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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2期-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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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文体开放的远望与近观
韩少功 王 尧 
  王尧:现为苏州大学教授,著有《迟到的批判》等理论专著。 
  韩少功:男,湖南长沙人,现为海南省文联主席。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西望茅草地》、《归去来》,中篇小说《爸爸爸》、《女女女》,长篇小说《马桥词典》、《暗示》等,作品集有《韩少功文库》。首倡“寻根文学”,每一部重要作品在新时期文学中都有开创意义和独特价值。 
   
  为什么很多作家把目光投向散文 
   
  王尧:在中国丰厚的文化遗产中,有一个优秀的传统,就是文史哲不分家。读你的《暗示》,我突然想到文史哲不分家的传统。在这个传统中,中国文学的文体,其实是很特别的,譬如散文,还有章回体小说。 
  韩少功:中国最大的文体遗产,我觉得是散文。 
  王尧:我赞成这一说法。现代散文和古代散文的概念是不同的。 
  韩少功:古代散文是“大散文”,也可说是“杂文学”,不光是文学,也是历史和哲学甚至是科学。中国是一个农耕民族,古人对植物材料运用得比较多,在西汉早期发明了草木造纸,比蔡伦造纸其实更早。甘肃敦煌等地的文物出土可以证明这一点。有了这个纸,所思所感可以写下来。有啥说啥,有叙有议,也就形成了古代散文。没有农业就没有纸张,没有纸张就没有散文,差不多是这样一个过程。这使中国的文艺与其它民族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至少在16世纪以前是这样。比如在古代欧洲,主要的文艺形式,先是史诗,后是戏剧,都以口传为主要手段。为什么会这样?主要原因是造纸技术直到12世纪由阿拉伯人传入欧洲,与中国西汉有一千多年的时间差。我在乡下插队的时候,知道地方艺人们演“乔仔戏”,没有什么剧本,只有一些剧情梗概,由艺人们口口相传,与欧洲古代艺人的情况可能有些近似。 
  王尧:古代欧洲也有纸,但主要是羊皮纸。 
  韩少功:下埃及人发明过一种“纸草”,以草叶为纸,也传入到欧洲,但为什么没有后续的改进,也没有大面积传播,原因不明。羊皮纸是动物纸,又昂贵又笨重,用起来不方便,限制了欧洲古代文字的运用。严格地说,他们那时缺少“文学”而较多“剧艺”,缺少“文人”而较多“艺人”。出于同样的原因,欧洲与中国的诗歌也走着两条路。他们以歌当家,中国以诗当家。歌是唱出来的诗,诗是写下来的歌。歌很自然引导出戏剧,诗很自然催生出散文。我们看《诗经》,大部分作品都是录歌为诗,后来的汉乐府也是这样。到唐诗和宋词,便进一步文人化了,书面化了。中国除了西藏和蒙古这样一些游牧地区,一直没有出现过史诗,其实是一直没有出现过史歌,那是因为中国的历史都写在纸上,成了《史记》或者《汉书》,不需要歌手们用脑子来记,然后用口舌来唱。我到湖南苗族地区听歌手唱史,觉得倒是与史诗有点相似。但这在中国不是主流现象。 
  王尧:现代散文的源流既有英国随笔也有中国的古代散文。以前周作人比较多的是强调了晚明小品的影响,也就是言志派散文的影响。 
  韩少功:到了20世纪,中国从西方学来了一些文艺样式,比如话剧、电影、欧式小说、阶梯诗等等,文艺品种目录有爆炸式的扩充,但西方的散文没有给人们太多陌生感。因为类似的东西中国从来就不缺,而且多得车载斗量。中国几乎每张报纸上都设有文学副刊,主要是发表散文,成了一大特色。欧美的报上一般就有个书评版,然后就是娱乐版,很少见到副刊散文。 
  王尧:现代散文的发生、发展始终是和报纸副刊的兴起联系在一起的。当代也是这样。 
  韩少功:最近这些年,像张承志、史铁生这样一些作家,以前都写过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小说,玩得算是得心应手,但突然都金盆洗手,改弦易辙,纷纷转向散文。张承志还对我说过:小说是一种堕落的形式。我不知道当年鲁迅是不是有过这种感想,因为鲁迅除了早期写一点小说,后期作品也多是散文。我当然不会相信小说这种形式就会灭亡,更愿意相信小说今后还大有作为。但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我心目中的这些优秀作家都把目光投向散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道理?中国的散文遗产里包含了丰富的写作经验,包含了特殊的人文传统,我们不能随意地把它抛弃。这不仅是对中国文化遗产,也是对世界文化遗产的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但这样说,恐怕只能是说了一个方面的理由。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理由?甚至更重要的理由? 
  王尧:我曾经提出一个看法,散文是知识分子情感与思想最为自由最为朴实的一种表达方式。现在许多作家写散文,与他们的知识分子身份有关,在目前这样一种情形下,知识分子总要对公共领域的思想问题表达自己的思考,因此选择散文这样一个文体是必然的。俄国的知识分子也曾有这样一个阶段。所以我一直坚持认为,散文创作不能职业化。 
   
