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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38-天下衙门:道尽古代衙门众生相-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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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离奇的:清朝时,常发生“胥役囚徒互相狼狈,以亡命横行为利薮”,就是在押解途中搞抢劫活动。那是什么心态,作者亦捉摸不定,抑或在衙役看来,应该用这种脏款来抵偿他们的辛苦,而在囚犯看来,反正有案在身,何不放胆再干几回,亦可改善待遇吧?乾隆十四年(1749),正在家居丧的太仆寺卿陈星斋坐船赴淮,准备替一位道员坐馆,“舟泊丹阳,遇秋审解犯数船,自镇江往苏。两船偶触,解役突率众囚徒入船,各持器械,杂手中铁链,指挥劫夺,罄所有以去。太仆方与客对弈,猝被一囚连殴三链,头颅脊背受创极重,流血昏晕。”不过这次他们没料到苦主是一个暂时退居的大官,结果陈星斋苏醒后,立即告到丹阳县,连乾隆皇帝也知道了这件事,“立置重典,嗣是此风稍戢矣”。(《清稗类钞·胥役门》)但是我看张集馨著《道咸宦海见闻录》时,又有不少类似记载,足见这风气是与中国封建州县衙门相伴迄终的。    
    三班以外,属于衙役辈的还有狱卒、仵作、刽子手、仓斗级、扦子手等,再宽泛一些,如里甲、保正之类,也可算在里面。有些嘴脸,在本书的第六章 里还会提到,这里就省点篇幅了。最后摘引一段清人张维屏所撰《衙虎谣》,略见这一伙的整体风貌    
    “衙差何似似猛虎,乡民鱼肉供樽俎。《周官》已设胥与徒,至今此辈安能无?大县千人小县百,驾驭难言威与德。莫矜察察以为明,鬼蜮横纵不可测。吁嗟乎!官虽廉,虎饱食,官而贪,虎生翼!”


第五章 公门中的“自家人”公门中的“自家人”

    明朝崇祯年间,浙江宁波闹出一件衙门丑闻:奉化县衙门的管门大爷胡美卿,奸占本县平民朱邦祁的老婆徐氏。朱邦祁慑于胡的淫威,特地赶到邻邑鄞县去告状,鄞县的县太爷知道此案难断,便往上级衙门宁波府申报。果然,上头还没开审,奉化知县李某人就派人去府里找推官李清说情了。偏偏李清不给他面子,在判语中直斥吖,子无奈太横!岂倚公门为吓虎,而傍朱衣为媚狐者?”最后“合断朱邦祁领回(徐氏),仍杖胡美卿以儆。”(《折狱新语》卷5)自然,没定他一个奸占民妻的罪名而判徒流,仍算是客气的。    
    为什么小小一个门子,竟然能叫朱邦祁投鼠忌器,专门跑到鄞县去告“隔山状”?又为什么这么一桩很容易了断的案子,居然会使一个知县不敢承办,一个知县出头求情?    
    原来这位胡美卿并非普通皂隶一辈,而是李知县的“自家人”。看过本书第四章 后,不少读者大都会不胜骇异;倘若天下州县衙门全被猾吏悍役盘踞住了,真无从想象朝廷除授的官老爷们,还有何能耐施展?就算是同流合污“共天下”吧,只怕双手难抵众拳,也没这本钱去“共”哩。别急,“山人自有妙计”,当官的爷们,也在实践中总结出一套套对付胥役的办法,到了明清时,最盛行的现象就是于“吏人世界”、“公人世界”之外,再造就起一个衙门里的“家人世界”。不过,这套针对性特别强烈的“自家人”体制,究竟是更有利于封建统治抑或老爷本人呢?还得一层一层掰开后,由读者自行判断。


第五章 公门中的“自家人”一、“闷讲长随行藏”(1)

