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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终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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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妮生说:“只有诺芙瑞才穿过染色的亚麻布衣服。这是她从北方的城市带过来的新款式。可是那些衣服都已经跟她一起埋葬掉了。” 
  应贺特说:“而且那三串带着金狮头的珠子是我给她的。这屋子里再没有人有那种饰物。那很贵而且不常见。所有她的珠宝,除了一串便宜的玛瑙珠子之外,都已经跟她一起埋葬在她的坟墓里。” 
  他双手一摊。 
  “这是什么样的迫害——什么样的报复!我待她那么好的情妇,我给她一切恩宠,按照礼俗把她安葬,毫不吝惜花费。我跟她在一起吃喝过——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真的对她非常好。我还打算把我亲生骨肉的继承权转给她。那么,为什么她要这样从死人王国里回来迫害我和我的家人?” 
  莫朱严肃地说:“看来那死去的女人好像不是冲着你个人而来的。那壶酒在你喝的时候是无害的。在你家人当中有谁伤害过你死去的情妇?” 
  “一个已经死掉的女人,”应贺特简短地回答。 
  “我明白。你指的是你儿子亚莫士的妻子?” 
  “是的。”应贺特停顿一下,然后突然大声说:“可是,能怎么办,可敬的祭司?我们能怎么样对抗这种邪恶?噢,我带那个女人进入我家的那天真是邪恶的一天!” 
  “的确是邪恶的一天,”凯伊特从通往内院的门口走向前来,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她的两眼充满泪水,她平庸的脸上显现出力量与决心,使得她的脸格外引人注目。她的声音低沉、粗嘎,因愤怒而颤抖。 
  “你带诺芙瑞来的那天是邪恶的日子,应贺特,毁掉了你最聪明、最英俊的儿子!她把死亡带给莎蒂彼,把死亡带给我的索贝克,而且亚莫士只不过侥幸免于一死。再来会是谁?她会放过孩子们吗——把我的小安可打伤过的她?一定要采取行动,应贺特!” 
  “一定要采取行动,”应贺特回应她的话,以央求的眼光看着祭司。 
  祭司冷静地点点头。 
  “有的是方法和手段,应贺特。一旦我们确定了事实,我们就可以进行。我想到你去世的妻子亚莎伊特。她来自具有影响力的家庭。她可以恳求死人王国里一些有势力的人出面替你干涉,诺芙瑞对这些人莫可奈何。我们必须一起磋商一下。” 
  凯伊特短笑几声。 
  “可不要等太久,男人总是一样的——是的,甚至祭司!一切都得依照法规先例行事。可是我说,快点行动——否则这屋子里还会有人死掉。” 
  她转身离去。 
  “一个优秀的女人,”应贺特喃喃说道:“对孩子牺牲奉献的母亲,尽责的妻子——不过她的态度,有时候,实在不应该对一家之主那样。当然在这种时刻我原谅她。我们全都痛心疾首。我们几乎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他双手抱头。 
  “我们之中的确有某些人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伊莎评论道。 
  应贺特突然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医师准备离去,应贺特跟他一起出去到门廊上,接受指示如何照顾病人。 
  留在中厅里的雷妮生,以探询的眼光看着她祖母。 
  伊莎正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她皱着眉头,脸上表情非常古怪,雷妮生怯生生地问道:“您在想什么,祖母?” 
  “你说‘想’就说对了,雷妮生。这屋子里发生这些古古怪怪的事,非常需要有人动脑筋想一想。” 
  “这些事真可怕,”雷妮生颤抖着说:“它们把我吓坏了。” 
  “它们也吓到了我,”伊莎说:“不过或许原因有所不同。” 
  她的老习惯又来了,顺手一推,把头上戴的假发推得歪斜。 
  “不过亚莫士现在不会死了,”雷妮生说:“他会活下去”伊莎点点头。 
  “是的,大医师及时赶到救了他。显然换成另一个时机,他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你认为——还会有像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想亚莫士和你和伊比——或许凯伊特也一样,最好特别小心注意你们吃喝的东西。记得每次都要奴隶先尝过了再吃。” 
  “那你呢,祖母?” 
  伊莎露出她嘲讽的微笑。 
  “我,雷妮生,是个老太婆,而且我只能如同其他老人一般地眷恋生命,细心品味着剩下来的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我活下去的机会比你们大家都高——因为我会比你们任何一个都更加小心。” 
  “那我父亲呢?当然诺芙瑞不会希望我父亲有什么灾厄吧?” 
  “你父亲?我不知道……不,我不知道。我还没清楚看出来。明天,在我全都仔细想过之后,我得再找那个牧童来谈谈。他所说的有什么——” 
  她中断下来,皱起眉头。然后,她叹了一声,站起来,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慢慢走回她房里去。 
  雷妮生进入他哥哥的房里。他正在睡觉,她悄悄地再度走出来。一阵犹豫之后,她走向凯伊特的房间。她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看着凯伊特哼着歌哄她一个孩子入睡。凯伊特脸色恢复平静、沉着——她看来跟平常没有两样,一时之间,雷妮生感到过去二十四小时所发生的悲剧就像一场梦一般不真实。 
  她慢慢地转身,回到她自己的房里去。在一张桌子上,在她的化妆盒和瓶瓶罐罐之中,有一个属于诺芙瑞的小珠宝盒。 
  雷妮生把它拿起来,站在那里看着掌中的小珠宝盒。诺芙瑞碰过它,拿过它——它是她的东西。 
  雷妮生心中再度掠过一阵怜惜感,伴随着一种奇怪的了解感。诺芙瑞一直不快乐。当她手中捧着这小珠宝盒时,或许她蓄意把那种不快乐逼迫成了怨恨……甚至现在那种恨还没消退……仍然在寻求报复……噢,不,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雷妮生几近于机械式地扭开按扣,把盒盖掀开。里面有那一串玛瑙珠子,那破裂的护身符和其他一样东西…… 
  她的心脏激烈跳动,雷妮生把一串前头都系有一个金狮子的金珠项链拉出来…… 
   