  散文与戏剧是中西方不同的传统依托 
   
  韩少功:我同意“最自由”和“最朴实”的说法。我在一篇文章里说过:散文像散步,是日常的、朴素的、甚至是赤裸裸的,小说和戏剧像芭蕾步和太空步,相对来说要技术化一些。这里说的小说,其实是指欧洲式小说。这个小说的前身是戏剧。亚里士多德写过一本《诗学》,应该更名为《剧学》,译者似乎不知道当时的“诗”就是指戏剧,尤其是指悲剧。亚里士多德给这些“诗”规定了六个要素:人物、情节、主题、台词、场景、歌曲,你看看,哪里还是“诗”呢?明明就是剧。这六要素,差不多也就是后来欧洲小说的要素,体现了他们的小说是戏剧的嫡传儿子,是一种“后戏剧文体”。古希腊人是很讲规则的,讲公理的,所以亚里士多德在书中总结戏剧规则,像要制订一本操作手册。比如一出戏只能有多长,一个作品应该有多少伴唱和序曲,一个舞台上最多只能有三个人讲话等等,他都作了说明。他还说,坏人做坏事,不会让观众惊奇,所以应该让坏人做好事。好人做好事,也不会让观众惊奇,所以应该让好人做错事。他认为,最好的悲剧,一般是在亲人关系中产生仇恨,或在仇人关系中产生友爱,这样才能激起观众们的“怜悯”和“恐惧”。他的这些规定,很容易让我们想起莎士比亚、易卜生以及高乃依,也很容易让人想起巴尔扎克、雨果、狄更斯、大仲马,还有五四运动以后中国的一些仿制品。这些小说家都是古希腊悲剧的接班人,是亚里士多德的好学生,继承了一种感受和表达生活的“后戏剧”方式。 
  王尧:你的《马桥词典》与《暗示》作为小说出现在文坛,总是引起很多争议。这两本书显然与你说的欧化小说有相当距离。 
  韩少功:《暗示》在中国内地出版时,被出版社定性为“小说”;在台湾出版时,被出版社定性为“笔记体小说”。我没有表示反对。有人指出这样的文体根本算不上小说,我同样没有表示反对。因为小说的概念本来就不曾统一。如果说欧洲传统小说是“后戏剧”的,那么中国传统小说是“后散文”的,两者来路不一,概念也不一。中国古代是散文超级大国,而且古人大多信奉“文无定规”、“文无定法”,偏重于应顺自然,信马由缰,随心所欲。从这种散文中脱胎出来,小说一开始叫笔记,叫话本,后来叫章回小说,是一个把散文故事化、口语化、大众传播化的走向。《三国演义》就脱胎于《三国志》。这样的小说一开始也有些散文面孔,比如《太平广记》一类从唐代开始的大量传奇话本,几乎无法让人分清散文与小说的界线。明、清两代的古典长篇小说中,除了《红楼梦》较为接近欧式的焦点结构,其它都多少有些信天游,十八扯,长藤结瓜,说到哪里算哪里,有一种散漫无拘的明显痕迹。《镜花缘》、《官场现形记》都是这样,是“清明上河图”式的散点透视。胡适采用欧洲小说的标准,所以叹惜中国虽然有这么多长篇小说,但没有一部真正像样的长篇小说。 
  王尧:把小说分成“后戏剧”与“后散文”两个传统,是一个有趣的提法。这两种不同的传统里,包含着不同的写作经验和写作心态。 
  韩少功:写戏剧与写散文是不一样的。戏剧只能在人口集中的地方产生,必须通过创作集体的合作才能搬上舞台;散文则可以在偏僻之地产生,一般是由作者单独和寂寞地完成。戏剧是一种现场交流,直接面对着近前的观众;写散文通常是孤灯一盏,独自面壁,读者只是往后的一种可能,有没有,有多少,实在说不定。戏剧的观众里有读书人,也有文盲和半文盲,趣味的公共性必须被作者顾及;而散文的读者只可能是读书人,甚至只是作者所指定的“知音”,趣味的特异性可以由作者充分地坚守,哪怕准备承受“藏之名山”的长期埋没。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区别。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中、西方不同文艺传统的区别,差不多就是根源于散文与戏剧的区别。雅典、罗马有那么多剧场,连一个小小的庞贝古城也有好几个,对于中国文人来说是陌生的。 
  王尧:实践者的处境、体会等方面都各有侧重。 
  韩少功:对文艺功能的认识也就不大相同。亚里士多德强调一是“娱乐”,二是“教育”,用中国话来说叫作“寓教于乐”。剧艺家们面对满场观众时,恐怕自然会有这种服务型的想法。中国古人所强调的,一是“诗言志”,二是“歌咏情”,最像是文学家们孤灯将尽独自徘徊时的想法,是一种表现型的创作主张。前者是以观众为本位,后者是以作者为本位。 
  王尧:很多人说过,西方艺术以摹仿为本,中国艺术以比兴为本。王元化先生也是这个观点。 
  韩少功:其实,摹仿就是舞台演剧的基本套路,比兴就是纸上写诗的主要方法,后来也是散文方法的一部分。 
  王尧:那你如何看待中国传统的戏剧? 
  韩少功:中国的戏剧出现较晚,而且来源于曲与调,比如徽剧就来源于徽调。戏曲戏曲,戏与曲是亲戚。这种戏曲一般来说有很强的地方性、民间性、市井性、游戏性,不像欧洲戏剧是文艺的主流和正统,也不擅长表现“诸神”和“英雄”这样的重大题材。老百姓说“书真戏假”,“书雅戏俗”,戏是闹着玩的,在文人眼里地位比较低。《四库全书》七万多卷,什么都收录,就是不收录戏剧。晚清以后出现“文人剧”、“文明戏”,直到60年代以京剧为代表的现代戏剧改革,才是用欧洲戏剧观来改造中国戏曲。 
   
