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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1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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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他的金银财宝一走,很快就会被国人忘记,此事不会伤我直系筋骨。如此说来,胜算者还是咱们,咱们可不能闲呆着啊。现在我守着长江上游看三峡风景,你在保定给曹大人修公园,差事都差不多。你注意过东南没有?东南首先是福建的局势,自从陈炯明①在福建背叛孙中山,不少人插手福建都不成功。吴佩孚大人派王德胜去‘援闽’,又被福建的王永泉赶了出来。我看福建的事迟早还得要我们去支援、平息。不瞒你说,我已经观察到吴大人和曹大人为此有过磋商。谦益兄啊,假如有朝一日派我去督闽,你愿不愿意和我前去?你的公园,你的取灯,该放下的时候还得放下。”
孙传芳的一番话,向喜不是毫无准备,福建的局势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可他并不打算立刻就向孙传芳表态,现在他要品尝一下白运章的包子。伙计上了包子,正热气腾腾。他夹起一个包子在醋碟里蘸蘸,吃着说:“馨远啊,你说的事太巨大无边,我从湖北回来后就愿意思索一些身边琐事。咱们几年不吃白运章了?今天我一吃就知道不对味儿。为什么,这是陈麦子磨的面,面哈喇,没劲儿。可你要问掌柜的这是什么面,他准告诉你这还是‘双鱼’精面。你再咬咬,尝尝,你信不信。”
孙传芳放下筷子也不去夹包子,只观察着向喜说:“喜哥,你是越活越老练呀,还有点……狡猾。我跟你谈福建,你就跟我谈什么双鱼面。看来也许现在谈福建还不是时候。可我对你说的话你不能当耳旁风听。到时候,兄弟真要为此事远行,你可不许推辞。你以为我这次来保定就是拜寿看戏呀,若不是老兄在保定,我肯定还会在宜昌看我的三峡风景。”
向喜听出孙传芳的话并非闲话,他也已经猜测到直系插手东南的动向。但他对军旅生涯确实已感疲倦,况且此等事也无法在饭桌上作出决定。他便继续对孙传芳谈他的太湖石和双鱼面。他又夹起一个包子在醋碟里蘸蘸说:“我用两车皮太湖石给曹大人堆了一座山,山下还有洞,曲径通幽。我还给这洞取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叫作‘别有洞天’。那天曹大人从别有洞天穿过,说这不就是江南吗?高兴得什么似的。我正准备再调几车皮太湖石,再给曹大人堆几座山。”
孙传芳到底也夹起包子蘸蘸醋,冷笑着说:“喜哥,恕我直言,我不喜欢你的‘别有洞天’,先前你也不是这种性格,没想到当兵当的使你我都变得越来越口是心非了。你要说舍不得你的取灯我信,你要说舍不得你的太湖石,就让我难以置信了。今天我让你一步,不再谈东南的事了,咱俩吃完包子去双彩五道庙看取灯吧,我还记得在宜昌给她过满月那样儿哪。哎,孩子跟着二丫头还习惯吧?”
向喜说:“要说二丫头对取灯可是一百一。哎,见了取灯可别提她生母的事。”
孙传芳说:“这个我明白。说起取灯的生母,那个施姑娘有消息没有?怎么说走就走。当时我正在岳阳,也没再见施姑娘一面。”
向喜说:“施姑娘没有准消息,只听说在老家吴桥又搭了一个班儿,自任老板,还听说净在哈尔滨、俄国那边演出。”
孙传芳说:“唉,江湖上的人真是脾气难摸。”
他们没有再就施玉蝉的事讲下去。
向喜和孙传芳在白运章包子铺吃完包子已是下午,在天华市场前,他们又叫了两辆洋车,沿新开路西行。保定本来就是个交通无序的城市,这天又适逢曹大人祝寿,总督府门前更是车水马龙。孙传芳和向喜的洋车在青石子路上颠簸着,绕着涌动的人流西去,过了总督府,过了光园,拐进光华路向北,再经过保定著名的槐茂酱菜园,前边有条东西小街便是双彩五道庙街。这是一条只有几百米长的小街,街上东半段是绱鞋铺和豆浆坊,鞋铺挂着“反正绱鞋”的幌子。西半段是清一色的青砖门楼。这并不是保定府达官显贵的居住区,但作为住家倒也安静。向喜的院子坐南朝北,在这条小街的尽头。孙传芳和向喜的洋车在门前停住,两辆护兵的洋车也随后停下。几个护兵从车上跳下,立时把住了院门。街上行人停住脚步观看,他们已猜出来人的身份了。
孙传芳对这个小院并不陌生,院里的两棵丁香树还是他和向喜一起种下的。他走到丁香树前,看着落尽叶子的干树枝说:“那一年光知道帮你种树,也不知开什么花,紫的还是白的。”
