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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2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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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我俩化妆时我并没有把安心当成病人,可为什么一进入具体的规定情境一条鸿沟就立刻在我们彼此之间喀嚓豁开?这件事情发生后很长时间我一直都在想:“乙肝病毒携带者”们活得真不容易,平时也许看不出来什么,但真正的尴尬猛然出现在生活的细节里顿时就会让人感到切肤之痛。 
  一会儿,安心从卫生间里出来,化妆时的尴尬明显地已经被她藏到了笑脸后面,不管我当时脸上还残留着怎样的忐忑不安,安心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随后我们决定到宾馆楼外的草地上去采访,安心又恢复了常态跟着摄像师一蹦一跳地先我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敏感里,不得不费很大劲儿去调整自己。 
  草地上,夕阳中,安心继续在给我讲述着她的故事:“真的,大姐,1996年那次怀孕,我特别想留下那个孩子,我可以跟您说,自从我怀了孕以后,我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找我能吃得下的东西,千方百计地想增强自己的体质。为了能有奇迹诞生,我还去医院向医生咨询像我这样的人究竟能不能生下个健康的宝宝。记得有一次去医院,那天天上下着很大很大的雨,我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我丈夫那时候已经不可能再陪我。一个女专家给我看的病,那个女专家大约50多岁,她先问我怀孕了查体怎么一个人来,你丈夫呢?我没有向她解释什么,我不能说我丈夫根本就不同意我要这个孩子,我只是自己想对医生说说心里话,说我如果想要一个小孩有没有办法阻断病毒传染,问她如果继续妊娠是不是一定会给孩子带来麻烦?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太出乎我的预料了,那个女专家先是问我身体有什么不合适,开始脸上还满平静的,可是后来听我说我是个‘乙肝病毒携带者’,脸一下子就变了,立刻对我喊:‘什么?你是个‘乙肝病毒携带者’?快快,离我远一点,先别把病毒传染给我!’之后又补了一句:‘至于你要不要这个孩子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知道!’” 
  我不愿意相信世界上竟还有这样的医生或大夫,面对病人不分种类,不问病医治,首先把自己先保护起来?但安心在给我讲这件事情的时候,有好一阵子,眼泪一直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一开始就跟您说过了,那天天上下着很大的雨,我被那个女专家羞辱了一通之后跑出来,医院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一个人撑着伞,用伞挡着眼泪,那天的经历真是让我终生难忘,老天爷也哭,我也哭——” 
  为了“乙肝歧视”,安心十年来不知流过多少泪,第三个孩子又被做掉了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母亲完全有可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新生婴儿只要在出生后24小时内注射了“乙肝疫苗”,病毒就可以被阻断,其成功率高达90%。 
  我相信要是当时安心就知道有“乙肝疫苗”可以让她生个健康的宝宝,相信哪怕用她自己身上的肉去换她也会在所不惜。但是那个时候安心不知道,她也恐惧生孩子,又特别想要孩子。采访中我曾很严肃地问过她:“因为7年前你还不知道有‘乙肝疫苗’可以注射,生孩子确实对孩子有伤害的,一怀孕,孩子和病毒的问题就变得很现实很具体了,你就从来也没有担心过真的把乙肝病毒传给后代?你爱人的担忧你当时就一点也没有觉得有道理?” 
  安心告诉我:“我承认我丈夫当时是有道理的,但是7年前我想要孩子,我不知道有‘乙肝疫苗’可以注射,可医生也不知道吗?要是那个时候那个女专家肯告诉我有‘疫苗’可以阻断病毒,我的人生和现在就可能完全不同,这件事对于她就是多说那么一句话,可对于我完全可以换一个人生。当然,除非那个女专家也不知道。后来有一次我的一个朋友晚上10点多了打来电话,很远很远地打长途到我家,拿着话筒对准他们家的电视机让我听,当时中央教育台正在播放着一个节目,讲的就是乙肝在母婴传播的过程中怎样进行阻断,就是通过注射什么东西,我先生当时也在家,我就马上叫他来听,但是他不肯,他不相信电视,他就是一味地害怕。” 
  “是不是你丈夫认为两个人只要真心相爱并不一定要有小孩儿?”我尽可能站在她丈夫当时的角度来想问题,可是安心对我说:“大姐,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丈夫是很想要小孩儿的,只不过他不想和我生孩子。” 
  安心又一次向我说出了作为一个女人最难启齿的这句话,采访中这句话像一颗钉子,她一次次从心里拔出,每拔一次,心就得流一次血。 
  我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着可爱女儿的母亲,但是面对安心,在上海采访的那个黄昏,我知道无论我给予她什么样的同情,对于她,都是一片苍白和荒凉—— 
   
