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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5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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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金问:“发表多少诗了?” 
  刘冬梅说:“二百余首。都是省以上刊物上发表的。” 
  满金又问:“加没加入省作协?” 
  刘冬梅说:“去年就是省作协的会员了。” 
  满金说:“我去年加入了中国作协。” 
  刘冬梅也一惊:“你也是诗人?” 
  满金说:“不,我是县长兼小说家。我出版过两本小说,都是自传体的。现在写的第三本书名就叫《满金》。” 
  “您……您该是我的老师。”刘冬梅看满金很短很粗的身材,很扁的脑袋和有一条很深的肉沟的下巴,眼睛一亮,说:“你很像一位写小说的作家,辽宁作家,姓白……” 
  满金一笑:“他啊,我认识。他们都说我们俩长得像。他是借了我的光。人们都对他说,你很像一位县长……” 
  刘冬梅就坐在满金跟前,口气也变了:“老师,我可找到了知音,这一天把我憋的,一村的人,一乡的人都是文盲,没有懂文学的,你说悲哀不悲哀……有几句口号,要想富,少养孩子多养兔,要想富,少养孩子多种树,把这种文化愚昧推向了极致!为什么不说,要想富,懂科学,也懂诗词歌赋!” 
  满金说:“要脱贫,必学文。” 
  刘冬梅说:“这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样。你可以在我们这儿搞个试点,把我们村变成文学大村。靠文学发财……” 
  满金笑了:“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小有差异。我想你们这里开发文化产业,十栋村出过三个文化名人,五四年这村有个叫刘漠的乡村教师在国家级刊物发表过中篇小说,七三年还出过一个叫刘凝金的诗人,还有一位散文家,现在河北省……但他是从这个村走出去的。当然这是个简单的人文背景之一,重要的是,十栋村的十栋青砖房都保存完好,这些青砖房大都建在清末……还有,十栋的后沟有城隍庙,是清末人们为纪念这里的县太爷周源株建的,这周源株就是本县人,字水桦,号满金,说和我同名也没有什么拉大旗扯虎皮的意思……” 
  刘冬梅瞪眼睛问:“搞文化景点?” 
  满金说:“对啊!” 
   
  刘冬梅看看墙上的表:“都快十二点了,满金老师,到我家吃饭去吧!” 
  满金说:“你会做啥饭啊?” 
  刘冬梅说:“我给你烙韭菜合子。” 
  满金说:“再熬点小米粥。就上你家去吃了。” 
  …… 
  满金县长亲自到刘冬梅家吃饭,也没引起太大的轰动,刘冬梅的母亲是一个六十年代在此地插队落户扎了根儿的老知青,嘴里叼着石林牌香烟,从唇缝里说:“冬梅的老师,过去教过冬梅,一直打听冬梅,可打听着了。” 
  村里人说:“冬梅的老师是县长,你们可要沾光啊。” 
  冬梅母亲把烟卷从嘴里拿下来,夹在左手指间,弹一下烟灰说:“不可能。满金县长一脸正气,优秀的领导干部,人家说了,要做焦玉禄式的干部……” 
  满金觉得刘冬梅的韭菜合子烙得还有些问题,就说:“馅里光韭菜和鸡蛋不行,得放点虾仁,没虾仁用虾皮代替也行,下星期我从县里带些虾仁来,我亲自烙……另外,要在平底锅里烙,火才均匀。” 
  刘冬梅笑了,觉得有些幸福:“行,行,下次你烙。” 
  两人快吃完的时候,刘冬梅说:“刘漠是我爷爷,刘凝金是我父亲……” 
  满金噎了一下:“啊呀好哇,文学世家啊。” 
  刘冬梅有些伤感地说:“我父亲很有才华,写了许多诗,可惜没等他出版一本诗集就死了。” 
  满金说:“将来你把你父亲的遗作整理出版,县政府帮你出资……” 
  刘冬梅盯了满金半天,才说:“老师……” 
   
