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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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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为了她的头发,她差不多二十多年碰都没有碰过。
妹妹的未婚夫王德军到我家时,妹妹正与妈妈相拥而泣。妹妹对妈妈说,她平
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理一次短发,像男孩子一样的短发,体会一下做男孩子的优越感,
像男孩孜孜不倦样高视阔步地在三角城走来走去。她又哭又笑地说:结婚是我自由
的开始,假如我生下女孩儿,我不会轻视她,不会把她的头往水盆里浸,而不管她
有多难受,难受得要死。
妈妈推开妹妹,跑回她的房里,反锁上门,在里面哭得撕心裂肺。有生以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哭。在她的哭声里,我的例行感冒伴随着高烧升上了我
的鼻腔和额头。弟弟是吃鸡心长大的,反应比我们要快,他二话不说,披上茄克衫
躲了出去。王德军不知所措,一直站在客厅门口,进退维谷。
5
妹妹的头发长长之后,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妹妹请我给孩子命名。我首先建议,
让他姓汪,母亲的姓,名字叫武娜,既非男又非女、既女性又男性的一个名字,不
让它去巩固三角城沿袭已久的两性分化的命名习俗。
汪武娜遗传了他妈妈的一项光荣传统,就是不许别人给他洗头发。妹妹一给他
洗头,他就哭得昏天黑地,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不容易熬到他可以凑凑合合地
自己洗澡洗头,他的哭声和尖叫才算从三角城的春天秋天和冬天里消隐下去。
汪武娜被妈妈接到家里来常住那一天,例行感冒空前绝后地击倒了我。我住进
爸爸任职的医院。肺部的感觉很有些异样。我让爸爸告诉我真实的病情。爸爸坐在
我的床头,身上穿着白大衣,白大衣上沾满我所喜欢的莱苏水味儿。他的双鬓已经
花白。他平静地告诉我,我得的是肺癌。
我一直没有谈恋爱,一直同父母住在一起,我一直怕离开他们太远,我同他们
在同一幢房子里依然会想念他们,因为我早已知道我会先他们离开人世。儿时我告
诉妹妹的秘密场景,其实只是“秘密”的一部分,在我的身体里开舞会的群魔中,
有一个披着红斗篷的黑面人,在他锐步而舞的时候,我看到过他黑色的脚板和比脚
板更漆黑的脚心。我认为,他同我这个具体的生命更贴近,而圣若瑟堂里的上主形
象,连系的是这个生命之外更遥远的生命。
朋友们都来病房看我了,还有高中时教过我体育课、总是照顾我给高分的欧阳
老师。妈妈每天来看我半个小时,其他时间她得照顾汪武娜。弟弟已经移民洛杉矶,
他的美国夫人爱他爱得发狂。我估计,我可能见不到他了。
妹妹小薇来看我的时候,我向她道歉,为我没把见过死神的“事实”告诉她。
她哭了。作为补偿,我向她透露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从童年起,我一直
期望自己能蓄一头像她一样的长发,又乌黑又浓密,像黑色的风迹。
我让妹妹打开窗,让窗外飘飘的雪花和雪的气息扑打进来。
城市独行人
央歌儿
缅音心情很糟,于是盘算着晚上找谁一起去吃饭,人选列了一堆,但对其中的
哪一个都没特别的渴望。
二点半,缅音交了班,为消磨时间,去了“紫荆城”。这里出售的都是品牌时
装,价格有些离谱,好在缅音心理素质特别过硬,多贵的衣服都敢套在身上蹂躏蹂
躏。她不紧不慢地试着一套“马天奴”,目光矜持而挑剔,诚心诚意要买的样子。
店里客人少,缅音成了焦点,两个服务小姐为她忙得鼻尖冒汗。缅音来者不拒,只
要小姐推荐,她就试试,但为了给后来的什么也不买做个铺垫,她总是装出并不十
分钟意,但又盛情难却的样子。
触到小姐们期待的目光,缅音终于良心发现,她拿起手机给朋友小佳打电话:
哎,嘛哪?我要买套衣服,“马天奴”,你那天看的“经典故事”还有大码的吗?
