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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3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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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剧情推向高潮。尉屠耆看得忘乎所以,竟然击节叫起好来: 
  “妙!妙啊……” 
  那紫衣女子驻足怒视,唿哨一声,众乐师四散而去,刹那没了踪迹。再看独舞之女,面色青白,狰狞而笑:“咯咯咯,嘻嘻嘻……”尉屠耆只觉一股冷气飒然而至,不禁万分骇然,正自发抖间,再定睛细看,那女子也已遁身而去,踪影皆无。 
  尉屠耆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他认定这些定然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心境欠佳,酒醉而已,但是刚刚出现的那众多天女丰腴的身体和轻盈舒展的手臂,以及乐师们美妙的音乐却又那么清晰可辨,尤其是紫衣舞女那长带飘飘的优雅舞蹈,以及他鼻翼尚存的花蕊般的幽香,简直让这位目瞪口呆的国王不知所措。 
  他有些糊涂了,当他从蒿丛中拣起一支乐师们遗下的胡笳时,他甚至仍然没从梦魇中清醒。 
   
  九 
   
  说起来有些好笑,自打离开楼兰南迁至鄯善起,这位不幸的国王就总做噩梦。梦的内容都是一样的:总是在一个叫不上名字的繁华之处,吟诗饮酒,赏乐观月,极尽“葡萄美酒夜光杯”之奢华。酒宴行至酣处,也总有一貌若天仙的女子击鼓而歌,又弃鼓而蹈,顿时奇香扑鼻,云气缭绕,观者狂呼乱吼,亢奋异常。眼见得那舞女渐旋渐快渐旋渐近,及至腾挪到伸手可及之处,蓦地一个亮相,钉住莲步,尉屠耆正自斜睨,却见那女子扭转云髻,嗬嗬冷笑,苍白的脸上鲜血淋漓,极为可怖。 
  尉屠耆亦总是大叫一声,悚然惊醒。。。。。。 
  他认出那张血气弥漫的面孔乃是亡故的兄嫂安归王后的脸! 
  他还能清晰地记得酒宴上自己吟过的诗句:“扬眉动目踏花毯,红汗交流珠帽偏。” 
  如此三番五次,弄得这位新王神思恍惚,竟害怕起黑夜来。 
  他决定回一次楼兰。他没有跟距鄯善仅三十余里的汉军营寨取得联系,而是独自一人悄悄开始做回归的准备。粮草、兵士、武器、运驮物资的骆驼马匹……更重要的是,他要准备足够的炊用水以防不测。那一年的夏秋之交,他亲自带领数百人的精悍军士借着夜幕的掩护离开了鄯善城。他们晓行夜宿,连续走了七天七夜之后,终于在一天傍晚来到了罗布泊畔。 
  除去留下为数极少的看护辎重的人员,其余军士都换乘战马,杀向久违了的楼兰城。当急驰的马蹄声和迎风挥舞的刀剑声划破了黄昏中的宁静时,每个将士心中那种思念故土的鲜血都被灼灼点燃了。杀啊!一名银盔将士怒吼一声,带头扑向黑咕隆咚的城门。其他的军卒受到鼓舞,也不顾一切紧随其后,等他们逼近城墙时,狂泄而下的箭矢如疾风暴雨兜头浇下,立时裹住了那团刀光剑影。似乎仅仅一袋烟的功夫,尉屠耆所带去的五百精兵就折损大半。剩下的兵士即便幸运地没被射伤,也魂飞胆寒丧失了战斗力。尉屠耆只好下令撤回。 
  翌日上午,尉屠耆是在帐内把玩那根制作精美的胡笳中度过的。虽说昨夜几乎一宿没合过眼,但他心情很好,一边仔细摩挲笳骨上的花纹,一边舐孔试奏了一曲。当亮丽婉转的笛音传送到尘沙滚滚的帐外时,连昏黄的阳光似乎也受到了些微的颤动。 
