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菟丝花--琼瑶-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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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就是你不赶我走,我也要走了,我早就该走了!”
    我一连串的大嚷大叫反而使罗教授平静了,他放开了我,抱著手臂,站在我面前,深
思的凝视著我。我揉著我的手腕,由于他用力太大,我的手腕已留下几道红痕,我含著泪
,低低的自言自语的,不经考虑的说:
    “一个是野蛮民族,一个是女疯子!”
    “唔,忆湄,”罗教授开了口,语气里的火药味却消除了:“不要胡言乱语!”我噘
起嘴。“事实如此!”“好了,”罗教授带著股息事宁人的态度说:“这事我就不追究算
了。只是,以后你不许再到我书房里去乱翻,把你的心思用在书本上吧,大学考不上,如
何对得起你母亲的一番苦心?现在,念书吧!”他大踏步的向门口走,我喊:
    “等一等!罗教授!”他站住了,回过头来,不耐烦的说:
    “你还有什么鬼事?忆湄。”“罗教授,”我坚定的,咬著牙说:“谢谢你这半年多
来的收容和教育,这一次,我是决心要离开这儿了!你们使我有一种压迫感,我无法在这
种气氛下生活!与其求人,不如求己!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你们,但是我要走了。”
    罗教授盯著我,他的眼光再度燃烧起怒火,看来是凶恶的。“我这儿不是你的旅馆,
忆湄。”他愤愤的说:“你高兴住进来就住进来,你高兴走就走!世界上那有这么方便的
事?而且,你是你母亲托付给我的,在你念完大学之前,你休想离开我们罗家!”“大学
可以不念,”我喃喃的说:“屈辱却不能再受!”
    “谁让你受了屈辱?”他咆哮了起来,跳到我身边,在我警觉到危险之前,他的大手
已抓住了我的肩膀,接著,我就被他像筛糠般乱摇一通。“告诉你,忆湄!你别不识好歹
!对于你,我已经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办才好了,你来了,惹雅筑发病,让皑皑伤心,又使
皓皓不安,连徐中□在内,无一不受你影响,而我——”他猛的顿住,瞪视著我,压低了
声音,在喉咙里自顾自的诅了一大篇咒,才放掉我,用手揉揉鼻子,喃喃的说:“算是命
中注定的吧,你是罗家的克星!我什么都忍耐,你还要一来就要走!别糊涂!给我好好的
待下去!”
    他又走向门口,这次,我没有再叫住他了,因为我已经被他连嚷带闹带摇撼的,弄得
头昏脑胀了。他走出了房门,又回过头来对我喊了一句:“忆湄!假若你敢走,被我捉回
来,我就拆散你的骨头!”
    房门“砰”然关上,震痛了我的耳膜。我用手捧住头,脑子里如同万马奔腾,几万只
铁蹄在我脑中践踏奔跑著,眼前金星乱跳,胸中又闷又胀。整个下午的事件搅昏了我,坐
在椅子里,我无法动弹,只感到头痛欲裂。
    雨滴敲击著玻璃窗,声音单调而落寞,室内渐渐的昏暗了。炉火已熄灭,空气冰冻了
起来,我坐著。在麻木的脑子里,不断的出现著两个问题,像幻灯字幕般一再映现:
    “走?不走?”“走?不走?”“走?不走?”除了这个问题之外,我还有个更困惑
的问题:
    “他们是欢迎我?还是讨厌我?”
    天黑了,彩屏来敲我的门:
    “吃饭了,小姐!”“我不想吃,”我说:“不吃了!”
    彩屏走了,我又继续坐著。然后,门开了,中□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电灯一下子大放
光明,我眨著眼睛,不能适应突来的光线。中□审视著我:
    “怎么回事?”他问:“我一回家就听到彩屏说起,罗太太又发病了吗?”我点头。
“你怎么了?”他皱拢眉头:“忆湄,你苍白得像个鬼!”走近我,他托起我的下巴:“
你的眼睛那么奇怪,忆湄,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我是个迷了路的孩子吗?我是的。谁带我回家?我的家又在哪儿?扑进了中□的怀里
,我用手臂圈著他,这是我唯一的亲人和知己!我轻声的喊:
    “噢!中□!噢!中□!噢!中□!”
