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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骨-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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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三儿撒酒疯撒累了,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雪霁睁开眼,恨恨地看那头醉倒的恶虎。恶虎是要吃人的,要想它不再害人,就得杀了它。雪霁死死地咬住唇,颤巍巍地去厨房拿来一把菜刀。当她举起刀要砍向陈三儿的脖子时,陈三儿忽然在醉梦中咕哝了两声。不很清楚,雪霁却听出是一双儿女的小名儿,刀子霎时掉在地上。她无声地流泪。 
  一个渺茫的念头儿在雪霁脑里闪现。 
  陈三儿喝得太醉了,只是胡言乱语吧。 
  这些年不说他对她怎样,对一双儿女真是疼到骨子里。就是为了一双儿女,她也不能因他一席醉话要了他的命啊! 
  等天亮吧,等他酒醒。那时候,她要他给一个准话儿。 
  若是真的……雪霁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葱管似的指甲抠进肉里,攥了两手心的血。 
  她在灯下给珍晴写信,千般万般都写下,仿佛把这一生都写下。写好了,便贴心口收好。 
  外面的夜风渐大,竟吹开了窗子。烛火也悄无声息地灭掉。她既不去关窗,也不去点灯,就静静地在黑暗和寒冷中发呆。漫长的夜过去,老妈子送梳洗的热水进来时,她才从木然中回神。竟是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浑身冷硬得像一具僵尸。 
  老妈子见陈三儿歪在地上,哎呀了一声,说老爷睡到地上了。见雪霁没反应,只好自己使力把陈三儿扶上床。 
  不一会儿,儿子女儿都醒了来,跑进来调皮一场。雪霁看着一双小儿女,只机械地笑笑。而后拢好头发,整好衣裳,便对老妈子道,今儿我去买菜,亲自下厨。老爷要是酒醒要回庄上去,你就跟她说,我说的,要么乖乖等我回来吃完中午饭,要么等人给他报我的丧。 
  老妈子心道,这是玩笑话了。一看雪霁却是青白脸色,只得应承。 
  雪霁买完菜回来,陈三儿果真没走。酒醒了,人又是惯常冷漠少语的样子。他没开口,雪霁也没理他,钻进厨房直忙到正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小儿女早馋得直流口水扒在桌上看。雪霁却叫老妈子把他们带出去吃饭。 
  陈三儿犹疑道,这是做什么,你看孩子们眼巴巴儿的。 
  雪霁冷声道,你如今酒醒了? 
  陈三儿讪笑道,昨日是喝过了,你忙着照顾我,一定累坏了。讨好地夹了一筷子菜送到雪霁碗里。 
  雪霁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碗里的菜,忽然说,急什么,把该说的话说清了,再吃也不迟。 
  陈三儿心一沉。昨夜自己说过的话他也不是完全没印象。如今雪霁这样子,想必是要追究到底了。他知道雪霁不是那等蠢傻妇人,想都别想能糊弄她。便慢慢放下筷子,沉默起来。 
  雪霁长长叹了口气,沉沉地道,陈三儿啊陈三儿,一夜夫妻尚有百日恩,难道我们夫妻十几年竟连一点真情实意也没有?我给你生儿育女,替你主内持家,你竟瞒我至此!你说,可是我雪霁有哪点儿对不住你? 
  陈三儿看看雪霁,欲言又止。 
  雪霁接道,你昨夜都已对我说了,今日还想不承认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是你陈家的人了,你竟还这样防我?难道我是不通事理不晓厉害的人,会把自个儿丈夫往死路上推么?见陈三儿还是不出声儿,霍然起身道,索性一头碰死做了你陈家的鬼,也好叫你放心!说着就向墙上撞去。 
  陈三儿这才慌了,连忙一把抱住雪霁连连讨饶,娘子,好娘子,都是我的错。 
  你可肯说实话了? 
