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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1期-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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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武备经过一番踌躇,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如同信封一样,信纸也是满篇“涂鸦”。他从这些歪三扭四、模糊难辨的字里行间,还是费力地读懂了这信的内容:原来就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先后失去了姑姑取灯和祖父向喜两位亲人。父亲对家中变故的描述措词严谨,语气平和,唯恐这信落入敌人之手。但武备马上就明晰了信中的一切。两位亲人的离去已经足以使武备悲痛万分,然而更使他难过的,还是父亲的字迹。难道这只是父亲的悲痛所致?照往常,父亲即使心有千头万绪,也会把字写正确的。当今,父亲更懂得书信往来的不易,就会更加重视每一个字的传递功能。往日父亲给武备写信,总是努力把字写得“蝇头小楷”一般。而这次,他似乎是没有力量再去完成写信这个简单的书写过程了。那么,这是父亲的眼睛所致。武备终于判断出了父亲这封“涂鸦”家书的因果。现在,两位亲人的离去,一位亲人视力的消退,使向武备遭受的精神打击是难以言表的。若在往常,接受了这种难以言表的打击,他一定要腾出些时间作些自我排遣的:一个人走上太行的西麓,向东方长时间的遥望;插上门用棉被蒙上自己,佯做头疼脑热,喝一杯警卫员为他沏好的姜糖水,像个儿童一样接受一次安慰;召开一个本不急于召开的会议,把愤怒都撒向对敌斗争……但是这次,武备连个自我排遣的机会也没有了:他刚刚接到通知,他必须立刻出发,赴雁北地区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从延安来了位首长,要传达《对日寇最后一战》的文件精神,届时向武备还能够在那里看见他的大叔叔向文麒,向文麒所在的根据地属雁北。 
  向武备压抑着内心的悲痛,还是按照一个领导者应有的风范,准备出发去雁北。行前他把父亲的信稳妥地带在身上,他打算把家里的事也告知大叔向文麒。经过几个日夜的兼程,他从晋南的太岳地区来到晋西北的雁北地区。这时,身在雁北的向文麒,早就在准备着迎接侄子向武备的到来了。这天他终于在一个村口接到了武备。文麒一看见武备,便兴奋地操着一口保定话说:“昨天有一位晋南的同志过来,我就知道你也要来参加会了。我就隔长补短地到村口看,估计就是今天。对了,我还要迫不及待地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再次高兴一下。你猜猜是什么事吧。” 
  可惜武备没有马上要猜的兴致,见到叔叔,也不似往常那样兴奋。这次叔侄相见不似以往,武备话很少,显得心事重重。他不愿意刚见到叔叔就向叔叔“报丧”,不“报丧”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话说。他在村口呆立一会儿,只对文麒说:“我先到你那里去洗洗脚吧,我两只脚上都打了泡。”文麒说:“这还不好说。可是我让你猜的事,你还没猜呢。”武备说:“我先洗完脚再猜吧,反正这两天我还得住你那儿。” 
  武备不猜,文麒便卖关子似的也不说,他把武备领到住处,让警卫员给武备烧水。文麒现在是这区的区长,这住处是他的办公室兼宿舍。房内有一盘大炕,虽是农家,却桌明几净,屋内摆设井井有条。武备早就注意到,山西乡村,不论晋南晋北,炕都很宽大,居民也很注意房间的整洁。即使一间屋里陈设少得就一盘锅台,这锅台也要擦拭得清洁明光。不像河北,房内的一切总显出主人的漫不经心。武备常想,这便是太行山东西两侧民风的差异吧。 
  向武备坐在向文麒宽阔整洁的大炕上洗脚,向文麒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他的话题。他见武备对他的问题始终没有要猜的兴致,终于迫不及待地自己回答起自己。他对武备说:“知道战地剧社吧?”武备说:“知道,属军区。”文麒说:“战地剧社也来了,一会儿就到。剧社一来,就得想着给他们改善伙食。我也成了东道主。”武备只不在意地“噢”了一声。文麒看出了武备的心不在焉,说:“你怎么了?”武备说:“叔叔,你给我根针,我先挑挑泡吧。”文麒拿给武备一根针,寻思他的心不在焉是让脚疼给闹的。武备洗完脚,坐在炕上搬起脚挑泡,文麒就又接上战地剧社说:“战地剧社有位作曲家也姓向,知道吧?也来了。” 
