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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6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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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到椅子上,低声哭了起来。
我看见她把手放在嘴里吮,啊,流血了。
那是一盆带刺的花。
我连忙传太医,给她敷药,包扎。
都弄好了,太医却还不走,我觉得奇怪,就朝他一挥手:
“这里没事了,你走吧。”
“皇上,臣有一事。”
“你有事?”我更是感到意外,从来太医都是怕事,躲事还来不及,他今天却说有事。我让他讲,他说:“臣曾经为诚意伯诊病。”
“诚意伯,是刘伯温啊!”
“正是。臣以为,他是中了蛊。”
“中了蛊?是何症状?”
“有硬块如拳,生于腹中,多日不化。一旦消化,元气尽失,百药无治。”
“当时,你为何隐瞒此事?”
“臣不敢说。”
“那么,你知道蛊是何人所下?”
“左丞相胡惟庸。”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太医了。我赏赐他五两银子,他现在能说出来,也算是有良心的。当时,刘伯温得病,我曾经命胡惟庸派医去探望,没想到他居然会借我的名义下了毒手。我又想到,有数名检校都是病死,胡惟庸手下,肯定有一个会下蛊的人,我真是小看了他!
环儿不哭了,在收拾她摔烂的花草。
10
如果环儿没有用花盆砸我,她的手就不会被花刺划破,如果她的手不被花刺划破,我就不会召来太医,那个太医,就可能把下蛊的事压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说出来,或者永不会说出来了。
这又是环儿带给我的好处。
她真是我的吉祥星。
可惜,我这个皇帝暂时没有办法报答她。
刘伯温中蛊而死的事,使我心神不定,我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及时除掉了胡惟庸,说不准哪一天,他会用那样的手段对付我。刘伯温不赞成任他为相,徐达建议我尽早易相,我都没有听他们的话,我是错了,而且一错再错,不顾别人的提醒,坚持自己的错,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到,从前的皇帝,有时候会下一道罪己诏。
那多半是他的国家遇到天灾的时候,他认为那是由于自己得罪了上天,担心会受到上天更大的惩罚。
我没必要做那样的事给上天看。
我是在自己怪罪自己啊。
我没在环儿那里久留,去谨身殿读书。
我读了一整夜,未觉困倦。
我喜欢司马迁的《史记》,还喜欢司马光的《资治通鉴》。
两司马,各有千秋。
我读《资治通鉴》唐太宗事:“上问魏征曰,群臣上书可采,及招对,多失次,何也?对曰,臣观百司奏事,常数日思之,及至上前,三分不能道一。况谏者拂意触忌,非陛下借之辞色,岂敢尽其情哉。上由是接群臣辞色愈温。”写的是唐太宗纳谏。他希望得到有用的建议,真是煞费苦心,看这一点,他似乎比我聪明,我是明明得到了好的建议,却没有及时采用。
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建议是好的。
我是不是有些愚蠢呢?
至少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我又想到魏征,唐太宗有他这样的良相,我却没有。岂止没有,他的丞相是千古流芳,我的丞相则是万年遗臭。
这样想着,我哪里还有什么困倦,我书也读不下去了,我绕着长案,一圈又一圈地踱步。这一次杀了那么多中书省的官,都容易填补,只有左丞相,似乎让哪一个来都不合适,我到何处去找一个魏征?
我又想起在广东的汪广洋。他常年受胡惟庸的压制,在中书省不能抬头,现在正好是用他的时候。可是,我同时又想到一件事,刘伯温吃了胡惟庸派人送的药,反而病重,我当时起了疑心,向汪广洋询问,他那时还在中书省,他说,胡惟庸不会做害人的事。我相信了汪广洋,于是留下了大患,险些酿成大祸。我想他并不是不知情,而是不敢说,他要明哲保身,不惜犯欺君之罪。他拿着我的奉禄,误我的事,我的粮食还不如喂了狗!
这样想着,我只恨天不快亮。
好不容易到了早朝,我下一道诏,立斩汪广洋。
我的心头之恨算是消了一些。
我的左丞相,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中午,徐达陪我饮了几杯酒,又下了一盘棋。我试探着问他,愿不愿意执掌中书省,他连说不可,拒绝得没有一丝余地。
我说:“等有了人选,马上让你换。”
他说:“皇上,君无戏言。”
我说:“你同意了?”
他说:“皇上明知臣不能胜任,还要臣上任,岂不是戏言?”
我说:“你还是当你的大将军吧!”
