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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3部-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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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事儿了。他们本来是劝架的,却都站到苏贵俭一边,数叨开了小算盘:
  “你这样办事也太缺德了!〃 
  “你真是个自私鬼,专门害人! 〃 
  朱铁汉被气得直咬牙。他仍然忍耐着,扶住小算盘,“伤着哪儿没有哇?〃 
  小算盘捂着肚子“哼哼”起来。
  钱彩凤蔑视地说.“你快别唱戏了!〃 
  妇女们忍不住地嗤嗤发笑,
  朱铁汉用手势制止她们。招呼钱彩风:“来来,帮我把他搀回去!〃 
  钱彩凤一旋身子:“我还担土哪里”
  另外几个妇女也都往后边退。
  朱铁汉也感到让女的搀扶小算盘回去不合适,应当自己把他送回家,检查一下,到底伤了什么地方没有,同时也好跟周忠商量一下怎么处置这件意外的事情。
  苏贵俭出了气,就蹲下身,自己扒泥堵口子,嘴里仍然不干不净地骂着小算盘。
  当朱铁汉搀着小算盘的胳膊,上了渠道的堤顶,正碰见赵玉娥、周丽平、巧桂从远处走过来。
  先一步返回堤上的万淑华,又发挥了“活电报”的特点,把这边发生的传给她们了。
  周丽平赶紧迎上前,帮着朱铁汉扶住小算盘。
  赵玉娥故意冲着小算盘解恨地说:“活该,活该,干这种没有德性的事儿,应当打得重一点儿!〃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特别痛快。
  朱铁汉和周丽平两个人把小算盘搀扶到村里,刚要进秦家的门楼,忽见一个浑身泥水的人从院子里边跑出来。
  小算盘眼睛还挺好使,一下子认出是秦恺。
  秦恺,跟这个小算盘是一奶同胞的弟兄,自从分开家到如今,已经快二十年没有登过这个门口,更没有说过话了。这一次,是党支部书记高天泉给他下命令,让他必须亲自到这个门里来,帮着支部挽救人。他只好硬着头皮做,他到家里报了信,正想去地里找小算盘。
  小算盘吃惊地看看兄弟。好像做梦一样.不知道打呼好,还是不打招呼好,干张嘴,不出声。
  秦恺同样憋了半天,才冲着哥哥说:“这回我看你那老毛病能改不能改! 〃 
  包括朱铁汉和周丽平在内,都以为秦恺这句怨气话,是冲着小算盘刚才扒价淹人家庄稼那件事情说的石忽然,屋子里传出文庆妈呼天叫地的嚎陶声。
  几个人很奇怪,急忙往里走。
  屋子里边,挤着好多人.有老周忠、朱占奎。还有浑身是泥的周永振。
  朱铁汉忙问:“出什么事了?〃 
  文庆妈哭喊着:“可不得了啦且我们家的牲口、大车、粮食,还有我那儿子,都掉到河里了。”
  朱铁汉一惊,刚要往下问,只觉得手上搀着的人使劲儿一坠,又吓了一跳。
  小算盘已经昏倒在地了。
  ;  。 下下途! 
  秦恺和周永振赶快把他抬到炕上,又是捶,又是摇,又是呼唤,用传统的老办法抢救他。
  周忠等小算盘缓过气来,就对朱铁汉说。“这件事情一会儿我详细地告诉你。让他们先在这儿张罗吧,咱们两个赶快把明天运送粮食的事情安排一下,得马上动身到区里去.〃 
  朱铁汉惦着家里的工作,说:“有啥事儿,您一个人代表吧,我留在家照顾照顾这一摊乱麻团。”
  周忠说:“区委决定,全体支委都得立刻到区里,要研究张金发的处分问题。”
  朱铁汉见小算盘已经醒过来,就对秦恺说:“一会儿你组织几个人,把沿着咱们渠道的那些单干户的地检查一下,凡是能往渠里泄水的,都挑开沟,能泄多少就泄多少,包括秦富家的地。”秦恺想了一下,点点头。
  这当儿,小算盘也呜呜地哭起来了。
  六十二质变
  芳草地的支委会,接着是支部大会,都是在天门区区委会开的。当这个大快人心的会正热烈进行的时候,一直不肯停止的连阴雨,忽然停止了。遮闭着天空的浓云,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渐渐地稀薄起来.随后又开始破裂。雄鸡登在湿流波的草垛顶上,高兴得嘱嘱地啼叫起来,东方吐出了春桔一样的嫩黄色,接着又变成了玫瑰红。
  来参加这个会的党员和积极分子们,急先恐后地摆事实,讲道理,批判张金发一系列的错误思想和行为,特别是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以后的这半年里,他跟粮商勾结,破坏粮食市场的问题。学习和酝酿了两天,开始讨论处分间题,又争论了半夜,才算作出决定。谷新民让王友清把高大泉叫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很和蔼地说:“大泉同志给张金发一个行政撤职、党内警告处分,你是否觉得太轻了?' ' 
  高大泉摇摇头:“不。我没多想这个”。
  “那么,你想什么呢?〃 
  “我担心他这回挨了处分,跟组织上的疙瘩结得更结实,不肯改悔 ”; 
  _性我们要搞唯物主义嘛,担心,总还不是事实琳感情出发我同意多数党员意见,把他清除出去。不行啊,同志,党籍是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处分得重,会闹出人命来!