  下午,风似乎又小了些,他决定率领部分士卒去罗布泊和城外的墓地巡视一下。马队在软沙中行走十分困难,短短十几公里的路程,走走停停拖延了好久。后来,他们终于来到了昔日的绿洲上。纵目远眺,但见狂风肆虐,天晦地冥,一座座沙丘顷刻之间,便会化为漫天尘埃滚荡开去。突然,一个士兵惊呼起来:“快看,流沙!”大家扭头望去,只见顺着光秃秃的河床,遍地流沙宛如河水一样急速流淌,人和马的下半身全隐没在尘霾之中,像被施了魔法似的腾云驾雾在沙海中漂浮。尉屠耆真担心会被这遮天蔽日的沙浪吞没掉。 
  当他们艰难地回到城里的帐篷里时,大家面面相觑,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每个人除了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之外,皆满面灰沙,如土地爷出世。 
  他们试图在城里找到过去的那眼古井,但是几名兵卒挖了好几个时辰,依然毫无所获。这与尉屠耆在城外寻找罗布泊和安归王后的墓地一样,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仿佛它们原本就不曾存在过似的。 
  全体鄯善兵士就着沙土吃了顿晚餐。 
  尉屠耆暗暗做好了今夜再次目睹紫衣舞女与众乐师的准备。他还命人在安归王后的寝宫废墟外设下埋伏,以防备那些精灵般的天女们受到惊吓逃走。 
  但是挨至夤夜,仍然毫无动静。这时天气骤凉,士卒们冷得瑟瑟发抖,夜穹中似乎又飘起雪花来。到了下半夜,风刮得更厉害了。尉屠耆猜测那美丽女子不会再度降临这荒芜之地了,他甚至怀疑昨夜的一切是否真是自己的幻觉。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虚空幻影。他搓搓冻得发麻的双掌,苦笑着摇摇头,正要吩咐埋伏的兵士们撤回,隐隐约约听见一种奇怪的低啸声,如同怪兽吼叫一般直抵耳廓,并与不知何时更为猛烈的风沙一起,搅成一团。 
  尉屠耆命人出去打探。一个机灵的兵卒立刻翻身上马驰向残缺不全的城门。风刮得人和马几乎睁不开眼睛,策马前行的兵卒感到面颊麻痛,呼吸困难,但是他拼力向前,终于接近了城门的敌楼。几个着装奇异的士兵挥舞弯刀,一声不吭便扑了上来,鄯善兵卒立刻拔剑迎战,强劲的风沙中几乎听不见刀剑格斗的铿锵之音。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异邦兵士倒下去了。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体力渐渐不支的鄯善兵卒露出破绽,被一把弯刀连肩带背斜着劈为两段,喷溅而出的鲜血像一道黑夜里的彩虹绚烂夺目,在沙尘滚荡的地上留下一汪血红,但很快又被势不可挡的沙浪吞噬了。 
  尉屠耆在大帐里等得正心焦,那种可怕的低啸声更响地逼近了。他预感到将要出事,而打探消息的士卒久不见还,似乎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沙漠妖魔前来施虐?不行,我必须立即再派探马前往城外……这回,是两名英勇善战的将领被派了出去。他们挟长枪向狂风黄沙中摇摇欲坠的城门楼奔去。转过两条街巷,又过了往日的佛寺,忽然,一阵比风沙更密集的箭雨迎头射来,一个鄯善将领被射中摔下马去,剩下的一个立刻挺枪迎战,几乎在箭雨到来的同时,他被一群身着奇特衣裳的异邦兵士包围,但是他毫无惧色,连杀数人。 
  那匹失去鄯善将领的战马打个旋,扬蹄甩鬃,双目圆睁,咴咴长嘶着,向昏暗的沙尘中心驰去。尉屠耆与等候消息的兵士们全都听见了这一声嘶鸣。 
