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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的天堂--琼瑶-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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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著爸爸,她脑中似乎就只有爸爸了。 

  她几乎做起梦来,梦里居然有爸爸的脸。 

  杨腾站在矿坑的入口处,对著她笑,帽子戴歪了,她招手要爸爸蹲下来,她细心的给 杨腾扶正帽子,扶好电瓶灯,还有那根通到腰上的电线……爸爸一把拥住了她,把她抱得 好紧好紧啊!然后,爸爸对她那么亲切的、宠爱的笑著,低语著:“豌豆花,我告诉你一 个秘密,你是全世界最美丽最可爱的女孩!”哦!爸爸!她心中呼号著,你在哪里呢?天 堂上吗?你身边还有空位吗?哦!爸爸!救我吧!救我进入你的天堂吧……她昏迷了过去 。“豌豆花!豌豆花!”有人在扑打她的面颊,有人对著她的耳朵呼唤,还有人把一瓶酒 凑在她唇边,灌了她一口酒,她骤然醒过来了。睁开眼睛,是亮亮的天空,闪花了她的视 线,怎么,天已经亮了?她转动眼珠,觉得身子仍然在漂动,她四面看去,才发现自己躺 在一个皮筏里,皮筏上已经有好多人,万家五口、鲁森尧、王家两姐妹,和其他几个老的 少的。两位阿兵哥正划著皮筏,嘴里还在不停的大叫著: 

  “什么地方还有人?我们来救你们了!” 

  豌豆花向上看,灌她酒和呼唤她的是万家的阿明婶,她看著阿明婶,思想回来了,意 识回来了。被救了!原来他们被救了!可是,可是……她骤然拉住阿明婶的衣襟,急促而 迫切的问:“妈妈呢?光宗光美和小秋虹呢?他们也被救了,是不是?他们也被阿兵哥救 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微弱而沙哑。

  “大概吧!”阿明婶眼里闪著泪光。“阿兵哥说已经救了好多人,都送到山边的高地 上去了。我们去找他们,我家还有五个人没找到呢!大概也被救到那边去了。” 

  “哦!”豌豆花吐出一口气来,筋疲力竭的倒回阿明婶的臂弯里。是的,妈妈和弟弟 妹妹们一定被救走了,一定被救走了。忽然间,她觉得好困好困,只是想睡觉。阿明婶摇 著她:“不要睡著,豌豆花,醒过来!这样浑身湿淋淋的不能睡。” 

  她努力的挣扎著不要睡觉。船头的阿兵哥回头对她鼓励的笑笑:“别睡啊,小姑娘, 等会儿就见到你妈妈和弟弟妹妹了!” 

  她感激的想坐起身子来,却又无力的歪倒在阿明婶肩头上了,她勉强的睁大眼睛,放 眼四顾,一片混沌的、污浊的洪流,夹带著大量的泥沙,漂浮著无数牲畜的尸体和断树残 枝,还有许多铝锅木盆和家庭用具,正涛涛滚滚的奔腾消退著。雨,已经停了。一切景象 却怪异得令人胆战心惊。 

  三小时后,他们被送到安全地带,在那儿,被救起的另外两百多人中,并没有玉兰、 光宗、光美和秋虹的影子。阿兵哥好心的拍抚著鲁森尧的肩: 

  “别急,我们整个驻军都出动了,警察局也出动了,到处都在救人,说不定他们被救 到别的地方去了。这次大水,乌日乡还不是最严重的,国姓里和湖口里那一带,才真正惨 呢!听说有人漂到几十哩以外才被救起来。所以,不要急,等水退了,到处救的人集中了 ,大概就可以找到失散的家人了!” 

