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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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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没有看见过猫。
这所房子散发着热气和尘土的气味,但是还有陈年油脂的哈喇味和没有鞣制过的皮子的气味,当他走近厨房的时候,那气味变得更为强烈。在厨房门口他犹豫了。他想,现在还有时间,可以扫掉我的脚印,踮着脚退出去。因为无论我回来是为什么,但决不是为了要像维萨基家的人那样生活,睡在他们睡觉的地方,坐在他们的门廊上眺望他们的土地。即使这栋房子注定要被人抛弃,成为留给世代维萨基家族鬼魂的家园,那也不关我的事。当初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栋房子。
厨房空荡荡的,一道阳光从屋顶上的一个窟窿照射进来,气味是从食物储藏室飘出来的,K向那里的阴影中一看,发现半只绵羊或山羊肉挂在一个钩子上。虽然那里没有留下什么尸体,但是那些骨头用一张干燥的灰色羊皮纸收集在一起,绿豆蝇依然围绕着那堆骨头嗡嗡地打转。
他离开厨房,走过这栋房子的其余房间,在昏暗中寻找着那个姓维萨基的小伙子的踪影或他藏身之地的线索。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地板上落着一层新的尘土。顶楼的门从外面上了锁。各种家具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任何能够说明情况的痕迹。他站在餐厅中间,屏住呼吸,谛听着来自上面或下面的最轻微的响动;但是那个维萨基孙子的心脏(如果说那儿有这么个孙子并且还活着),总是和他自己的心脏同时跳动。
他走出屋子,来到阳光下,走上穿过草原通向那道水坝和田野的小径,当初他在那里撒下了母亲的骨灰。沿路的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树丛他都熟悉。在水坝前他感到像在家里一样自然亲切,这是在那栋房子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躺下来休息,把那件黑色短大衣卷起来枕在脑袋下面,看着上面如盘的天空。我要住在这里,他想到:我要永远住在这里,这是我母亲和姥姥生活过的地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真可怜呀,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必须准备像个畜生一样地活着。一个人想要活命,就不能住在一栋窗户洒满阳光的房子里。他必须白天住在一个洞洞里隐姓埋名。一个人必须这么活着,不留一点儿自己活着的痕迹。事情已经闹到这样的地步。
水坝本身完全干涸了,昔日它周围的茵茵绿草都枯萎变脆,成了白色,枯死了。在那里丝毫不见他当初种下的南瓜和玉米的踪迹。草原的野草已经覆盖住他翻挖出的地块,正长得欣欣向荣。
他松开了水泵的制动装置。风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摇摆着,颤抖着,开始转动起来。活塞插进去又抽上来。水涌出来,最初是赤褐色的稀泥浆,然后变得清凌凌的。一切都像当初一样,都像他在山里时回忆的一样。他把手伸进水流,感觉到那水冲击着他的手指向后的力量;他爬到水坝里面,站在那水流下面,他扬起脸来像一朵花,他喝着,让水冲洗着;对那水他总也弄不够。
他在露天地里睡着了,又从一个梦中醒来。在梦中,那个姓维萨基的小伙子,在地板下的黑暗中,身子蜷成一个球,一些蜘蛛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橱柜的巨大重量就压在他的头上,他的嘴里在说着一些什么话,是请求,叫喊还是命令,他搞不清楚,听不见或者听不明白。他坐起来,感到身体僵硬精疲力竭。可不能让他从我这里偷走我的第一天!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是回来当使唤丫头的!他已经照顾自己这么多个月了,那就让他再照顾自己更长的时间吧!他把身子裹在黑色短大衣里,咬紧牙关,等待着黎明。他已经对自己许愿要盖一个住所,并且对于按部就班地做这件事有些急不可耐,在体验过挖坑、布置的快乐之后,他感到身上发痛。
整个早晨,他都迈着沉重的脚步在草原上走着,沿着通向山脚的浅浅溪谷,沿着岩石断裂成陡峭的线条的断层,寻找着。距离那个水坝三百米,有两个低矮的小山,好像女人丰满的乳峰,曲线彼此相对。在两座小山的汇合处,小山的山脚构成了一道倾斜的裂缝,有人的腰部那么深,三四码长。这道裂缝的底部是一块深蓝色的沙砾层;从裂缝的四壁可以刮下同样的沙砾。这就是K安身的地方。从那栋农舍旁边的棚子里他拿到了工具:一把铁锹和一把凿子。从羊圈的屋顶上他拆下来一块五英尺长的瓦楞铁。从山下那个荒芜果园的破败的围栏上,他费了好大力气卸下来三根围栏桩子。他把所有这些东西运回水坝旁边,然后开始工作。
