和左副元帅张天佑刚刚战死,他们的部将全归了我,其实,我已经算是都元帅了。到三十二岁,我攻占了江南大片土地,成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三十四岁,小明王封我为吴国公。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天命。
上天让我做皇帝。
皇帝,不是谁想做就能做成的啊。
我不能不早一些知道我的天命,而且旦夕所想的就是打江山。如果我现在才知道,这江山就会是别人的了。当上皇帝以后,我有时会忘记了自己是皇帝,好在我的文武百官不会忘记。
这一天,早朝后,我刚来到谨身殿,胡惟庸求见。我颇觉诧异,他有事,为什么不在早朝上说?原来,他是知道了我要封一个养花人的女儿为贵妃,猜想必是后宫乏人,建议选天下美女,充入后宫。
我说:“这件事,我也想到过。”
他说:“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会做到尽善尽美。”
我说:“你是不是要仿照唐宋故事?”
他说:“岂止唐宋,自秦汉以来,都是如此。”
我想起来了,自从建元洪武,这是第二次有人对我说这件事。第一次是休宁人朱枫林,是一个大儒。刚好在我三十岁的时候,遇见了他,他对我讲了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要不是听了他的话,我也许会早几年就想把天下一统了,当皇帝。我听了他的话,得以占天时,地利,人和,他说的真是金玉良言。洪武元年,他官任翰林学士,为我修了一部《女诫》,其中写道:“治天下者,修身为本,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妻。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使预政事,若宠之太过,恐骄肆犯分,上下失序。”他劝我不要沉湎后宫,特别是不要惊动四方,选什么美女。我认为这也是金玉良言。当时,他已经年过古稀,我赐他一块金匾——梅花初月楼,让他还乡养老。
胡惟庸自以为能看透我的心思,这一次,他错了。我说:“那个秦始皇,吞并六国,纳天下美女万人于后宫,怨气上冲九霄,实不可法。”
他说:“皇上盛德,微臣诚慌诚恐。”
随风转蓬,如此之快,他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接着,他又建议于民间设立社学,这是好事情,我当即同意了。我还决定暂停科举,改由地方官员荐举治国人才,因为我早就不相信,凭一两篇文章能看出谁的本领大小。
事情说完,胡惟庸走了。
对胡惟庸或汪广洋,我从不送出殿门。
且不论君臣,只看年纪,他们也比我小得多。
3
我原本打算在环儿生日那一天,下诏封她为贵妃,可是,硕妃说,后宫难得有什么热闹的事情,不如分作两次搞。我听了她的主意。环儿生日那天,正是七巧节,硕妃以环儿父亲不肯进宫为借口,由皇后带着她们,出宫进城,玩了一整天,回来时已经掌灯了。
后宫又摆上许多鲜花,是环儿父亲送的。
这一天,我过得坐立不安。
晚上,我正准备到硕妃那里去,徐达从北平回来了,连夜求见。我不能重色轻友,只好让太监速设酒宴,为他接风洗尘。
我在小明王那里当右副元帅的时候,徐达就是我的部下,帮助我打江山,他战功第一。我封他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魏国公,予世卷,岁禄五千石。
酒宴上,我称他为布衣兄弟。
没想到,他居然大惊失色,离座施礼,连说:“臣不敢当。”
我说:“你和我相识的时候,都是布衣啊。”
他说:“如今,君臣有别,皇上不可使臣失礼。”
我说:“君臣有别,这话没错,可是,臣与臣又有区别。我想过了,打这个江山,没有谁都行,如果没有你,恐怕是不行。”
他说:“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我让他回座饮酒,原本想与他回忆往事,畅叙友情,他却只顾礼节,话便说得索然无味了。又饮过三杯,我说:
“开国功臣,只有你称得上常胜将军。”
“臣不敢当,土刺河一战,损失数万人马,臣刻骨铭心。虽然皇上宽宏,没有怪罪臣,臣心中岂能不自责?”
他又是离座谢罪。
我只好又一次让他回座饮酒。
土刺河那一战,是在三年前,已经溃败的元军发动突袭,打了徐达兵马一个措手不及。我当然不能怪罪他,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自己带过兵马,如果只许胜不许败,那么只好不打仗啦。
徐达只饮到平时一半的酒量,就不肯再饮了。
送走他,我心里很不痛快。
我早已忘记了一整天的坐立不安。
他是一个豪爽之人,长身高颧,虎背熊腰,如此拘谨,不是他的性格。他什么时候变了呢?上一次见到他,分明还不是这样。他为什么变了呢?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善长和刘伯温的引退。他是一个粗中有细之人,同为老臣,他不会不把自己与别的老臣比较。如果他不是武将,不是常年统兵在外,他也会想告老还乡的事了吧。这是一种讲不明白的滋味。当年,我们在一起经常说的,就是将来打下了江山,如何分享富贵。现在,富贵是分享了,可是,心情却根本不是当年的心情,他们不是,我也不是。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和江山一块儿到手的,还有权力。
我们没有想到,权力这东西,无法分享,不能像一堆金银,分成几份,哪怕是论功行赏,有多有少,总可以得一个公平。
权力只有上下,只有大小。
也就是只有不公平。
面对权力,兄弟也只能不再是兄弟。
然而,人却是需要兄弟之情的,即使是我这个当了皇帝的人。徐达原本是在北平屯兵垦田,我诏命他回京城,就是因为李善长和刘伯温不在身边了,我又时常念及老伙伴。看来,我是错啦,徐达没错,他应该这样对我。是君臣,就好好地守君臣之礼,说什么布衣兄弟,岂不是把礼弄乱了。孔子那么看重礼,宋濂讲起儒学来,三句话不离这个字,原来其中大有道理。兄弟是私,君臣是公,因公舍私,天经地义,谁让我们打下了这个江山呢?