   






 








第十五章 夏季第一个月第三十天






  发现到这条项链令雷妮生吓得要死。 
  她立即快速把它放回珠宝盒里,合上盖子,再度把扣子上的线系好。她的直觉是掩藏她的发现。她甚至心惧地回头一望,确定没有人在看她。 
  她度过了无眠的一夜,不安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断地调整头部睡在枕头上的姿势。 
  到了早上,她决定必须找个人谈谈。她无法独自承担这令人困惑不安的发现。一夜之间,她曾两度惊坐起来,怀疑她是不是可能看到诺芙瑞充满恶意地站在她床边。然而她什么都没见到。 
  雷妮生把那条狮子项链从珠宝盒里拿出来,藏在衣襟里。她正藏着时,喜妮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的两眼发光,带着一种有新的消息要通告的兴奋神色。 
  “想想看,雷妮生,这不是很可怕吗?那个小男孩——那个牧童,你知道——今天早上在谷仓旁边熟睡,大家摇他,对着他的耳朵大叫——而现在看来他好像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好像是他喝下了罂粟汁——也许他是真的喝下去了——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是谁给他喝的?没有人,我发誓。而且不可能是他自己喝下去的。噢,我们也许昨天就该知道会怎么样了。”喜妮伸手摸摸她身上戴着的众多护身符之一。 
  “亚曼神保佑我们对抗阴府的恶魔!那个小男孩说出了他所看见的。他说出了他是怎么看到‘她’的。因此她回来给他喝罂粟汁,让他永远闭上眼睛。噢,她非常有法力,那个诺芙瑞!她出过国,你知道,离开过埃及。我敢发誓她一定懂得所有的外地的原始魔法。我们待在这屋子里不安全——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你父亲应该杀几头牛献给亚曼神——必要时杀上一整群——这可不是节省的时候。我们得保护我们自己。我们必须向你母亲祈求——应贺特正计划这样做。莫朱祭司这样说的。给死人的一封庄严的信。贺瑞现在正在忙着起草信的内容。你父亲主张写给诺芙瑞——向她恳求。你知道:‘诺芙瑞在上,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坏事——’等等。但是如同莫朱祭司指出来的。这需要比那更强的手段。你母亲亚莎伊特,是个伟大的女士。她舅舅是县太爷,而她哥哥是底比斯大臣的主仆。如果她一旦知道了,她会想办法处理,决不让一个小小的情妇毁掉她亲生的子女!噢,是的,我们会使得正义伸张的。如同我所说的,贺瑞现在正在起草写给她的请愿书。” 
  雷妮生本来打算去找贺瑞,告诉他有关她发现那条狮子项链的事。但是如果贺瑞正在伊西斯神庙里跟祭司们忙着,那么是没有希望跟他独处了。 
  她该去找她父亲吗?雷妮生对这个念头不满意,摇了摇头。她儿时的信念,相信她父亲是全能的信念已经差不多全消失了。现在她了解了,在危机来临时,他是多么容易崩溃——没有任何真实力量的空摆架子的人。如果亚莫士没有生病,她可能会告诉他,尽管她怀疑他是否能提供任何实际可行的意见。他或许会坚持要她把这件事告诉应贺特。 
  而这,雷妮生感到升高的紧急性,是不惜任何代价必须加以避免的。应贺特第一件会做的事,是把这件事宣扬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而雷妮生有很强的直觉,感到要保守这个秘密——尽管确实是为了什么理由,她很难说得出来。 
  不,她需要的是贺瑞的忠告。贺瑞,如同往常一般,会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对的。他会从她手中把那条项链拿去,同时把她的担扰、困惑一起接过去。他会用他那仁慈、庄严的眼睛看着她,让她立即感到一切都没事了…… 
  有一阵子,雷妮生感到想跟凯伊特谈——可是跟凯伊特谈这个主意令她不满意;她从来就不专心听别人讲话。或许,如果把她引离她的子女——不,这行不通。凯伊特人不错,但是愚蠢。 
  雷妮生心想:“还有卡梅尼……还有我祖母。” 
  卡梅尼……?想到跟卡梅尼谈令她有种愉悦感。她可以在她脑海里相当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他的脸上的表情从挑逗变成感兴趣——变成为她感到忧虑……或者,不是为了她? 
  为什么会有这种隐伏的疑心,怀疑卡梅尼和诺芙瑞是比表面上看来更为亲近的朋友?是因为卡梅尼帮过诺芙瑞煽动应贺特跟他的家人分离?他辩解过他是迫不得已的——但是他说的是实话吗?那样说是件容易的事。卡梅尼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听来都是轻易、自然而正确。他的笑声是那么地欢乐,令你也想跟着他笑。他走起路来那么优雅——他的头从古铜色平滑的肩头上转过来——他的两眼看着你——看着你——雷妮生的思绪困惑地中断下来。卡梅尼的眼睛不像贺瑞的眼睛令人感到安全、仁慈。它们是强求的;它们是挑衅的。 
  雷妮生想到这里,双颊泛红,两眼生出火花。但是她决定不告诉卡梅尼她发现诺芙瑞的项链的事。不,她要告诉伊莎。伊莎昨天的表现令她印象深刻。尽管她是老了,那个老人却具有领悟力,具有精明实际的感知力。这是其他任何家人所没有的。 