四百八是吧,没折打吗?那我再去看看喽!关掉手机,她礼数周全地向小姐道谢,
并保证如果“经典故事”不合心意,就买这套“马天奴”。手机是“三星”,托人
花三千四从香港带过来的,在深圳要四千六。该摆的谱她是绝不含糊。以前的手机
是刚来深圳时买的二手货,样式老旧,通话时天线拉得长过钓鱼竿,轻易不敢在人
前摆弄。精致小巧的“三星”不同了,行在街头上、扎在人堆里,急三火四地拿来
乱拨一气,仿佛有天大的生意需要运筹帷幄,那种感觉真好。像所有时髦的女孩一
样,缅音把它挎在了脖子上。
坐在二楼的椅子上,想到两位空忙了半天的小姐,缅音觉得有点可怜,自己也
有点可怜。穷人进这种店是立马就没了底气的,尽管装着不自卑,可心里边偷着自
卑更伤人。她突然想起今天是她来深圳三周年的日子,三年前的这一天,她洋洋洒
洒地记了一篇长达六千字的日记,把未来数年的目标都规划得非常详细,例如:三
年后成为有车(桑塔那或富康)一族。云云。无知才能无畏,年少轻狂,什么牛B
事都敢梦想,那时幸亏不太懂车,没写个宝马大奔之类的。缅音觉得那些白纸黑字
分明要逼着自己去抢银行。
继续想和谁吃晚饭的问题。她最后把目标锁定在朱正宇刘大生身上,她常和这
两个人中的一个吃饭,这和爱情有关。深圳恐怕是全世界最年轻的城市,山大兽多,
未婚男女泛滥成灾,可要找一个真正符合感觉的却是如觅仙踪。三年打拼,两手空
空,一无所有,包括爱情。倦了,累了,就觉得被养被包原来也是种不错的生活,
女人拼到地老天荒又能有多大造化,这辈子大势已定,靠自己的两条腿跑,累死也
追不过王军霞呀!可如果找辆车坐,那也累死王军霞!对于女人来说婚姻是一条取
巧的路,第二次投胎。如今,缅音的恋爱条件变得和标准化试题一样生硬,符合答
案则加分,不及格者免谈。
论起朱、刘二人的条件也就勉强能打个及格,两年后如果再无奇迹下凡,缅音
可能会和他们中的某一个结婚。三年来,缅音先后在五家公司干过,前四家都是小
公司,同事中除了老的就是女的,剩下的全是不入流的。现在缅音是一家大商场的
播音员,周围倒有几个顺眼的,但都名“车”有主,最令她不舒服的是那些车主多
半嘛嘛底。
朱正宇,深户房车俊男。深户即深圳户口,他是正宗广东人,全家十几年前来
到深圳,也算坐地炮,这一点对于外省女青年缅音来说绝对重要。老深圳人现在哪
家不趁个百八十万,那一时期想不赚钱都难。房车,是说有房有车,千万别以为是
辆大房车。房在华丽山庄,虽靠近关口,但总算在关内,关外的龙岗宝安等广大地
区虽也叫深圳,可彼深圳非此深圳,就像99度和100 度的水,性质不同了。车是富
康二手车,旧得有点上不了台面,尤其上酒楼的时候,每次缅音上下车都要贼眉鼠
眼地溜下四周。朱正宇典型的广东人长相,脸部线条很清晰,鼻梁挺阔,相书上说
鼻子主财。但从朱正宇身上目前还看不到有发达的迹象,他在一家物业公司工程部
工作,说白了就是一电工。朱正宇对工作没什么热情,他是平安队的铁杆球迷,主
场必到,重要的客场也会随队走南闯北。缅音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朱正宇的优势和
劣势她看得一清二楚,他没学历,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担担,从小生活在富裕的环境
里,进取心大大的不够,想出成就也只能指望中六合彩了。
缅音和刘大生是高中校友,来深圳才联系上的,俩人经常一起吃饭,付费形式
为AA制,当然不是那种在饭桌上就各自埋单的AA制,而是交替着你请一次我请一次,
谁也不踏谁的人情,还显得浑和。上次是刘大生请的,好像花了五十六块,这次缅
音决定到东北饺子馆吃,两盘饺子,一个大拉皮儿,一个酱骨架,至多再来一样青
菜,应该在六十元左右。从通常情形看,八十元就是消费的极限了,为老交情投太
大的本儿没必要,主要目的是聊天并填饱肚子,所以他们从不去华而不实的西餐厅,
再说感情也没极致到那个份儿上。
刘大生倒是有学历,大本,但学的是机加,和缅音一样是个外省青年,居无定
所,现在住的房是单位的,在关外的横岗。难得闯入深圳却搞到了关外,总让人觉
得革命没进行彻底。
二选其一竟也犯了难,缅音决定从手机里先调出谁的电话号码就跟谁吃饭。139803279,
朱正宇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给朱正宇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心跳加快,要按这心速
推算,她是应跟定朱正宇的。通了,嘶嘶啦啦的尽是杂音。
你好,我是缅音。
知道,手机快没电了,说吧!
朱正宇显然没什么热情,缅音不想说什么了,请人吃饭还要看脸色,这不有点
“土鳖”吗?
你现在在哪儿呢?她问。
我在蛇口呢。什么事?
操,好像我求你什么似的。缅音愤愤地想,你不也是没事爱打个电话撩拨我么?
