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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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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一刻了。”
    “您不提,我都忘了。昨天,他们送我一张票。雨天听歌是够味的,来,我给您雇
辆车一道去。”
    临上三轮车的时候,潘小姐又瞅了他一下。
    会报,宴席,送礼,送花,下女,油漆……这些鸡零狗碎,起初还在老胡的心上萦
绕不已,渐渐的,被那一双深湛的眼波所淹没了。一直到进入演唱会场,他捏着入场券
在找座位,到处充满了那一对眼睛,在浮动,在发光。
    座位当然在宋太太的旁边,“真巧。我们会坐在一起。”宋太太笑着、低低地说。
顺手递给老胡一包水果粒糖。
    那对眼睛被节目单挡住了。也好,他有足够的勇气和时间,拟望着烘托这对眼睛的
头发、耳朵和瘦削的肩膀,以及陪衬这一切的一身天蓝色旗袍,白色线衫。
    这就是变化,女高音在老胡的耳膜上,嘤嘤无力。一阵又一阵掌声,比场外的雨声
还密。宋太太用肘撞了老胡几下,原来是到了休息的时间,宋太太起身走开,留下了手
提袋,老胡懂得这又是机会,把脸歪过去了。
    “潘小姐,您是在哪儿工作啊?”
    仿佛没听到似的,潘小姐捂住小嘴轻轻咳嗽,肩膀一抽一抽。末了,才侧过脸来略
示歉意的一笑——大概是笑,因为手绢还蒙住嘴,从眼下的肌肉微微耸动中,隐隐看得
出来。
    再称呼第二声潘小姐,老胡的嗓眼就哽住了,可是,他总算鼓足了勇气,把上身探
过去。
    “我不懂得声乐的,潘小姐听凌芸芸唱得怎么样?”
    “我也是门外汉。您可以问问宋太太。”
    “刚才唱的那些歌,我只晓得有一首是黄自的《玫瑰四愿》……”
    “《玫瑰三愿》罢?”潘小姐的脸猝然端庄了,那一定是笑他说错了,故意绷紧一
点。
    “对了。我又给人家多添了一愿。”老胡随说,心中升起一股火热直冲到脸上,
“潘小姐别见笑。还有一次,和这一次也差不多,我把月光曲说成了日光曲。我这个人,
简直是昼夜不分了。”
    潘小姐没有再笑,仅仅朝他端详一霎。这种目光异常锐利,不晓得流露什么或寻觅
什么。老胡很懊悔,守着初次见面的小姐,怎好说漏了嘴?这么一来,话更接不上了。
    幸而宋太太回来了,潘小姐和她哝哝着耳语。
    “潘小姐不大舒服,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雨不下了罢,我来送送您二位。”
    老胡先站起来,缓缓地跟在后面。宋太太回首眨眼示意,他正为了大意失言而颓丧
万分,更捉摸不住她暗示什么了。
    “潘之娴小姐,这位是胡绍庭先生。”宋太太出来以后,给他俩介绍,“我只顾听
歌唱了,忘掉给您二位介绍一下了。”
    “刚才,潘小姐让我请教您,您说,歌唱得怎么样?”老胡使力地抓住了一句话头。
    “这可不敢随便捧,您看花篮都摆满了。歌声像从花园里唱出来的一样,只闻香味
也足够票钱了。”宋太太拉着潘小姐的手,闪过了揽座的三轮车伕,“潘小姐,您觉得
好不好?”
    “胡先生听得印象如何?”潘小姐又笑一笑。
    “我说,”老胡的话又未能留得住,“这是名符其实的‘毒’唱会。”
    “那还用你说?”宋太太没听出来,斜了老胡一眼,“就只有凌芸芸一个人唱么!”
    “中了毒的毒唱会,词儿可有点儿不大雅。”老胡再加以注释。
    “胡先生说话真有趣!”潘小姐轻轻地说。
    “别这么缺啦!”宋太太笑着拍了老胡一下。
    这就是变化。老胡周身又涌荡起一片兴奋,全神贯注在这句真有趣上。尤其这一个
真字,更值得玩味。谁说错误不能招致幸运?像今儿晚上,自己说的都是错言差语,潘
小姐偏就听成真有趣儿。说起来,真有趣等于不讨厌,不讨厌就近乎喜欢,喜欢呢,又
是容易再接近到另一种神秘感情的梯子。
    宿舍里,人们躺在床上,坐在藤椅上,话题仍然是男人和女人,三角的与多角的。
下围棋的,拉胡琴的,练太极拳的……独身人的板眼最多,故意煊染这枯燥的生活,什
么也不缺乏——所以,最动听的话题,也永久不变。
    老胡悄悄地打开门锁,捻亮了灯,抱着脑袋在灯下徘徊。
    他尾随着潘小姐和宋太太,一直伴送到家。如果恋爱是一场赌,他自觉手气不错,
错牌错打,并不别扭,而且真有趣儿!