  向武备总算知道叔叔要他猜的是什么了:这是他的另一位叔叔向文麟来了。武备管他叫二叔。刚才武备神不守舍的,生是没往这里想。现在经文麒一说,他还是有些责怪自己对二叔向文麟的忽略。 
    武备和二叔相处不似和大叔那么自然,大叔的长相酷似祖父向喜,但性格比祖父活泼。二叔身材瘦高,长相酷似生母顺容,性格却又随向喜:平时少言寡语,待人也很少显出亲切,常给人一种距离感。但是他的文艺天才是家人料想不到的。在延安时他入“鲁艺”①,吹、拉、弹都拿得起;而说到唱,他首唱过《黄河大合唱》,他是那位“我站在高山之巅”的男高音领唱者。后来他进入西北,在战地剧社任作曲,他的许多作品都在根据地传唱。这使得向武备常想起当年身在邢台四师时的自己。那时他写诗,编剧,反而没有入道文艺。还有大叔文麒,当票友时就认识王元龙,也没入此道。二叔呢,却莫名其妙地从事起武备先前向往过的事业了,就仿佛向家非得出一个文艺天才不可。 
  尽管武备仍在神不守舍中,但他知道二叔向文麟要来,怎么说也是一件难得的事。这是几年来他们叔侄三人首次在异乡相聚,这总是向家人在异乡的一次团聚吧。武备愿意在这里见到二叔,也是不忘他口袋里的那封家信。 
  向文麟来了,没有马上和文麒、武备见面,他正忙于他今晚的演出。这次战地剧社来雁北,是为配合这次会议的召开。大戏、小戏、合唱、独唱带了整整一台。有出压轴戏名叫《源泉》,便是向文麟的作品。他自任编剧、作曲和指挥。这出戏讲了一个抗日战争中军民鱼水情的故事:某地在一次反扫荡战斗中,几名八路军战士掩护群众往山地转移,日本兵紧追不舍,但又找不到目标。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嫂唯恐孩子的哭声引来敌人,竟用手捂死了自己的孩子。同时,又有一个战士为掩护群众献出了生命。后来战斗胜利了,群众为这战士举行了隆重的送葬仪式。编剧、作曲和导演都为这仪式费尽了心思。结果这仪式也成了这剧的经典片断:送葬人把这位战士高高举起,迈着沉重的步子行进在舞台上时,导演为这个行进的行列设计了许多队形变化。伴随这行列行进的,是一首深沉而悲怆的动人乐曲,这乐曲被独立成章地称为《哀乐》。这首《哀乐》现时已在根据地流传,并且已经作为正式的追悼会和葬礼之用。它的作者向文麟也因之更加出名。 
  战地剧社的戏台搭在村口的土坡上,当晚演出时,观众除了与会人员,附近的村民也挤满了山谷。向文麒和武备都坐在台下观看。《源泉》开始了,一位穿灰军装的高个子出现在舞台一角来指挥乐队了。台下的文麒对武备说:“看,你二叔。这家伙不知怎么学会了这一套,据说是冼星海发现他的。”文麒一边看戏,一边品评戏台上发生的事。这确是一台感人至深的戏,许多素材都取材于当地的真人真事,台下的群众很为这台戏而感动。剧情发展到那个经典的送葬片断:台上送葬的队伍出场了,《哀乐》奏起来了。武备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深沉感人的乐曲,这乐曲像哭泣,像诉说,这哭泣和诉说都是发自人的肺腑。它使观众不能不随之一起想哭泣,想诉说。武备不能自制了,他暗自抽泣着离开了会场,独自回到文麒的住地。 
  演出结束后,文麒领来了文麟。文麒发现武备一个人呆坐在屋里,也不点灯,就埋怨武备为什么提前离开会场。他点上灯,看看武备红肿的眼,就又打趣着对文麟说:“你看,艺术的力量,你的曲子竟然也能让武备受其感动了。” 
  二叔文麟观察着闷坐的武备,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其中一定另有原因。他走到炕前,对这位不常见面的侄子说:“武备,我猜你是另有心事。谈谈吧,我们可不拿你当孩子了,有了问题同志之间交换一下意见自有好处。普通同志之间需要帮助,县级领导就不需要帮助?”文麟对武备说话,没有儿女情长,完全是同志式的。这时文麒也才感到武备的沉闷大概另有原因。他把武备叫到桌前,三人围桌坐定,武备这才把家里的事告诉两位叔叔。他把父亲向文成的信在灯下展开,他的两位叔叔用力辨认着信上的字迹,他们到底也读懂了他们那位身在笨花的大哥的字。文麟沉思片刻说:“没想到,我这首《哀乐》竟像是专为家里人写的一样。”但是文麒和文麟,他们谁也没有觉出笨花这位大哥的字有什么异样。他们只记得小时候在汉口,那位眼神不好的大哥看报时鼻尖顶着报纸。有一次吃饭时把一段麻绳错当粉条夹到碗里。字被他写成如此模样,还有什么奇怪呢。 
