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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贝利.芬历险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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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说了,他们并非同一天都布道——只有其中一个布道。”
“那么其余的人干些什么呢?”
“哦,没有多少事。到处走走,递递盘子,收收布施,——如此等等。不过一般他们不干什么。”
“那么,要他们有什么用?”
“哈,是为了有气派嘛。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才不要懂得这样的蠢事呢。英国人对待佣人怎么样?他们对待佣人比我们对待黑奴强些么?”
“不!一个佣人在那里是不算人的。他们所受的待遇连狗还不如。”
“象我们这样给他们假期么?象圣诞节啊,新年啊,七月四日等等的。”
“哦,听我说!从这一些,人们就知道你没有去过英国。啊,豁①——嗳,琼娜,他们从年初一到年底,从没有假期,从没有去过马戏团,从没有上过戏院,也没有看过黑奴表演,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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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赫克在这里几乎说出了“豁嘴”这样不礼貌的话,幸亏说了“豁”急忙收住。
“教堂也不去么?”
“教堂也不去。”
“不过你怎么经常上教堂?”
啊,我又给问住了。我忘了自个儿是老头儿的仆人啦。不过一转眼间,我马上胡乱抓住了一种解释,说一个侍从怎样跟一个仆人是不同的,不论他本人高兴或者不高兴,他非得上教堂去,去跟一家人坐在一起,因为这是法律上有了规定的。不过我这个解释搞得不怎么样,我解释完以后,她仿佛还不满意。她说:“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一直在跟我撒谎?”
“我说的是老实话。”我说。
“连一句假话也没有?”
“连一句假话也没有,没有撒一句谎。”我说。
“把你的手放在这一本册子上,然后这么说一遍。”
我一看,不是什么别的书,只是一本字典,所以我就把手按在上面,然后又说了一遍。这样,她显得比较满意些,说道:“那好吧,其中有一些,我信。不过其余的话,要我的命也不能信。”
“琼,你不信的是什么啊?”玛丽·珍妮跨进门来,苏珊跟在她的后面。“你这样对他说话,他一个生人,离自己的人那么遥远,这样说话既不应该,又不客气。换个位置,你愿意人家这样对待你么?”
“你总是这样个脾气,玛丽——怕人家受委屈,爱半道上便插进来帮人家。我并没有得罪他啊。依我看,他有些事说得加油加醋的,我在说,我不能句句都照吞不误。我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这么小事一桩,我想他还受得住,不是么?”
“我才不管是小事还是大事哩。他是在我们家作客,你说这一些是不对的。你要是在他的位置上,这些话会叫你害臊的,因为这个缘故,凡是能叫人家害臊的话,你都不该对别人说。”
“只是,玛丽,他在说——”
“他说些什么,这不相干——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应该对他和和气气,凡是足以让人家感觉到自己不在本乡本土、不是和自家人在一起的话,一概不说。”
我对自个儿说:“恰恰正是这样一位姑娘,我却听任那个老流氓去抢劫她的钱财!”
随后苏珊她也插了进来。你信不信,她把豁嘴狠狠地剋了一顿!
我便对自个儿说,这是又一位姑娘,我却听任那个老流氓抢劫她的钱财!
随后玛丽·珍妮又责怪了一通,随后又甜甜蜜蜜、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这是她的章法——不过等到她把话说完,可怜的豁嘴就无话可说了,只是一迭声地央告起来。
“那么好吧,”另外两位姑娘说,“你就请他原谅吧。”
她也照着办了。而且她说得多么动人啊。她是说得如此动人,听起来叫人多么快乐。我真是但愿能给她讲一千回的谎话,好叫她再这么说一回。