  北京著名的传染病医院,地坛医院,一位姓蔡的女大夫因为主持着一个特别网站成为了众多“乙肝病毒携带者”的知心人。几千封《信箱里的故事》没有手迹,见不到各种各样不同的信纸、信封,但读着这些信我分明能够感觉得到一种整齐划一了的痛苦、悲伤、愤怒和渴望。 
   
  采访安心,我的心像被什么人用绳子一类的东西给系了个死结,安心最后留给我的话是那样的悲切:“我活得太累了,觉得怎么也走不出连自己的丈夫都对我歧视的阴影,最后还是同意了和他分手。” 
  安心的“阴影”有多大?它在哪里?作为一个“健康人”我试图感性地理解安心,理解所有的“乙肝病毒携带者”,但是我知道那永远是挂一漏万,隔靴搔痒,人怎么能真正懂得他人心里的痛? 
  2003年7月,北京著名的传染病医院,地坛医院,最后一批SARS病人还没有完全康复,我们摄制组就去会见了一位很多“乙肝病毒携带者”都相当熟悉的女大夫蔡皓东。蔡大夫40多岁,本是一名传染病临床医生,近年来为了帮助乙肝患者和“乙肝病毒携带者”进行身体和心理咨询,她一方面继续在门诊为病人看病,另一方面又抽出时间来专门设立了一个乙肝网站。在蔡大夫那里我听说她有许多乙肝患者特别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从网上寄来的求助信,为了整理和留档,蔡大夫已经把它们一本本地装订成册,并给这些来信取了一个中性的名字叫《信箱里的故事》。 
  走进蔡大夫不大的电脑间兼办公室,我第一个要求就是先看看网上的来信,蔡大夫一边从高大的铁制书架上给我往下搬着一摞摞的装订册,一边不停地替来信人抱打着不平:“你快看看吧,你不看,我也得让你看,读了这些信你就知道这些人今天是在怎样的压力下生存!” 
  《信箱里的故事》简短、工整,没有手迹,没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信纸、信封,但读着这些信我分明能够感觉得到一种整齐划一了的痛苦、悲伤、愤怒和渴望。这些人的心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千万张嘴诉说着大致相同的苦难,面孔却仿佛只有一张。网络减少了人们面对面的交谈,却解除了人们的禁忌,让人心与心的大门有条件彼此敞开。 
  下面是我从蔡皓东的信箱里随意摘出的九个“故事”: 
   
  《信箱里的故事》1: 
   
  蔡大夫,您好! 
  我是安徽省望江县的一名普通教师(男,32岁),患乙肝已经多年,曾四处求医问药,但病情并不见好转,现已发展为早期肝硬化。因为我的病,家中积蓄已经花光,家人长年累月担惊受怕,更惨的是,我的五十多岁的母亲急得已经自尽,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我现在时时处于痛苦之中。我在家中是独生子,上有六十岁的老父,下有不谙世事的幼子,我好似没有尽完做人的责任,我不能死,如果我还能活上十年,父亲走了,孩子大了,我也死而无憾了,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工作多长时间。医生,请帮帮我吧,我把病历发给您,恳切希望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来为我看看,给我拟定一个治疗方案,我和我的家人将对您终生感谢! 
   
  《信箱里的故事》2: 
   
  尊敬的蔡医生:您好! 
  我是从网上知道您的,我的情况是这样的:我有“大三阳”已经是9年的事情了,基本上没有治疗过,肝功一直正常,大学毕业后在青岛工作,前一段辞职,找了一份新工作,但单位体检很快查出我是乙肝“大三阳”,结果立刻丢了饭碗。现在更可怕的是许多公司招工都要体检,都要查乙肝“两对半”(就像故意和我们过不去一样),那我就很难再找到一份差事,而我的父母一直是靠我养活着的,我没有了工作,我的父母怎么办?一家人怎么生活?难道今后我的命运就只有永远地呆在家中?我是多么期盼着您的帮助。 
   
  《信箱里的故事》3: 
   
  尊敬的蔡大夫,您好! 
  我是一名现在正在学习的硕士研究生,高考那年体检查出表面抗原和E抗原呈阳性,但是肝功正常,也没有过多为生活担忧过。但是现在我看到社会上对“乙肝病毒携带者”越来越歧视心里就开始慌,担心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怕给下一代造成伤害。前几天去查HBVDNA,结果病毒比较活跃,是10的7次方。大夫推荐我吃虎驹乙肝胶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携带”,我就无法找到工作,和正常人一样地成家、立业? 
   