他的第一步是掏空那道裂缝的四壁,直到它的底部比上面更宽为止,然后把沙砾层弄平整。他把裂缝的较窄的一端用一堆石头堵住。然后他把那三根围栏桩子横铺在那道裂缝上,再在那三根桩子上放上那张瓦楞铁板,用一些石板把它压住。现在他有了一个五英尺深的地洞或避难所。但是他向水坝方向倒退一段距离,再审视这个洞穴的时候,他的目光马上就发现了入口的黑洞。于是他把下午的其余时间都用在寻找各种方法来伪装它。当暮色降临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什么也没吃就过了第二天。
第二天上午,他拖来几袋河沙铺在自己洞穴的地上。他从山脚处的岩层凿下来一些平石板,垒起一道洞口前面的墙,只给自己留下一条不规则的窄缝,供自己勉强出入。他用泥和干草和成泥膏,把屋顶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都抹上了。在屋顶上他还撒上了沙砾。一整天他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感到有任何吃东西的需要;但是他发现自己干活变得更缓慢了,并且当他只是站着或者跪在自己的这个工程前面的时候,他的心思一阵阵地飘往别处。
当他把泥巴塞到缝隙里并且把它抹平的时候,他想到下一场大雨就会把他精心完成的泥灰工程都冲掉;的确,雨水会穿过他的房子流下溪谷。我当初应该在这层沙子下面铺一层石头,他想到;我应该考虑到给自己弄个屋檐。但是他随后想到:我又不是要离开这儿在水坝边上盖一座传给子孙后代的房子。我要盖的是个随随便便、能凑合一时遮身避雨的地方,将来放弃了也一点儿不心疼。这样,即使他们发现了这个地方或者它的废墟,也只会互相摇摇头,说:盖房的是些多不中用的家伙呀,他们的活儿真没有半点可自豪的地方!不过那也无关紧要。
在那个棚子里,还剩下最后一把南瓜和西瓜籽。在归来的第四天,K开始着手种下这些种子。在如海的草原野草丛中,他为每一颗种子清理出一块地来。那些野草在他从前种下的庄稼的墓地上随风摇摆。他再也不敢浇灌整英亩的土地,因为新生野草的一片翠绿会暴露他的存在。所以他总是给那些种子一个一个地浇水,而从水坝那儿打水的工具则是一个旧油漆桶。在这种辛苦劳作之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有眼巴巴地等着种子发芽,如果它们会发芽的话。他躺在自己的洞穴里,想象着他的这些可怜的第二批孩子,正在开始它们的斗争,向上穿过黑色的土壤,朝着太阳。他心中的一个忧虑是,他是在夏末的最后几天里播种下这些种子的,他实在无法为它们提供更适宜生长的时间了。
在他照看这些种子的时候,当他守望着等待着土壤长出食物的时候,他自己对食物的需要却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了。饥饿成了一种他并没有感觉到而只是还记得的感觉。如果说他在吃东西,吃他能够找到的东西,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摆脱这样的信念,人不吃东西就会饿死。他吃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那些食物毫无滋味,或者味如尘土。
他告诉自己,当这块土地长出食物的时候,我就会恢复胃口,因为那食物会有滋有味。
在经过了在深山和那个营地的艰苦生活之后,他的身上除了骨头和肌肉之外什么也没有剩下。他的衣服已经变得褴褛不堪,挂在他的身上毫无形状可言。然而,当他在自己的田地上走来走去的时候,他却感受到深深的肉体的快乐。他的脚步如此轻捷,简直像没有接触土地,似乎可以飞起来;似乎肉体和精神都可以飞起来。
第一章第一章(23)
他又开始吃各种昆虫了。由于时间像无穷的溪流流淌在他的身上,他会整个上午都趴在一个蚂蚁窝前面,挖出蚂蚁的幼虫,再用一根草棍把它们一个个粘起来,放进自己的嘴里。要么,他会扒开枯死的树皮,寻找甲虫的蛴螬;或者用夹克衫扇下在空中飞着的蚂蚱,撕下它们的头、腿和翅膀,把它们的身体拍成块,在太阳下晒干。
他也吃各种植物的根。他丝毫不怕中毒,因为他好像知道有益的苦与有害的苦之间的区别,好像他曾是一个动物,那种对于好坏植物的了解还没有在他的灵魂中泯灭。
一条小径穿过这个农场,然后兜个圈子与通向莫尔德纳尔斯河谷更远处的二级公路相连。他干脆退避到离那条小径一英里以外的地方。虽然这条小路很少有人走,但是依然有理由要小心谨慎。有几次,K听见远处有一辆汽车发动的嗡嗡声,不得不急忙弯腰隐蔽起来。有一次,他正懒洋洋地在那条河床上散步,偶然抬起头来,却看见一辆驴车从近到可以打招呼的地方经过,赶车的是一个老头,还有一个什么人,一个女人或者孩子,坐在他的身旁。他们是否已经看见他了?他害怕一动反而会引起对自己的注意,于是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是谁愿意看谁看,他看着那辆驴车不慌不忙地沿着那条小径走着,直到消失在下一座小山后面。