  豌豆花总算站在平地上了,但她的头始终晕晕的,好像还漂在水上一样,根本站不稳 ,她就蜷缩在一个墙角上,靠著墙坐在那儿。阿兵哥们拿了食物来给她吃,由于找不到玉 兰和弟妹,她胃口全无,只勉强的吃了半个面包。鲁森尧坐在一张板凳上,半秃的头发湿 答答的垂在耳际,他双手放在膝上,看来一点都不凶狠了,他嘴里不住的叽哩咕噜著: 

  “玉兰,你给我好好的带著秋虹回来,我四十郎当岁了,可只有你们母女这一对亲人 啊!” 

  三天后,水退了。乌日劫后余生的居民们从各地返回家园。在断壁残垣中,他们开始 挖掘,清理。由于海水倒灌,流沙掩埋著整个区域,在流沙下,他们不断挖出亲人的尸体 来。几乎没有几个家庭是完全逃离了劫难的,一夜间家破人亡,到处都是哭儿唤女声。有 的人根本不知被冲往何处,积水三□中,黄泥掩盖下,无处招亡魂,无处觅亲人,遍地苍 凉,庐舍荡然。人间惨剧,至此为极。鲁森尧在五天后,才到十哩外的泥泞中,认了玉兰 和秋虹的尸。玉兰已经面目全非,只能从衣服上辨认,至于手里抱的婴儿,更是不忍卒睹 。至于光宗光美,始终没有寻获,被列入失踪人口中。鲁森尧认完尸回到乌日,家早就没 有了,五金店也没有了。豌豆花正寄住在高地上的军营里,还有好多灾民都住在那儿,等 待著政府的救济,等待著亲人的音讯。鲁森尧望著豌豆花,他的脸色铁青,双眼发直,眼 睛里布满了红丝。当豌豆花怯怯的走到他身边,怕怕的、低低的、恐慌而满怀希望的问: “你找到妈妈和妹妹吗?” 

  鲁森尧这才骤然大恸,他发出一声野兽负伤般的狂嗥,然后双手攫住豌豆花的肩膀, 死命的摇撼著,摇得她的牙齿和牙齿都打著战。他声嘶力竭的大叫出来: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偏偏是你妈和秋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偏偏是秋虹……”“ 咚”的一声响,豌豆花晕倒在军营中的水泥地上。 

  这次的水灾,在台湾的历史上被称为“八七水灾”。灾区由北到南,由东到西,纵横 三百里。铁路中断,公路坍方,电讯中断,山城变为水乡,良田变为荒原。灾民有几万人 ,有六十多个村落城市,都淹没在水中。 

  灾后,死亡人数始终没有很正确的统计出来,失踪人口大约是死亡人口的三、四倍, 也始终没有正确的统计出来。这些失踪人口,可能都被卷入大海,生还无望,不过,在许 多灾民的心目中,这些亲人可能仍然活著。 

  这次天灾,使许多活著的人无家可归,许多死去的人无魂可招。使许多的家庭破碎, 许多的田原荒芜。更使无数幸福的人变为不幸,而原本不幸的人,变为更加不幸。

7 

  不论人类的遭遇是幸与不幸,不论哀愁与欢乐,不论痛苦与折磨,不论生活的担子如 何沉重,不论命运之手如何播弄……时间的轮子,却永不停止转动。转走了日与夜。转走 了春夏秋冬。几年后,八七水灾在人们的记忆里,也成了过去。当初在这场浩劫中生还的 人,有的在荒芜的土地上,又建立起新的家园。有的远走他乡,不再回这伤心之地。不管 怎样,大肚溪的悲剧,已成为“历史”。 

  豌豆花呢?水灾之后,豌豆花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太能相信,弟弟妹妹和玉兰是真 的都不在了。命运对她是多么苛刻呀!生而失母,继而失父,跟著玉兰回乡,最后,失去 了弟弟妹妹和待她一如生母的玉兰。忽然间,她就发现,她生命中只有鲁森尧了。这个只 要咳声嗽,都会让她心惊胆跳的男人—— 