    第二天早上,宋先生伸着大拇指走过来了。
    “怎么样?”老胡满有把握似地探听消息。
    “怯场,表情失常。把英俊小生演成了最佳丑角。”
    “完啦?吹啦?”老胡的身体像站在急降电梯上,坠下去了。
    “那是我的场外批评,也许,喜剧就应当这么演第一场才对。”
    “大嫂一定埋怨我了,嫌我不会配合,只演独脚戏……”
    “没有埋怨你。不过,那位潘小姐挺机灵,人家已然看得出来,咱们是演的哪一出
了。”
    “那末,还有没有第二幕?”老胡的心在七上八下。
    “当然有喽。‘认识很容易,摆脱最困难。’——这就是时下女孩子们的恋爱烦恼。
潘小姐落落大方,满有经验——话说的很坦白,再和你见见面谈谈,并无所谓。”
    “那该怎么安排?”老胡忐忑起来了。
    “总比你布置一个会场要复杂一些喽。”宋先生耸耸肩膀。
    “我还没有看清楚潘小姐的脸呢。”
    “人家看你也一样模糊。不过,潘小姐对你搞总务工作,倒是觉得很意外。大约,
印象上,你不像是个办庶务的。”
    “是啊?”老胡忽然觉得颇为安慰。手又拿起急响的电话来了。


    “宋大嫂。”随着喊,老胡推开了篱笆门。
    “胡先生。”窗内探出一个布满铅发卡子的脑袋。“宋太太全家到乡下去了。”
    “噢。您来这儿替她守门啊?”老胡一步迈上了玄关。
    “是啊。让我来应付扑空的牌友和朋友么。”
    坐下来,阳光正斜射在潘小姐的背上。老胡叉起手,不晓得如何看她才好。今天这
样安排太勉强,也太笨。潘小姐像有求必应的佛像一般,庄重中流露着自然的笑意。他
却不像一个香客了,坐在佛像之前,老是觉得含羞甚于虔诚。
    “潘小姐的工作忙不忙?”
    “说不上忙,整天弄一些卡片。”
    “工作性质单纯了最好。像我,跑腿动手,鸡毛蒜皮一齐来:上至楼顶的旗杆,下
到水沟草皮,打杂,永远打杂。”
    “听宋太太夸奖您,不住口地说您最能干。”
    “正因为最能干,才把《玫瑰三愿》说成《玫瑰四愿》了。”
    潘小姐笑道:“宋太太和您熟极了,她说您是这儿最受欢迎的牌友。”
    “我常来这里,倒不纯粹为了打牌。我很喜欢宋家这一家人。一来,我和宋太太是
先后同学,又加上和宋先生是老同事。二来,这儿聊天的环境也适合我。比如说,我饿
了,自己就下厨房弄点菜吃吃。无拘无束,像自己的家一样。”
    “胡先生您会烧菜?”潘小姐瞪大了眼睛。
    “宋太太没告诉您?”老胡意味到这一点引起了兴趣,说下去绝不致于念错台词,
放胆地比划起来,“这与我家的门风有关。老一辈的人讲究享受,把吃看成人生第一意
义。小的时候,就学习削荸荠,剥虾仁,剔猪毛,拌芥末。我父亲,他老人家常常说,
交往朋友固然不在乎酒食,可是亲手炒点炖点,那,朋友吃了就特别记住这股亲热了。
我长到了十四岁,红案白案都会两手!您信不信?”
    “什么叫红案?”潘小姐的眼睛又张大一点。
    “这可是内行术语了。红案是菜板上的工作:鸡鸭鱼肉,烹炸煎炒。白案呢,就是
面板上的事:饺子单饼,花卷锅贴——”说着,老胡收住嘴问道:“您是不是笑我说的
口气,像一个跑堂的?若不,还是疑惑我开过小吃馆子?”
    “都不是。”潘小姐的脸低下去了。
    “有时节,宋先生请客,那就轮到我露一手了。”
    “我最笨了。妈常常为了炒菜骂我!”
    “潘小姐有兴趣的话,看我表演几手给您瞧瞧。您现在是搭公家的伙食?”
    “不,零买着吃。离开家真不方便。”
    “这年头,全家团圆够幸福的了。”
    “有幸福就有担负。”潘小姐轻喟一声。
    “您喜欢吃什么?”老胡摸不清这句话的含意,又扯回吃上来了。
    “女人不是最馋么,吃一切好吃的。”潘小姐又笑了。
    “口味与个性可多少有点影响,偏食的人最特殊。我那位顶头上司顶爱吃酸,所以
也最能受气。”
    “为什么呢?”潘小姐又笑了。
    “理由很平凡,酸能帮助消化,消食化气么。”
    “说起来,爱吃甜食的呢?”