    “自家人”的最基层叫“长随”。他们和官老爷的关系,既不同于胥吏和长官,更不同于属员和上司,而是一种主仆性质。但是这一类“仆”,也不同于寻常厮役奴仆、家丁书僮一流,最要紧的区别便在于:“须知官场中事,何者当先,何者当后,何事有益于民,何事有碍于官。凡升调署补,或省委初任,或科甲捐班,各有来历。至上宪饬行,明文办案,缓急限期,州县治下,额征钱粮,仓谷地丁,实    
    存未解若干,如何报销,接收交代,条款分清。民情土俗,出物土产,宪纲舆图,水陆路程,驿递差徭,种种各事,探悉胸中。”要之,便是事理兼通,人情练达,官场上的事务,衙门中的规矩,全搁在肚子里。要懂这么多干吗?这就都成了老爷的耳目与手脚了,老爷把他们带进衙门里,“分兵把守”,尽最大努力别让那些杂职和吏胥们把主人给瞒了欺了。吃私人的食,办“公门”的事,这事情是否有些矛盾?说穿了也很简单,封建社会里,讲究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又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仆人替主人用心把关当差,主人得仆人之助把“公门”的事办好了,仆人既有眼前过手分肥之利,又有日后亦步亦趋之望。一根“利”字藤儿,把这些瓜儿全拴在一起,要不咋叫“公门中的自家人”?当然,真要从制度上追究起来,让“自家人”跟进衙门“办公事”,没有会典上的依据。可是中国官场上的又一个传统,就是习惯成自然,自然做规矩,谁也不认为这是行不通的事儿。比如康熙二十五年(1686)时,干脆由朝廷宣布:“议准外任官员,除携带兄弟、妻子外,汉督、抚准带家人五十名,藩、臬准带家人四十名,道、府准带三十名,同知准带二十名,通判、州、县准带二十名,州同、县丞以下官员,准带十名。”(《清稗类钞·礼制类》)这就更好了,索性把默认的惯例,翻成公然的制度。就算是大家都恪守这个定额限制吧,算一算看,县太爷带进20人,县丞以下佐式杂职等各自带进10人,加拢来又是个什么数目?而在州县实践中,起码从县太爷这边来讲,“准带二十名”的限制,总是大大突破的。    
    这么多“能干”的家人从何而来?以一个七品芝麻官八品绿豆官的原有家底,当然置不起也不需要这么些奴仆,况且真是那些被人身依附关系所束缚住的“家生子”“典身奴”之类,也不具备这等“凡衙门中规矩皆知”的火候。所以,这些个“自家人”,绝大部分全是老爷步入宦途后才跟上的,来历多样,有同年同僚上司座主推荐来的,有同乡会馆招聘来的.也有从本宗本族或同乡中挑选出带来“历练”的,甚至有实际身份是债主儿跟着来的,这叫“带肚子”或“带驼子”。这话儿咋讲?原来许多州县小官本无家底,刚刚得到一个官职,从置办礼物行装、应酬各方关系,直到上任盘费和排场,都少不了一大笔开销,这就要借债,拿什么做抵押担保呢?最让债主放心的就是让他跟着去上任,做一个“长随”。做了“长随”,就是老爷的“自家人”了,“自家人”经手的差事,都关系到一个钱字,本利追回不算,还能寻空头事额外赚取好多外快。大抵这种“带肚子”的家人,同老爷的关系便更加非同一般了。比这更离奇的事还有没有?也有,叫“捐班哈哈”。明清时代,捐赀为官盛行,那些想当官的,一个人凑不起一大笔买官的钱,就找几个人拼份子,按份子大小,先讲明到任后什么差使归什么人干,这不就是老爷是捐来的,家人也是捐来的吗?“捐班”的“长随”,人前是老爷的仆人,背后与老爷是平等的,打个“哈哈”便可将这暖昧关系掩饰过去,结果就得丁“捐班哈哈”的雅号。    
    说到“长随”这个正称,也是大有来历的。据说北宋开国后不久,某夜太祖赵匡胤冒雪去宰相赵普私邸,见有家人一名随其左右,恭敬得很,便打趣说,这是你的“长随’’哟。从此,“长随”一词便成了“钦赐”名号,赵普的那个家人,还得了一个七品官衔,所谓“宰相家人七品官”的说法,即由此缘起,不过这个人虽然有了官身,依旧在老赵的私邸当差,故又名“堂官”。到了明清时,凡督抚、提镇、司道等中高级地方官的家人,俱称“堂官”,凡府厅州县佐式等基层官员的家人,皆唤“长随”,退一步说,就是“小堂官”了:在老爷跟前,他们是听使唤的仆人,在胥吏和百姓面前,他们又是老爷自己任用的“私堂”(签押房)里的“官”。    
    长随之第一档次,称“门政大爷”、“笺稿大爷”。这“大爷”的称呼,是随“老爷”挣来的,老百姓陵顺序排着喊,不必细表。    
    门政大爷,就是专管八字衙门前号房里一应事务的,原先有定额吃工食银的那几个门丁,只配替门政大爷当当杂差。《红楼梦》里说刘老老初进荣国府时,不敢走大门,“溜到角门前,只见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门上,说东谈西的”,刘老老上前纳福陪笑,陈明来意,“那些人听了,都不理他,半日,方说道:你远远的那墙畸角儿等着……”读者们尽可比照这模样儿,想象州县衙门的门政大爷们的威风。    
    门政大爷的执掌,分“司差门”和“司执帖门”两项。“司差门”就是每日照应各道门户启闭出入,老爷出门了,早传伺候,唤齐轿马跟班;有官员或公差经过县境了,要把差使性质问清了,回明老爷和帐房,再分派值日吏胥帮着寻公馆备灯彩、送酒饭及应酬夫马等。他得熟悉应付各种出差的事务,比如是纲银过境,他得看明兵牌、勘合银两数目,再催兵房接洽护送;如果是押解犯人过境,他又有检点收禁的责任,发给押差回照,再催刑房准备红衣差使,将犯人押解到下一站,等等。“司执帖门”略近传达的意思,凡来拜会求见老爷的,都先打这儿送上名帖或手本,老爷见或不见,有的得等老爷决定,有的就由他一句话定夺了;也有人仅派下人送帖或送礼来,他把人家的住址、舟次等问明白了,再去禀报;有些人来这儿,由他安排住宿,临走前也来这里辞门,他问明起程日期,或禀过老爷,或自个儿决定,是老爷为之饯行呢还是差人代送,以及要否赠送礼物人情等等。不难看出,这会儿的八字衙门,很像是一个大肚子瓶儿的瓶颈了,而站在这瓶颈口的便是门政大爷,这“门”儿走得进走不进,或者是快一些还是慢一些,全得看他们的高兴。于是凡去叩衙门的人,都养成了送“门包”的规矩,用张红纸把钱包起来,写上“门敬”或“门礼”两字,塞给大爷,大爷就拈着这门包的厚薄来决定替你转达的态度。“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句话是针对打官司而言的,其实不打官司,要跨这门坎儿也得花钱,全是门政大爷的进帐了。’其日常收入之丰厚是可想而知的。或许有人要问,若刘老老辈,要跨这门坎儿不得不向门政大爷求情,尚能想象难道有体面有身份者,也得塞这笔钱吗?这就给你个现成例子:据明人梅鼎著《青泥莲花记》载:北宋文学家柳永的那首传之千古的《望海潮》词,就是因为没钱塞门包才创作出来的。原来柳永和杭州知州孙何曾为布衣交,柳永去投靠孙何,但门上不肯替他传帖子进去,柳永情急中填丁这首《望海潮》,然后去找常进衙门替老爷们唱歌助兴的名歌伎楚楚道:“欲见孙,恨无门路,若因府会,愿借朱唇歌於孙前,若问谁为此词,但说柳”。瞧,最后他还是走了歌伎的门路,才得与老朋友相见。


