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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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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南看我,这叫侮辱人格不?
  我摆摆手,说道,大家投票。被要求的人没权利投票。少数服从多数。我作为监察也算一票。这里提醒大家,若投了赞成票,当轮到自己被人要求学狗叫时,就不能拒绝。我个人以为把学狗叫与侮辱人格联系在一起不恰当。这是一个控制游戏,是扮演父亲与儿子的角色。
  侯国文、我、李明白、于仲达投了赞成票。孙微、韦茜投了反对票。四票对二票。庄南委屈地看看天花板,长叹一声,这是什么世道。再汪汪地叫起来。还别说,他真有表演口技的天份。我们六个人无不伸颈、侧目、微笑、默叹,以为妙绝。人之才能的大多数果然是隐藏大脑皮层的深处。
  于仲达心满意足地抖抖肩膀,转过头,看见韦茜,神情有点僵硬。我心底也打起一面小鼓。韦茜不会叫于仲达与庄南亲嘴吧?韦茜的指甲在玻璃桌面上划来划去,好像手指头上吊着一个车辘轳。我在一边提醒她,若三十秒钟不宣布,视作弃权。
  韦茜脱口而出,于仲达帮我捶背。庄南帮我揉脚。
  这丫头终究不傻。可惜庄南又要受委屈。谁让他的牌最小?这是天意。不过,也难讲,万一庄南是恋足狂呢?或许他目前还不是,这好歹也算是一亲芳泽。中世纪的骑士还趴地上亲吻贵妇脚底下的尘土。咱们的大作家冯骥才先生还写过一部煌煌大作《三寸金莲》。
  这次是五张赞成票。全体通过。李明白狂笑,用力鼓掌。
  游戏越来越好玩。拘谨被欢笑淹没。李明白要求韦茜、于仲达、庄南表演舔香蕉。香蕉剥了皮,不能搁入嘴里,只能伸出舌尖,一下下舔入肚里。侯国文差点笑岔气。孙微的眉梢隐有羞意。我对李明白的想像力深感佩服。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我没想到的是,孙微提出的要求竟然出乎我的意料。当轮到她时,她抓在椅背的手指节发了白。
  她没看韦茜、于仲达、庄南,怔怔地盯着李明白。庄南在旁边挤眉弄眼,还读秒,五、四、三、二、一。庄南想宣布孙微弃权。孙微已脱口而出,你今年娶我吧。
  李明白一愣,马上应道,好。
  大家欢声如雷。这出乎他们意料。我很开心。真的,非常开心。不管他们中间发生过什么,能现在这样,就挺好。我佩服孙微。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总有一天,她会彻底走出阴影。
  我调了七杯酒,端到他们的面前,免费请客。
  一杯叫勇气,端给孙微;一杯叫自信,端给韦茜;一杯叫善良,端给庄南;一杯叫乐观,端给李明白;一杯叫喜悦,端给于仲达;一杯叫怀念,端给侯国文。红橙黄绿蓝靛紫。七杯酒。七种颜色。我给他们解释了其中的涵义。我想他们这辈子可能不再有机会喝到这种酒。我没告诉他们,我给自己留下的那杯紫色的酒,叫落泪。
  侯国文把黄色的怀念倾入喉咙,目光飘向窗外,悠悠说道,我们去找雷小强的爹。送个蛋糕给他吧。
  
  八
  我们兴高采烈地走在冬天的下午。风吹起快乐的口哨。我们走过广场,在对面的元祖蛋糕店买了一盒大蛋糕。侯国文问店员要了六十七根蜡烛,还叫店员写上“父亲,祝你快乐”。我微感诧异,但这只让我的心情更好。
  我们穿鱼尾巷,到南大街,去十字门,过城隍庙,回到广场上。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并不大。我们没发现雷小强父亲的踪迹。
  韦茜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跺着脚说,他会上哪?
  庄南说,我们分头行动?一个时辰后再在这里汇合?人多力量大。
  李明白骂了声,笨蛋。找人得找线索。警察还知道找线人。
  于仲达活动肢体,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对着广场上的人大声喊,你们谁是线人?
  侯国文看看我。我说,游戏必须进行到底。这是命运。
  孙微抿嘴轻笑,挽住李明白的胳膊,说,找到雷小强,不就找到了雷小强的爹?
  侯国文嘿嘿地笑,你知道雷小强在哪?
  孙微指指我,你问他吧。
  我说,我忘掉了雷小强的手机号码。但知道他是青云派出所的民警。你们不是没去过。要不,先上那问问?
  我们到了青云派出所。穿警服的姑娘很可爱,警服丝毫不能掩盖她傲人的魔鬼身材。穿警服的姑娘说,小强同志下午请假。父亲病了。他回家照顾。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庄南指指侯国文手中拎着的蛋糕说,我们代表人民来看望为人民贡献了一辈子的人。
  穿警服的姑娘嫣然一笑。于仲达小声说,满园春色关不住,几根曲线出墙来。
  李明白用牙齿咬我耳朵,小样,你是不是gay?面对这样一个丰满细嫩的屁股,为什么你不流口水?
  我踢过去一脚,说,要不要把孙微借我试试?
  孙微歪过头,眼睛明亮,你们说我什么?
  韦茜说,能否告诉我雷小强住哪,我们是他的朋友。
  穿警服的姑娘说,市板桥路孩儿巷四十三号。
  
