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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上-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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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猫,快睡觉,睡着了,日子好……”
我妈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我有一点伤感。我妈并没有叙述她是如何把讨债鬼姐姐养到二岁。她有意无意忽略了那二年。
究竟是什么养活了她们?
我记得自己有一天独自跑去电影院看录相。里面稀稀落落坐着一对对男女。我看了一会睡着了。等我醒来,看到屏幕上有一个在脱裤子的年轻女人。我以为是在放A片,可很快发现自己错得厉害。没有几个女人会在下雪天跑去拍A片。天很冷,女人是青紫色的,非常瘦,数得出胸脯上的骨头。这真难为这位并不太漂亮的女演员。她哈着白气,身子抖得像患了严重的痢疾,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嚷道,“日”吧,“日”我吧,“日”完给我个馒头吃吧。
女演员有足够的敬业精神,妆也化得不赖,可惜却无足够演技。请求别人来“日”好换馒头吃的她,话虽说得可怜,眼珠子怎可能乱转?这又不是拿身体换钞票。我先是笑了,笑了一会,不知怎么的,笑出眼泪。接着,我忽然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那时候,没有青楼娼寮。我妈不可能靠作些针线和浆洗的活儿来养活讨债鬼姐姐。她也没有田。田是村里集体共有。虽然有点口粮,口粮是按工分计算的,不按人头。她一个人的劳动力在那个年代不可能养活她们母女两人。那么,可能的解释是,她从仓库里偷走的东西并不是一小袋,也不是仅偷了那一次,而是偷了二年。只不过,偷得比较谨慎、巧妙,所以她自己现在也忘掉了,所以她会夸讨债鬼姐姐的爸爸了不起。是这样的么?
我妈说,女人狠起来比什么都狠。这话我信。
心狠手辣并非男人的专利,一只母螳螂会一口咬掉刚与自己交配完的公螳螂的脑袋。一种叫黑寡妇的蜘蛛肚子会毫不客气吃掉自己产下的小蜘蛛。女人这种雌性生物,或许也有着同样的残忍的邪恶的基因。
我妈说,当年有一群十六、七岁的女学生活活把一个教师折磨死了。那些女孩都很好看,脸蛋红里透白,一身绿衣服,胳膊上匝着一个红袖套,英姿飒飒。我妈叹了一口气,作孽啊。
我妈的眼泪越来越浑浊,她的叙述颠三倒四漏洞百出。
我问,你亲眼看见了吗?
我妈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问我,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变成鬼?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妈又说,如果真有鬼,他早就应该来看看我。
被女学生折磨死的那位教师是我妈的第二个男人。一个略通点文化的老男人。他是过去的秀才,教过一些年的私塾,后来,成了一个民办教师,成了一个隐藏在人民内部时刻妄想翻天的敌人,所以他罪不可赦。男人姓唐,形容极为猥琐,嘴边翘着两撇老鼠胡须,牙齿黄,老鼠眼,眼角时时糊着一滩褐黄色的眼屎。身上的衣服油光发亮,脏得连苍蝇也不好意思落脚。
我有些奇怪妈妈为何至今对他还念念不望。他们之间应该是没有爱情。也许,妈妈是感谢那个男人吧。毕竟他曾经给了她与讨债鬼姐姐一个栖身之所,让她逃离了那个噩梦一般的村庄。但妈妈为何不把他身上弄得清爽一些呢?