  一提到那条项链,伊莎就快速地看了四周一眼,一根手指伸向唇间,同时伸出一手。雷妮生在衣襟里摸索着,拉出那条项链,放在伊莎手上。伊莎拿到视线模糊的眼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塞进衣服里。她以低沉、威严的声音说:“现在不要再说下去了。在这屋子里谈话,有几百只耳朵在听。我昨晚大部分时间都躺着没睡,一直在想着,有很多事必须采取行动。” 
  “我父亲和贺瑞已经到伊西斯神庙里去跟莫朱祭司商讨写信给我母亲,恳求她出面干涉的事。” 
  “我知道。好吧,就让你父亲去关心死人灵魂的事吧。我的想法则是处理这个世界上的事。贺瑞回来时,把他找来我这里。有些事情必须说明讨论一下——而我可以信得过贺瑞。” 
  “贺瑞会知道该怎么办,”雷妮生愉快地说。 
  伊莎以奇特的眼光看着她。 
  “你常上山到墓地去找他吧?你们谈些什么,你和贺瑞?” 
  雷妮生暧昧地摇摇头。 
  “噢,尼罗河——和埃及——光线的变化还有底下的沙滩和岩石的颜色……但是我们经常根本什么都没谈。我只是坐在那里,一片宁静,没有责骂声,没有小孩啼哭声,没有来来去去的吵杂声。我可以想我自己的事情,贺瑞不会干扰我。然后,有时候,我抬起头,发现他在看着我,我们两个都微微一笑……我在那里能够快乐。” 
  伊莎缓缓说道:“你真幸运,雷妮生。你已经找到了内心的快乐。对大部分的女人来说,所谓快乐指的是来来去去的,为着一些小事忙碌。是对孩子的关爱和跟其他的女人说笑争吵,还有对男人的时爱时恨。就像一串珠子一样,她们所谓的快乐是由一些小事情小东西串连起来的。” 
  “你的生活是不是就像那样,祖母?” 
  “大部分是。但是如今我老了,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坐在这里,我的眼力不好,行动也不方便——我这才了解到有一种内在的生活和一种外在的生活。可是我太老了。无法再去学习真正的生活之道——因此我骂骂我的小女仆,享受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热腾腾的食物,品尝各式各样的面包,享用成熟的葡萄和石榴汁。其他的一切都走了,这些还留下来。我最喜欢的孩子如今都已经死了。你父亲,太阳神帮助他,一直是个傻瓜。当他还是个学步的小男孩时,我爱他,但是如今他那付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叫我生气。在我的孙子女当中我爱的是你,雷妮生——谈到孙子女,伊比呢?我昨天今天都没见过他。” 
  “他在忙着监督贮存谷物。我父亲要他负责督导。” 
  伊莎露齿一笑。 
  “那会让我们的小公鸡洋洋得意。他会摆出一付了不得的样子。他进来吃饭时叫他来找我。” 
  “好的,伊莎。” 
  “其余的,雷妮生,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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