  说,说。陈三儿苦着脸道,还说什么,昨晚怕都说过了吧! 
  雪霁不依不挠地道,我要你从头到尾再说一遍,但有半丝隐瞒,你就给我收尸! 
  陈三儿看雪霁当真,只得一五一十又说了一遍。原以为雪霁要大哭大闹一场,谁知雪霁并没有,反而淡淡地笑了笑。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大概已吃过了。 
  雪霁开门出去叫过两个孩子,帮他们擦了擦皮出来的汗,一起抱在怀里。过了会儿,叫过老妈子道,你去府里走一趟,把这封信送给四奶奶,把孩子们也带上,多少时没给四奶奶请安了。我等老爷吃完饭再去。 
  打发走老妈子,雪霁又回到房里,将门在背后关好。她对陈三儿道,吃吧。 
  两人便默默地吃起已经冷掉的饭菜。 
  约摸吃得差不多,雪霁问,好吃么? 
  陈三儿怔了怔,欲要说好,忽觉腹中绞痛不已,真像有一把刀在肝肠中剐来卷去。他一下子清醒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雪霁。却见雪霁极端庄地坐着,黑色的血从嘴角溢下,衬得肌肤如霜似雪。陈三儿大叫一声,喷出一口污血,倒在桌上。 
  雪霁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软软地歪倒在地上。 

  珍晴的手越抖越厉害,几张素笺从手里滑落,飘摇触地。 
  院外有人慌慌张张地往里跑,高叫着,四奶奶,不好了,陈三儿和她媳妇服毒自尽了! 

  珍晴拿出所有的积蓄将雪霁的两个孩子托了个好人家。雪霁一辈子没央求过她什么,只有这一次,求她安置好两个孩子。
五十七有丫环多嘴问,四奶奶,连你爱的首饰也不留一件么? 
  珍晴答也不答,一件也不留的收好送出去。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整颗心都被仇恨煎熬着。归晴,雪霁,还有她那匆匆一面的继母和被做了药胎的另一个兄弟姊妹……真的好恨啊! 
  丫环们见珍晴看似平静,眼神却十分骇然,一个个都惴惴难安。谁也不敢上前回话,推来推去,才有一个略大些的斗胆上前道,四奶奶,小少爷那边人传话说,小少爷醒了,吵着要找归晴,老爷叫您赶快过去,传话的人现在外面候着呢,您去不去? 
  珍晴慢慢地捏起拳头,屈断了精心蓄长的指甲也不觉得痛。站起身,沉默地向屋外走去。 
  来到沈慈房里,杨文琴和李玉娇正苦劝沈慈,沈慈只是不听,一味要下床。沈大善人一见珍晴来立时道,你可来了,这孩子恐怕只听你的劝了。 
  珍晴不作声,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 
  沈慈醒是醒了,人还是昏聩的,半睁着眼睛看到珍晴,竟高兴地叫了一声归晴。 
  珍晴身子一震,与沈慈视线相接。沈慈看着她,越来越高兴,接连叫起归晴来。珍晴方信,她和归晴果真是相似的。 
  沈大善人唬得一跳,连忙按住沈慈又是摸头又是诊脉,不停地叫慈儿,慈儿。 
  杨文琴满面愁色道,这可怎么好。莫不是这些天高烧不退,胡涂了?说着就眼泪直掉。 
  珍晴看也不看杨文琴,她只看沈大善人忧心忡忡心里便舒爽了些。她忽然醒悟出一个报仇好方法: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 
  她不是沈大善人的对手,但她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沈慈。沈慈痛苦,沈大善人就会更痛苦。 
