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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给了一个死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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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成一个三角形:两边脸颊上各有一个,颏下也有一个。只要她拼命去想的话,她
甚至能重新感觉到摇动和震颤,步子也有点趔趄摇晃。不过这样一想便使她有点恶
心,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就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她知道了,但
当时她并不知道。她通常就在这一刻赶快把想象转换掉,就好像她头脑里有一个开
关似的,预先阻止自己再去回想那接下来肯定会出现的一幕。
她记起纽约。她记起了那扇敲不开的门。她记起了从一个信封里掉下的那张单
程火车票。这些就是那片会笼罩整个房间的阴影,实实在在的,令人感到异常沉重。
这些也就是使房间里的温度下降的真正原因。每当她回想起这次火车旅行的情况,
她就会想起纽约的另一面。
她赶快闭上眼睛,把搁在枕头上的脑袋扭到另一边,把过去的一切全部从记忆
中摒除出去。
至今为止,现实的一切令人感到相当亲切。在一天的任何时候,你都可以轻易
地得到它。一点不费什么事你就会感受到它。就呆在现在,让过去见鬼去吧。现在
很安全。别贸然地离开它——不管朝哪个方向,向前还是向后。因为那儿只有一片
黑暗,到那儿是没有出路的,你根本不知道会发现什么。坐也紧张,躺也紧张,你
在那儿就是这么回事。
她张开了两眼,重新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兴趣。阳光照进来,阳光是那么厚实、
温暖和有力,足以承受得住一架雪橇的分量,把它从窗台上带到地上。怒放的鲜艳
花朵,扎着蝴蝶结的满篮子水果。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静谧。他们马上就会把那个
小小的人儿带来,让他憩息在她的身旁,她会感受到那种幸福,一种全新的幸福,
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弯起胳膊,不让他再离开你。
让现在就保持这样吧。让现在就这么延续下去吧。别发问,别寻觅,别有疑问,
别去同它争执。付出你所有的一切,紧紧抓住它。
第七章
恰恰正是这些鲜花造成了她的崩溃,又将现在带到了尽头。
一天,她想采一朵花。想从那么多的花上摘一朵下来,把它握在手里,放在鼻
下底下嗅嗅它芬芳的香味;仅仅用眼睛去欣赏它们,大致地观看整体的花束,是远
远不能让人满足的。
这一回花儿移得比较靠近她,而她自己如今行动又较为自如了些。在她产生摘
花的冲动时,她已静静地躺着欣赏它们好一会儿了。
有一朵小花儿,正好朝她这一边垂下来,她觉得她能够采到它。她将身子更向
前倾,整个人完全侧向了一边,然后把手朝那朵花伸过去。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花梗,在这一压力下,小花儿轻轻颤动了一下。她明白了,
单用一只手,她是没法把花梗折下一小段的,她也不想那么做;不想把这瓶花搞坏,
她只是想摘下一朵来看一看。因此她开始将花梗垂直地向上拔高花托,花摘了下来,
看来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装上去了,这么做时,她的手伸到了最高点,最后又落回
在她的头上。
手敲到了床背,由于她整个人太靠近床背,因此不把头完全转过去,她是根本
无法看到床背的,床背上有什么东西急剧地抖动了一下,似乎很危险地马上要散了
架塌下来。
她将头完全转了过去,这一来弄得整个人甚至也稍稍挪开了一些,处在了一个
半坐的姿势——她以前从来没想到要这样做过——这样她完全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相当轻巧的长方形金属框架,紧紧扣在床的顶框木上,金属框架的其
余三边都没有用边扣紧。金属框架里有一张平滑的纸片,上面写有字,由于她的手
的撞击,造成了框架的晃动,使她没法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直到晃动停止,她才
看清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
框架一直就在距她头顶几英寸处,但她在这以前从没看到过它。
她的病情记录。
她专注地凝视着它。
突然之间,现在,以及现在所存在的安然无虞全化成了碎片,那朵花从她伸出
的手里掉落到了地板上。
纸片上面写有三行排列得相当整齐的字。每一行的第一部分都是印出来的,而
且都不是完整的字句;每行剩下的那部分则是手写的。
顶上一行印着:“病区——”
接下来写道:“产科。”
下一行印着:“房间——”
接下来写道:“25。”
最下边一行印着:“病人的名字——”
接下来写道:“哈泽德,帕特里斯(夫人)。”
第八章
护士一打开门,脸色就变了。她脸上的微笑立即消失。即便她并没有朝床那儿
走近一步,也可看出她的整个脸色全变了。
她走过去,为她的病人量起了体温。接着她又把病情记录架摆摆正。
两人都没说话。
可房间里却充满着一片恐怖气氛。房间里笼罩着一片阴影。在这个房间里,现
在已不复存在。将来已取代了它的位置。它带来了恐怖,带来了阴影,带来了陌生;
这些甚至比过去能带来的一切更糟。
护士把温度计拿到亮处,仔细看着。她的额头蹙紧了。她放下了温度计。
她小心翼翼地提了个问题,似乎她在提这个问题前已经仔细地估计好了发问的
语气和速度。她问道,“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让你不安吗?你有点热度。”
躺在床上的这位姑娘的回答是提出了一个自己的问题。她相当紧张,大为惊吓。
“我床上那东西是什么?它为什么放在那儿?”