  酷爱说话的文麒沉默多时才说:“其实我离开保定后,最挂念的就是取灯。我也常注意冀中的战局,也怪我这当哥哥的没把她保护好。”文麒说话只提取灯,却没有提到父亲向喜。叔侄三人守着一盏灯和一封信又闷坐一阵说说取灯,还是无人提向喜。后来文麒打破沉闷提议说:“走,出去走走吧,到山上去。”说着先站起来,文麟和武备响应着文麒也站起来。叔侄三人来到刚才演出的山坡上,他们绕过一个空荡的戏台,走上这座山的最高处。文麒又说:“来,站成一排,咱们面朝东南站有一会儿。”文麟和武备再次响应着文麒,面向东南站成一排。这天夜里,月色格外清澈,能看得很远很远。武备向东看就像看见了笨花村。文麒文麟看不见笨花村,只看见月光下那些山山岭岭,沟沟壑壑。面对着山岭和沟壑,文麟突然发话说:“现在该我提议了,来,让我们为取灯默哀吧。” 
  文麒和武备响应着文麟的提议,将身子站直,把头垂下。文麟向着东方,一往情深地说:“取灯,我们正在太行山为你默哀。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我们只剩下对日寇的最后一战了。我那首《哀乐》莫非就是专为献给你的?我愿你能够听见……” 
  叔侄三人面对着东方的山岭和沟壑,只为取灯一人默哀,还是无人提到他们的父亲和祖父向喜。武备本能地感到,向喜的名字对他们来说,或许只存在于另一个主题之中:当他们为自身的缺点挖掘家庭根源时。 
  刚才叔侄三人在为取灯默哀时,武备也想提议为祖父向喜的死作点表示,正在犹豫间,却发现“仪式”已经结束。他好像就再没有理由组织起他的两位叔叔了。 
  叔侄三人下山往回走,文麟又说:“我在鲁艺时,还想过把取灯弄到鲁艺呢。她的歌唱得比我还好,在同仁就打了基础。我唱歌还属土闹儿。” 
  57 
  公元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六日,尹率真来笨花看望向文成。向家出事后,他已经几次来家里看望了。 
  尹率真一迈进向家东院,向文成就在屋里说:“老尹,这又是你。”向文成是通过来人的脚步声听出是尹率真的。向文成听脚步声判断来人,十有八九是准确的。尹率真站在了向文成的屋门口,向文成逆着光线往外看,就像看见了一个树桩子。现在向文成看人,人就没有了眉眼,只剩下一个或高或低或粗或细的桩子。此时这“桩子”移动到向文成眼前,开口说:“文成,我这次来,可不同往常。你猜猜这次我为什么事而来?”向文成坐在下手的椅子上,示意尹率真坐上手椅子,说:“不用猜了,无非是胜利消息,好消息猜都猜不过来了。”尹率真说:“胜利消息不假,这消息可比广岛的原子弹还重要。”向文成说:“莫非还有比日本彻底战败更重要的事?”尹率真呵呵笑起来说:“到底又没有难住你。我知道《冀中导报》来得不会这么快,我是从无线电里听到的,新华社和中央社都广播了,这真是天大的新闻:在日本战败已成定局的情况下,他们的天皇被迫下了投降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似这等天大的新闻,向文成不是想不到,他是拿不准这消息将出自哪一天。前些天苏联在远东的出兵,后来广岛的原子弹爆炸,华北抗日战场的节节胜利,延安又发出了向日本人最后一战的指示……这都预示着日本战败已经为时不远。向文成计算的只是日本承认战败该出在哪一天了。今天尹率真竟把这消息这么快就带给了他,向文成坐在下手椅子上,反倒目瞪口呆起来。接着,悲喜交加的思绪一古脑从心中涌起。他手忙脚乱地在桌上一阵摸索,像在找什么东西,又分明不是在找东西。眼疾过后的向文成,在万分激动中常常是伸出双手一阵摸索。尹率真早就发现了向文成的这个变化,今天当他看见伸出双手东摸西摸的向文成,眼睛便潮湿了,他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泪湿的双眼,镇静住情绪说:“文成,我们胜利了,就剩下高兴了。你我不必再说一些血没有白流、头颅没有白抛的互相安慰的话了。前面的路还很长,咱们应该越活越节在才是。现在咱们的任务是先庆祝一下胜利。” 
    尹率真说应该庆祝胜利,应该活得节在,才又使向文成的情绪恢复到正常。他接过尹率真的话题说:“老尹,这胜利必得庆祝,我让秀芝去请甘子明吧。”谁知向文成的话音一落,甘子明就走了进来。他说他回来也是专给向文成通报日本投降的消息的。他本想约尹率真一起来笨花,却不知尹率真已先他一步了。围绕着抗战胜利,三个人还是说了许多瞻前顾后的话,才把话题转到笨花将如何庆祝胜利这件事上。他们都觉得,笨花村应该开一个庆祝会,庆祝会应该有以下几个内容: 
  一、在茂盛店召开笨花村民庆祝胜利大会; 
  二、由甘子明介绍日本无条件投降的经过; 
  三、为笨花村死难烈士默哀; 
  四、编一出戏以资助兴;戏由向文成编写,内容自定; 
  五、在庆祝会上为笨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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