  居然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亲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鲁森尧没有把豌豆花送到孤儿院去,这孩子和他之间连一点点血缘关 系都没有。或者,因为鲁森尧的寂寞,或者,他需要一个女孩帮他做家事,或者,他需要 有人听他发泄他的愤怒,或者,他需要醉酒后有个发酒疯的对象。总之,他留下了豌豆花 。而且,在水灾之后,他把豌豆花带到了台北。他是到台北来寻找一个乡亲的,来台北之 后,才知道几年之间,台北早已街道都变了,到处车水马龙,人烟稠密。找不到乡亲,他 拿著水灾后政府发的救济金,在克难街租了栋只有两间房间的小木屋,那堆小木屋属于违 章建筑,在若干年后被拆除了,当时,它是密密麻麻拥挤杂乱的堆在一块儿,像孩子们搭 坏了的积木。他摆了个摊子,卖爱国奖券和香烟。事实上,这个摊子几乎是豌豆花在管, 因为摊子摆在闹区,晚上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而晚上,鲁森尧总是醉醺醺的。 

  刚来台北那两年,鲁森尧终日酗酒买醉,想起小秋虹,就狂歌当哭。他过份沉溺在自 我的悲痛里,对豌豆花也不十分注意。这样倒好,豌豆花跟著邻居的小朋友们,一起上了 国民小学,她插班三年级,居然名列前茅。豌豆花似乎早有预感,自己念书的生涯可能随 时中断,因而,她比任何孩子都珍惜这份义务教育。她比以前更拚命的吞咽著文字,更疯 狂的吸收著知识。每天下课后,她奔到奖券摊去,努力帮鲁森尧做生意,只要能赚钱回家 ,自己才能继续念书。她生怕随时随地,鲁森尧会下令她不许上学、不许读书。才九岁左 右的她,对于自己的“权利”,以及法律上的“地位”,完全不了解。从小颠沛流离,她 只知道命运把她交给谁,她就属于谁。 

  由于豌豆花每晚做的生意,是鲁森尧白天的好几倍,鲁森尧干脆白天也不工作了,而 让豌豆花去挑这个担子。但是,他嘴里却从没有停止吼叫过: 

  “我鲁森尧为什么这么倒霉,要养活你这个小杂种!是我命里欠了你吗?该了你吗? 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王八蛋!总有一天我把你赶出去!让你去露宿街头!豌豆花!……” 他捏著她的下巴,使劲捏紧:“我告诉你,你是命里遇著贵人了!有我这种宽宏大量的人 来养活你!” 

  豌豆花从不敢辩解什么。只要能念书,她就能从书本里找得快乐。虽然,挨打受伤依 然是家常便饭。但她已懂得尽量掩藏伤口,不让老师们发现。偶尔被发现了,她也总是急 急的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了……” 

  “是我被火烫到了……” 

  “是我做手工砸到了手指……” 

  豌豆花真容易有意外。老师们尽管奇怪,却也没时间深入调查。尤其,那国民小学的 学生太多,有上千人,而绝大部分都来自违章建筑木屋区里的苦孩子。家庭环境只要不好 ,每个孩子都常常有问题,带伤上课的,豌豆花并不是唯一的。父母心情不好,往往都把 气出在孩子身上。家境越不好的家庭,孩子就生得越多,有时,兄弟姐妹间,也会打得头 破血流来上课。对豌豆花而言,功课上的困难并不多。每学期最让她痛苦的,是填“家庭 调查表”。刚进台北这家小学,她告诉老师,继父不识字,不会填表。老师问了一些她的 家庭状况,她一脸惶惶然,大眼睛里盛满了超乎她年龄的无奈和迷惘,使那位老师都不忍 心再深问下去。于是,这个学名叫杨小亭的孩子,在家庭调查表上,是父丧母亡,弟妹失 踪……另外许多栏内,都是一片空白。至于豌豆花的学杂费,由于她属于贫民,都被豁免 了,又由于她在功课上表现的优异,每学期都领到许多奖品,或者,这也是她在无限悲苦 的童年里,竟能念到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原因吧!小学五年级那年,豌豆花面临了她一生中 另一个悲剧。这悲剧终于使豌豆花整个崩溃了。 