  D 
   
  满金是个手艺人,是福镇上少有的手艺人。满金是果子匠。满金拿手的果子叫八裂糕,不算是家传的手艺,是他的祖爷从一个叫那日伦的满族人那里偷来的艺。满金的果子店在福镇的十字街口,满金的果子店店号很奇,不冠他的姓,也不用他的名,叫“腊月”果子店。这叫法,当然是有理由的,满金的闺女叫腊月。 
  满金五十岁刚过,媳妇也快到五十,但媳妇年轻,很白净,很瘦溜,看着就像三十多岁,她在店前卖货,满金在后院做糕点。女儿腊月考上大学走了,去了大连,是外国语大学,学的是西语,看样子,这腊月很难再回到福镇,这店号耀着眼,时间久了,人们不会将这店号和满金的闺女联系起来。 
  满金的生意做得红火,但做得也轻松。他一天只做六笼八裂糕,六十斤左右,上午十点出笼,中午十二点左右就都卖光了。 
  下午的时光,满金和媳妇都自由地去打发。媳妇回家料理家务,满金的家在镇上最体面的一座楼里,叫开泰楼,是镇上唯一的一座豪华商品楼,每一单元都是跃层。满金的家在楼的顶层,跃层上面就是阳光平台,还有一块四米见方的水池子……满金的媳妇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家务,但满金媳妇在忙家务时,会无比的愉快,因为她在忙家务时,屋里的音响总放着一个港台演员不断地重复的一首歌曲,叫什么什么不怕夜的黑。满金媳妇是福镇最幸福的媳妇。 
  满金下午的时光,远比上午要疲惫,满金在干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在收藏油灯。他下午要骑上摩托,一跑就是几个小时,到乡下转悠,收购各式各样的油灯。满金在他的跃层楼里,腾出了一间房专门摆放油灯。满金现在收藏了清初至民国间的各式油灯二十一件,他的目标是一百件。 
  那天是个美妙的日子,满金在青阳乡五棵树村,发现了一盏奇特的油灯,叫嘎娅灯,灯的所有者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叫陈怨莲。老妇人把那盏灯拿出来时,对满金说,这是金代的灯,金代有个皇帝叫完颜阿骨打,他有个妃子叫嘎娅,这灯是嘎娅的灯……嘎娅灯是牛角的底座,纯银油盏,灯腰支着两块兽骨,一块为男性的器物,一块为女性的器物,上有蝇头小字,是金文。 
  “你出个价吧?”满金身子有些发抖。 
  老妇人说:“一百斤八裂糕。” 
  满金笑了:“二百斤吧,三天后,我就给你送来。” 
  老妇人摇头:“不行。要一天送三两,送一年。而且必须要你亲自来送。当你最后一次送来糕点时,我把灯交给你。” 
  满金想了想:“好吧。” 
  满金不知一年的时光,是不是幸福的时光,当满金送完了第一趟糕点时,他觉得,这三百六十个日子里,对幸福的等待,并不漫长。 
   
  E 
   
  疯子满金2001年8月19日中午在西街口,发表了长篇演讲。这个演讲对福镇上的许多人来说,显得非常重要和恰到好处,因为8月19日中午12:10分左右,天上下着中雨,伴着米粒一样的小雹子,在街上购物的人和午休的工薪阶层正行进在路上,于是突如其来的雨加雹子将他们拦住,他们不得不到路旁长溜读报廊下面避雨(读报廊是邮局和共青团县委共建的,约长三十米,绿色石棉瓦封顶,是很适用的遮阳长廊)。人们就有机会和条件,去听疯子满金的演讲。他们不听也不行,不像他们在单位听领导做报告,可以打瞌睡,现在他们在凉爽的读报廊下,眼前是肆虐的风雨,而疯子在风雨中,无疑是让人心动的情景——疯子满金有机会站在交警指挥行车的安全岛上,凉爽地发表演讲。 
  疯子满金的演讲穿过了雨幕,与电闪雷鸣相伴—— 
  我们是什么?我们都是些小东西。 
  我们有时一文不值。 
  我们每天都在做下贱的事情,做下贱的事情,就证明了我们都是些小东西。小跳蚤,是比我们强多少倍的小东西,它跳得最高的时候能达到0。8英尺,是它身体长度的1500倍,人行吗,人永远也跳不过3米!…… 
  小蝇子,是很脏的小东西,但它比人具有抗病性,蝇子从来不会感冒,人就会。人是小蝇子都不如的小东西。 
  向你们介绍一位女人,这个女人不如跳蚤,不如小蝇子,是个可敬又可耻的小东西。 
   
  这女人是谁?可以是安娜·卡列尼娜,可以是朱丽叶,可以是罗淑兰可以是王艳萍……我们把它合起来,叫夏天的小东西。 
  夏天的小东西! 
  你的美丽上落满了灰尘。比如你的额上总有伤痕,比如你的眼睛总有血丝,比如你总发出老鼠放屁的声音,比如你对着镜子或是对着窗外树上那只得了癌症的喜鹊,朗读那首狗屁不如的诗—— 
  我是在夜里歌唱的水 
  我无影的灵魂倾诉着真实 
  把我抛向明天 
  你可以看到阳光身上的我 
  但我又不是虹…… 
  夏天的小东西,你把我抛向了明天,抛向了阳光的身上,我没有看见你,也没有看见虹,但我却看见了一个发生在夜里,在水里,和在阳光上的故事—— 
  夏天的小东西,生了一条毒蛇,没有性别,但有职务。这小东西,可以是某某协会的常务委员,或是某某理事会的常务理事长,或是什么什么荣誉主任,或是什么什么世纪之星……小小东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有了天分。 
  夏天的小东西! 
  你在秋天里寂静下来,回忆你的童年,回忆你童年时在墙角上撒尿,回忆你头上落着的那对叠在一起的蜻蜓……还有你在1981年8月12日在废弃的工地工棚里发生的事。 
  夏天的小东西,这都是你……(打雷了,疯子身子抖了一下,又傲然地立在安全岛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听他演讲的人们给他鼓了掌!) 
  夏天的小东西啊,你在电闪雷鸣中,应该看到一个清爽的灵魂,你被雨浇了,你就该还原一只跳蚤,一只蝇子……但你不能还原安娜·卡列尼娜、朱丽叶、罗淑兰或是王艳萍…… 
  …… 
  夏天的小东西! 
  夏天的小东西! 
  (雨停下来,人们开始赶路,交警过来,把满金从安全岛上请下来,交警是个瘦子,对满金说:“打瓦利希!”满金和交警握手,也说:“打瓦利希。”打瓦利希是一句此地人都熟悉的俄语。) 
   