向喜跟过来说:“你说巧不巧,一棵白的一棵紫的,春天一开花,满院子香。”
孙传芳说:“那是你的院子太小了吧。”整日饱览长江和三峡气势的孙传芳,确实觉得眼前这个两进的小院小得可怜,便想到向喜在保定的生活并非如愿。
孙传芳和向喜在院中看丁香树,一个小姑娘从后院跑出来,看看客人又转身向后院跑去,边跑边喊着:“妈妈,妈妈,有客人来了。”这便是取灯了。她回到后院去叫妈,又和二丫头手拉手从后院出来。她端详着站在眼前的孙传芳,孙传芳也仔细端详着取灯。取灯端详一阵孙传芳还是扑在了向喜怀里,向喜弯腰拉过取灯说:“快叫叔叔,这位叔叔和别的叔叔可是不一样。”取灯使劲打量着孙传芳说:“怎么不一样,他是个大官吧?”向喜说:“不光是个大官,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哪。”取灯有些不相信地继续看孙传芳,孙传芳早就上前一步把她抱起来。二丫头这才插上话说:“看孙叔叔威风凛凛的,把俺取灯吓着了一样。”孙传芳说:“看喜嫂说的,也不看谁家的孩子,莫非还怕当兵的。”
孙传芳抱着取灯往后院走,向喜和二丫头跟在后边。
26
孙传芳离开保定后,不久真去了福建,继而又从福建进入沪杭地带。向喜也终于应邀扔下他的取灯和太湖石,随孙传芳前往。当孙传芳统领起东南五省时,向喜是为孙传芳镇守东南门户吴淞口要塞的主官,称吴淞口要塞司令,授中将衔。
取灯在保定过着安生而富足的日子,她按照父亲的吩咐先在琅瑚街读完小学,后来考的是地处保定南关的同仁中学。同仁是美国人开办的教会学校,课程设置、师资力量都处于领先地位。校规校风又竭力适应着中华民族的民风民情,单看它的校歌也可窥见一斑。同仁的校歌本是由尧舜时代的《卿云歌》改编而来,歌中唱道:“天覆地载,日月照临,春风化雨,一视同仁……”而它的盾形校徽和蓝白相间的校旗,在保定更是独树一帜。校方对校徽的解释是:盾象征着自卫,加之内中的同仁中学四字,便是同仁抵御着旧势力,去创造新的事业。而校旗的蓝白则象征着大海和纯净。
同仁古朴而有活力的校风,务实而又先进的课程设置,一时间在华北一带名声大噪。尤其它那主张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生动活泼的教学理念,更是受到在校学生的欢迎。学校为使学生把课本知识应用到实践中去,特开设工厂车间,成立专门小组,出资购置各种机器、器械,甚至连电影放映机这种罕见的物件也不惜血本购进几台。学生们节假日可骑着校方的自行车,带上放映机,分小组到农村为农民义务放电影。而男生们还可以自愿报名去参加一些修桥补路的义务劳动。
同仁的生活激荡着取灯的心,她按照向喜的设计,顺容的关照,学校的教育,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一位保定的“新式女孩”。为了活动方便,她还给父亲写信,要求买了一辆自行车。每逢星期天,她和放映小组便骑车奔波于乡间的小路上。
开始顺容不主张取灯骑自行车,她说她看不惯一个女孩子骗着腿上下车的样子,这就不如坐洋车的女子看起来文雅。取灯说,我又不能坐着洋车去乡下放电影。再说,骑自行车也是运动,坐洋车像小姐。顺容说,你就是小姐,你妈我没当过小姐,我闺女就得当小姐。为买自行车,取灯说服不了顺容,才给向喜写了信。向喜很快回信同意了取灯的请求,顺容才勉强也同意下来。
向喜支持取灯买自行车,却不支持她去放电影。去乡下放电影,又使他想到了那些走村串庙“撂地”的流浪艺人,他愿意让取灯远离这些。为此他给取灯写信说,他倒觉得同仁那个学医护的小组更适合她。向喜还提到,在老家笨花,她还有一位行医的大哥,大哥在笨花受着乡人的尊敬。后来取灯听了向喜的建议,参加了同仁的医护小组。因为在骑车放电影的日子里,她曾亲眼看到乡村有不少患着病却不得治疗的乡民。
取灯在保定和顺容相处得融洽,和两位哥哥文麒和文麟也相处得融洽。取灯十五岁了。
这年甘运来路过保定,他奉向大人之命看望过顺容和取灯后,声称还要回笨花。取灯暗自动了心,跟顺容商量说,妈,我也想去一趟笨花。
