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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9-原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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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上一个山头,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森林。    
    这时,右边林子里突然传来狼的叫声。陆天羽的后背不由得一阵一阵发冷。陆天翼“加,加”地加鞭,驱马追上陆天羽,神色紧张。    
    夜色中,狼充满野性和杀气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想想那眼睛发绿,毛色光亮的狼,躲在暗处,看到食物兴奋得意的样子,谁不害怕?如果这个时候,一只或一群狼,从黑暗中突然箭一样向他们扑来,他们是防不胜防的。他们在明处,狼在暗处,黑夜与森林给狼制造了天时地利的优势。    
    如果真是那样,陆天翼一定会使出绝活,以最快的速度跳下马,如猴子一样爬到树上的。陆天翼身高马大,爬树的技术却堪称一流。陆天翼打人狠,打架水平高,从小到大没有挂个彩吃过败仗。其实陆天翼最拿手的是爬树。陆天翼爬树不用脱鞋,能让衣扣不碰树杆一下,半分钟之内爬上十几米高的杨树。陆天翼对狼有着一种天生的恐惧。小时候在矿山上,他亲眼看到过野狼叼过死婴,当时,狼站在离他也就四五十米远的地方,眼睛一动不动,而且没有半点畏惧。    
    不过,陆天翼轻易不会表现自己的害怕。他拿陆天羽开玩笑:“如果害怕,就放声大叫几声吧,也许能吓住狼,那样你就成这里的狼王了,一旦当上狼王,你还写什么的狗屁小说,你可以和你的狼子狼孙们尽享自由自在的天伦之乐了!”    
    狼的叫声越来越清晰了,似乎没有树林的阻挡,直截了当地传了过来。陆天羽和陆天翼同时拉住马缰。    
    狼的叫声越来越近了。    
    陆天羽和陆天翼俩人都高高地竖起耳朵。    
    狼绝对是偷袭的天才,关于狼的战略战术,他们已经在《狼图腾》里领教了,如果狼会用火药,能直立行走,很有可能今天统治世界的是狼而不是人。    
    扎西调过马头,返了回来。    
    陆天羽装着若无其事地问扎西:“这些狼是不是在和我们玩障眼法?你们这里的狼有没有草原上的狼诡计多啊?”按理说,都是狼,智慧应该差不多,森林要比草原更有利于它们。他怀疑,也许那些远处的狼是在用叫声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是想稳住他们,其实真正的主力已经埋伏在他们周围了,只是等到时机,一触而发,四面出击把他们团团围住,一通撕杀把他们干掉。    
    扎西的马突然侧头警觉地竖起双耳。陆天羽和陆天翼不由得屏住呼吸。陆天羽一直盯着扎西的马,他宁愿相信动物。自然灾害来临之前,动物要比人的预感要早要准确。扎西的马慢慢抬起前蹄做好应急准备,接下来的动作可能是跑,也可能是调过头来去踢扑来的狼。陆天羽和陆天翼的马也变得不安起来。扎西从背后取下枪。陆天羽更加紧张了。陆天翼抬起屁股,一条腿离开马鞍,时刻准备着跳马逃生。扎西握枪跳下马,取下一个铜壶递给陆天羽。陆天羽喝了一口,是酒。然后又递给陆天翼。陆天翼抹着嘴角问扎西:“怎么办?要点火吗?狼最怕火。”    
    扎西没有理他们,而是收起枪,骑上马,调转马头又向走了。    
    “扎西,这算什么啊?你不能不管!”陆天翼压低声音喊扎西。    
    这时,一只黑影突然从陆天羽的马前蹿出。陆天羽禁不住喊一声,狼!再回头看陆天翼时,陆天翼已经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上。惊惶失措的陆天翼在树上冲扎西喊:“扎西,你安得什么心?别忘了咱们可是有合同的。”    
    扎西转头,觉得这些人太大惊小怪了。    
    扎西本不想开枪。可陆天羽和陆天翼都想和他要一个说法。扎西就取下枪,坐在马背上,对准旁边的灌木“呯”放了一枪,树叶一阵骚动。扎西跳下马,从树丛里拖出一只死獾,麻利地捆在马背上。    
    枪声并没有让狼叫声停止,反倒让狼叫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激烈了。    
    陆天翼更加责怪扎西:“你看你,放了一枪,有什么作用,反倒把狼招来了。”    
    扎西又举起枪,朝天连放了两枪。然后对两个汉人说:“它们,是朋友!”    
    狼叫声突然嘎然而止。    
    陆天羽和陆天翼似懂非懂地互相看看。    
    陆天翼气乎乎地骂:“病人!夏太平是病人,你是病人,我也是病人!一群病人!”