“每个病人都有一个,”护士温柔地回答道。“没什么,它只是一张——”
“可是——瞧这名字。那是——”
“莫不是见到你自己的名字吓着你了?你不该去看它。我们觉得你真不该去看
那边的那个名字。嘘,现在别再说话了。”
“可是那个东西我——可你一定得告诉我,我真不明白——”
护士搭住了她的脉搏。
在护士这么做时,病人突然看住了自己的手,一副吓呆了的模样。她看着戴在
第三根手指上的钻石戒指,看着那枚结婚戒指。就好像她以前从没见过它,就好像
她在奇怪它怎么会戴在那儿。
护士见她有点手忙脚乱地正在设法取下那枚戒指。想把它拿下来很不容易。
护士的脸色变了。“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她不安地说道。
她出去把医生叫进了病房。一踏进病房门槛,护士的低语声就停止了。
医生走近病床,把手放在病人的前额上。
他对护士点点头,说道,“有点热度。”
他说,“把这喝了。”
这药带点咸味。
他们把病人的手放进被子,不让她再看见,就是那只戴戒指的手。
他们把杯子从她嘴边拿开。她不想问任何问题,什么也不想问了。她会提出问
题的,不过得过些时候,不是现在。他们一定得把一些事告诉她。她刚才已经想起
了什么,可现在又忘了。
她叹了一口气。过些时候,不是现在。现在她只想睡觉,别的什么也不想。
她把脸转向枕头,马上睡着了。
第九章
那件事又回来了,那第一件事,就在她抬起眼,房间里的一切全呈现在眼前时,
她一看见那些鲜花,一看见那些水果,马上就想起了那件事。
有声音在告诉她:慢慢去想,慢慢地说。小心,小心。她简直不知道这是怎么
回事,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该听从这个劝诫。
护士对她说,“把这杯橘子水喝了。”
护士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可以在牛奶里放一点咖啡。每天增加一点。这样
有点变化不是挺令人高兴的吗?”
慢慢去想,小心地说。
她说,“她怎么了——?”
她又喝了一小口淡棕色的牛奶。费劲地去想,慢慢地说。
“谁怎么了?”护士接上了她的话。
噢,现在得千万小心,小心。“在火车盥洗室里还有一个姑娘和我在一起。她
没事吧?”她又喝了一小口牛奶作为一个停顿。现在她稳稳地握住杯子,这样很好。
别让杯子晃动。重又把杯子放回托盘里,又慢又稳,行了。
护士有所保留地摇了摇头。她说,“不。”
“她死了吗?”
护士没有回答。她也在慢慢地回想。她也像她那样了,她也不会贸贸然的了。
她说,“你跟她很熟吗?”
“不。”
“你只是在火车上才碰见她的吗?”
“就是在火车上。”
现在,护士已经顺着自己的思路想好了。这样说下去不会出问题。护士点点头。
尽管她回答得很迟缓,却已就这问题答了两句了。“她死了,”她平静地说。
护士期待地望着她的脸。回答得很完满,不会出什么问题。
护士斗胆走近了一步。
“还有什么人你想要打听的吗?”
“那人怎么了——?”
护士拿走了托盘,似乎要搬走现场的一切东西,以免出危险。
“是他吗?”
就是这话。她采用了。“他怎么了?”