  于是珍晴笑盈盈地迎上去,拿过丫环原本递给杨文琴的冷帕子敷在沈慈的额上。 
  沈慈一把抓住珍晴哭道,归晴,你回来了,回来就好,你知道么,你就那么走了,我可有多么担心。 
  珍晴笑着安抚,对,我回来了,你怎么病成这样,还不快躺好。 
  沈慈顿时不闹了,乖乖地躺了回去。牢牢抓住珍晴的手不放,絮絮叨叨地说,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转头对呆立一旁的沈大善人道,你们都出去,归晴回来,我就好了。 
  见沈大善人还在犹豫,珍晴笑道,老爷,大姐二姐,你们都累了,去歇歇吧。我来看着慈儿,一定好好儿地劝他。 
  沈大善人明白沈慈是心病。不把沈慈的心结打开就好不了。他真是小瞧了归晴那丫头的狐媚劲儿了。真该一早就把那丫头胡乱配出去。如今也只有指望珍晴了。便点了点头,把杨文琴李玉娇都带走了。 
  他一心要为沈慈好,也以为珍晴还安命于沈府四奶奶的名分,哪里知道珍晴的心境已是天翻地覆。 
  房门被轻轻关上,只剩沈慈和珍晴。 
  沈慈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抱住珍晴哽噎道,归晴,你可知道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你总是满身鲜血,连指甲都是断的,露出鲜红的指肉,远远站着哭。我一伸手,你就不见了。一醒来,才知道你走了。我想去找你,偏又去不成。 
  珍晴的心狠狠一抽。沈慈的言语无疑又叫她想起妹妹的惨死。花一样的人儿,却叫人污泥也似地揉散了。这一刻,她竟对沈慈也生出恨意。不是为了沈慈,归晴也不会被赶出沈府,更不会堕入那样一个人间地狱。凭什么她们姐妹竟都为沈家所害! 
  她冷硬地去扯沈慈的手臂,沈慈却更用力地抱紧她,受惊地道,归晴,你又要走了么,不要走。 
  珍晴越来越愤怒,拼尽全力一推。病中的沈慈哪吃得消,卟嗵一声跌回床上。珍晴顺手端起一旁绞帕子的冷水,哗地一下全泼到沈慈身上。 
  沈慈颤了颤,终于清醒几分。努力睁了睁眼睛,又伤心又失望地道,四姨奶奶? 
  珍晴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将雪霁的信用力地甩在沈慈脸上。啪的一声,就像一记耳光抽在沈慈脸上。沈慈不知所措地拿起那封信,竟从珍晴眼中读出几分狰狞。 
  珍晴冷冷地道,你不是要找归晴么?看完了就知道了。 
  一听这话,沈慈的惊疑一扫而空,迫不及待地拿出信笺一目十行。 
  珍晴将沈慈的震惊,不敢相信,痛苦一一看在眼里,刻在心上。 
  沈慈面容扭曲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归晴死了,死得那样惨。他猛然抬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而珍晴终于无声地笑起来。 
  院子外面很快响起纷乱地脚步声。丫环小厮们大声问着怎么了推门而入。 
  本来珍晴并未想到那么龌龊的方式将仇报得更彻底,可当她看到下人们齐齐愣在门口,一双双眼睛满是污秽的猜忌时,她便忽然有了这个念头 —— 因她和沈慈有过挣扎扭打,两人都有些衣衫凌乱,再加上之前人人都看见沈慈错把她当成归晴,这会儿便以为她和沈慈不清不楚了。 
  珍晴在心里冷笑,面上却大哭起来,指着沈慈骂道,我知你想归晴想得入魔了,可你怎能拿我玩笑?我虽是你家的半个奴才,也是你爷爷的人,你千不顾万不顾竟也不顾你爷爷的脸面了么? 
