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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女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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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八个人坐在一间车厢里,列车摇摇晃晃地在夜间行驶。刚刚一岁半的小弗兰茨就睡在我的怀里。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名二战中的逃难妇女,再加上我怀着维利,我所依托的男人又在“前线”,就更使我觉得像逃难的了。威廉·格罗斯克特尔正在车厢走廊里同他电影中的女主角多罗塔娅调情。带着孩子和怀有身孕的妻子冒着零下十六度的严寒去东欧作巡回演出,这在艺术家的圈子里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这使得大家情绪高昂。我感觉有点疲倦,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为了保持高昂的情绪,只要车厢狭窄的空间允许,大家就轮流表演即兴小品。再往后我们就轮流讲童年时代的奇闻轶事,我就讲了维克托·朗格的故事。“你以后又见过他吗?”有人问我。我可以肯定地说,维克托·朗格对我的样子,不管怀孕与否,根本不会特别重视的,也许他早已把我忘记了。 
  然后又有人讲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杀人故事。暗杀之后,警察把杀人凶器吃掉了,自己竟然丝毫不知。原来,那位聪明的妻子是用冷冻的兔腿把她男人杀死的。 
  我觉得用兔腿杀人的想法真吸引人。 
  在旅行的过程中我总是不断地冒出这种想法,也用兔腿在威尔身上试一试。他坚持我们——弗兰茨、我肚子里怀着的维利和我——一起同行,因为他想利用这次机会搞一次现场拍摄。这大概是他职业道路上的关键一步!一次发生在横贯西伯利亚大铁路上的自然分娩过程!这是威尔·格罗斯①导演的电视节目! 
   
