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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上-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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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里提拔。此外还有一个女的,原来是人事局打字员,后来陪领导睡觉,一跃当上人事局副局长……
  
  我们那里有一种断肠草,吃下七张叶子以上就可以引起肠胃绞痛,不久就会痛苦地死去。那是一种藤本植物,叶子有红薯叶那么大,是心形,叶子颜色鲜绿光亮十分地好看。我不止一次地想到那一种草。竞聘失败后,我在路边摘下二十多叶的断肠草,放到口袋里,一路走,一路哭,眼泪扑簌簌。
  我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没敢吃下那些叶片,让它们在裤袋里干枯了。我看到不少人把它吃下去了,然后都死掉了。小时候,邻村有一对女子,从小青梅竹马,形影不离。那时天天讲阶级斗争,经常开批斗大会,但好多人吃不饱饭。这两个女子偷了生产队的玉米,虽然只有十多棒。这事放到现在简直不值得一提,但在当时是要命的了,非要批斗不可。批了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名誉因此被搞臭,年轻男人有可能找不到老婆,女孩子有可能嫁不出去。结果开会的头一天,两个女子吃下这种草。死时才18岁,花一样的年龄。她们真是勇敢。两人是约好的。那天早上,其中一个还出来放鸭子,到了水塘边,听到另一个女孩家有人哭了,便赶快跑回家,把事先准备好的断肠草吃下去。后来家人把她们葬在一起。生时同衾共枕,死后同墓共穴。我真羡慕她们。她们永远不会孤单,永远不会寂寞了。
  我觉得凭着我这样的为人,不应该活得这么窝囊。好多人说,我家的屋基不行,面对一座悬崖绝壁,所以没有前途,我不信。就算信了,也没有什么好的屋基了。
  我总是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忘掉那些应该记住的事,夹竹桃下断了栅栏的长椅、搁在厕所窗台上的啤酒罐、月光下的那枚钥匙扣、两只互相追逐的蝴蝶……一张张脸庞如洇在水里的纸,如黄昏里一闪即逝的鸟,如那浮出水面的鱼的脊背,如那静悄悄的钟摆。它们突如其来,倏忽散去。我无法把记忆分门别类放进一个个格子,再把它们按六角形的几何连接结构,堆成坚固的中间没有一丝空隙的蜂巢。左手腕上有一处伤痕,似乎是被水烫伤的,但我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被烫伤的。也许,有一天,我会忘掉自己的样子。记忆是飘浮在海底深处的水母,拖着细长的触须,在黑暗中闪耀着蒙蒙蓝光。我并不了解这种无脊椎的腔肠动物。对我来说,它们与神话中的精灵没有区别。
  
  太阳照在窗户上。此刻。在被阳光冲洗过的街道上,一个赤着双足的老人在摆弄着几条皱巴巴的小鱼。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在殴打他披头散发的妻子,打出了降龙十八掌。那个不幸的女人死死地抱着丈夫的脚,抱着她活在世上的惟一的理由,好像是那男人脚上长出来的一团毒瘤。蹲在人行道上的卖发夹的小女孩咬着手指头,眼白多过眼黑,脖颈伸得比最谨慎的天鹅还要秀长,似乎最让她害怕的城管先生们随时可能会从天而降。从菜市场拐过来的妇人叉手叉脚毫不掩饰对日常生活的热爱。她们吐出痰,彼此拦住,举起手中盛满食物的竹篮,就像莎乐美举起了先知约翰的头颅,口腔中发出愉快的尖叫。穿西装的男子骑在自行车上,用一只脚撑住梧桐树干,用另一只脚在地面上打着拍子,眼睛望向眼镜店门口一个穿超短裙抹着口红的女孩,嘴巴朝着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黄头发姑娘,吐出一个个气泡。
  太阳照耀着世界,照耀着一个形而上的舞台。舞台上满是声音的残骸,各种形状的残骸,像核桃的仁、梨的皮、葡萄的籽。人们嚼尽了话语里的意义,再吐出它们,吐得呸呸响,表情丰富如同京剧的脸谱。他们吐出对方的名字,籍此确定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一团看不见绳头与绳尾死死纠缠在一处的结。每个人都是这团结中的一个点。所有的点都在结内,人们无法超脱这个结来观察自身。观察必然会导致改变,这是“测不准原理”,或许可以这样说,每个人都是那只著名的“薛定谔的猫。”从舞台上走过,需要足够的勇气。哪怕台下没有人的眼睛,只有一只老鼠在剥葵花籽时发出的咔叽声,这仍然是一趟艰难的动作僵硬的行走过程。仿佛行走在舞台上的那具肉体后面有许多根看不见的绳子,手臂摆动,胳膊抬高,脚尖提起,所有的动作都受这些绳子的支配。而有的绳子干脆就直接在脖子上。每往前挪动一小步,肺就要炸掉一小块。
  
  我的灵魂。我的理智,我的意志,我的毅力。
  你给了我呼吸的空气。你教我如何与每一种存在交谈。你让我意识到除了肉体,我还有一个灵魂,那个被日常生活驱逐掉的被遗忘的存在。你帮我了解悖论人生,并在那撕裂般的伤痛时刻安慰我,鼓励我。你告诉我所谓现实不过是小说世界的衍生物——又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怕。我只是渴望把整个自己,彻底的,没有一点保留地交给你温暖的目光,交给从你身上散发出的那银子一样密密细细比水滴还要柔和的光芒。我本来还想给你讲讲我的夫君,我的孩子,可我现在头疼得厉害,手指老在发抖,胸膛要裂开,好冷,又好像在发烧。我写不下去了。