护士说,“等一下。”她走到门边,打开门,跟门外的什么人示意了一下。
医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进了一个护士。她们站在一边等候着,似乎准备应付
意外情况。
第一个护士说,“体温正常。”她说,“脉搏正常。”
第二个护士在一个玻璃杯里搅和着什么。
护理她的第一个护士站在了床边。她拿起了她的手,紧紧握住它。就那么握着,
握得紧紧的,毫不放松。
医生点点头。
第一个护士舔了舔嘴唇。她说,“你的丈夫也没活下来,哈泽德太太。”
她能觉出自己的脸惊白了。皮肤绷紧,就好像脸上的皮肤太少了。
她说,“不,有件事搞错了——不,你们犯了个错误——”
医生不引人注意地做了个手势。他和第二个护士悄悄地靠近了她。
有谁把一只冰冷的手放在她的前额上,把她朝下按住,动作很轻但很有力,她
看不出那是谁。
她说,“不,请让我告诉你们!”
第二个护士把什么东西凑近了她的嘴边。第一个护士则握紧她的手,护士的手
很热,握得很紧,似乎在说,“我在这儿。别怕,我在这儿。”放在她额头的那只
手很冷,不过并不让人难受。手挺沉,不过也不算太沉;只不过足以使她的头没法
乱动。
“对不起——”她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
这以后她再没说过一句话。他们也没再说什么。
最后她无意间听到医生悄声说了一句,似乎作了个结论:“她很经受得住。”
第十章
它又回来了。现在它怎么可能失败呢?你无法安然入睡,只能睡上那么一小会
儿。它来了:慢慢地想,小心地说。
她最熟悉的那个护士叫奥尔迈耶小姐。
“奥尔迈耶小姐,医院每天都给所有的病人送花吗?”
“我们很乐意这么做,不过我们负担不起。你每次看到的这些花都要五美元。
花只是为你送的。”
“医院每天也供应水果吗?”
护士温柔地笑了。“我们也很乐意那么做。我们只希望我们能这么做。你每次
看到的这些水果每篮要十美元呢。它是长期为你一个人预定的。”
“哦,是谁——?”慢慢地说。
护士迷人地笑了笑。“你猜不出吗,亲爱的?很容易就会想到的。”
“我有些事想要告诉你。你必须让我把有些事告诉你。”她的脑袋在枕头上不
安地翻动着,先是翻到一边,接着又翻到另一边,然后又翻回去。
“哦,亲爱的,难道我们又想让一天过得很糟吗?我原以为我们今天会过得非
常快活呢。”
“你能为我找到一样东西吗?”
“我会愿意试试。”
“那只手提包,就是在火车的盥洗间里我带在身边的那只手提包。它里面有多
少钱?”
“你的手提包?”
“就是那只手提包。我在那里边时它就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护士回来了,她说道,“它安然无虞;为你保管着呢。大约有五
十元左右。”
那不是她的包,那是另一位姑娘的包。
“有两个包。”
“是还有一个包,”护士认可道。“现在它不属于任何人了。”她深表同情地
垂下眼睑。“那个包里只有一毛七分钱,”她几乎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无须别人告诉她。她心里很清楚。在登上火车前她就记得清清楚楚。在火
车上她同样记得很清楚。一毛七分钱。两个一分的铜币,一个五分的镍币,一个一
毛钱的辅币。
“你能把那一毛七分钱拿到这儿来吗?我就看看它行吗?我能把这些钱放在床
边吗?”
护士说,“我说不准你想这么做对你是否有好处。我得去问问,看看他们会怎
么说。”
她把这些钱带来了,尽管是放在一个小信封里。
就她一个人了,身边就是这些钱。她把钱从信封里倒出来,倒在手心里。她把
手握紧,把这些钱紧紧捏在手心里,就这么拼命他捏紧它们,她陷入了一个两难的
境地。
五十美元,一种象征。一个未知的更多数目的象征。
一毛七分,实实在在。再无其他的象征,因为没有再多的了。一毛七分,别的
一无所有。
护士又回来了,朝她微笑着。“哎,你说你想告诉我的是什么事啊?”
她有点悲伤地也朝她笑了笑。“这事可以搁上一会儿。过些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或许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今天——今天就不说了。”
第三节
第十一章
早餐的托盘里有一封信。
护士说,“瞧见了吗?现在你开始有信件了,就像那些有钱人一样。”
信斜搁在牛奶杯上,面向她。信封上写着:
“帕特里斯·哈泽德太太”
这封信让她害怕起来。她简直没法把眼光从信上移开。那杯橘子水在她手里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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