  ①威尔·格罗斯是威廉·格罗斯克特尔的昵称。 

  早在出发的路上,这位天才的年轻导演就以他投入艺术时所特有的疯狂爱上了这位女演员。我对他的这一行为完全理解,毕竟,他所追求的多罗塔娅没有怀孕,也没有带着一个烦人的婴儿。 
  威尔·格罗斯拼命地追求多罗塔娅。在肮脏的华沙火车站上,他把那里所有能买到的十二支花都赠送给了她,夜里同她坐在旅馆的酒吧里调情。而我呢,为了哄可怜而又紧张的小弗兰茨入睡,却不得不留在了肮脏的旅馆房间里。同事们都替我伤透了脑筋,我怎么能够容忍这么一个无耻的家伙呢?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我的上帝,他那么英俊,那么有才华,这种事我事先就有所预料。还有,同女主角调情也属于导演的一门技巧,我对此有充分的理解!要是我在他的电视里演主角,我也会同威尔·格罗斯调情的! 
  是的,我对此充分理解! 
  第二天夜里,我那位亲爱的、体贴的丈夫和孩子的爸爸就不再到我们的旅馆房间里来了。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有几小时之久,丝毫没有一点儿睡意。我要不要穿着我的阿妮塔牌孕服悄悄地走到走廊上,挨门听一听,直到听到我丈夫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满足地呻吟呢?我要不要叫喊着冲进他们的爱巢,把暖瓶扔向多罗塔娅,并且提醒我的丈夫想一想他的海誓山盟呢?我要不要打死这个英俊的格罗斯?可这儿没有冷冻兔腿,我也就没有合适的杀人凶器了。我要不要把这些老掉牙的水龙头从墙上拔下来?可它们冻得邦邦硬。但一想到杀人后要在一间没有窗户的监狱里受到审讯,想到那些西伯利亚大兵喝着伏特加,尖声怪叫着,用一盏刺眼的灯照着我,提着叫人听不懂的问题,并狂笑着把我逼到墙角的情景,我就打退堂鼓了。 
  我要不要就像我以前做的那样,充满理解和宽容地坐到那两个人的床沿上,可能的话还要钻到他们的被窝里(这个旅馆里太冷了),求他们就在我们三人之间把话说清楚?亲爱的多罗塔娅,不要因为我搅了你们的好事而生我的气。可是,你不觉得在我怀孕的时候把你那带有挑衅性的放荡行为往后推一推,选一个合适的日子岂不更好吗?你说什么?你正好不在排卵期?对你来说没有更合适的日子了?这我可以理解,请原谅,多罗塔娅,那我现在就回我的房间,去看看我的小家伙,就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我当然也可以对多罗塔娅不屑一顾,只冲着威尔·格罗斯说话。亲爱的,非得这样吗?而且正好又在今天!你知道,我怀孕九个月了,常常情绪不好,搞不好我就又要流羊水了。 
  不,不能这样,我不想开玩笑诅咒自己。 
  在度过这个不眠之夜后的第二天,我脸色灰白、精神不振地同小弗兰茨坐在一间难看的、需要维修的冷冰冰的饭厅里用早餐。他手里拿着两个小汤匙在脏地板上爬着玩。我感觉维利在我的肚子里乱踢乱蹬,在这种情况下,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哭好还是笑好。 
  将近十一点,多罗塔娅和威尔兴高采烈地出现了,他们手挽手地来到我的餐桌旁。 
  “睡得好吗?” 
  我瞪了他们一眼。 
  “睡得不好,你们睡得怎么样?” 
  “睡得很好,好极了。”他向多罗塔娅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她也兴奋地用目光回答了他。 
  “我们幸福得难以形容,你呢?” 
  这时,一种潜在的回答下意识地从我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可不会长久了!”(砰!) 
  “可不会长久了!”(砰!砰!) 
  我还是什么都不回答最好。 
  多罗塔娅把她精心修剪过指甲的手放到我的肩上。“伙计,我们得谈谈。” 
  从她的口气里丝毫听不出良心受谴责的感觉,甚至连一丁点儿做错事的语气都没有。 
  “这儿还有空位子吗?”威尔说,尽管附近连一个人也没有。然后,他们坐了下来。 
  小弗兰茨开始哭叫起来,他饿了,又冷又累,并且总在拉稀。我从地板上拾起奶嘴,嘬了一口,然后重新放进弗兰茨的嘴里。我一边轻轻拍打着弗兰茨,一边开始了我们值得深思的坦率的对话。 
  “喂,弗兰西丝卡,我简直爱上了你的男人,一见钟情,就这么快。” 
  我点了点头,因为毕竟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们现在就任其发展吧。”威尔说。 
  “你们已经这么做了。”我说。 
  “如果仅仅因为你怀孕了或其他什么原因,我们就压制自己的感情,那是没用的。” 
  “是这样的,我们俩都互相有了感情。” 
  “我们要让它释放出来!” 
  紧接着便是充满期待的沉默。弗兰西丝卡!说吧!这是该说关键话的时候了!宽恕我们,祝福我们,大家和睦相处吧! 
  我拒绝作出回答,这就更刺激威尔和多罗塔娅把心中的肮脏东西倾吐在已经吃得丝毫不剩的早餐桌上了。 
  “不要犹豫了,你就扮演这个角色吧。” 
  “生活提供了这一角色,我们要担当这一角色,这是我们的使命。” 
  “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的事就会有个了结,只是不知何时。遗憾的是眼下还看不到结果!” 
  我还是一声不吭,最令人气愤的是,他们说的话我句句明白!究竟哪条条文上规定,一个人应属于另一个人?难道因为同他结婚了,就卖给他了?租给他了?受到了合同的束缚? 
  但如果他不愿意呢?如果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呢? 
  “从我本人来说,我愿意了结此事。”我无精打采地说。 
  “不!我们三人必须在一起和睦相处!” 
  “对,就是这样!我们决不想背着你干这种事!” 
  “这样做非常不公平!” 
  “我们三人要同甘共苦。” 
  “对!我们要一起聊天,侃大山,不停地在一起聊。” 
  “尽管如此,我觉得眼下还是有点儿紧张。”我勉强笑了一下。 
  “这我完全可以理解。”多罗塔娅说。她没有把她的手从我的肩头上拿下来,又用它抚摸了一下小弗兰茨的头。 
  “要是你愿意,我们明天夜里三人睡在一起。”威尔说。 
  “我已经同多罗塔娅事先谈过此事了,她对你的处境非常理解。” 
  “谢谢。”我说。我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他们怎么一下子变得有如此好的心肠,一下子给人如此多的温暖,一下子作出如此衷心的让步了? 
  “只是我躺在床上要占很大的地方。” 
  “多罗塔娅的房间里有一张沙发。”威尔显出一副乐于助人的样子,“那上面现在放着她一大堆的化妆品,可她会为你清理出来的。” 
  我受感动了。“可弗兰茨怎么办?” 
  “噢,这点我可根本没想到。”多罗塔娅说,“他夜里一定很闹人吧?” 
  “不行,这不行。”威尔说,“多罗塔娅要拍电影,她一定要保持绝对健康才行。我当然也要保持健康。我们需要睡眠,昨天和今天我们已经睡得太少了……” 
  这对相爱的斑鸠恶作剧地哧哧地笑着,互相看着对方。是呀,是呀,说得都有道理。我不想使他们两位睡不好觉,他们毕竟不像我。我是为了消遣才到这儿来的! 
  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快车里作现场拍摄这种事威尔·格罗斯这样的导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 
  我就这样思如泉涌地写着,不知不觉已到午夜。突然,埃诺·温克尔打电话来了。他选择这么晚的时间打电话,大概是想安安静静地同我在电话里聊一聊吧。也许只是因为他感到寂寞,他母亲一定已经上床休息了。 
  “喂?”我高兴地说。 
  “我是不是打扰您了?我们要不要谈一谈您离婚的事?” 
  “根本没打扰我!我正在写有关我婚姻的情况!您不是也很想要我这个记录吗?” 
  “我对此很感兴趣,也很想了解。”埃诺说。 
  “是有关格罗斯克特尔的事吗?”我停止了打字。 
  埃诺·温克尔向我解释说,威廉·格罗斯克特尔也请了一位律师,当然对这事我们也不能责怪他。 
  另外,请的这位律师还是埃诺的一位很要好的同事,叫哈特温·盖格。他们两位定期去洗桑拿浴,而且总在星期二。 
  我脑子里立即开始想像埃诺同他的伙计一起蹲在桑拿浴里的情景,想像埃诺怎样向他描绘他那位愚蠢透顶的女委托人的情况,讲她怎样出于疏忽递交了离婚申请,实际上她只是想把黑钱投入房地产里去! 
  这个蠢得可爱的女人,哈哈哈! 
  他的同事听到后一定会激动地捧腹大笑。 
  他们一定笑得前仰后合,互相拍打着对方赤裸的大腿,然后把毛巾搭到肩上,甩掉洗澡拖鞋,手挽手地去做下一道桑拿浴程序。很可能是喝了红葡萄酒的缘故,我突然清楚地看到这一切就好像在眼前似的。 
  “随他去吧。”我说,“您的同事对这事怎么说?” 
  “您的丈夫……” 
  “我们还是把丈夫二字去掉吧。”我用平和的口气说。 
  “嗯……格罗斯克特尔……威尔……先生,不,是威尔·格罗斯,他最近拍的两部电视可是赚了一笔钱……不,是一大笔钱……” 
  “还有吗?”我充满期待地问。 
  “一定是取得了惊人的成功,这部电视剧在晚间黄金时段连续播放三集……” 
  “还有什么情况?”我问道,颇有些对钱害红眼病的感觉。“您是说,我们可以从中拿到一笔?” 
  “是的,正是这个意思……”埃诺·温克尔说,“您不是在愚弄我吧?好像您对这事一无所知!” 
  你听听这说话的口气!好像我是个老谋深算的女人,故意拖着离婚的事,拖到丈夫挣了几百万马克,然后才冷笑着要求根据民法某某条款从中获得七分之三! 
  “亲爱的温克尔博士先生!”我抬高嗓门说道,同时把酒瓶里的最后一点儿葡萄酒倒在杯子里。“与我丈夫离婚的想法恰恰是在您通知我这件事的时候出现的!‘盈利’这个词我以前可从没听说过!我的目的就是和和气气地离婚,不要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不要为钱的事纠缠不休!” 