    “那就有一点出入了。譬如,病人嘴里含一块糖,甜的作用倒是在心里面。”
    “我身体不大好,口袋里就少不了糖。”
    趁这句话,老胡放胆地看清楚了对方。瘦弱的身体,显得活力都集聚在一双眼睛上,
尤其是小巧的薄嘴唇,更点缀了这张脸的诱惑力。
    “您很健康呢,大概来这儿食宿不便,还没有习惯。”
    “也许是的。本来家里的人都不赞成我来这儿工作,可是,我觉得换换环境和人事,
心情就会慢慢好了。”
    “那是会好起来的。我呆一个地方久了,心里就发腻。”老胡忽然灵机一动,说道:
“潘小姐,我到菜场转一转。借花献佛,请您尝尝我烧的菜,好不好?”
    “改天扰您好不好?我等到头发干了,要上街买一张床去——”
    “哪一天?您说个准日子。”
    “下个礼拜天吧。”潘小姐忸怩地一笑。
    “也好。您干吗要买床呢。”
    “我住在徐太太家,借她的竹床用。眼看她的少爷要放寒假了,所以,打算自己买
一张——”
    “我陪您去好不好?买这个是我本行呐!”
    潘小姐没做声,像是默许了。
    到了第三家家具店,老板笑迷迷地拉住老胡的手。
    “何必买单人床呢?来日,岂不成了一笔浪费?”
    “小声一点,这小姐只是朋友嘛。”
    “朋友?我可要打听打听了。”老板的眼笑成一条缝。
    潘小姐只顾问价钱,老胡在旁推荐一张最华丽的,床头附有柜屉,床脚另有放置鞋
物的架间。
    “太贵了!”潘小姐摇摇头。
    “胡先生介绍的生意,可以打个折扣,”老板伸伸指头,笑着说,“这价钱,比竹
床贵不了多少。”
    “真的?”潘小姐看着老胡。
    老胡点点头:“谢谢老板,真够面子。您把床送到沙江路一六七弄……”
    “门牌五十九号。”潘小姐笑笑,“胡先生的记忆力真强!”
    买妥了之后,潘小姐走出家具店就笑了。
    “胡先生,这张床太便宜了,该我请客谢谢您的面子。”
    “哪儿的话!还不是老板的生意经。”
    “你一定要让我请——”说着,潘小姐的手搭到老胡的臂上一下。
    老胡的半边身体,蓦的像失却平衡。几时,那只手已松离开了,他压根儿不知道,
只是跟着潘小姐走进一家饭馆。
    “又是您在行的地方了,请您点菜吧!”潘小姐仿佛下命令似的。
    随吃,老胡吞吞吐吐地说道:
    “以后买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我常常和他们打交道,太熟了。并不是贪图什
么便宜,商人也喜欢我这样,可惜,我很少有这种服务的机会……”
    “胡先生没有女朋友?”话说得轻飘飘的。
    “没有,没有,”老胡的脸红了。
    “听歌唱的那天晚上,第一眼看到您,很像我的一个同学。”
    “这话,可是该由我说——”老胡凝望着她。
    “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不能说呢?”
    “惯例,小说上,仿佛都是男的说:您像我的什么什么……”
    “噢。”潘小姐抿抿嘴,“我回去写信告诉二弟,说我认识了一位胡先生,把您所
说的话,一字不遗写给他……”
    “让他做个证人,证明我真像您的一位同学?”
    “只是其一。其次,我介绍你俩一下……”
    “我真像您的同学?”老胡的思潮又泛滥起来了。
    “您别多心,只是脸型上相似,我的那位女同学也是方脸……”
    “……”老胡笑了,方脸已经有些苍白了,“令弟做什么?”
    “明年便升大学了。”
    “这就是您所说的幸福的担负么?”
    “担负的一小部分,另外还多着哪!很多人对于我的家,提起来就羡慕,老幼欢聚
一堂,多么幸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今,我正在昼夜不停地念这一本经!”
    “您念念我听听!”老胡故意说俏皮一点。
    “这不是念的地方,也不是念的时候。”
    吃完了。老胡朝着柜台挤挤眼,潘小姐会账的钞票,又原封不动躺进她的手提袋里
了。
    “胡先生,片面的情意最难堪,你懂不懂?”
    “懂。不过,眼巴巴地看着您付账,我也够害臊的。”
    “说实在的,宋太太所安排的步骤,我都明白。”
    “明白了最好,节省很多废话和时间。我常常想,男女之间睁着大眼捉迷藏,乏味
极了。”
    “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捉迷藏的。”
    “让我猜猜看吧:为了改变工作环境,使身体心情逐渐好转。为了增加收入,减轻
担负。为了一本难念的经永远念不完——除去这些,还为了自己另外一件事。”
    “猜错了,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着想的。”潘小姐咳嗽了两三声,“乱世,最幸运的
人是傻子,其次是小孩子。最不幸的是——”
    老胡急忙接上了:“最不幸的还是男人。”
    潘小姐未置可否,脚步停在招呼站上。老胡谨记住初恋约会的守则上,似乎有这么
几句:“适可而止,余味无穷。”把最愉快的约会留到下一次。不要弄成最后一次。
    “您上车罢。我回办公室看看,明儿,又要开什么业务检讨会哩。”老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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