我妈说,他经常挨打,每次挨完打后回了家后就对我笑。
我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妈脸上泛起一抹隐隐约约的红晕。我妈说,他可有学问呐。
我说,知识越多越反动。
我妈说,这倒也是。不过,他对我倒极好。
我妈嫁给他时,讨债鬼姐姐已经二岁了,当她按照我妈的吩咐怯生生叫了一声“爸”时,他一下子涕泪纵横,抱起讨债鬼姐姐死命地亲。他年轻时一直没娶过媳妇,没人肯嫁他。娶我妈时,已经四十出头,据说,头发都已白了一半。这很让我佩服他的骁勇善战,居然在短短几年内,便与我妈一起制造出唐缸与唐婉。
我问我妈,学校老师这么多,为何那些女生偏偏挑中他?我把已经冲到嘴边的“莫不是他平时手脚不干净,对她们动手动脚?”这句话咽回肚子。
我妈说,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因果?只是那天,他不应该从那里走过。
那天,这个闯过多年风浪的老男人想偷溜出校门。家里有我妈,还有三个孩子。我妈生下唐婉后,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他得像往常一样设法从溪水河边弄一点小鱼小虾来给我妈补补身子。我妈那时在做临时工,帮人和泥做砖。活很累,虽然不用直接挖土,但每天八、九个小时得一直弯着腰把砖从一块块木模中脱出摆好,这活就算一个壮年男人也很难承受。我妈就这样咬着牙挺过来,回了家,还得帮三个孩子洗洗涮涮。每天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七点回家。
我妈说,那时她瘦得只有五、六十来斤。人在路上走着,就感觉自己像一张纸在飘,随时都有可能都风吹没有掉。人们都说她不要命了。
我妈说,人到了那时,又哪里还顾得上想命是否金贵?三个孩子是要吃东西的。
老男人心疼他年轻的妻子,但他无能为力。他只想早点回家。
校门有两个,一个大,一个小,大门在东边,小门在西边。老男人往东边看,东边是一群挥舞着皮带、木棍的男学生;老男人再往西边望,西边是一群叽叽喳喳同样在挥舞着皮带、木棍的女学生。老男人犹豫了一会儿,往西边走去。
很快,他的女学生们拦住他,大声喝道,在教室里呆着!他赶紧赔笑,是的,是的,我接完老婆就回来。老男人这时已经被他的学生剃了一个阴阳头,他的回答又不伦不类,无疑,这是对革命小将的恶毒攻击。学生挥起皮带,皮带像毒蛇在他身上咬了一口。他没逃,他对此已经甚有经验。他笑得更殷情,正准备回到教室好好呆着,一个女生高呼一声“革命有理,造反无罪”,当一下,木棍敲在他脑袋上。接着,又是一棒。白花花的阳光一下子糊满他的眼睛。他努力地扭过头,第三棒便准确地敲在他鼻梁上。血溅出来,这让他看起来活像一只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他的学生楞了下,有人在舔嘴唇,有人在观望,但又有女学生高呼起口号“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扫除一切害人虫!”他的后脑勺立刻又挨了一棒。皮带与棍棒如雨点般落下。他像一根木头茫然地看着这些疯狂了的雨点。没人抡锄头,但他还是很快就死了。他比我姥姥的爹幸运之处在于他没被砸成肉泥,也没有被抛入溪水里。
那天的阳光真热。我妈说,等到她赶过去,他身上已经铺满了苍蝇,从头到脚,密密麻麻,像是他身上的一件黑衣裳。地上横七竖八扔着各种木棍,还有铁管。铁管沾满白色的脑浆,与鲜血掺在一起,已经干了,颜色古怪。
四周围着的都是老男人幸免以难的同事。他们像一群哑巴,紧盯着脚下的尸体,仿佛要从那上面找出自己的命运。学生们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他们是害怕了吗?或许他们觉得这根本就是无足挂齿的一件小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办。
老男人的同事们默默地一个个离开了。我妈很快哭哑了嗓子。那些绿头、黑头苍蝇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发黑的血泊里。身边是她死去的男人。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凶手。真的。没人杀死了他们的老师。这个老男人用木棍敲自己的头,畏罪自杀了。我妈之所以没有疯,是因为有一双冰凉的小手抚摸在她脸上。讨债鬼姐姐那年七岁。
讨债鬼姐姐说,妈妈,我们带爸爸回家吧。
我妈背起她的男人。她在前面走,讨债鬼姐姐在后面跟。老男人拖在地上的脚不停地晃来晃去,沙砾很快磨破了皮肉,没有血,但磨下一根根白的肉丝。讨债鬼姐姐弯腰拎起老男人的两只脚。母女俩一前一后跌跌撞撞地走着。
我妈回到家,把老男人放在藤椅上,擦净他的脸,擦净他的身子,换上一件她的虽然破旧但洗得清爽的外衣。老男人活着的时候从来不肯让我妈洗他那件外衣,说,这件脏衣服才符合他的身份,否则,恐怕要挨更多的打。虽然他里面的衣服都被我妈洗得干干净净。
那天,唐婉像往常一样在摇篮大声啼哭。裤裆里全是已经结成硬壳的屎。后脚丫血糊糊一片。没办法,她翻不了身,一根红带子将她拦腰捆住。她只能愤怒地用自己的肉体去撞击她所居住的摇篮。唐缸蹲在屋子的一角,聚精会神吮吸着手指。头上有一些肿包。他又挨了邻居家小孩的打了。他不仅是坏分子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破鞋的孩子。
讨债鬼姐姐是在半夜里哭出声来了。
那时候,我妈已经把一根松枝点燃。我妈与老男人住的房间并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四周都是干裂的松木板,一点就着。黑沉沉的月光照耀着这个小房间。讨债鬼姐姐看见我妈狰狞的脸,吓着了,哭声被一把利刃拦腰劈断。她看着我妈,我妈愣愣地看着她。松枝上的油脂在火焰中毕毕剥剥地响。屋子里飘满好闻的香气。唐婉唐缸睡熟了。他们还小,虽然也哭过,但泪水总是会干的。他们的睫毛忽闪忽闪,脏兮兮的小脸在火光下是二朵好看的花。
讨债鬼姐姐似乎明白了什么,疯了一般飞快地想往我妈身上扑,下颌撞到摇篮上,摇篮咯吱声,她的牙齿被折断,血涌出来。她嚎叫着,滚到我妈脚下,放声大哭,“妈妈,你不要死!妈妈,你不要死!”她用力晃动我妈的身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把我妈脚下的那片土地打湿。她的哭声嘶哑难听,从嘴里涌出来的鲜血并不因为她是一个孩子而变得温情一点。
我妈没理她,僵直着身子,任她摇晃。
讨债鬼姐姐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她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很快,嗓子哑了,说不出话了,干嘶着,像一头绝望的野兽。她忽然松开抱紧我妈双腿的手,跪着,往后退了几步,嘭、嘭、嘭,给我妈磕起头,“妈妈,你不要死!”