和这种经常不断的小心提防同样讨厌的是在用水上的限制。必须决不能让人看见水泵的叶轮在转动,水坝必须总是让人看见好像是空空的;因此只能借着月光或者乘着暮色,他才敢松开制动器,抽上几英寸深的水,然后把水运到他种的东西那里去。
有一两次,他在潮湿的泥土上无意中发现了羊群的蹄印,但是他并没有多想。而后一天夜里,他被羊群喷响鼻的声音和杂沓的蹄声吵醒了。他从自己的小屋中爬出来,先是闻到它们的气味,然后才看见它们:那些山羊,在水坝干涸的时候,他以为它们逃跑了就永远不回来了呢。他磕磕绊绊地追着它们,高声咒骂着,扔着石头,他困得迷迷糊糊的,但是还是被想要挽救自己菜园子的欲望驱使着,他跌倒了,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的掌心。他整夜都在那块地上巡逻。那些山羊显现在早晨的光线里,它们三三两两地散布在山脚下,等待着他走开;他整个白天都不得不留下来看守着;一次次地用石头在它们后面发动袭击。
这些野山羊不仅威胁到他的庄稼,而且它们的出现使得这块地显得很显眼,于是他决定:从此以后他白天休息,而晚上不睡觉来保卫自己的土地,并且耕作这块土地。最初他只能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干活:在没有月光的深深黑暗之中,他总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伸出双手,对那些他想象出来的正在他周围逼近的黑影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随着时光流逝,他开始获得了一个盲人所具有的信心:他拿着一根树枝子探路,沿着他开出的他的家和那块地之间的小路走着,松开水泵的制动器,打开龙头,装满水罐,端着水从一棵瓜蔓走到另一棵瓜蔓,把野草扒开找到自己种下的东西。渐渐地他完全不怕黑夜了。实际上,有时候他在白天醒来,向外面窥视的时候,那强烈的阳光常常使他畏缩,他回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眼前依然有一片奇怪的绿色光晕。
已是夏末时节,自从他离开加卡尔斯德里夫营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没有去找那个姓维萨基的小伙子,看来他永远不会去找他了。他努力不去想他,但是他发现自己很想知道那个小伙子是否并没有给自己在草原上挖一个洞穴,是否在这个农场的另外某个地方,正生活着一个和他自己差不多的人,吃蜥蜴,喝露水,等待着军队忘记他。但这情况似乎不太可能。
他尽量避开那栋农舍,好像那是一个死亡之地,除非他不得不去那里寻找各种必需品。他需要生火用的工具。在一个装破玩具的手提箱里,他有幸找到了一个红色塑料望远镜,它的一个镜片能够把阳光聚焦起来,足以把成把的干草烤得冒出青烟来。在棚子里他找到一块鹿皮,他把它割成一条条的,做成了一个弹弓,取代丢了的那个。
那儿有很多别的东西他可以拿回去,使自己的生活更容易更舒服:一个烤面包的铁篦子,一个烹调小锅,一个折叠椅,一些泡沫橡胶板,更多的装饲料的麻袋。他搜罗尽那个棚子的犄角旮旯,那儿没有一件东西是他觉得没用的。但是他很小心,不轻易把维萨基家的那些垃圾运送到自己那个地洞中的家里去,免得让自己重蹈他们的不幸。他告诫自己,最严重的错误,就是试图在水坝旁边开始做的那些事情基础上再建立一个新家,开展一场与维萨基家族的竞争。就连他的工具也应该是木头、皮子和肠线一类材料做成的,这样,有朝一日他不再需要它们的时候,各种虫子就会把它们吃掉。
他倚靠着水泵站着,感觉着每一次活塞达到它的动程底部时整个水泵发出的震动,谛听着黑暗中头上那个巨大的轮子在它上了油的轴承上转动的声音。多么幸运呀,我没有孩子,他想到,多么幸运呀,我没有要成为父亲的欲望。要是有个孩子,在这儿,在这内陆深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会需要牛奶、衣服,朋友和学校。我会失职,我会成为最差劲的父亲。其实,过一种仅仅是打发日子的生活并不难。我是一个幸运的人,逃避开了被征召入伍的命运。他想起加卡尔斯德里夫的那个营地,想起了那些在铁丝网后面养大孩子的父母,他们自己的孩子和他们的表兄妹及远房表兄妹的孩子,在那片土地上,那里的土壤被他们日复一日的脚步踏得紧邦邦的,被太阳晒得发硬,在那地面上寸草不生。我的母亲就是我把她的骨灰带回来的那个人,他想到,而我的父亲就是休伊斯·诺雷牛斯学校。我父亲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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