  “那就看他以后的行动吧。”
  “还有,你帮我做做大家的工作… … ”
  “您放心。大伙儿既然在会上举手了,就不会另留个心眼儿。”就这样,因为连阴雨当导火索.引起来的这场复杂激烈的矛盾,暂时地平.息了。
  早晨,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天门镇又开始了它那繁华、热闹的集日活动。
  供销社新扩大的门面里,出售各种粗粮和米面,私人粮店也早早地开了板儿。
  拉运粮食的车辆和牲口驮子,还在不断地从周围的农村里赶到这里来。
  民工们在泥泞的路面上铺土。
  工人们正给彩霞河上那座已经修复起来的木桥,搞加固工程。大草甸子的沥水急速地往下流泄着,许多土地脱去了雨水的覆盖,露出了像抹过一般的光滑的垄沟。显得有些歪邪的庄稼棵子,底下一半黄,那是挂上的淤泥;上面一半绿,那是刚刚钻出来的新叶子。很多农民又怀着极大的热情和希望,在田地里操劳了;有的把冲倒的庄稼扶起来;有的把泡瘫的地埂重新叠上;有的把不能自行流出来的水洼子,用锨开挖小沟,一点一点地引到外边去.大地显得格外清新,散发着水腥气味和青庄稼的气味。被水洗过的一切植物和建筑物都在阳光下变化着颜色。
  芳草地的党员们和积极分子,高高兴兴地回村了。他们一路走,一路谈笑.跟碰上面的熟人打招呼,询问起收拾庄稼和筹集粮食的情况。
  张金发无精打采地跟在人群的后边走。他像一个连裤子都输光的赌棍”从赌场里出来,觉得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空荡荡的,没滋没味的。
  两天多的时间里,他坐在那个使他憋得出不来气的会场上,接受他从来没有接受过的批评。他两只胳膊肘拄着桌子,聋拉着脑袋,耳朵听着别人的揭发、斥责,因为不能火,不能恼,不能张嘴巴分辩,所以心里边更像翻着锅一样。到后来,他的脑袋总“走私气别人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到,渐渐地沉浸在一些离奇古怪的对往事的回忆里。他把从自己嘴里说出第一句“革命”这个词那天起,到眼下,所经历过的事情,都一宗一宗地想了一遍。他想起迎接解放大军进村的那个新奇的日子。他被众人推出来,第一次给解放军购粮买草。有一回,夜深了,又下小雪,解放军同志把他留在那个旧村公所住下。他躺在那张过去只有保长或是上边下来的官员才能躺一躺的、镶着花边的床上。他那会儿多么激动,多么得意!就从这一夜开始,他接受了。革命”这个词儿。从此,他就为“革命”奔忙了,闹’土改,搞镇反,宣传抗美援朝。他在村里发号施令,他到镇上大摇大摆;笑脸围着他转,恭维的话塞满耳朵。他那会儿是多么自豪、多么幸福!新的刺激和欲望,促使他渐渐地决定,要跟着共产党走下去。如今呢,这一切的一切再不是愉快的回忆了,而是他理想幻灭的因素。他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他似乎早有发现,只是被一层窗户纸挡着、遮着;别人没捅,他自己也没捅;今天这无情的事情,替他无情地捅开了! 这个东西是什么呢?择出个头绪是很难的。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怨恨在他手下当过小半活和民兵的高大泉,而且随着高大泉在芳草地办起第一个互助组开始,越恨越厉害,越恨越无法消除。他为什么恨高大泉?因为高大泉拦着他张金发的道儿’,高大泉要夺他张金发的权。他不恨别人,尤其不恨他的上级领导。这是因方上级领导指的道儿,可他的心,随他的意,使他拥护,让他更加有奔头,去年,党的第一个互助合作决议发表以后,张金发也曾在心里萌起一个念头:拦他的道、夺他权的不光是高大泉,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比高犬泉难对付、连县里那个给他指道的领导都不敢惹,区里那个替他撑腰的人更木敢碰。张金发一直不敢想不敢说这个人是谁。是县委书记梁海山鸣?是他,又不是他一个人。如今张金发即使还不敢说,但是他不能不想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透,真相立刻明明白白― 这个拦着张金发的道儿、夺张金发的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共产党!张金发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打算不再往下想,他又不能不往下想:这个共产党,是不让他的党员升官发财的,党只把你当成老百姓的牛使唤。而且像拴着绳套一祥管着你,你必须顺着他指的道使劲儿,稍微偏离一点儿,他就整你;要是你走反了方向,他就处分你 同样是鼓捣粮食的事情,沈义仁比他张金发干得大,冯少怀比他张金发干得凶,共产党对他们呢,不整,不处分,因为那些政策,对他们中间的一个只给点限制,对另一个要说服教育… … 张金发痛苦地摇摇脑袋;真是一场梦啊,我哪儿知道,党是这个样的呀!