我妈说到这里时,整个人仿佛都被雷殛了。我妈转过脸,呆呆地看着已经生出绿苔的墙壁,喃喃自语,她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我妈的眼泪滴在我手上,滴在衣服的前襟上,也滴满这个阳光美好的下午。
我妈微微地摇着头。
我妈说,当时,她举着火把就在想一件事,就是如何先掐死眼前这三个孩子。
唐婉与唐缸不失时机地哭了。母亲和她的三个孩子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天色蒙蒙发亮。松枝熄灭了。我妈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河里的水。讨债鬼姐姐已经嚎哭了一个晚上,早已经筋疲力尽。这个时候,她做出了一项与她年龄完全不符合的事。
她爬起来,抱起唐缸塞入我妈怀里,再解开紧缚在唐婉腰间的红丝带,也塞入我妈怀里。然后,跑,跑出去,飞跑,一直跑。跑到离家最近的一户人家,推开门,找着早大人,跪下来磕头:叔叔阿姨,行行好,救救我妈;又去第二家,跪下来继续磕头:大伯大婶,行行好,救救我妈;再去第三家跪下来继续磕头:阿公阿婆,行行好,救救我妈……
这些话都是大人们在以后的闲谈中提起并落入我妈耳朵里的。他们说,我妈生的这个女孩将来恐怕不得了。这些人在那个夜晚绝大多数都知道我妈的男人死了。但他们毫无例外地选择了沉默。他们害怕。据说,有的人整夜就一直在倾听讨债鬼姐姐她们的哭声。
那个夜晚真黑啊,黑得我妈曾点燃的那根火把也像是一朵坟莹上的鬼火。满脸血迹的讨债鬼姐姐终于让一些人鼓起勇气推开屋门,三三二二,互相观望,终于有人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那个夜晚,老男人一直安详地睡在藤椅里,睡得又香又甜。
过了一段时间,讨债鬼姐姐疯了。
我妈说,讨债鬼姐姐疯了后,什么东西都放入嘴里嚼,一根草、一片废纸、一小片已经干硬能拈在手上的粪便……
我妈用大拇指粗的麻绳将讨债鬼姐姐吊起捆好,绳子穿过墙壁,里三圈,外三圈,缠得结结实实。讨债鬼姐姐仍能嚼断绳子,跑到外面,冲向那些向她投掷石子的孩子。她咬住一个孩子的手掌,那个孩子尖嚎着。讨债鬼姐姐吐掉嘴里的肉,准备冲向其他人,另一个孩子,抄起锄头,朝她的脑袋砸下去。顿时,鲜血四溅,脑浆迸裂。奇怪的是,讨债鬼姐姐并没有马上死去。她的生命似乎因为疯癫变得极其强壮,极其傲慢。
她扭过头,看那男孩。男孩的勇气在她的目光下立刻灰飞烟灭,眼泪、鼻涕、小便一起涌出。讨债鬼姐姐并没有因为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放过他,低低喘口气,狰狞地扑过去,像一头受了伤的雌豹子,一口就在那孩子脸上叼下一块肉。他们两个扭打成一团,讨债鬼姐姐始终一声不吭,只有那个男孩凄惨的叫喊救命的声音在空中惊恐地四处逃窜。等到大人们赶来,男孩身上已多了数十个血淋淋的伤口,就连下面那根玩意也被讨债鬼姐姐齐根咬掉。
讨债鬼姐姐死了,身子僵硬得像一块木头。那个男孩也死了,整个人就像一张用筷子捅过,满是窟窿眼的废纸。
我问,讨债鬼姐姐怎么疯了?
我妈喃喃自语,当时,要是用拇指粗的铁链捆住,就好了。
我妈望着天空中像蝴蝶一样飞舞的阳光,继续说,当时咋就那么大意,没想到用铁链子呢?
我妈像祥林嫂般絮絮叼叼,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她茫然地撸着眼泪与鼻涕,眼神空空洞洞,里面没有火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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