顺容思忖片刻,没有立时回答取灯。平心而论,她是不愿意取灯去笨花的,她愿意取灯和她一样,也对那个黄土小村采取一种视而不见的虚无态度。顺容对笨花一向就是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的。取灯见顺容不置可否,也没有立逼着顺容表态。甘运来却不时背着顺容向取灯灌输笨花的事。他说,单说笨花的天吧,他从南到北从来就没见过像笨花那么蓝的天。取灯说,清苑的天也挺蓝,取灯放电影时去过保定南边的清苑县。甘运来说,不行,离保定太近。离城市近的乡村,烟尘就多。“还有,你知道恁家的大门朝哪儿开?”甘运来说大门时竭力强调着“恁家”。“恁家”使取灯的心怦怦跳起来。她好像这才意识到笨花也是她的家。甘运来这么认为,她也应该这么认为。也许就为了“蓝天”和“恁家”,取灯主意已定。她不再等待顺容的应允,便收拾起行装来。顺容看取灯整理行装,知道想挡也挡不住她回笨花了。又寻思,自己和女儿终归不同。再说取灯要是请示老头子呢,老头子肯定不会反对。这就不如表现出些开明吧。她对取灯说:想跟甘叔叔去看看就去吧,等甘叔叔回吴淞口时再把你带回来。顺容想,一个在大城市长大的新式女孩,莫非还真能受一个黄土小村的吸引?老头子思念笨花,是土生土长;取灯可不是土生土长。不出三天,最多七天,她就得想回保定。想到这儿,她又细心地问甘运来:“甘副官,你哪天回吴淞口?”甘运来说:“向大人只给了我十天假,这说话已经过了三天。”
顺容放心了。
第二天,顺容从街上叫了两辆洋车,甘运来带着取灯的行李乘一辆在前,她和取灯同坐一辆在后,穿过保定西大街的碎石马路直奔西关车站而去。
取灯要回笨花了。
第四章
27
群山赶车到元氏车站来接取灯,事先甘运来已经从保定给向家发了电报。
向家的细车一路摇晃着走在由元氏去笨花的土路上。这条土路比笨花去县城的大道沟平坦,但狭窄。正值夏末秋初,大庄稼吐穗,棉花放铃的季节,高粱和玉米都没过了细车,细车像走在一条幽深的胡同里。取灯没见过真细车,只在描写乡村的电影上见过。现在坐在细车上,感觉就像演电影。她不喜欢这种装腔作势的样子。加上细车的车窗窄小,门帘又严实,不一会儿她就憋闷难忍了。她在车里对坐在车前盘儿上的甘运来说:“甘叔叔,我不坐车了,我想下车走。”
甘运来说:“那可不行,元氏离笨花还有三十里地,远着哩。坐着车觉不出,一走就知道了。”
取灯说:“我愿意走。”说着伸手撩起细车的门帘弓起身子就往车外迈。甘运来看取灯真跳了下去,也从另一边跳下来,跟取灯一块儿走。
走上土路的取灯第一次觉出乡村原野原来是这样的。尽管那时她在保定郊外也骑自行车去过乡村,但也许因为那些乡村离保定太近了,也许因为她只想着放电影的事,她没有注意过四周,保定附近的乡村确实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印象。现在,当她脚踏兆州的黄土,置身于这湛绿的大庄稼当中,才有了一点对乡村实实在在的认识。大庄稼肥厚的叶子扫着她裸露的胳膊,扫着她的脸;扬花的玉米缨子、高粱穗扬下的花粉播撒在她的脸上,她呼吸着满带野性的空气,想到许多书本中的一个形容词:“陶醉”。原来人真有陶醉的时候。被乡村的原野陶醉着的取灯又眯起眼睛看天,天也真的不同于她在保定郊外看到的天。她这才明白甘运来为什么跟她夸奖家乡的天空了。
一路上甘运来还给取灯讲了这条路的许多故事,说向大人从军就是沿着这条路走出笨花的。那时他是从东向西走,现在他们是从西向东走,后来向大人每次回笨花也是走这条路。但是甘运来没有讲向大人以前做生意赶石桥集走的也是这条路,他觉得那情景已和向大人现在的身份很不相称。他不愿意取灯知道向大人的过去。他们走过石人石马时,甘运来更没有讲向大人在这里遇鬼的事。
笨花到了。
甘运来站在向家门前,指指大门对取灯说:“看,这就是恁家。”
向家人听见群山吆喝牲口,知道是取灯到家了,一家人都迎了出来。大家把取灯簇拥着进了院。全家人进了东院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同艾先快步走上廊子进屋去了。家人正在纳闷,同艾又从屋里出来了。她手里举着一把摔打衣服用的布摔子,来到取灯跟前。原来同艾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出取灯浑身上下都蒙着浮土。她要给她摔打一下衣服。她一手捏起取灯的袖子和大襟,拿布摔子为她掸土,掸完了上衣又掸她的黑裙子。她边掸边埋怨甘运来说:“你领着孩子回家,怎么就没个机灵劲儿,怎么不让孩子坐车?”同艾一看就知道取灯是走路回家的。
甘运来正无言对答,取灯却接上话说:“娘,是我愿意走路的。”
同艾为取灯摔打衣服,取灯的叫“娘”。立刻把这两位初次见面的母女拉近了许多。若不了解其中关系的人看见这情景,会认为这家的闺女是走了一趟亲戚,还是赶了一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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