    于是我哭了起来。
    15
    我不知道,谁会有突然失掉了自己的感觉?我就失去了自己。我说“失去自己”还不
能完全表明我的感觉——不止于“失去自己”,而是骤然之间,发现将近十九年来你所认
识的那个孟忆湄,几乎是根本不存在的,你的背景、身世,一切都变成了谜。我是个最不
善于分析的人,而中□却是个最善于分析的人。当我把所有发生过的事向他细细叙述,而
他仔细思想之后,我发现自己陷进一团浓雾里了。
    火,已经重新燃了起来,屋子里散放著懒洋洋的暖气。中□和我面对面的坐著,中间
是炉火。夜已深了,他的手握著我的手,他的眼睛凝视著我的眼睛。他那两道挺直的眉毛
微锁著,思想的马又在他脑中疾驰了。许久,他沉思的说:
    “但愿我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迷惑的说:“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名叫孟忆湄,今年将近十九岁
。”
    他摇头。“没有这么简单,你不是你,忆湄,你不是单单纯纯的孟忆湄。”他用手支
著额,苦苦思索。“忆湄,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很模糊,”我说:“他是个文质彬
彬的人,身体很坏,常年累月的生病,整天躺在病榻上看书,妈妈常说他是书呆子。”
    “你长得像你父亲吗?”
    我指指墙上的全家福照片。
    “你看呢?”“我看不像。”他摇摇头:“忆湄,我有个大胆的假设。”
    “什么?”“不过是假设而已,”他说,深深的望著我。“我说出来,你不要太吃惊
。我的假设也并不见得对,但可以解释许多疑点。”“你说说看!”他握紧了我的手,一
个字一个字的说:
    “罗教授是你的父亲!”
    我惊跳。叫著说:“胡说八道!”“别激动,”他说,“冷静的想想,你会发现我的
假设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说过,你母亲个性很强,却把你托付给罗教授,如果没有一份特
殊的关系,她怎么能确定罗教授一定会收容你?这是第一点。罗太太对你,显然有些敌意
,从许多事件上都可以看出来,而你又常引起她发病,原因何在?她一定知道你的身分,
而她有种潜意识的嫉妒,不止对你,还有你母亲,这是第二点。皓皓下了苦心追求你,罗
教授显然也欣赏你,以父子之情,他应该促成你和皓皓,但他没有缘由的阻扰和反对,为
什么?可不可能你和皓皓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是第三点……”“别说了!”我打断他:
“照你这样分析,我母亲是罗太太的好友,而与罗教授有了暖昧,生下了我,至于我那个
父亲,只是名义上的,是吗?换言之,我是个私生子,罗教授对我没有负上责任……”“
或者,是你母亲不愿让他负上责任!”中□插嘴说。
    我沉默了,这倒很合乎妈妈的个性,带著一个私生的女儿悄然离去,等到自己的生命
已将结束,再把女儿还给那个父亲。我咬著嘴唇,连打了两个寒噤,只因为这“假设”的
可能性太大!而我,百分之百的不愿接受这个可能性!站起身来,我在室内无意识的兜了
一圈,然后停在中□面前,大声的说:“无稽之谈!我告诉你,完全是无稽之谈!你在编
小说了!”
    中□凝视了我几秒钟,说:
    “有时,你很能面对现实,有时,你又喜欢逃避现实!”
    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想,人都有同样的毛病,对于自己不愿接受的现实,就加以
逃避或拒绝。我勉强的说:
    “可是,中□,你并没有证据,这仅仅是你的猜测而已!”
    “不错,”中□说:“这只是猜测。不过,我想,给我一点时间,我或者可以找到一
些证据……”他沉吟片刻,抬起头来说:“罗教授喜欢把所有的东西,往书房里那些大橱
的抽屉里塞,那里面有没有可以证明你身世的东西?罗教授和罗太太一定都不希望你知道
你自己的身世——我是说如果你是罗教授的女儿的话——那么,今天罗太太的到书房去,
是不是也想找出这些东西而加以毁灭,凑巧你也去了,她只好躲起来,同时窥探你的动机
……”“中□,”我的不安加深了:“你的侦探小说看得太多了,再说下去,你会说罗太
太是在装疯,而目的是想谋杀我了!”
    中□紧紧的盯著我。“无此可能吗?”他问。
    我悚然而惊。“中□,”我叫:“你别吓我!”
    中□站起身来,从我身后抱住了我,把我揽在他的胸前,他的下巴贴在我的鬓边,温
和而恳挚的说:
    “听我说,忆湄,我不想吓唬你。可是,我要你提高警觉,人生有许多事是我们根本
想不到的。罗太太确实是个神经不太正常的人,在你来之前,她也常发病,所以她的神经
病不会是伪装。可是,自从你来之后,她似乎越来越怪,今天居然会疯到要掐死你,使我
大惑不解。不过,她既然神经不正常,你就无法预料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所以,忆湄,
听我讲几句,尽量的避开罗太太,同时,晚上睡觉的时候,别忘了锁门。你是从不记得锁
门睡觉的,记得那天你和罗太太谈菟丝花和劲草的深夜,我在门外偷听的事吗?老实说,
那夜我就是听到罗太太的脚步声向你的房间走,我不放心,跟踪而去的。我一直有种恐惧
……”
    我寒颤了,说:“噢,中□,你别胡扯,你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中□放开我,坐回到椅子上,叹了口气说:
    “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但愿——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我也坐回到他的对面,低头注视著炉火,一块新燃著的炭有了烟,我细心的用火钳拨
了出来,用灰把它掩遮,以免烟雾熏了眼睛。我的背脊上一直凉飕飕的,像有个小虫子在
爬,说不出来的一股不自在,好半天,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然后我下意识的在炭灰上划著
字,一面低低的说:
    “我真想搬出去,我真不想住在这儿。我投奔到这儿来就是一个错误。”“是吗?”