  F 
   
  满金在一个雨天(是雨加米粒一样的雹子),在刘冬梅家里韭菜合子。满金从县里带来了虾仁、干贝,还有海参。满金把这些东西都放在馅里,又包进合子里。满金还带来一只平底铁锅。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坐下来吃合子了。 
  “尝尝我的手艺,刘冬梅同志。” 
  “不用吃,闻这味就香死人了。” 
  “这是我的发明,叫六鲜合子。” 
  “师母在家也能做好吃的东西?” 
  “她最拿手的应该是麻婆豆腐。” 
  “师母是南方人?” 
  “正宗的当地土特产。” 
  “受过高等教育?” 
  “读过两年师范。一直当小学教师。歌儿唱得好,会拉小提琴,人也长得漂亮,像混血,一米七三的身高……” 
  “老师真幸福……” 
  “让你说对了,我可真幸福。” 
  “你在家,不给师母做六鲜馅的合子?” 
  “不做,从来不给她做,这是我的手艺,我不轻易露给她看。” 
  …… 
  吃完合子,县长满金让刘冬梅陪他去十栋房后的城隍庙看看。刘冬梅坐上满金的吉普车去城隍庙。满金下乡不让人陪,也不让司机开车,都是他自己开。吉普车是新车,里面的东西俱全,有一把猎枪,一箱子仙桃牌的矿泉水,一箱康师傅大碗面,还有一条老牌子石林香烟。吉普车上的录放机质量很好,满金一踩上油门,就放董文华和杨玉莹的磁带,不知咋搞的,他就喜欢这两个歌星,别的歌星的歌儿一概不听。满金一听《春天的故事》,脑里就有春天的故事,一听《我轻轻地告诉你》,就真听出来有人在轻轻地告诉他什么…… 
  车开了。录放机里的歌声就又响了。 
  刘冬梅打量一下满金:“县长,我真不愿意听。” 
  满金问:“你喜欢谁的歌儿?” 
  刘冬梅说:“我喜欢腾格尔。喜欢他唱《我热恋的故乡》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唱得有特殊味道。腾格尔总给两个人唱歌,听得就韵味十足……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他的敌人。” 
  满金把车刹住了,看着刘冬梅:“冬梅同志,你很有思想深度。” 
  到了城隍庙,满金和刘冬梅就走进城隍庙。庙里有人,是个老人,也是看庙人。刘冬梅对老人说:“是满金县长。”老人惊着,抖着身子跟满金县长握手。刘冬梅向满金介绍:“张大爷,张焕章老爷子,他原是私塾先生,今年八十二岁了,还硬实着。” 
  老人笑着说:“我在城隍庙住了三十八年,与城隍爷周源株知县为伴,其乐融融啊。” 
  满金和刘冬梅围着城隍庙走了一圈儿,又在庙里看了又看,都觉得沮丧。满金说:“破落不堪,跟民宅没什么两样,无开发利用价值。” 
  张焕章老人说:“周源株知县是一代英才,当让后人知道。” 
   
  满金有兴趣地坐下,听张焕章老人讲,就问:“老人家,对周知县可知多少?” 
  张焕章说:“我父亲做过修撰,也做过江北另一个县的县令,他跟我说过周源株,他名源株,字水桦,号满金。为清远县人氏,后随父亲迁徙本县。清初进京殿试进甲榜三十五名,为贡生,后为琢州县令。他本人要求回老家,就在翌年,做了此县县令。其政绩有三:在任九年,为除旱情,打井四百眼,修坝三十余里;此县临山,匪患很厉害,周县令与地方绿营兵联手,清除山中三股匪患,保了一方的平安;还有周知县办学兴教育,出任镇上龙堂私学的每月一次的私塾先生,从不收半文钱……” 
  满金就叹道:“如此县令,怎不让人爱戴敬仰啊,可后人怎修这等破落的城隍庙纪念他……” 
  张焕章老人露出狡狯的笑来,说:“是让你说着了。这城隍庙是不叫城隍庙的,原叫成荒庙,何谓成荒,清末大学士费怀渊在《清吏诗阁》里有一诗,叫《送满金兄还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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