  沈慈愕然地看向珍晴。雪霁的信一下子揭露了那么多血淋淋的秘密,他已经无法思量,为什么珍晴还要这么说。他神经质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目光呆滞。但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看在别人眼里,只像被众人撞破他轻薄庶祖母而六神无主。 
  珍晴一边继续哭着责骂沈慈,一边巧妙地遮住众人的视线将信收回。心里知道她虽然没发话,也定有自作聪明的屁颠颠地跑去传话给沈大善人杨文琴了。掩面而出的时候,她不禁在想,沈大善人得了消息,会上演怎样的一出好戏。
五十八再善良的人心里也会有一头嗜血的野兽。你若把他逼到了绝境,那野兽便会疯狂地反击。 

  珍晴回到自己房里,将雪霁的信和归晴的手札又细细看过一遍。看完时天已大黑,丫环送进来的饭菜动也没动就让撤下。而后她便就着灯火将信和手札一张张烧了。这些都是干净东西,不应该再留在沈家一时一刻。 
  烧到最后一张时,外面有人轻轻扣门道,四奶奶,大奶奶有请。 
  珍晴轻蔑地笑笑,心知自己最后的时刻来了。杨文琴。真如多年前紫烟留给她的辛苦暗示,她注定要死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珍晴拉平衣裳,摸顺头发,便轻轻地开了门。杨文琴的人不开口,她也不开口,一派云淡风轻地悠然跟着。 
  珍晴被带到了那所荒废的小院,也是当年紫烟投井的小院。她愈加了然。 
  杨文琴抱着黑猫,身边几个亲随,看见她来既阴毒又轻视地笑了一笑。 
  珍晴也傲然地回视杨文琴,不叫她大奶奶,更不向她行礼,挺直了脊背翠柏一样地站着。 
  多久也是这样。 
  杨文琴的眉头渐渐皱起来,瞄了一眼旁边的亲信。 
  那丫环正是归晴出府时被珍晴打过的,赶紧几步上前啪地甩了珍晴一个耳刮子。吊着眉毛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老婊子,老爷心善才将你从窑子里赎出来,我们奶奶菩萨心肠才当你是姐妹。你却改不得骨子里的骚劲儿,竟浪到勾引小少爷去了。小少爷还病着呢! 
  小丫环骚货娼根儿地骂不绝口。珍晴怒容满面却并不回嘴,只冷冷盯着小丫环。小丫环霎时有些心虚,转而恼羞成怒,抬手又要甩耳刮子。这回珍晴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拽。小丫环不提防,哎哟一声,摔到旁边去了。 
  珍晴对杨文琴道,你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害人,要处置便快些处置,找只赖皮狗狂吠乱咬也不嫌浪费时辰。你们沈家欠下多少血债,我先去阴曹地府等着,看你们沈家还要多久下地狱。 
  杨文琴心里一惊。听珍晴的话竟像是知道沈府的事儿。但怎么也想不到珍晴说的是长生汤和归晴的事儿。她自己心里有鬼,只能想到与她有关的几条人命。她原本就一直忌恨珍晴自打进门便深得宠爱,如今更要杀人了。又难得握了一个不守妇道的把柄,还不尽力搓揉珍晴一回。当下命道,来人啊,给四奶奶换身衣裳。 
  几个人立即扑上来,按手的按手,捉脚的捉脚,将珍晴的裙子裯裤全剥掉,换了一条格外肥大的白色裤子,裤脚用绳子紧扣好。 
  珍晴霎时白了脸,恨恨地道,你还是人么! 
  杨文琴却像听见了笑话,反问,这话你也配问我?我清清白白名门出身,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千人压的妓女来问我话?这法子,不正是你们妓园子里惯用的?用在你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说着一挥手,珍晴便被一左一右两人牢牢架住,嘴也被帕子塞住。 
  杨文琴拉开白裤子将黑猫塞进去,亲手把裤腰也用细绳系好。黑猫找不到出口,在珍晴腿上磨来磨去,饶是珍晴骨头再硬,也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杨文琴满意地笑了笑,接过小丫环递上的一根细蔑条,看准黑猫所在咻地一声抽下。只听黑猫惨叫一声,在裤内上抓下挠,窜来窜去。珍晴猛然睁大眼睛,浑身冷汗。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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