第五章 公门中的“自家人”一、“闷讲长随行藏”(2)

    不过比较起来,门政大爷最威风的时代尤在明清,甚至是“上达天听”的。乾隆皇帝曾两次下谕,禁革门包陋规,并规定自督抚以下,各级地方衙门都不许另派家人管门。可天高皇帝远,说归说,做归做。徐珂编《清稗类钞》里记有一事,堪称典型,道是嘉庆时,山东莱州府新旧太守交替,因正值岁终,旧太守交印后决定过了年再走,他聘用的幕友们当然也就跟着留下了。元旦早晨,有屠、杨两位幕友去向首县知县王某贺岁,这位王知县是长沙人,所用门政大爷是从乡里带来的亲戚。这家伙挺机巧,知道来人正是过时人物,马上要跟着老太守滚蛋了,便向他们索要门包,况是新年,依例还得加倍。屠、杨两人往常在府署做幕,神气惯了,便厉声呵叱,孰知门政既称大爷,也不是好惹的,竟喊出几个门丁,将两位幕友痛揍一顿。大年初一贺岁挨打,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可主人已经卸印离任,于是屠、杨两位便去向新太守告状,要求验伤后依律重办。新太守既得给老太守留两分面子,更要给王知县留八分面子,居然来个和稀泥,还特为作诗两首。给屠、杨两位的一首写道:“豪奴结党打屠杨,府幕遭瘟县幕慌。两面调停新太守,一时气倒旧黄堂。拜年何必寻烦恼,喊禀居然要验伤。磕过头儿赔过礼,得收场处且收场。”给王知县的一首更妙:“这回厮闹太无因,打狗还须看主人。平日纵容原不免,当场喝令恐非真。也知械杖循王法,无奈门丁是内亲。寄语长沙王令尹,从今纱帽要留神。”    
    门政大爷既有势可恃,又有钱可捞,故于长随中最称富贵双全第一号,谁不想干?但想干也得有缘份循资历,“缘份”多半指有无关系或靠山;“资历”一说更趣,清朝时州县衙门的长随中有“进士门上”、“举人门上”之说,所谓“进士门上”,系指先当过老爷跟班,再当过签押房中一员,这就有了“两榜出身”了,最后当门政,便叫“进士门上”;“举人门上”呢,系指只当过老爷跟班,便转为门政,只有“一榜出身”。此话若让进士举人们听见,岂不气煞?    
    在长随班列中和门政并称大爷的,又有签押房领班,换成白话来讲,近似“办公室主任”的意思,这个“办公室”,就是本书第一章 里提到过的签押房,即州县衙门中老爷批阅呈转文件的所在。签押房领班俗呼“稿签”,非老爷的“贴心豆瓣”不得充任。官场中有“假门上,真签押”一说。这话怎么讲?原来这门政乃盘踞咽喉之地,只要知道利害,言语明白,口齿响亮,哄吓讹骗,衣履华丽,大模大样便可;而稿签则处在机要之地的位置上,要知晓文件律例,明白笔墨款式,公事的轻重缓急,老爷的心态喜恶等,亦无不揣摩圆熟。什么事情委托给哪个幕友办,什么事情批转给哪房吏员干,什么公事的画押款式或压脚图章 该如何用,乃至陋规诸色、各方应酬、坐厅安排、办案顺序等等,全由他管着。和门政大爷相比较,稿签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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