徐达不肯干,虽然是在意料之中,还是使我心烦意乱。晚上,我不想再到谨身殿去读一整夜书,又去看环儿。
可能是因为手上有伤,她没在侍弄花草,平时,即使在灯下,她也只有那一件事。她早早地上了床,半依在枕上,鬓发散乱,裸着半边胸乳,手里有一样东西,看见我来,忙乱地塞到了枕下。我走过去,像是抢了过来,其实,她并没有阻拦,原来是配凤冠的一支金钗,
她的起居,有些乱套,应该在镜前做的事,拿到床上来了。我问,怎么这样早就要睡?她说,没有事情做,想躺着。我伸手到被子里,摸她的脚,冰凉冰凉的。我帮她搓了一会儿,脚心才有些热,再看她,手上拿着金钗,合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我想,让她睡吧,我还是去看看硕妃的好。
在后宫,环儿跟我使性子,在朝廷,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做丞相,是不是那些冤死的检校在用什么方法作怪啊?
硕妃知道怎么讨我的好,总是有办法拉我上她的床,让我在一阵云雨中忘记一切,不管是忧愁还是烦恼。但是,我今天不想忘记什么,我要托付她一件事,请她开导环儿,只有她最合适做这件事。当年,她生下朱栎,我的第四个儿子之后,也是被皇后抱走了,直到现在,燕王还以为皇后是他的亲生母亲。当时的硕妃,我记得也哭过,也闹过,但是她挺过来了。
硕妃不理环儿的事,她说,哎呀,哎呀,我要睡觉!
她风骚风骚的,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叫痒,后来,倒是我比她先睡着。第二天,她睡到很迟才醒来,慵慵懒懒地躺在床上说:
“环儿快要疯了,皇上还不知道?”
“你别咒她,这种事,过些日子就会好。”
“也许吧,皇上说得轻松啊。”
“你还不是好了?”
“我不是好了,我早就疯了。”
她在开玩笑,但是有些半真半假。我说,你跟环儿比赛吧,看一看谁疯得厉害,我要去上朝。到了门外,我觉得头有些昏沉,一面走一面想,硕妃虽然没答应,她还是会去看望环儿,我等着环儿快些平和了心情,再跟我说一些像蜜蜂那样的话。想到蜜蜂,我的头立时一阵清爽。
我没养过蜜蜂,可是,我小时候捅过一个野蜂窝。
成群的野蜂飞来追我,我早有准备,跳进小河里,潜水到下游,上了岸,野蜂们不知道,还在水面盘旋。我得手摘了它们的窝,跑得远远的,吃了蜜,窝里有一个蜂王,也许是蜂后,我丢下不管了。
我没看见蜂窝里有什么中书省,有什么左丞相,右丞相。我想,蜜蜂应该也是像野蜂,有的守家,有的采花粉,有的照看幼蜂,各做各的事。这有些像奇思怪想,我没有疯,我不但头清爽,心里也立时一亮。
早朝上,我诏命,废中书省和左右丞相。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这正是我期望的,也是我预料到的。
胡惟庸案,杀人过千,还活着的人心有余悸。
没有人敢跟我作对,我诏命,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提高品秩,六部尚书为正二品,侍郎为正三品。
从此,我的诏命,直接下到各部。
再没有什么左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没有综揽朝政的中书省。
宋濂已经走了,而且,有消息报来,他病死在去茂州的路上。没有人会对我说,古往今来的历史上,是不是有皇帝废掉过丞相,我也不愿意去问别人。如果从前有皇帝这么干过,说明我不是独出心裁,如果从前没有皇帝这么干过,就算是在我这里开头了,刚好名垂青史。
此事做完,我一身轻松。
我到莫愁湖去,在胜棋楼与徐达对弈,各有胜负。
徐达问:“以后,皇上还会不会再次立相?”
我说:“或许会,或许不会。”
他说:“臣以为,皇上可以等到有了合适的人选再立。”
我说:“现在也有啊,就是大将军!”
他一时大惊失色。我原本还想说,只要你愿意来当丞相,我马上就恢复中书省,看见他着急的样子,我把话咽了下去。
我告诉他,我是在宣布废中书省那一天的早朝之前,才想到的这个主意,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或许我不应该跟他说这样的事,可是,我今天高兴,近一个月,也许是两个月了,我几乎忘记了什么叫高兴。
我高兴,还有一个原因,燕王从凤阳回来了,我觉得他成熟了许多。我跟徐达商议,准备让燕王就藩北平,那里是元朝旧都,可以用元朝旧宫作王府。徐达满口赞成。他的女儿,燕王妃刚满二十岁,燕王二十二岁了。我很庆幸,在京城有徐达这个亲家,棋友,布衣兄弟。
11
洪武十五年春,星官报,慧星犯土星。
预兆是,钱币之乱,水涝之灾。
我不是很在意,因为,我除掉胡惟庸,作废中书省,出了那么大的事,那一年,并没有见到天呈什么异象。
意外地,有好消息,傅友德,蓝玉,沐英,三将军统兵马远征云南,大破元军,孤守在那里的元梁王自杀,云南境平。
或许这就是应了慧星犯土星?