《原地》 第一部分初到埃塔

    把东西收拾停当。陆天羽和陆天翼站在院中开始看卓玛家的房子。卓玛家紧靠山林,地势比较高,院子很大,有许多房子,可以看出卓玛家曾经的繁荣和人丁兴旺。可现在院落显得有些冷清了,加上房子离其他人家较远,冷清之余又显得有些孤立。埃塔人的房子全部是用木头做的,每间看上去都很古老。卓玛家房子也一样,由于年长日久,木头都已经变黑了。不过,卓玛家远离村庄密集区,视野开阔,安静,非常适合写作。只是这若大的院子只有卓玛、扎西和卓玛奶奶三个人居住,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费解。他们也不发问什么,这里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    
    这时,祖屋门开了,卓玛奶奶出来,准确说是钻出来的。因为那个所谓的门太低了,不用尺量也能看得出,高和宽超不过一米五,门的门坎儿很高,看上去就像木墙上四四方方开的一个洞。埃塔人为什么要把门设计成这样?没有人专门去研究,在陆天羽的眼里,这种门除了有助于御寒,也许还有另外的作用,就是要有意识地增加人们“进”与“出”的难度,让人们在这一出一进中体会到“界”的内涵。陆天翼却站在一边笑,他想起了矿山上废弃的猪圈。陆天翼低声对陆天羽说:“这样的地方岂止是该文明扶贫,简直就该来一次大拯救,要不就来个移民大迁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原始落后的地方。夏太平真是伟大!若干年后,也许夏太平就成了埃塔人降福救世的菩萨,埃塔人要给他树碑立传修庙封神。”    
    陆天羽听不惯陆天翼的话,他说:“你别给我提什么夏太平。另外,你说原始就说原始,别动不动就说落后,原始未必就一定落后。”    
    “我知道一提夏太平你就过敏。你是大作家,知识多见识广。可人家夏太平怎么了,人家这是在做正事儿。你们作家不是人类心灵的工程师吗?可你们写了点什么?动不动就嫌读者太浮太燥水平低,其实你们的水平才低呢,每天屁事儿不干,写一些无病呻吟风花雪月的东西愚弄读者。夏太平有钱,可人家是在干大事,你别一天里总是斜眼儿看人。别因为人家抢了苏然,心里就不舒服,带有色眼镜看人。男女之事本来就不存在抢与不抢,苏然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再说,你已经和我嫂子成了夫妻,孩子都六岁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就省省吧你!”陆天翼想这一下就把自大妄为的陆天羽打蔫了。    
    “你麻不麻烦?我来埃塔不是来受教育的。你也不配。”    
    “是,我是不配,我是谁啊?人渣一个。而你就不一样了,大名鼎鼎的作家。可你也一样俗,不也为夏太平的钱来埃塔了吗?”    
    “我来这里不是为他,也不是为钱。”    
    “那是为什么?免费旅游,体验生活,不错嘛,不过太自私了!”    
    “和你说不清。”陆天羽看不起陆天翼。从小到大就是看不起他。他们虽然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喝石阳村的水,可是陆天羽几经努力先是文工团编剧,后成了作家。而陆天翼连个高中都没考上。陆天羽、苏然和肖月红以及夏太平一起上高中时,他已经到社会上混了。石阳矿给他安排工作,陆天翼挑三拣四:下坑不去,矿井冒顶砸死了父亲,总不能让自己也前赴后继年轻轻地搭上小命吧,矿上给他安排个瓦斯检查员的工作,他却在上班时间睡觉。没办法矿上考虑到安全大局,给他换工作,让他去保卫科做保安。他里应外合偷矿上的东西,偷就偷吧,偷点煤拣几截废钢筋剪几段旧皮带卖个烟酒钱也就算了,可他偷的偏偏是雷管。矿人以减员为名把他减了。肖月红的父亲是石阳村村长,替陆天翼说情,虽说矿长不是外人,是夏太平的父亲,可矿长也不想安排一个给自己脸上摸黑的人。矿长说看在他父亲性命丢在矿上的份,不说不给陆天翼安排工作,但要有合适的工作才行,先让他等等吧。这一等,就让陆天翼没有了信心,也没有了耐心。陆天翼成天里在矿上混,混久了,自由惯了,再有机会让他上班,他倒不愿意了。受不了那种管束。陆天翼开始自谋生路。倒过煤,卖过菜,贩过瓜,当过保镖,替人收过黑钱,别人干过的他干过,别人没干过的他也干过。一次手头紧张,他去打家劫舍,夹富济贫,结果他打了夏太平家,钱没打上,倒被送进派出所。陆天翼在矿上丢了脸,却名声大震,那名声让好人见他躲着走,坏人见他点头哈腰。陆天翼倒觉得挺光荣。一个家庭,有个引以自豪的陆天羽,就应该有个以此为耻的陆天翼。    
    陆天翼一直把架从石阳村,打到石阳矿,又从石阳矿打到畔江市。他的名声在黑道上是大哥级别的。陆天翼非常聪明,懂得名声也是资源。他很清楚靠打架发狠挣钱是低能儿。正好,夏太平也懂得利用各种资源,知道陆天翼这个坏名声的价值,在畔江市黑道势力横行的时候,夏太平每个月给陆天翼五千块钱,只买陆天翼在人前说“我在给夏太平做事”。夏太平干什么事儿都顺顺当当,没有受到黑道的骚扰。    
    卓玛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扎西从她身经过,低声和卓玛说:“一路上,他们就这样,总是吵个不停。”