我对自个儿说,这是又一位姑娘,我正听任那位老流氓抢劫她的钱财。她赔了不是以后,她们便对我百般殷勤,让我觉得是在自己家里,是和朋友在一起。我呢,只觉得自己何等缺德、何等卑鄙、何等丧失人格。我对自个儿说,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死活也要把那笔钱给藏起来。
于是我就跑开了,——我嘴里说是去睡觉的,我的意思却是说等一会儿再说吧。我一个人在的时候,独自把当前的事从头至尾在心里过了一遍。我对自个儿说,要不要由我私下里去找那位医生,把这两个骗子都加以告发呢?不——这不妥。他说不定会说出来是谁告诉了他的。那么,国王和公爵准会狠狠地收拾我。我该不该私下里去告诉玛丽·珍妮呢?不——这个办法不行。她脸上的表情准定会表现出一种暗示来。如今既然他们把钱弄到了手,他们便会立刻溜之大吉,把钱带走,不见踪影。要是她找人帮忙,我看啊,在事情真相大白以前,我会被卷了进去。不,除了一个办法,其它的路子都行不通。无论如何,非得由我把钱偷到手。我非得找出一个办法来,把钱偷到手,而又不致叫他们起疑心,以为是我偷的。他们在这里正得手哩。他们是不会马上就离开的。在把这家人家和这个镇子油水挤干以前,是不会走的。所以我还有的是机会。我要把钱偷到手,藏起来。等我到了大河下游,我可以写封信,告诉玛丽·珍妮钱藏在哪里。不过嘛,只要做得到的话,最好今晚上便能偷到手。因为医生不见得象他所说的真的撒手不管这事了,他未必真会善罢甘休。他反倒兴许会把他们吓得从这里逃走哩。
于是我思量,还是由我去房间里搜一搜。在楼上,厅堂里是黑的。我先找到了公爵的那一间卧室,便用手到处摸着。不过我一想,按照国王的脾气,未必会肯叫别人照管好这笔钱,而是非得由他自己管不可的,于是我去了他那间房间,到处掏摸。然而我发现,没有一支蜡烛,我什么也干不成。当然啰,我并没有点燃蜡烛。依我看,还是得走另一条路——躲起来,偷听。正在这个时刻,我听到有脚步声。我想钻到床底下面为好,便伸手去摸床。不过我原以为放床的地方,却并没有床。我摸到的是遮住珍妮小姐衣衫的布幔,我便纵身一跃,跳到了布幔后边,躲在衣衫中间,一动不动站着。
他们进来了,随后把门一关。公爵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弯下身子,朝床底下张望。我真是高兴极了,刚才我本想摸到床,可并没有摸到。不过嘛,你要知道,人如果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便很自然的会想到要藏到床底下去。他们坐了下来。国王说:“你有什么话要说?有话就快说。因为咱们要是在楼下大着嗓子谈论丧事,总要比在楼上让人家议论我们来得安全些。”
“喂,我要说的是:卡贝,我心里不安着哪。我感到不舒坦啊。那个医生老压在我的心上。我要知道你的打算。我如今想到了一个念头,我看是稳妥的。”
“什么念头,公爵?”
“今晨三点钟以前,我们最好溜之大吉,带了已经到手的,飞快地赶到大河下游去。特别是这样,既然得来这么轻易——又还给了我们,简直可以说是当面扔给我们的。我们原本以为非得重新偷回来才行哩。我主张就此罢手,来个溜之大吉。”
这话叫我感到情况不妙。在一两个钟头以前,也许感觉会不一样,可如今听了,感到情况不妙,很是灰心失望。国王发急了,嚷道:“什么?其余的财产还没有拍卖掉就走?像两个傻瓜蛋那样就此开路。值八九千块钱的财产就在我们手边,尽我们捡,反倒丢着不管,——而且全都是能轻易便脱手的。”
公爵嘟嘟囔囔地说,那袋金洋就够了嘛,他可不愿进一步冒什么险啦——不愿意把几个孤女抢个精光。
“嘿,听你说的!”国王说,“我们并没有抢劫她们,不过就只是这钱嘛。那些买家产的才是受害者嘛。因为只要一发现我们并非财产的主人——我们溜掉以后,不用多久便会查明的——那么这回买卖便并无法律效力,财产就会物归原主。这些孤女就会重新取得这些财产,这对她们来说,就心满意足啦。她们还年轻,手脚轻快,挣钱吃饭并非难事。她们并不会受什么苦。啊,你只要好生想一想,世上赶不上她们的,还有成千上万个人呢。天啊,她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国王把公爵说得晕头晕脑,他最后便屈服了,说那就这样吧。不过他还说,这样耽下去,还有医生威胁着他们,他确信那是傻瓜才会这么干。不过国王说:“滚他妈的医生!我们还在乎他么?镇上所有的傻瓜不都是站到了我们这一边么?这难道不是占任何一个镇子上的大多数了么?”
于是他们准备重新到楼底下去。公爵说:“我看这笔钱藏的地方不合适。”
这话我听了为之精神一振。我原本以为我得不到什么线索找到这笔钱啦。国王说:“为什么?”
“因为玛丽·珍妮从现在起要守孝。她会吩咐那个收拾这间屋子的黑奴,把衣物装进盒子里收起来。难道你以为黑奴发现了这笔钱,不会顺手借一些么?”