我现在忙得夜以继日,每天都要批阅成百上千的文案,没有时间看星星。有时候,我也想,中书省到底还是有中书省的用处。可是,我马上又会想,如果我没有魏征做丞相,还是自己辛苦些靠得住。
我几乎忘记了后宫,有一次,忙完事情,正是子夜,在我看来,是时候还早,我已经连着几天都是忙到三更。我想,应该去看一看环儿,我曾经问过硕妃,环儿怎么样,她说不知道,她必是没有去劝环儿。
环儿睡了,灯烛却亮着。
我走到床边,手伸到被子里,摸她的脚,又是冰凉。我给她暖着,轻轻地搓脚心,过一会儿,脚热了,她也醒了。
她像是受了惊,猛地坐起。
她披头散发,目光有些恐惧,有些迷离。
她从枕下拿出一样东西,是那支金钗。
她紧紧握住金钗,连声叫:“出去,出去,你出去!”
我没有提防,真的吓了一跳。我站起身,抓住她的手,夺下金钗,给她放回枕下,我轻声说:“好,好,我出去,环儿,你睡吧。”我扶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看着她合上眼皮,我放轻脚步,出门去。
我想,她可能是做了一个噩梦,她的脚冰凉,应该是梦见走在雪地上,或者是掉进了井里。也许她全身都是冰凉的,我没想到,没有向上摸去。在我的记忆中,她的身体,是芳香,娇嫩,温暖的。
我从没看见她头戴凤冠,她却把配凤冠的金钗,当作刀子用。我不敢说在后宫里她用不着这样防身,也不敢说她这是专门用来对付我。我从来没有强迫她任何事,她对我,甚至没有什么君臣之礼。皇后和硕妃都说过,应该教一教她,我没有同意,我喜欢有这样一位贵妃。
这一夜,我睡在谨身殿。
自从废了中书省,我接连着忙到三更,四更,有时还是通宵,太监在谨身殿放了一套卧具。我睡得很好,清晨醒来,神采奕奕。
早朝时间还没到,我喝了一碗汤。
名字是翡翠白玉汤,其实,是白菜豆腐汤。
我早年曾经乞讨为生,有一位老人家,给过我这样一碗汤。我至今还觉得这是最好吃的东西,太医也说这汤养人。
刚把汤喝完,太监急报,皇后昨夜驾崩了。
我大吃一惊,我不敢相信。
是真的,这样的事,谁敢骗我?
乾清宫里,一片哀声。
皇后走的很安详,她没有受病痛的折磨,甚至没有劳动太医,睡得最近的宫女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差异。太医还是来了,一个一个,叩头请罪。我没有怪罪他们,我说,皇后这样安详的走,是福气,她一生仁慈,才修到这样的福气,她不愧是母仪天下,这也是大明朝的福气。
我忽然想到,要做一件事。
后宫的人,来了不少,没看见环儿的两个女儿。
我四处寻找硕妃,她也没有来。
骂了太监,骂了宫女,我匆匆去看环儿。
自从建元以来,朝廷出的大事,不少了,后宫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事。我看到,每个人都慌慌乱乱,我想,这时候,如果谁能沉着冷静,谁就可能是一个有出息的人才,当然,他更可能是一个没有心肝的家伙。
环儿院里,乱成了一团。
硕妃早来了,带着环儿的两个女儿。
原来,她跟我想着同一件事。
环儿站在她们对面,大叫着:“你们走,你们走!”
硕妃说:“你再看看,这是你的女儿。”
两个孩子,默默地看着,听着,像是两个木偶,地上四处是泥土和残破的花盆碎片,零乱的花枝,我想,是环儿摔的。
几个宫女和太监在小心地打扫。
环儿还是大叫:“我没有女儿,没有女儿!”
硕妃说:“环儿,这是玉梅公主,这是玉兰公主。”
环儿大叫:“什么公主,你们走!”
硕妃也叫了起来:“环儿,环儿啊,你把孩子吓着啦!”
她落了泪,呜呜咽咽地哭着。
宫女和太监看见了我,连忙施礼。我这才走上前去,站在环儿对面。我说:“环儿,你要女儿,硕妃给你带来了。”
环儿更尖厉地叫:“走,走,你们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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