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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女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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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端起肩膀,摆好架势后,开始敲门。    
      “你好,莱拉!”我向她问候。听到我的声音,她转过了身。她的头发剪得很短,发梢处有一点红色,从发根到笔直的发尾差不多都是枯黄色。她的妊娠期已过了一半了。    
      “戴维斯。”我发现她已经开始直呼我的名字了。“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辞职了呢。”    
      我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怀中揣着她的病历本。上次她见我的时候还骂我是婊子。我估计她早把我扔到脑后了。    
      “莱拉,到今天为止你的妊娠期已经过半了,祝贺你。已经是四个半月了!”    
      莱拉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我以为已经六个月了呢。”    
      我把自己圈出的时间给她看,并且解释一个妊娠期要持续四十个星期,也就是九又三分之一个月。而二十个星期恰好是其中的一半。莱拉的嘴里不住地发出像蛇一样的“咝咝”声。    
      “上帝啊,我还以为快完了。”她注视着我们之间的空隙说。    
      莱拉现在已进入了妊娠期中漫长枯燥的攻坚阶段。狂风暴雨般的血检和细菌培养,为查看孩子大小并确定可靠出生日期的超声波检查,检测胎儿是否有患上唐氏综合症或脊柱裂的危险而对她实施的比正常多出三倍的筛查,使莱拉最初几个星期的兴奋消失殆尽了。离下次验血还有八周,离阴道检查还有十四周。这些令人讨厌的检查、令人晕眩的次数:称体重、测血压、尿样分析、听胎心、测量腹部尺寸。现在这个时候的莱拉已经可以感觉出孩子不时的拍打和颤抖了,不久他就会在里面乱蹬乱踢了。尽管她的腰围在加粗,失去了过去那种清秀的曲线,但是外表上却看不出来怀着孕。没有人会注意她,然后为她主动开门。没有慈祥的老奶奶会问她,是否可以去摸摸她的肚子。这就像高速路上的一段相当长的路程,没有大树,没有加油站,甚至没有出口。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莱拉只是转了转眼珠。很明显,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缔造了。哦,又要几周的时间。    
      “护士记录说你那天一切正常。”我告诉莱拉,“你的血压没问题,尿样里也没有细菌和蛋白。你的体重正在增加,但是恰好合适。药检也合格了。你干得不错嘛!”    
      她又转了转眼珠,但是这一次她用手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腹部,笑了。    
      “我已经一吨重了,”她说,“看看这孩子的个头。”    
          
    


第五章重新搬回查尔斯家(2)