  我们到了孩儿巷四十三号。这里在清朝末年,曾以制作各种各样的孩儿玩具闻名全国。它名字有一个美丽的民间传说。一位孩子要病死了。父亲非常伤心,向神祈祷愿以自己的生命交换。父亲夜里做梦,梦见一个金盔金甲的人,说,只要在七天内,亲手扎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孩儿玩具,并把它们送给人们,孩子就会痊愈。父亲开始动手制作,在七日七夜里,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篾条像河流一样从他的指缝里淌过。一个个福态可掬的孩儿玩具出现在人们手中。孩子得救了。父亲所居住的这条巷子从此改名叫孩儿巷。
  我来过这。酒吧打烊后,我常一个人走在城市的暗夜。
  白昼和黑夜,互为幻象。寂静无声的大街散发出淡银色光芒,像一条条被命运宣布不可更改方向的河流。鳞次栉比的大厦激起点点浪花。在河流的分叉处,是一丛丛幽深而寂寥的小巷。灯光被风吹来,毛绒绒,覆盖在脸庞上,皮肤有轻微的痒。偶尔出现一只猫,眼睛晶莹,跳过墙头尺许长的草,跳上墙檐露出的段段黛瓦,回头凝视那扇颜色斑驳脱落的红木板门,转过身消失在黑色像一根线一样的天空里。
  走过这根线,巷子宽了起来。
  孩儿巷四十三号是一座具有惟多利亚式建筑风格的房子,有小半个身躯都在一棵古银杏树枝丫的笼罩下。银杏树的树皮深褐皲裂。我曾在树干上找到一枚快要锈成粉末的钉子。此刻,扇子一样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枝头上几片残叶在风中跳跃。
  我们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放轻了脚步。淡淡的树影一寸寸爬过我们的身体。这里的阴深幽暗不愿意被我们打扰。侯国文看看我,咬了下嘴唇,这里?
  我轻轻点头。我想雷小强见到我,看见我们这七个高的、矮的、胖的、年轻的、未老先衰的、外形奇特的、漂亮的人齐集在他的门口,一定会大笑出声。
  我想,我会很有耐心给他解释这个游戏的意义。
  但我听见屋里有奇怪的声音,像重物倒在地上。我竖起耳朵,感觉到屋里有一个巨大的正在往地底飞速旋转的钻头,地面裂开一条缝,缝隙越来越多,一块块碎土“哗啦哗啦”从钻头下溅往四周。蓦然间,钻头平空消失了,有了数秒钟死一般的寂静,让人似乎一脚踩入失重的眩晕,心脏浮到喉咙口。紧接着,冰雹从天而降,比鸡蛋还要大的冰雹劈头盖脸落。有人在冰雹中呼喊。是雷小强的声音。
  我的眼微微一跳。我向侯国文他们做了一个手势,把眼睛贴在门板上。庄南仰起头。孙微抓紧李明白的手。于仲达往前面走了几步,站住身。韦茜手里有一片落下的银杏叶。
  
  雷小强说,哥,我最后喊你们一声哥。我知道你们恨我。恨爸爸。我是他的养子,你们是他的亲生儿子。你们觉得爸爸从小就偏心,对我好,对你们不好。我要什么,哪怕还没说出口,爸就会买来,而你们不管要什么,他都不给。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屋内有五个人。雷小强的爹坐在一把包了布的藤椅上,还是我常见到的那副神情。他在研究手中的碗。碗里的米饭撒落一地。他的身上有几片银杏叶子。他与从地底冒出的树根一样。雷天成双手抱胸站着。两个我没见过的男人与他呈品字形,应该是雷守成与雷海成。在他们中间,雷小强在愤怒地踢土垣。
  雷小强说,今天我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雷小强眉骨处有伤,有血在滴,拳头攥成铁,身子发抖。雷天成的左脸也青紫了好大一块。
  