  “快,集合出击!”焦躁不安的国王大吼一声,拔出了利刃。 
  他们还没冲出坍塌的王宫,就遇上了手舞弯刀的敌人。双方将士仿佛两股狂暴的洪水激撞在一起,立时便撞击出惊天动地的火花。滚荡的头颅,破碎的残肢,仆倒的身躯以及断折的兵刃和着飞沙混为一团。谁也不清楚对手是谁,来自何方何地,谁也没有因为乱砍乱杀的惨烈混战而有所畏缩,人们一刻不停地厮杀着,从王宫的废殿到凌乱的街巷,再到摇摇欲塌的城墙,天地一派混沌,而马匹和驼驼的悲鸣又加剧了沙雨的疯狂。 
  尉屠耆带着十几名贴身侍卫边战边冲向城外,幸亏部下皆为骁勇善战的年青将士,这才往来纵横,所向披靡。当他们艰难地突围至城门外的开阔地时,这才甩开了那些蜂拥而至的蛮狂的异邦将士,稍稍喘了口气。 
  风沙依然不歇不饶,汗水和鲜血弄得每个人都面目狰狞,疲惫不堪。尉屠耆惊魂未定地转过头,勒马回望,蓦见城楼边的一座孤零零的烽火台上,模模糊糊一紫衫女子在沙雨中悄然伫立。尉屠耆一愣,正待拍马近前细细观瞧,忽一箭矢从左侧护城壕边的苇草丛中飞来,端端射中其肩臂。尉屠耆大叫一声,负痛急避。狂奔百余丈再转头眺望,那紫衫女子伫立的烽火台上早已空无一人了。 
   
  十 
   
  “不行,我们必须杀回城里看个究竟。”尉屠耆对手下人说,“况且,城中还有许多失散的士卒没有出来。” 
  尉屠耆咬紧牙关拔出箭头,简单包扎一下。又重整人马,抖擞精神,呐喊着杀回城里。 
  一路上不断看到死伤的士卒,有的是鄯善国的,有的却是不知名称的异邦。 
  他们又遇到几股敌兵的冲杀,不断有人号叫着倒下。尉屠耆自己也又添了几处刀伤,幸亏伤势不重。当他们突至王宫附近时,人和战骑都因愈来愈厚的沙尘步履艰难,几乎无法前行了。 
  直到这时,他们也没有弄清,与他们接连苦战的敌人到底是且末、莎车、焉耆、乌孙、轮台、龟兹,抑或是大宛和于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与他们厮杀过的兵士们绝非汉人和匈奴人!对于世代遭受欺辱的鄯善人来说,这两个敌国他们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大风连续刮了三天三夜。当风沙慢慢歇止时,惨烈的战斗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那些从天而降的异族将士仿佛也随着滚滚荡荡的沙暴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尉屠耆回到王宫附近,发现他们带来的帐篷早已不知去向。疲劳至极的侍卫们只好临时找些树枝和蒿草,扎成一座简陋的草棚以供栖身。幸亏皮囊里口袋里尚存少部分粮食和清水。 
  他们用温软的沙子洗了陶碗和炊具,然后设灶升火,煮了一顿多日没吃到的可口餐饭。当炊烟袅袅升起,灶膛上的炊器散发出粮食那诱人的香气时,所有将士的胃肠都一阵痉挛。 
  这一顿饭,尉屠耆吃得狼吞虎咽。 
  这是沙尘远遁之后新月出现的第一夜。云开月朗,静寂的月夜像是佛国传说中的那样如诗如画。尉屠耆踱出帐篷,斜倚在沙丘上仰望穹窿。空旷的楼兰城将一种特殊的沉郁和着懒洋洋的虫鸣一起送抵他的肺腑。他眺望着,似乎看见黑黝黝的柽柳树林和苇草旁边,复活的罗布泊闪闪发光,仿佛一只擦亮了的银盘。说不清一个人在这样的夜晚会不会像月光一样,变得薄如蝉翼,随风漫游。他的心会像鸟儿那般振翅飞翔,他满满盈盈的爱情会像孔雀河水似的潺潺流淌,而他的眼瞳则像夜鹰的利眸,能穿透幕帘看清一切。 