幸好我有我的后宫。
时近子夜了,硕妃衣冠齐整,还在等我。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她说:“有多少次,皇上没来,我这么等到了天亮。”
我知道,她从来不对我说谎。她这样的话,让我一时无言以对,我走到她面前,想亲手给她卸下头饰,却被她轻轻推开:
“等一等,请皇上看一个人。”
她闪开身子,帏幔后面,走出了环儿。
环儿走到一支红烛旁,站住了,她身上绫罗飘逸,锦绣灿烂,金玉辉煌,头上却没有戴凤冠,是顶着一个插满鲜花的小竹篮。
烛光闪闪,好像一位花仙。
她略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孔。
我是从气味里知道,这是我的环儿。
硕妃说:“子夜刚过,今天是七月初八,请皇上下诏。”
环儿上前一步,跪在我面前。
必是硕妃教导过她了。
我说:“诏命,封环儿为洛妃!”
环儿叩了一个头,响亮地说:“谢皇上!”
我扶她起身,一把揽住她的纤腰。
她却一扭身,挣脱了,引燃一支火媒,逐次点亮了屋里所有的红烛,我数了数,一共是七支。我回头再看硕妃,已经没了人影,她是存心要让出她的屋子做环儿的新房,这个人情,真是做到了家。
我不知道环儿跟硕妃说过些什么。
硕妃会不会问,皇上怎么结识了一个养花人?
我这个皇上,不是强抢民女的皇上。
在汴梁,我有过一次微服出访。那一天,艳阳高照,午饭后,趁着酒兴,我带着侍卫来到大街上,我们穿戴的是小生意人衣帽。多年战乱,使这个城市破败不堪,百姓面黄肌瘦,没有几栋像样的楼房。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意外的是看见三个衣着光鲜的壮汉在打一个穷老头儿,我的侍卫要上前,被我拦住了,我要去看看。我在皇觉寺当行童时学过武功,后来又在战场拼杀多年,三拳五脚就打翻了两个壮汉,还有一个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我用上了郭子兴教我的一招,反臂封喉,这一招我是第一次用,力量用大了,卡断了他的脖颈。我说,你们这点儿本领还要打架,岂不是白送性命?出了命案,官府的人来了,原来我打死的是知府的外甥。我担心挨打的穷老头儿会遭报复,就灭了知府的九族,升原来的同知为知府。当然,那个穷老头儿就是环儿的父亲,他到最后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挨三个壮汉一顿打,因为知府亲戚在街上打人是经常的事。
我的贵妃,是穷老头儿的女儿。
可是,这个穷老头儿家里还有两间房,当年,我父亲连寸土片瓦也没有,我父亲是一个更穷的老头儿啊。
环儿还小,我不能跟她讲我早年的事。
4
我欠了硕妃一个好大的人情,正不知道怎么还她,她自己却有办法。从来不问朝政的她,忽然向我打听大将军徐达的事,我说,徐达刚刚从北平回来。她说,那么,正好。原来,她知道徐达的长女秀美,贞静,好读书,已经成年,想娶来做朱栎的王妃。我当即应允,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姻缘,我最喜欢的第四个儿子,今年十八岁,应该成婚,也只有徐达的女儿才配得上,还幸亏她想到了,另外,我也不担心徐达会不同意。
我召见徐达,要赐给他一座宅邸。
他并不推辞,连忙施礼谢恩。
我说:“那宅子,只是旧了些,你将就住吧。”
他说:“臣常年统兵在外,这里只要能安顿家眷就好。”
我说:“你鞍马奔波多年,也应该歇一歇了,现在北方局势稳定,你这一次可以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善长还乡了,伯温过世了,朝中老臣无多,事情又是千头万绪,你正好来帮助我。”
他说:“臣遵旨。”
我说:“给你的宅子,就是我从前的吴国公府。”
他听了,大吃一惊,坚辞不受。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样。
那宅邸,我已经派人粉刷一新。在册封他女儿为燕王妃的酒宴上,我故意让他多饮了几杯,趁他大醉,派人把他抬进新宅房里。
我还赏赐徐达两名年轻侍女。
这样送人情的方法,我是学的硕妃。
没想到,第二天,那两名侍女又回来了。
原来,徐达一觉睡醒,已是天亮,发现自己身在新居,满屋陈设豪华,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先赶走了两名侍女。
我没想到徐达居然如此谨慎。
随后,徐达来见我,是谢罪的意思。
我跟他开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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