  在西官道尽头的一个十字路口上,高大泉停在那儿,拦住他张金发的路,大声地喊他:“快走几步! ' ' 
  这一声,把张金发吓了一跳,把他从混乱的思想罗网里拉了出来。
  高大泉说:“我还有几句话对你说。”
  张金发挪到跟前,停住了。他把一切已经看透,慢说高大泉有“几句”话,就是几十句,几百几千句,还不一个样儿吗?给你个耳朵听着叹!他半扭着脸,眼睛望着地皮。
  雨水长期浸泡过的地皮上,布满了被日头硒干了的杂乱的行人的脚窝,还有牲畜、车轮留下的印记。一只从积水中脱身的硬甲小虫子,在那里艰难地爬行,惊慌地东扑西撞,好像找不到要投奔的方向。
  这会儿,那一片说笑声已经离远,欢乐的党员们已经走进了村庄的街口。
  :高大泉盯着张金发的头顶说,歼咱们的会开完了。大伙儿都认为这个会开得好,开得是节骨眼儿,对你,对众人,都是一次有益处的教育。你怎么看呢?〃 
  张金发没开口。他对这个问题实在是难回答的。说不好,要找麻烦;说好吧,张金发没有力量从自己嘴里吐出这个字儿来! 高大泉继续说:“我发现你思想的上疙瘩还没解开,出气还不!顷溜!〃 
  张金发压抑着气恼反问:“我没有检讨吗?〃 
  高大泉说:“光用嘴检讨不够,得在心里服气,得用行动改正错误!〃 
  张金发又带着质问的口气回答:“我没有接受一你们给我的处分吗?〃 
  高大泉朝他跟前移动一步。
  张金发瞧见高大泉的那只大脚,踩住了那只正徘徊的硬甲虫子,不由得皱皱眉头.
  高大泉说;“党组织处分你,是给你治治病,是为了救你的命,是为了让你接受教训,从此下决心,回头走正道.你到底能不能接受教训,党和同志们得看看。”
  “那就看吧。”
  “我得再一次提醒你.你还记着去年田雨同志警告过你的那句话吗?忘了?前不久,我还提醒过你一回呀!〃 
  张金发摇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记住 他当时对你说:‘你要小心,不要从不自觉地反党,发展成自觉地反党’… … ”
  “我不反,〃 
  “你做了反党的事,还不承认吗?〃 
  张金发没吭声。
  “我们也分析过,你干了反党的事情,有些地方,许是不自觉的,是你死命保护的那个农民意识、私有观念指使的你。从令以后,横下一条心,割掉那个私心的尾巴,病就去了,人就好了。、.反过来说,你要是死抱着那一包袱脏东西舍不得放,同志们指出来了,党;    。 
  给处分、警告了,还不肯放,再照旧干下去,错误的性质可就变成自觉的了。我们真替你悬着心哪! 〃 
  张金发听着,心里十分别扭。他想,一天一夜非正式会,两天两夜正式会,你还没有把我整够,又追到家门口整来了?你想斩尽杀绝呀!
  高.大泉说:“我们都盼着你鼓起勇气,来个从根本变化,闹个重新开始!〃 
  张金发又硬着头皮听了一阵儿,终于摆脱了支部书记,赶紧回家。他怕碰到人,就弯到村后,沿着苇子坑,从范克明的房子前边绕过去,进了他的家门。
  陈秀花正在家里焦急地等着张金发。这会儿,她透过窗上的玻璃,看见男人走进来,连忙不迭地迎出屋。她惶惑不安地察看男人的脸色,想间什么,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不致于使男人增添不快和痛苦。
  张金发这回改变了过去的那一套习惯,没脱衣服,也没洗脸,陈秀花递给扇子,也没有接过扇,就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出神儿。陈秀花小心地问。“我给你做口吃的吧?〃 
  张金发摇摇头。
  陈秀花又问:“你渴吗?〃 
  张金发摆摆手。
  陈秀花凑过来给他煽扇子。
  张金发这才强打精神地问:“我不在家这几天,谁到咱家里来过呀?〃 
  “小起山来过三趟,准是歪嘴子让来的。我没叫他进屋,就给打发走了。”“没有别人了?〃 
  “少怀来过两趟。”。 … ! 
  “只有他们?' ' 
  “对啦,那天夜间,老范来了一下。他告诉我放心,说没啥大事儿。”
  张金发叹了口气。
  陈秀花盯着他的脸问:“真没啥大事儿吗?〃 
  “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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