    我拉出一张折叠椅,莱拉倚靠在上面。她抖开被单盖住自己的腿,脱下弹力裙露出腹部。我用手掌边缘找到她子宫的顶部。起初我的手指触摸到的是有坡度的皮肤,然后摸到了子宫底部的上侧边缘,在她的肚脐处有一个硬硬的圆球挡住了它的去路。胎儿就在这里。    
      “太好了,”我说,“看,这是子宫顶端。胎儿就在这儿。”我用手掠过她腹部上如碗状的突起。“你能感觉到孩子动吗?”    
      “嗯。我觉得就一点点,就像挠痒痒。”    
      “等着吧,很快你就会感觉它使劲儿踢你了。”    
      我打开润滑油的盖子,挤出一些抹在听筒上。当我在她腹部上滑动听筒时,我听到了莱拉的心跳声,一种慢慢的“簌簌”声,随后是急速飞驰的胎儿心跳声,“嘟嘟哒,嘟嘟哒,嘟嘟哒”。莱拉咯咯地笑了。    
      “我能再做一次超声波检查看看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吗?”今天她第一次这么看着我。这是一个亲近的要求。    
      “等你三十二周的时候我们会再做一次。到时候,如果宝宝肯合作的话,我们就能告诉你。”    
      我扶着莱拉坐起身,她揉了揉鼻子。虽然只有沉默的几秒钟,却像过了好几分钟似的。    
      我知道我应该结束这次检查了,应该与莱拉预约两个星期后的再次门诊,应该告诉她,如果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然后就应该走出房门。我确实也有些想这么做。差不多到诊所下班的时间了,外面的世界是那么温暖,我的好多病人都穿上了短裤和无袖T恤衫。但是如果我现在真的离开的话,我会有一种罪恶感。    
      “好吧,莱拉,我听说你和查尔斯还有他的妈妈住在一起。他们待你怎么样?”    
      莱拉绷紧了嘴唇,开始扭动她的发梢。“还不错。”她回答。    
      接下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莱拉看。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占了上风,我只需安心等待。    
      “还好。”她又说了一遍,重新整了整袜子,系了系鞋带。她的指甲被咬到了手指尖儿。    
      我变化了一下坐姿,把重心换到了另一条腿上。也许,我想,也许事情真的出现了转机。    
      “除了,”她开口了,又整了整另一只袜子,又系了一遍另一只鞋的鞋带。    
      我在等待。“除了什么?”    
      “除了,也许我的怀孕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她看起来好像对自己的声音很惊讶。但她已经无法停止,然后一股脑儿地把心里的话都掏给我。    
      “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为什么还要让我怀孕?他让她和他住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和我上床?她跟他的母亲打了一架被他们赶出家门,他好像一切都完了,所以现在来求我,难道我愿意和他住到一起?你明白吗?过去我住在那里很开心。但是现在我的室友把我的那一半儿公寓租出去了,所以我回不去了。现在他妈一天到晚地唠叨我应该做什么,我应该怎么给孩子起名,还有她是多么地想要一个男孩儿。”    
      莱拉开始喘息。她对查尔斯的满腔怒火就像一个溃烂的疖子,充满了传染菌,等待着被手术刀切开。    
      “我都这样了,他还喜欢整夜和他的朋友们在外面鬼混,结果把那病传染给我,我不得不吃那些让我恶心的大药丸,而且他还得拿出他的时间吃他的药。”    
      我坐在凳子上去缓和她的情绪。    
      “我真为你难过。听上去你很不幸。”我意识到这句话是软弱无力的。我还意识到莱拉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住。    
      “我是说,我爱他和所有的一切,他说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但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话……”莱拉耸了耸肩,“你清楚。”    
      “在查尔斯的前女友搬出后你接着就搬进来,也真是难为你了。”    
      “没错,你知道她就是个婊子。后来她又打电话找他,他也偷偷摸摸地给她打电话。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不,那不是她的电话,总之我给谁打跟你毫不相关。’我知道,那就是她。”    
      “我很抱歉,莱拉。”我顿了顿。停了一会儿,“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盘旋在我们之间。对莱拉而言,做一些努力改变生活是一个陌生的概念。她盯着我就像看一个聋子、傻子或者令她无法容忍的人。    
      “查尔斯和我就要搬出去住了,我们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    
      莱拉已经挑选了窗帘、桌布,买了刷碗布和餐具清洁剂。可以看出,她准备为房子赌一把。    
      “我明白了,是在孩子出生之前搬吗?”    
      “我想是的。我是说,我们已经开始攒钱了,但是他妈让他支付大部分开销,我还要交给她房租,这样一来我大部分的钱都没了。所以买房子很困难。”莱拉的表情充满了希望。“但是我已经买好了婴儿床。我们觉得孩子应该有她自己的房间,你明白吗?如果我们叫她女儿,也许真的就会是女孩呢。”    
      空气中充满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想法,让我简直无法呼吸。    
      “好的,莱拉,我希望一切能像你说得那样顺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社工是否可以帮你找一个房子。”我盼望着莱拉能够同意今天再见一下社工。或许马格认为这很有面子,而马上帮她找到一间公寓里的房间。    
      莱拉又恢复了漠然的神情。我怎么能这么说?刚才让她采取实际行动把幻想变为现实的建议,足以把她变成一块没有表情的石头。也许,莱拉自己也知道她越是依靠查尔斯,她脚下的路就有越多的麻烦。或许,她知道如果不再对自己说,她有多么的爱查尔斯以及查尔斯有多么的爱她,她真的会感觉到孤单。    
      “我不喜欢她,”莱拉说,打了个手势否定了马格。“她想把我赶快锁起来,然后把我的孩子抢走。”    
      “我想她是希望你能珍惜他,然后学会照顾他。”    
      莱拉叹了口气,一声沉重的叹息。“我能走吗?我们成功了吗?我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    
      或许是我说得太单刀直入,或许是莱拉厌倦了。她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开始归拢背包、苏打罐,还有财政顾问发的一捆文件,她要把它们带到市里的国家补助办公室去,一个挂在腰带上的传呼机,还有一大串钥匙,多到让人觉得她这辈子都在收集钥匙。也许其中有一把钥匙属于曾经让她感觉到安全的那个房间。    
      “好了,我们今天到这儿吧。如果你下次想见马格就告诉我。两周后我们再见。”    
      两个星期。对莱拉而言,无异于永远。    
      莱拉出了门走到楼下的大厅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凯特的接待台前,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朋友。两人尖叫着,舞动着成束的文件和预约卡,摸着对方的肚子,互相推搡,肩并肩地摇晃着对方的头,像小孩子在操场里那样自由自在地大声说笑。当女孩们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了她们的正面——腹部上的环状隆起,还有她们那空洞的眼神。