《原地》 第一部分卓玛奶奶的仪式

    卓玛奶奶摇着转经筒,晃动着身体朝陆天羽走来。    
    陆天翼问扎西:“尕瓦木措呢?”这个时候,尕瓦木措是应该在场的。    
    扎西在木瓢里洗刀,他并不知道陆天翼在和他说话。卓玛回答了他:“一大早还在!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然后,埋怨尕瓦木措说:“这个尕瓦木措,客人来了,他倒落了自在。”    
    扎西收拾好刀,背起枪打一声口哨,把他的枣红马座骑招来,骑马出去了。卓玛有些手足无措,她冲着扎西喊:“扎西,扎西!你要去哪里?你还没吃早饭呢!”    
    黄褐色的长毛獒从屋后冲出来,把陆天羽和陆天翼吓了一跳。卓玛家的獒比藏獒还要高大,很威猛,要是头上长上两只犄角简直就是一头小牦牛,要是胸前长上长毛就是狮子,要是屁股上长一条硬尾就是老虎。獒没有理会院中的陌生人,而是去追扎西了。扎西不停地摆手。    
    那獒不高兴地停在院中踱着步。    
    卓玛冲着獒喊:“虎子回来。扎西不带你去,就别去了。”虎子不情愿转身回来,又躲回房后的窝里去了。卓玛给客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虎子,很通人性。”    
    卓玛奶奶把陆天羽的手夹在胳膊下,拉他进祖屋,直接安排他坐到木阁床上,还亲自给陆天羽倒了一碗奶茶,和陆天羽说:“是尕瓦木措,尕瓦木措请你们来的吧?他看到了外面世界的纷乱,就再看不到埃塔的美了!”    
    陆天羽说:“是尕瓦木措,尕瓦木措是个聪明人!”    
    “是啊,是啊!”卓玛奶奶木讷着表情。不知道两声“是啊”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陆天羽听的。    
    “埃塔太穷,太落后,简直就像原始社会。”跟进来的陆天翼说。    
    卓玛奶奶又听不到了,她示意卓玛把木盆放到床边。    
    卓玛照做了。    
    卓玛奶奶拉住陆天羽的手放了进去,然后到木橱里取来牛奶倒进水里。白色的牛奶,让水变是油滑油滑了。    
    木盆里微微荡漾着的乳水渐渐平静下来。陆天羽知道这绝不是一种简单的仪式。卓玛奶奶一定是想告诉他什么。可卓玛奶奶要告诉他什么呢?陆天羽侧头看卓玛奶奶的脸。白色的奶水与手之间一定有着是某种特殊的联系,可他不明白,一点儿也不明白。卓玛奶奶只是没有给他明示罢了。    
    陆天羽洗完手后,卓玛端盆出去。屋子里,陆天羽知道这是祖屋,埃塔不会随便让人来的,他就和卓玛奶奶说:“老人家,我不能住在这儿。”    
    卓玛奶奶并没有理他。她不紧不慢地推开门出去了,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缘因于缘,因缘于因”。


《原地》 第一部分哈达降生

    一头牦牛要生了。    
    母牦牛的分娩反应非常厉害。它的两只眼睛都努红了,努大了,浑身都在不停地抖动。母牦牛在卓玛身旁卧下,一边摆正了姿势。阵痛在不断加剧,血水已经外流。母牦牛一声接一声地呻吟了,非常痛苦地呻吟。小牦牛在一片血迹中,开始露出两条腿来。尕瓦木措兴奋地趁机抓住。卓玛蹲在旁边帮忙。    
    血不停地在流,小牦牛却被卡住一样生不下来。“得快想办法,”卓玛和尕瓦木措说,“这样下去,母牦牛会死的。”    
    尕瓦木措用劲儿又一次拉小牦牛的腿,没有一点儿进展。卓玛催尕瓦木措:“还犹豫什么,得想想办法啊!”    
    尕瓦木措伸手从卓玛腰里取出腰刀,抬起母牦牛的后腿,在母牦牛的腿间用刀为小生命开始豁门开路了。母牦牛疼痛地叫着,转入了无力的呻吟。血水如炸开洪堤的水一样往外淌。小牦牛在母亲的血水中轰然而出,奄奄一息的母牦牛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它连挪动一下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它曾经年轻漂亮的身体,在血迹与泥土中变得异常丑陋。清晨的风吹动着它长长的睫毛,它几次努力想睁一下眼睛,都没有成功,它的四肢随着奔涌不止的血,一阵一阵地痉挛。母牦牛正以一种惨烈与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告别。    
    尕瓦木措把血淋淋的小牦牛从拉了出来,提到一边。    
    卓玛愣在一边束手无策,她问尕瓦木措:“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尕瓦木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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