中□的语气有些特别。我抬起眼睛来,他正在注视著一张照片,是那张皑皑的婴儿照!把
照片放进他的口袋,他说:“你应该来,忆湄,否则,我如何能认识你?”
    “你——喜欢这张照片?”我问,莫名其妙的妒意在胃里升腾。“不错,”他笑了,
捏捏我的下巴。“你在意了,是不是?因为我又收藏了一张皑皑的照片?别去管它,我只
是喜欢这小娃娃的表情,皱皱的小鼻子像个猫头鹰。”他站起身,拍拍我的手背:“好了
,忆湄,你也该睡了,记住要关好房门。”
    他走向房门口,打开房门,跨了出去,又回头问了我一句:“忆湄,到今年七月,你
就满十九岁了,是不是?”
    “是的,怎么?”“我居然不知道你的生日!”他噘著嘴说。
    “七月二十一日。”他笑了。“我会记得牢牢的,你比皑皑差不多大了一整岁。到时
候,送你一打小白猫作生日礼,好吗?以填补失去的小波。”
    “小波的位置不是别的猫所能填补的,”我怅怅的说:“他们竟不能容忍一只残废的
小猫!其实,小波根本毫无过失!”“皑皑的过失也不大,”中□笑著说:“如果你是她
,说不定也会发脾气。皑皑的本性是很善良的,别把这点小事记在心上,那就不像你的个
性了!”
    “你好像很偏袒她哦!”我用鼻音说。
    “别那么酸溜溜的!”他的笑意更深了,再捏捏我的下巴,他的身子向走廊里隐去,
同时,还抛下了几句话:“不过,嫉妒对你有益,最起码,你不再眼泪汪汪的伤心了。好
,明天见!保险你明天起来的时候,今天所有的烦恼都已成过去了!”
    我目送他的影子消失,虽然明天一早就能见面,却仍然若有所失。关上房门,我默立
了片刻,终于,郑重的锁上了房门。刚刚把门落了锁,我就听到楼下嘉嘉的歌声,不知从
花园的那一个角落里飘了过来: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在这阴雨绵绵的冬季的深夜里,这歌声别有一种苍凉的韵味。忽然间我心底掠过一阵
寒意。“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这是什么?谁也无法了解白居易作这阕词
时的心情,更没有人明白他在隐示著什么?既非花,也非雾,能在夜半来,而天明去,这
是什么呢?一个梦?一段感情?一个幽灵?一个鬼魂?……噢,我是越来越神经质了!
    清晨,我在冰冷的空气中醒来,双脚都已冻得麻木。分了一条棉被和毛毯给嘉嘉之后
,我所盖的就未免太单薄了。起了床,头重鼻塞,脚还没落地,已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下了楼,罗教授正坐在餐桌上,我的早餐也已摆了出来。刚刚坐下,左一个喷嚏右一个喷
嚏,眼泪跟鼻涕都来了。罗教授从他的报纸上抬起头来,盯著我。
    “怎么了?”他简单的问。
    “我想是感冒。”我说。
    “为什么不小心些?没关窗子?”
    “不,是棉被不够!”“棉被?”他的浓眉纠缠了起来。“怎么会!我关照过,你床
上的用具要和皑皑、皓皓一样!那么你为什么不早说?要等到生病了才开口?想冻死吗?

    我凝视他,这个毛发蓬蓬的人是谁?我的父亲吗?和皓皓皑皑一样!他想用同等的待
遇来待我吗?低下头,我啜了一口稀饭,轻声的说:“棉被本来是够的,但是,昨天我分
了一条棉被给嘉嘉。”
    “嘉嘉!”他看来十分惊愕:“怎么!”
    “我不想让她冻死,她睡觉的地方像个冰窖,玻璃窗破了,冷风满屋子奔窜……”我
停下来,鼻子里一阵发痒,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我张著嘴,眨著眼睛,好不容易才把这
阵难过熬过去。“我想,很少有人注意到她是怎样生活的,她自己又什么都不懂。我奇怪
以前的那些冬天,她是怎么度过去的!”
    罗教授紧紧的盯著我,眼睛里闪烁著两簇奇异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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