  我撞上了一个作品稀缺的年代 
   
  王尧:在《暗示》没有发表前,我听说你在写一部长篇小说。李锐当时对我说,你对文体的要求很高。从《爸爸爸》到《马桥词典》再到《暗示》,你的创新意识是非常自觉的。近二十年来,你一直处于一个比较好的状态,是一个不断突破自己也突破别人的作家。我们俩已经谈了许多问题,今天是不是一起回顾一下你的创作道路。前几次也零星谈到这方面的内容。 
  韩少功:谈不上文体自觉,这些年不过就是写写看看,看看写写。我的创作大部分时候也不是处于好状态。 
  王尧:你的创作开始于知青后期。 
  韩少功:当时在农村,既不能考大学,也不能进工厂,理工科知识没有什么用,就只好读点文学。除了浩然、赵树理、周立波以外,高尔基、普希金、法捷耶夫、契诃夫、艾特玛托夫,还有一个柯切托夫,写过《茹尔宾一家》和《叶尔绍夫兄弟》的,是我最早接触的外国作家。海明威和杰克·伦敦的书读过,但没记住他们的名字,直到多少年后兴冲冲买了他们的书,一翻开才发现,怎么这样眼熟呢?那时候写过一些戏曲节目,写一些通讯报导和公文材料,是上面安排的任务。但如何通过文学表达自己的思想感受,问题已经渐渐进入视线。“文革”结束以后,伤痕文学,反思文学,都有一股苏俄文学的味。作家们向往伤感的英雄主义,加上一点冰清玉洁的爱情,加上一点土地和河流,常常用奔驰火车或者工厂区的灯海,给故事一个现代化的尾巴。我当时觉得这是最美的文学。 
  王尧:新时期初期,有些作家甚至是延续当年的惯性。这在一个历史转折期是很正常的。“解冻文学”是前苏联的一种提法,中国的新时期也可以说是个“解冻时期”。 
  韩少功:我撞上了一个作品稀缺的时代,一个较为空旷的文坛,所以起步比较容易。那时候写作的人不是很多,文化生活又比较单调,没有电视,没有足球,没有卡拉OK也没有国标舞,全国人民除了看党报就只能看几本文学杂志,十亿人八小时以外的时间,全等着文学去占领。《人民文学》可以发行到170万份,在今天看来是天文数字。我发表一个短篇小说《月兰》,居然收到上千封读者来信,在今天看来也是天文数字。有一个农民在来信中说:我给全村人读你的小说,读得大家都哭了。你想想:那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现在还可能有这种全村人坐在一起读小说的事情吗?当时文学确实起到了思想解放排头兵的作用,从总体上来说,比新闻、理论及其它方面表现得更勇敢和更敏锐,所以差不多每个月都有热点,每个月都有轰动,攻城掠地,摧枯拉朽,思想禁区一个个被文学攻破。我想,这样一种文学黄金时期在历史上肯定并不多见。中国在五四以后有过这么一段。这种情况下的文学不仅仅是文学,文学后面有一个全新社会思潮的强力推动,有一只看不见的历史之手。我们可能只是写了几块瓦片,但历史的五彩灯光,使它们在那一刻像钻石一样耀眼。 
  我想把小说做成一个公园 
   
  王尧:80年代中期你和一些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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