  请原谅我的言而无信。你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许多人,内心比我还要艰难的人,男人或者女人,他们都在翘首以盼你的温暖。那些灌入了你灼热血液的词语,为每个挣扎在泥沼中的人指出可能的方向。我不能太自私,不能再耗费你更多的时间。这是我给你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这个邮箱我会马上废止。我不会再打扰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就是这世上千万只默默注视着你的眼睛中的一双。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收集你的点点滴滴。我只是祈求,你能爱惜自己的身体,少抽点烟,少喝点酒,在写作之余,能常在户外走走。
  
  三
  信结束了。没有落款,没有地址,没有电话,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我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屏幕上有一团灸烤着我的灵魂的火焰。我试着回信,写了几个开头,又不得不删去。往日得心应手的文字全不听使唤了。我起身推开窗户。夜被漆过了。头顶有轻柔的浅蓝色的月光,如一团团烟雾。上帝坐在高处吸烟。月亮是它的烟斗。上帝沉默无言。
  我回到电脑面前,写下一句话: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点了发送,但几分钟后,outlook系统提示:处理请求的任务失败。对方邮箱不存在。我一遍遍发送。结果都是一样。我点开属性栏,对方的邮箱地址是:lijianye1964@sina。她可能出生在一九六四年,姓李,或者姓吕、姓厉。我放弃了努力。就算真的找到她,我也无话可说。愿上帝保佑她。
  我把《玻璃球游戏》垫在脑下,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日常生活》
   1
   许正推开门时,苏香在扔彩电。不是扔,是砸,拿锤子砸,噼哩叭啦地砸。因为砸,苏香的胳膊抡得像一架高速动转中的风车,吱吱嘎嘎直响。“嘭”,许正跳起来,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苏香一眼瞥见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响声,纵身卷起一股暴风,向他扑来,无数冰雹呼啸着,劈头盖脸落下来,也就几秒钟的时间,许正已经鼻青眼肿。不幸之中的万幸,铁锤这个时刻没出现在风车手里,正浑身伤痕躺在散了架的彩电残骸中喘着粗气。
   许正龇牙咧嘴,没有捂脸,也来不及捂嘴,心神全放在苏香那双神出鬼没的拳头上,苏香每周末在市体育馆的煅练此刻终于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左勾拳,右直拳,许正嗷嗷狂叫。当许正好不容易才逮住她两只拳头,苏香的右肘一拐,顺势撞在许正胸脯上。许正应声跌出门外。他吼起来,“苏香,你疯了?”苏香的鼻涕眼泪早就憋得不耐烦了,听到许正这一嗓子,顿时如奉圣旨,哇一下全冲出来。“没良心的、杀千刀的、菩萨咒的、粪坑埋的……”苏香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声嚎叫。  
   2
   一只白猫蹑手蹑脚沿着栏杆走下。坚硬的栏杆在它脚下似一张柔软的地毯。它在许正与苏香面前站住,摇摇头,纵身跃上窗台,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它身上折射过来,将楼道侧面的门轻轻推开,那个经常流鼻涕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许正很想对她笑一笑,可她呼地一下,不知被什么东西又扯回门内,动作快得像一个牵线木偶。
   许正扭过头,门内披头散发仿佛刚从女巫世界溜出来的妻子,正用粘满鼻涕的手指撕扯着眼皮,一下轻一下重一下快一下慢,恍似没了魂,脸上抹的白粉已被汗水、泪水冲刷成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红色唇膏溢出嘴角,把原来那张樱桃小嘴夸张地扭曲成血盆大口。苏香的样子很滑稽,像一个被摔坏了的机械娃娃,肩头一耸一耸,以每分钟30…50次的频率上下运动。
   许正叹了一口气。
   苏香的肺活量确实惊人。干嚎几声过后,开始有板有眼,一咏一叹,渐入佳境。哭音声音初不甚大,传入耳中,五脏六腑里,便似针尖扎过,无一处耸立;三万六千个毛孔,更像涂过一层沥青,无一个毛孔不难受。唱了十数句之后,渐渐地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许正暗赞一声,以为这嗓音也就到为止。那知这声音于那极高的地方,尚能回环转折。几啭之后,又高一层,接连有三四叠,节节高起,恍若一个特牛逼的登山运动员,山愈险,劲愈大;劲愈大,山愈险。苏香高亢的嗓门爬到极高的三四叠后,陡然一落,千回百折,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中腰里盘旋穿插。顷刻之间,周匝数遍。从此以后,愈唱愈低,愈低愈细,那声音渐渐地就听不见了。许正屏气凝神,没敢动。约有两三分钟之久,仿佛有一点声音从地底下发出。这一出之后,忽又扬起,像东方明珠塔上放出的那朵烟火,一个弹子上天,随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纵横散乱。这一声飞起,即有无限声音俱来并发。一时间乌雷滚动,寒光闪烁,雪峰崩了顶,火山浇了油,千万丈狂澜恶狠狠迎向小船,百十头猛鹭凶煞煞盯紧麻雀,许正听得是眼花缭乱,忽听霍然一声,苏香不哭了。
   苏香两只眼睛里迸出冷光,愣愣地剜住许正,“姓许的,我哪点对不住你?就这般狠得下心来把屎往我脸上抹?”  