“公爵,你的脑袋又精明起来啦。”国王说。他在离我两三英尺的地方的布幔下边摸了一会儿。我紧贴住墙,纹丝不动,尽管身子在颤抖。要是这些家伙抓住了我的话,真不知道他们会对我说些什么。我就思忖着,要是他们真的把我给逮住了,我该怎么办?不过,我还来不及在念头一闪以后进一步进行思考,国王已经把钱袋拿到了手。他根本没有怀疑到我竟然就在旁边。他们拿过袋子,往羽绒褥子底下一张草垫子的裂缝里使劲塞,塞了足足有一两英尺深。还说,这么一放,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因为一个黑奴只会整理整理羽绒褥子,不会动草垫子,草垫子一年只翻两回,把钱塞在里面,就不会有被偷的危险啦。
不过我比他们知道得更多一些吧。他们才只下了三步楼梯,我就把东西取到了手。我摸着上去,走进了我的小间,先行找个地方藏了起来,以便以后再找个更好的地方。据我判断,放在屋子外面什么一个地方为好。因为一旦这些家伙发现丢了,肯定会在整个屋子里搜个不亦乐乎,这我很明白。于是我转身睡了,身上的衣服一件未脱。但是要睡也睡不着,心里火烧火燎似的,只想把事情办了。随后听到国王和公爵走上楼来。我便从毛毡上滚下来,下巴颏搁在梯子口上,等着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不过什么事也没有。
我就这样等着。后来夜深了,一切的声音全都静了下来,而清早的声息呢,也还没有开始,我这才溜下了梯子。
第二七章
我爬到了他们房间的门前去听,只听见他们在打呼噜,我就一路踮着脚尖,顺顺当当下了楼梯。四下里一点声响也没有。我从饭厅一道门缝里往里望,见到守灵的人都在椅子上睡着了。门朝客厅开着,遗体放在客厅里。两间屋里都各点了一支蜡烛。我走了过去。客厅的门是开着的。不过除了彼得的遗体外,我没有见到那里还有什么别的人。于是我继续往前走,可是前门是上了锁的,钥匙不在那儿。正是在这个时刻,我听到有人从我背后的楼梯上下来。我便奔进客厅,急忙往四下里张望一下,发现眼下唯一可以藏钱袋的地方只有在棺材里了。棺材盖移开了大约有一英尺宽,这样就可以看到棺材下面死者的脸,脸上盖着一块潮湿的布。死者身上穿着尸衣。我把钱袋放在棺材盖下面,恰好在死者双手交叉着的下边。害得我全身直发抖。死者双手是冰凉凉的。接着我从房间的这一头跑回到另一头,躲在门背后。
下来的是玛丽·珍妮。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棺材边跪了下来,朝里边看了一下,然后掏出手帕掩着脸。我看到她是在哭泣,虽说我并没有能听到声音。她的背朝着我。我偷偷溜出来。走过餐厅的时候,我想确定一下,看我有没有被守灵的发现。所以我从门缝里张望了一下,见到一切正常,那些人根本没有动弹。
我一溜烟上了床,心里有些不称心,因为我费尽了心思,又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却只能搞成这个样子。我在心里思忖,如果钱袋能在那里安然无恙,我到大河下游一两百英里地以后,便可以写个信给玛丽·珍妮,她就能把棺材掘起来,把钱拿到手。不过嘛,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人家来钉棺材盖的时候,钱袋给发现了。这样,国王又会得到这笔钱。在这以后,要找个机会,从他手里弄出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当然啰,我一心想溜下去,把钱从棺材里取出来,不过我没有这样做。天色每一分钟都渐渐亮起来了,守灵的人,有一些会很快醒来的,我说不定会给逮住啊——逮住时手里还明明有六千块大洋,而且谁也没有雇我来照管这笔钱啊。这样的事,我可不愿意牵扯进去。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早上我下楼梯的时候,客厅的门是关了的,守灵的人都走了。四周没有别的什么人,只有家里的人,还有巴特雷寡妇,还有我们这帮家伙。我仔细察看他们的脸,看有没有发生什么情况,可是看不出来。
快正午的时候,承办殡葬的那一些人到了,他们把棺材搁在屋子中央几张椅子上,又放好了一排椅子,包括原来自家的和跟邻居借的,把大厅、客厅、餐室都塞得满满的。我看到棺材盖还是原来见到的那个样子,不过当着四周这么多人,我没有往盖子下面望一望究竟。
随后人们开始往里挤,那两个败类和几位闺女在棺材前面的前排就坐。人们排成单行,一个个绕着棺材慢慢走过去,还低下头去看看死者的遗容,这样每人有一分钟的光景,一共半个钟点,有些人还掉了几滴眼泪。一切都又安静,又肃穆,只有闺女们和两个败类手帕掩着眼睛,垂着脑袋,发出一两声呜咽。除了脚擦着地板的声音和擤鼻涕的声音以外,没有任何别的声音——因为人们总是在丧仪上比在别的场合更多地擤鼻涕。教堂里除外。
屋里挤满了人,承办殡葬的人带着黑手套、轻手轻脚地四处张罗,作一些最后的安排,把人和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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