  那年,豌豆花已经出落得唇红齿白,楚楚动人了。 

  自从过了十一岁,豌豆花的身材就往上窜,以惊人的速度长高。她依然纤瘦,可是, 在热带长大的女孩,发育都比较早。夏天,她那薄薄的衣衫下,逐渐有个曲线玲珑的身段 。豌豆花从同学那儿,从老师那儿,都学习到“成长”的课程。当胸部肿胀而隐隐发痛, 她知道自己在变成少女。躲在小厨房中洗澡时,她也曾惊愕的低头注视自己的身子,那娇 嫩如水的肌肤,洁白如玉,尽管从小就常被体罚,那些伤痕都不太明显。而明显的,是自 己那对小小的、挺立的、柔软而又可爱的乳房,上面缀著两颗粉红色的小花蕾。每次把洗 澡水从颈项上淋下去,那小花蕾上就挂著两颗小小的水珠,像早晨花瓣上的露珠儿,晶莹 剔透。 

  第一次发现鲁森尧在偷看她洗澡时,豌豆花吓得用衣服毛巾把自己浑身都遮盖起来。 从此,她洗澡都是秘密进行的,都等到鲁森尧喝醉了,沉沉入梦以后,她才敢偷偷去洗净 自己。而那些日子,她来得爱干净,她讨厌底裤上偶尔出现的污渍,她并不知道这是月信 即将开始的迹象。 

  然后,鲁森尧看她的眼光不一样了。 

  每次,他喝醉以后,那眼底流露的贪婪和猥亵常让她惊悸。她小心翼翼的想躲开他的 视线。这种眼光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以前,她也曾看到他用这种眼光看玉兰,然后就是玉 兰忍耐的呻吟声。她尽量让自己逗留在外面,可是,每夜卖完奖券,她却不能不回家。暗 沉沉的街道和小巷一样让她恐惧,她怕黑,怕夜,怕无星无月的晚上,怕暴风雨……这都 是那次水灾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只是,她从不把自己的恐惧告诉别人。那夜,她卖完奖券 ,和往常一样回到家里。 

  小木屋一共只有两间,鲁森尧住前面一间,她睡后面一间,每晚回家,她必须经过他 的房间,这对她真是苦事。往往,她就在这段“经过”中,被扯住头发,狠揍一顿,或挨 上几个耳光,理由只是:“为什么你活著?秋虹倒死了?是不是你克死的?你这个天生的 魔鬼,碰著你的人都会倒霉!你克死了你母亲、你父亲、你弟弟妹妹还不够!你还克死我 的女儿!你这个天生的扫把星!”这一套“魔鬼”、“扫把星”的理论,是鲁森尧从巷口 拆字摊老王那儿学来的。老王对他说的可不是豌豆花的命,而是他的命:“你的八字太硬 ,命中带煞,所以克妻克子,最好不要再结婚!” 

  老王的拆字算命,也只有天知道。他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出来,对鲁森尧的几句胡言, 也不过是略知鲁森尧的过去而诌出来的,反正“老鲁”(在克难街,大家都这样叫他)也 不会付他看相费,他也不必说什么讨人喜欢的江湖话。何况,老鲁又是个极不讨人喜欢的 人。 

  但是,自从鲁森尧听了什么“克妻克子”这一套,他就完全把这套理论“移罪”于豌 豆花身上。天天骂她克父克母克亲人,骂到后来,他自己相信了,左右邻居也都有些相信 了,甚至豌豆花都不能不相信了。背负著如此大的罪名,豌豆花怎能不经常挨揍呢!那夜 ,豌豆花回家时已快十点钟了。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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