第五章埃莱诺的微侵袭性癌细胞(1)

    病理会议室是一间狭长的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光亮的橡木桌。每个月,主治医生们都要围坐在桌旁,听取两位妇科主治医师提出的病例。而其他人——护理医生、住院医师,实习生——则分坐在靠墙的折叠椅上。我们聚精会神地看着会议室遥远的那一端展开的屏幕,装满皮革装订书本的书架像士兵一样矗立在我们的身后。这些书卷中集中了自建院以来的所有病理检测报告,包括在各种检查和手术中所得到的病人的各种细胞和器官记录。报告中惟一遗漏的就是病人本身:她们长什么样子,什么会让她们发笑,谁渴望得到她们。在这些书架的某处放着埃莱诺的巴氏检查和活组织检查的报告,它们全部由病理师们所做的彩色幻灯片形式表现出来。但是看到这些幻灯片的人怎么也不会联想出“和蔼的老师”,以及“那个女人的手如山雀在空中飞舞”这样的词语来。    
      埃莱诺的阴道窥镜检查结果不妙。病理师在一个微小的区域探测到了癌细胞,即原位癌变。如果不加诊治的话,这种早期病变会进一步发展成入侵性子宫癌。对于埃莱诺而言,下一个逻辑上的治疗步骤应该是锥形活组织检查,一种更大规模的子宫组织取样,不是在诊疗室而是在手术室用解剖刀操作。艾米丽把窥镜检查的结果告诉了埃莱诺。她还对埃莱诺说,想针对她的病情召开一个专家会议。艾米丽说埃莱诺点头同意了,不过她的嘴唇绷得紧紧的,成了一条直线。    
      这里正在进行的是肿瘤专家会议,我就坐在一群老头子们中间,距离诊所那友好的氛围足有几光年。塞满了癌症专家的病理会议室看起来像一个军事法庭。统治阶层的指挥者们,从不发言,过于神圣威严不可驳斥,以至于有些滑稽。如果一个住院医师或实习生不慎坐错了椅子——尤其是会议室一端的,属于肿瘤主治医师的椅子——会议主持人就会用他的眼镜敲打桌面并且持续发出清喉咙的声音,直到那个家伙知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如果病理专家讲完了一张幻灯片,然后举起手臂做出“继续”的手势,但秘书没有看到时,所有人都在黑暗中坐着不动,没有人愿意站起来按动开关,以此来保持她或他的下级身份。    
      将军是肿瘤专家和高级病理专家,放射专家仅次于他们。接下来是妇科医生,就像正在战壕中服刑的步兵一样。这里总会有些来访的权威人士,这一次从纽约来了一个肿瘤专家、一个血液专家,他们将在一起讨论妇科医生们的病人病例。在座的还有妇产科住院医师,他们是来学习的。他们的工作就是陈述过去几个星期内所有妇科癌症患者的诊断过程,还得随时应付那些专家们为了测验他们的学习成果而丢给他们的那些疑难问题。病理专家为大家放映有关病人的巴氏检查或活组织检查的幻灯片,然后每个人各抒己见,讨论下一步治疗该怎么进行。每位医生都坚持自己的原则,肿瘤专家赞成化疗,放射专家会引证全盆腔辐射的功效统计表,而外科医生却在考虑是否切除了足够的组织。    
      我们这里有两个秘书,一个负责计时,另一个则在幻灯放映前后跳起来关开灯。就在我坐的外围位置上,初级医师和各个内科及护理实习生们都在侧耳倾听。为了看清幻灯片,大家经常要把自己的折叠椅挪前挪后,试图使自己的目光从将军们的头顶上掠过。    
      今天,由尼娜讲述第一个病例,接下来是艾米丽,她将讨论埃莱诺的病情。尼娜在蓝色清洁服上套了一件旧的白色实验室大褂,没精打采地把肘部支撑在桌子上。我了解尼娜,她肯定在想与其作这个报告还不如去接个孩子呢。她的脚在上下抖动着。今天她特意用黑木底鞋换下了那双胶底运动鞋,因为那鞋太破了,一个脚趾从鞋面上破洞而出,露出了她的丝袜。而且鞋面上还有陈旧的斑斑血迹。    
      肿瘤专家起身倒了杯咖啡,等他返回到桌旁的位子上时,会议正式开始了。大家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会议材料,上面简要列出了今天的报告人,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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