  《信箱里的故事》4: 
   
  蔡医生:谢谢你在百忙中总是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肝功是正常的,可为何我的乙肝五项中会出现“大三阳”?目前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让我转阴吗?我体内有那么多的病毒,如何抑制,如何清除?况且我马上要参加研究生的考试,体检怎么办?我听说乙肝“大三阳”的人就不能读研了,心里很恐惧。我想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转阴,如何转?或者说如何能够闯过体检关?我总不能辛辛苦苦复习、考学,到头来却因为体检不能入学。希望你能给我帮助。谢谢! 
   
  《信箱里的故事》5: 
   
  蔡大夫,您好!因为尊敬您我也就不再向您隐瞒什么了。我有一个女朋友,我们谈了三年恋爱,感情很好,今年就准备结婚,可是两天前做体检,我的女朋友被查出是乙肝“小三阳”,我和她都很痛苦,因为这件事我们家都反对我们的婚事,我家里有两个亲人都是因为乙肝去世的,所以特别敏感,我现在想请问:“小三阳”能够治好吗?可以根治吗?我真的很痛苦,我父亲身体不好,我不想把他气死,可我的女朋友又很可怜,您快帮帮我,要快呀! 
   
  《信箱里的故事》6: 
   
  蔡大夫,您好。您还记得我吗?我原来给您提到过我曾经有一个不在乎我的“大三阳”而真心爱着我的女朋友,现在我们还真心相爱,但是今天我们却面临不得不分手的绝境,因为她的家庭坚决不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像我这样的“病人”,我的女朋友在家里受到了很大很大的压力,不得不答应她的父母,可心里又很难与我分手。现在我和我的女朋友天天在一起抱头痛哭,我们真的是太痛苦了,两个人真心相爱,想在一起过一辈子,就因为乙肝病毒携带这个原因命运就要把我们分开,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信箱里的故事》7: 
   
  蔡大夫,打扰了,我知道您目前正在收集“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处境和要求,我想把我的情况简单告诉您,我是一名重点大学法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今年27岁,品学兼优,在别人的眼里我好像前程似锦,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一个乙肝“小三阳”,我现在正面临毕业之后就有可能马上失业的困境,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信箱里的故事》8: 
   
  蔡大夫,收到您的回信我太高兴了!“一个烦恼的人”,现在又来麻烦您了。您知道我学的是计算机,在校期间我每年都是三好生,1999年大学毕业,进了政府机关,我很高兴,特别是我出身在农村,我们村就出了我一个大学生,全村人都以我为荣,但是我的肝有问题,根本不敢和家里说,怕父母伤心,我真没用,现在我十分害怕有一天单位体检查出我是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把我给炒了,那我的梦、父母的、全村人的梦就都破灭了,求您赶快给我治一治,我还是在这给您磕头了。 
   
  《信箱里的故事》9: 
   
  蔡大夫,您好。 
  我是北京人民大学的研究生,今年是我毕业、就业人生的关键转折点,我曾报考了国家部委,笔试和面试总成绩在报名者中是第一,但遭到了用人单位的拒绝,我很伤心,也让我很气愤,但我又能怪谁呢?怪谁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公务员考试都要查“两对半”,国家公务员是这样,其他社会用人单位就势必效仿把我们这类人看成“另类”,可携带病毒并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现在社会上对艾滋病病人都能那么理解,关爱有加,可对我们“乙肝病毒携带者”就视如洪水猛兽,别人的偏见和歧视我都能忍受,但我没有机会工作,没有权利,没法追求事业,这让我难以忍受。因此求您帮我们喊喊吧,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第一次听说“乙肝其实是一种性病,其传播渠道和艾滋病基本一样”时,我心里立刻就蹦出来了一个字:“脏”,这个字包含了很多难言之隐,也构成了所有“健康人”对“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嫌弃,更有理由让“乙肝病毒携带者”不愿意面对我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 
   
  记得还是刚组建了《乙肝歧视》节目的采访小组,大家一起从办公室出发去首都机场,路上组里有人说:“乙肝其实就是一种性病,其传播渠道和艾滋病基本一样”,这个说法让我好不难受,心里立刻就蹦出来了一个字:“脏”,这个字后来我想它包含着很多难言之隐,也构成了所有“健康人”对“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嫌弃,更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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