  但是他的肉体困倦起来,他的肉体包裹住他的理智,并使理智因丧失警觉而迟顿、模糊,直到汪洋成一片…… 
  一切古老的戒律都将在这千古之夜中失去作用。而苍穹中的新月显得多么庄穆、美丽!正如深情的民歌所唱,如民歌中赞美的姑娘黎帕那一样,忧伤的国王在与睡魔的搏杀中顽强地呼唤着。 
  远处,一个梦游似的人影无声无息地飘浮过来。睡梦中的男人发出低低的呓语声。 
  梦游人站在他身边俯身凝视着他,银色的月光像温柔的水波轻柔地扶摸着他的脸庞。她柔情万种,心潮起伏。昔日那张英俊年轻的面庞哪里去了?岁月用它无情的刻刀在那眼角、额鬓和鼻翼旁边,留下了残忍的足迹。她的心颤抖一下,伸出手,大胆地触碰一下国王的脸颊。 
  尉屠耆惊醒了。 
  “安归王后!”他含混地叫了一声。但是立刻被一支温软的手制止住了。 
  “别出声,”她说,“请跟我来。”他们穿过侍卫们的营帐,仍然像梦游一般,向远方的夜阑深处走去。 
  跨过许多坍塌的屋舍墙垣,他们曲折前行,又绕过一大片光秃秃的开阔地,如同到了郊外。尉屠耆只觉得身子又轻又快,仿佛半是飞升半是行走。“快点儿,再快点儿!”他心里不断催促自己,最后,只听得耳边风声飒飒,双脚似乎已离开了地面。 
  当他们经过一小块波光粼粼的水面时,尉屠耆俯看到了自己那衣袂飘飘的倒影。 
  他既害怕又兴奋。他觉得自己半人半仙。而他身边的女子透明得像一缕香魂。 
  但是他没敢问她到底是人是鬼。当他们在一片草泽旁停下时,他们的手早已像蛇一样紧紧缠绕在一起了。 
  她带着全身力气扑向他,而他的身子却在颤栗,像被突如其来的寒气击中了身体……他的心怦怦乱跳。他觉得一切都像梦境——在梦境中约会,在梦境中拥抱和亲吻,在梦境中把月光色的情人的脸虚构出来,又渐渐推远。 
  尉屠耆有些窒息,窒息而木然,但长久以来一直盘踞在他们心灵之间的那堵墙却轰然倒塌。 
  他的手触摸到了她的肌肤,他惊愕地发现安归王后的衣裳早已不知去向。仿佛她从来就没穿衣裳一样。他的手在她光滑的后背上向下滑动,像鱼儿游向一片深暗的湖底。他的手越过一片沙丘,又折向侧面、前面,而他的嘴却轻轻地含住了女人胸前那两朵含苞欲放的花蕾。这时候安归王后早已轻巧地解开了他的腰带。当丝绸衣衫轻轻滑落时,他们的肌肤就紧紧贴在一起了。 
  她闻到了他身体上的一小股腥气——沙子的腥气。他也闻到了她身体上的类似母羊的奶味儿。他的头在她瀑布般的长发里起伏,并且逐渐向下,经过饱满的胸脯,柔软的孕育籽粒的腹部,又沿着泉眼般圆润的肚脐下到黑色的那片沃野,那是她身体上最隐秘的部位,是沉醉的啜饮的酒觞,是一个成熟男人与他心爱女子完全融合的池塘、火炉、洞穴和炼狱。 
  她为之而起舞,像是一朵花得到了阳光的照耀,一条河流得到了另一条河流的呼应。她放任舌头在男人的身体上流动。从喉结下面的浅窝,再到岩石般坚实的胸大肌,她用舌尖阻止他雄壮的勃起,又引逗他欲望深处的爆炸。在他的感觉里,她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像反弹琵琶的黑飞天。而此刻犹如女巫似的安归王后却像酿制成熟的葡萄酒;也需要他的品尝与赞美;她在他的感觉里存在;如同酒的香气在舌苔上留下回味。她翘起的臀部里有激流在狂劲地滚荡。 
  他们躺在茜草上,他能听见草丛里有那么多小生命也在相互交流,窃窃私语。天空又高邈又充实,宛如一个巨大的倒置的池塘,无数蝌蚪游弋在幽黯的水底,而碧蓝荷叶上最亮的那只,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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