   3
   许正没言语,心里回味刚才的妙境,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苏香这两道目光似一把刀子笔直捅来。
   “你胡说些啥子?别听别人乱嚼舌根,人家巴不得你出乖露丑等着看笑话哩。”许正有点慌,也不清楚苏香瞅见自己拉下的哪堆屎,咬咬牙飞快从地上爬起。浑身肌肉又酸又疼,这臭娘们可真下得了狠手,真变态。许正在心底暗暗诅咒着,弯腰来扶苏香,“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啥样子?擦把脸吧。”
   许正的胳膊伸到苏香嘴边,苏香动了动,眼神也不知瞟向哪处,人好像被魇住了。许正的手又动了动,大拇指头在苏香额头一碰,这一回,苏香似乎清醒了,嘴一张,毫不客气,立刻一口咬下。
   两人异口同声嗷一声叫,许正迅速蹦开,脸上泛起股铁青,眨眼,这铁青之中又透出一抹红晕。许正低下头,看自己的手,一行牙印整整齐齐镶在手臂上,血冒出来,先是绿豆大,没有两秒钟,已有黄豆般大小。许正吸口凉气,一甩手,血珠溅到墙壁上,像一排人字大雁飞过雪白的天空。起风了。玻璃窗外也呼呼地响,许正的目光在白茫茫的天色里打了一个转,落回到苏香脸上,没再说话,抬腿往墙上踢。许正踢过足球,对自己这一脚的力量很有信心,于是,他听见脚趾咔嚓一下,头上马上蹦出几粒汗珠。一丝疼痛刺入脚趾,笔直地刺入骨髓深处。这一丝疼痛便似吹响了进军的口号,手臂上的疼痛与刚才肌肉的疼痛顿时涨大了千百倍。许正哎呀一声,想伸手脱鞋,重心一歪,脑袋在墙壁上一敲,当,一根木头在铁钟上敲出了火星,这可真他妈的荒唐。许正又躺地下了。
   4
   老天爷赐予水做的女人流泪的资格。一个女人梨花带雨的哭泣具有深刻的审美意义。露珠在花瓣上闪光,湿漉漉的痕迹让生命怦然心动,也这个世界柔软诱人。遗憾的是女人老不记得过犹不及这个成语,越哭越凶、越猛、越狠,浑不知身体脱水过多极有可能变成一具木乃伊。  
   苏香的脸早已已成为一块水土严重流失的黄土高坡,沟壑纵横交错,脸上几块肌肉似土黄色的小兽,不时跃起,啮牙咧嘴。许正苦笑着瘫软在沙发上,小心翼翼脱下袜子,脚趾甲肿得像一个黑色的小馒头。在刚过去的几个时辰内,许正一瘸一拐从苏香手里收缴了菜刀、绳子、一大瓶安眠药,还有众多零碎玩意。他人即地狱,他物即凶器。一条毛巾勒死人,一块烫斗敲破头,屋子里到处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每个客观存在的物体,不管质量大小、名称如何,里面无不蕴藏着惊人的破坏力。我还真他妈的是一个天才。许正干巴巴的脸皱得像一个酸枣核。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又吐了一口,嗓子眼忽然痒得厉害,便一口气吐出七八口浓痰。每口痰便是一只眼睛,牛浑浊的眼睛。
   许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5
   许正放过牛。许正十八岁考上大学的那年,父母决定请人宰杀那头陪着他长大的老黄牛。祖上积德,家里竟然有文曲星下凡。许父嘴角冒着泡沫,敬畏地看了眼儿子,在树上拴好牛,再用胳膊粗的竹绳在牛身上穿来绕去。牛被缠成粽子。许父解开衣襟,露出胸口黑毛,挺直腰板,抓起块黑布扔在牛头。黑布蒙上牛头的一刹那,许正看见老牛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滚落下什么,心突地抖了一抖,赶紧闪开。许父拎出平日里打石的大铁锤,往手心吐口唾沫,高高举起,额头青筋毕露,猛然间舌绽春雷,“嗨”,一锤击下。牛双角间的脑门心顿时出现一个凹坑。老牛叫都没叫一声,腿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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