  
  
3



  “哦,”埃诺·温克尔说,“这么说,您不再对您的丈夫……不,是格罗斯克特尔先生……威尔·格罗斯……的演出收入感兴趣了?” 
  “不,很感兴趣,”我说,“现在是您把我引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您明天可不可以到我的事务所来一趟?” 
  我不想再等到明天,我现在对温克尔博士先生和他说的二百万马克的收入很感兴趣。我看了看表,已是午夜时分。 
  “您有兴趣一起喝一杯葡萄酒吗?” 
  “您说什么?” 
  “我是说,您能否马上安排时间同我谈一谈。就在我家里,孩子都睡了,正是好时候!” 
  “好吧,”他说,“就这么办。” 
  在午夜时分接待一位律师本来也无可非议,我心里想,特别是当他给人带来一大袋子钱的时候就更无可指摘了。我今天晚上反正对此事特感兴趣。 
  我在想像着埃诺·温克尔扮作尼古拉出现在我的门前,把满满两袋子钱倒在走廊里。好家伙,这么多钱呀! 
  “那就来吧!”我激动地喊道,“您还在等什么?” 
  二十分钟后,我听到埃诺·温克尔的车子停到楼前。我高兴地为他打开大门,甚至差点儿就扑到他怀里。埃诺·温克尔注意到我的这一举动时,显得又惊讶又高兴。 
  “您好!”我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有礼貌地说。 
  “早上好,漂亮的女士。”埃诺·温克尔说。他穿着一件油亮的灰白色皮大衣,腋下夹着公文包。 
  “您自己放衣帽吧。”我假装客气地说,感到脸上有些发烧。我的老天,这家伙怎么像拉普兰来的人!难道他母亲就没有说说他?也许他认为这件鲸鱼皮大衣很时髦? 
  埃诺·温克尔脱下鲸鱼皮大衣,把它挂到衣帽架上,可衣帽架马上就失去了平衡。要不是埃诺镇静地把它扶住,那明天有人就会发现我们俩死着躺在地上了(“命运可真残酷,在遗嘱启封之前五分钟,律师与委托人双双死于非命”)。 
  “大衣太沉了。”他明智地说,然后把这件油乎乎的“北极熊”放到了楼梯上。 
  对这位“工程师”来说,什么都不会太沉的。就在我出于礼貌,摇晃着走在他前面、领他到客厅时,我脑海里闪现出了这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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