  我在雷小强断断续续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中,终于明白了雷小强为什么要给我讲那个民间故事。
  很多年前,有两个警察,一个姓雷,一个姓江。他们是好朋友,比亲兄弟还亲的那种。俩人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从小学念到高中一直同桌,又同时参加工作,并被分配至同一个派出所。他们的交情比黄金的成色更足。
  所里来了一位姓杨的女孩,生得美,明眸皓齿,知书达理,出身于大户人家,在孩儿巷四十三号长大。两个警察都爱上她。雷警察跑去向杨女孩表白,被拒绝。杨女孩爱上性格更沉稳的江警察。
  妒火燃烧的雷警察的心里爬出一条毒蛇。他与所里另外一位一直爱慕他的姜女孩迅速结了婚,并生下了三个孩子。雷警察心里始终爱着杨女孩。
  那一年,江警察与杨女孩也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那一年,在一次酒后,他强奸了杨女孩。他哀求杨女孩回心转意嫁给他,他愿意为她抛妻弃子,哪怕去天涯海角,只要她在他身边。杨女孩抹干眼泪,弄干净自己拒绝了他。
  雷警察愈发愤怒。在一次执行抓捕逃犯的任务中,他受了伤,掉下悬崖,幸好抓住了一棵树。江警察来救他。他鬼使神差地把江警察拉下悬崖,自己爬上悬崖。悬崖上的杨女孩目睹了这个悲剧。雷警察在杨女孩枪口下跪下。杨女孩没开枪,没把这事情向警局汇报,跳下悬崖。雷警察领养了那个孩子,搬进孩儿巷四十三号。每个夜里,他会进入暗室,在江警察与杨女孩的牌位前跪下,忏悔。他对那个孩子比自己三个亲生的儿子更亲。
  
  雷小强冲进屋内,旋即拖出一个皮箱,把皮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摔出来。整个天地间都是他悲伤的声音,哥,你们自己看吧。这就是我悄悄藏起来的东西。是爸写的日记。这里面记录了一切。
  雷小强双膝跪倒,跪向那个沉默的老人,跪在那个已忘掉了过去的老人身前,双手捂脸,放声大哭,爸爸,我爱你,我也恨你。
  
  我们悄悄地离开。我们回到大街上。我们坐在怡桥上。我们走了很多的路,已经非常疲倦。冬天的黄昏走过一个个十字路口。红灯,绿灯,交替,变换。一张张冷淡漠然的脸庞在冰冷的石头森林里闪现消失。他们的一生都在扮演两个角色,孩子与父亲。
  暮色如此阴郁,不足以温暖人心。滚滚车流在没有灵魂的躯壳内沉睡。
  于仲达第四次说道,侯大,把蛋糕吃掉吧。
  侯国文吸吸鼻子,松开手。蛋糕掉下去,掉在水面,一浮一沉。水里的鱼儿有福了。
  韦茜从栏杆上跳下来,说,于仲达,你这人真没意思。韦茜的步子有点快,有点急,差点被一辆急驶过来的奥迪车撞倒。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瞎了眼啊?韦茜没理会,继续快步向前。很快,她不见了,似乎从未在我们身边出现过。
  李明白抓起孙微的手,说,我们元旦结婚,到时记得来喝喜酒。
  我点点头。于仲达往脚下吐了一口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叼出一根吸了,又把烟揣回口袋,独自往与韦茜相反的方向走去。天空中飞来一群乌鸦,一共是二十一只,倏地就没了影。
  庄南看着李明白与孙微的背影说道,他们会幸福吗?庄南看看我,继续说道,小样,沿河北路新开了一家迪厅,领舞的女孩叫mai,腰肢特细,嘴唇特红,身材比魔鬼还魔鬼,脸蛋比天使还天使,什么时候去看看?我说好,有空一起去。庄南拦下一辆的士,朝我们挥挥手。
  侯国文说,小样,你心里有鬼吗?
  我说,有。人人心里都有一只鬼。大鬼、小鬼、女鬼、男鬼。要么,把鬼吃了;要么被鬼吃了。但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宿命必然到来,正如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时间箭头,世界不可挽回地走向混沌。所以鬼并不可怕。
  侯国文说,没有其他可能?
  我说,你想《与狼共舞》啊?
  侯国文笑了说,你还记得《黑客帝国》吗?
  我说,记得。
  侯国文说,我觉得矩阵就是我们的父亲。
  我说,也许。
  侯国文说,你不回去?
  我说,再坐坐。你先走吧。
  
  月亮出来的时候,我在水面上看见一点奇妙的晶亮。那是父亲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我对父亲说,爸爸,你好。
  
  地下室的墙——献给一切无产者
  
  洪丰镇是我老家。在我的记忆里,那里的时间只比静止快那么一点,衣着破烂的乡人是浮在一大团粘稠液体里的虫子,一大团,黑乎乎的一大团。所以我已经有五年没回老家,我害怕成为虫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倒立的状态下,说这么一长串话是困难的。肺里冒出火星。血比水银还沉,皮肤要从身上掉下来。颅骨出现类似地壳板块运动时的咔嚓声。按某部科普读物的说法:这些可疑的迹象极可能是导致物种突变的前奏曲。所以,我翻过身,不再用脚底朝向天花板。我可不希望某日被人逮去制成外星人的标本。
  最近,我喜欢上倒立这项运动。倒立姿势把身体的重量从腿部释放,让血液奔腾,并拉伸脊椎,为机体组织提供养分,让心脏和消化系统得到适当的休息。
  这是它教我的。它叫“汪”。它不是瑜珈老师,它是一只老鼠。
  夜里,我躺在床上看书。一本每当我无法入睡时就想翻开的励志书。它降临了。我住在北京苹果园某住宅小区某大厦一间八平方米大的地下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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