哦,那算了,我这有单生意,想看你有没有相关的人。那再联系吧!
他到蛇口去干什么?好像有女的在旁边,眼含三分嘲弄。是感觉到的。想到朱
正宇前卫打扮,开辆破车,三二个靓衫女围绕着,还真有点蛊惑仔的酷。缅音心中
漾起要亲近他的渴望。
给刘大生打电话是不用费思量的。他不像朱正宇那样狐朋狗友大把,没家没朋
友的男人难免潦倒一些,缅音对他有心理优势。
喂,出来吃饭哪!
不行,今天有事,挺忙。
少了“怎么样啊”“忙啥呢”一类的客套,仓促,没有聊下去的意思。
心情糟透了。
缅音准备回莲塘的宿舍去。在小巴站等了二十分钟不见有车,好不容易过来一
辆,司机却摆摆手表示人太多了,不能上。她向114 问了交通局的投诉电话,打过
去了,录音提示请拨分机号码,查号请拨0。0 后几分钟无人接听,再拨,依旧。几
块钱的电话费没了。才四点多,就他妈的没人,缅音看看表,记住确切的时间,准
备明天用公司的电话投诉他们。
街头乞丐,烤肉串的,边走边吃的女郎,四脚朝天躺在长椅上的汉子……这些
都令缅音烦躁到极点。他们败坏了特区的形象,她想。可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特
区不是她的,风光再美,点缀的也永远是别人的情怀。
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一个男声问是不是缅音小姐,他说我是真情一刀,李
琛。一个网络故事要开始了。李琛,网名真情一刀,他们通过两次电话,没见过面。
虽然缅音清楚网络故事比肥皂泡破灭得快,但毕竟李琛的电话多少挽救了她的心绪。
李琛说公司有个联谊会,希望缅小姐赏光,晚点时候再一同去吃饭。她知道李琛公
司的写字楼在地王大厦,应该是个相当不错的公司。也难说。
缅音在地王下了车,看见在约定的地点已经站了一个人,手拿红花雨伞。二人
相对投来征询的目光,几乎同时开了口。
缅音小姐吧?
李琛?
实话说李琛的长相还过得去,但一看就缺少成功的滋补,没有精气神。过人行
天桥的时候,李琛殷勤地打开伞为她遮阳,伞面上有一个硬币大的洞。缅音最看不
得男人打伞,况且又是破洞红花,好像是和老婆共用的,生活的粗糙一览无余。男
人身上三件宝,皮鞋皮带和手表。手表没戴,皮带皮鞋的质地款式都极普通,腰上
只别了个Call机,缅音立马掂出了他的斤两,一点交往的兴趣也没有了。
边走边聊。
最近忙吗?李琛问。
公司倒没什么事,主要是我自己接了单生意,跑里跑外的,挺忙。
缅小姐对做生意挺感兴趣?
做着玩呗,这年头光指望工资还能活?
那以后咱们可以联手做啦!李琛嘿嘿地笑了两声,缅音知道这笑声是为了掩饰
紧张和尴尬的,巴结里透着自卑。他的网名起得真好,这样的无产者只能用真情当
刀,去割点生活的肉了。想到这个城市还有比自己活得更不济的人,缅音心里好受
了一些。
李琛并没往地王大厦里走,而是带着缅音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小宾馆里,上了
三楼。会客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李琛用一次性杯子给缅音倒了杯水,递过一堆资
料对她说:我又来了个朋友,你先看一下我们公司的业务有没有对胃口的,OK?不
伦不类的洋派让缅音心烦,可既来之则安之,总得给点面子。
资料是用铜版纸印刷的,首页的画面很美,山清水碧。接着看下去,缅音不由
得怒从心头起,怎么不顺心的事都在这一天里头济济一堂了?我他妈的才二十多岁
啊!
李琛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
这位是我们经理林姐,这位是我的朋友缅音小姐。不好意思,我那边有点事,
特请林经理来招待你。
嗨,小“麦(妹)”!林姐异常亲热地打招呼,头次见面就像相处了二十年一
样。小“麦”在何处供“子(职)”?
林姐五官乱作一团,舌头比常人的肥厚,听不出来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什么?
你在哪里工作?
金城实业。缅音说的是自己商场所属的集团公司的名称。
哇噻,大公“西”呀!一看小“麦”你就知道是个女强人。既然是在公“西”
做,肯定会知道百分“鸡”四十的分红是个什么概念。我在这个行当做了五年,头
两期的客户只用三年就把本赚回来了,投资越大“祸(回)”报越高。公“西”下
个月要上“细(市)”,现在是优惠期,到本月十五号为止,也就是说,小妹如果
投“机(资)”两万元,七天之后的市值就是三万元。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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