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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过山车-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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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哪怕因此要失去若桢
浩钧到K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进招待所,服务员就递给了他一个纸条。纸条是老曹留的,原来他老婆又去报社大闹,社里领导不堪其苦,要他回去处理。算起来时间,老曹差不多和浩钧同时出发,同时到达。说不定在路上,两人的车还有交错的那一瞬间,只不过谁都没有心情去留意。
浩钧疲惫地放下了提包,感觉到手足无措。老曹此去省城,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想不到回到K市以后,仍然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一切。浩钧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长而蓬乱,衣服也褶皱了,污迹斑斑,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行者。难怪刚才进门的时候,前台小姐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一个多礼拜以前,他心怀忐忑地从这里出发去省城,一个礼拜后,他带着破碎的躯体和心又回到这个地方,而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更像是一杯洒在伤口的烈酒,火辣辣地舔着裸露的皮肉。浩钧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的呆,想起了徐老师说的事,就找出来学位证和毕业证,准备到外边打字社去复印一份,人事处已经催过一次了,明天还要特快专递送到报社去。临走时他摸出来那根剪断的红线,夹在了毕业证书里。爱情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许这里正是这段爱情残疾最好的归宿吧。
街上人比刚才少多了。浩钧把装着证书的档案袋夹在怀里,慢慢地在街边逡巡。这两个证书是他在这个社会上闯荡的基础和唯一的自信,简直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想到这里,浩钧不由得又夹紧了些。出门之前他还感觉到饿,可一走在街上,饿的感觉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失意。冬天的味道越来越浓,或许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吧,可他还麻木着没有感觉。他忽然想起来好几年前,在他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姐姐在省城请薛老师吃了海鲜,吃完之后,他们姐弟在黑黑的小树丛里相拥而泣。那时的姐姐坚忍而健康,现在,她只能蜷缩在床上,靠每天的药水来维持生命。来k市之前,他去过一次康复医院,没有见到姐姐,据医院说是在进行一种特殊的治疗,疗程结束之后才能见家人。算起来春节前疗程也就结束了,那时他再回省城一趟,一方面和姐姐一起过春节,一方面和若桢办好离婚手续。前几天在医院躺着的时候,他梦见爸爸,妈妈。他们穿着熟悉的衣服,站在云端上问他,孩子,咱们这个家散了吗?浩钧说,没有,没有散,我和我姐姐都好着呢。说完这句话,浩钧就醒了,脸上潸潸的都是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眼下连若桢也要失去,如果再没有姐姐,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他也曾经想过,实在熬不下去的话,就拔管子吧,让姐姐在睡眠中去和爸爸妈妈团聚。但他转念又想,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姐姐会不会也这么想呢?他再清楚不过,姐姐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浩钧也明白,他无论如何都要让姐姐活下去,等到重新醒过来的那一天,哪怕因此要失去若桢——一想到若桢,浩钧的思绪就彻底凌乱了起来,仿佛清清亮亮的一杯水,一旦有几点墨汁滴进去,立刻就浑浊了。浩钧信步走着,路边彻夜不眠的路灯一盏盏地交换着他的身影,时而狭长,时而短得只有脚下黑黑的一团。走到一个路灯下,浩钧遽然清醒了过来,回头看看,招待所已经不知所在了。浩钧四下望了望,黑黢黢的一片,不知道是在哪里。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站住!”
浩钧悚然地转过身。四五个黑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都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但又不像是警察。浩钧略微松了口气,说:“你们是说我吗?”
为首的一个说:“就是说你!暂住证你有吗?”
浩钧愣了一下,他是公派到K市来的,自然没有暂住证。浩钧想了想,说:“暂住证我没有,但是我有身份证,我是报社的记者,工作证还在招待所里,可以和你们回去取。”
为首的说:“那可对不住了,我不管什么记者不记者,没暂住证就是三无,就得收容!”
浩钧吓了一跳,说:“我只是没有暂住证而已,怎么会是三无人员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另一个人不耐烦道:“刘哥,看他穿得这么寒酸,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会是什么记者?甭客气,先抓起来再说!”旁边的几个人附和着,已经动手上来了。黑暗中,几个人仿佛张牙舞爪的蝙蝠。浩钧被他们抓了起来,按住了胳臂,推进了一个白色的面包车里。
任何一个突遭变故的人都难免头脑空白。浩钧坐在面包车上,仍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太离奇了,简直像是在做梦,而恐怕即便在梦中也不会有这样的情节。车内还有好几个人,大多是衣衫褴褛,脸色黯淡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衣物经年未洗的酸味。浩钧慢慢恢复了理智,他想,抓他的人一定是搞错了,他是大学毕业生,有正当的职业,还是省城报社来的记者,无论如何不应该被当作三无人员,待会儿一定要向他们领导讲明。浩钧这么想着,心里却紧张起来,身子不听话地颤抖。
面包车一直开到城郊,在一个大铁门前停下。深夜,星子黯淡,脚边的小草上正蓄着露水,浩钧一脚踩上去,差点滑倒,有人一脚踢过来,骂道:“怎么,还想跑?”这一脚正踢到浩钧的腰间,踢得他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面包车里下来的人都停住脚步,默默地看着他。一个穿制服的走过来,叱骂道:“都快点走!这个不听话的,”他指着脸色苍白的浩钧,“关到单间去,看他老实不老实!”两个人上来,一边一个卡住浩钧的胳臂。浩钧大声地说:“我是记者!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领头的一愣,说:“记者?”浩钧拼命地点头。领头的嘿嘿冷笑起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服服帖帖,带走!”
第五部分击中浩钧这条慌不择路的小鱼
大约凌晨三点钟,紧锁的小铁门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浩钧下意识地夹紧了怀里的档案袋,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胳臂和肩头的伤口刺刺地痛。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该你了,快点。”
浩钧站了起来,拼命地揉着眼睛。他跟着男人沿着狭窄的走廊穿行,两旁的斗室里,响着长短不一的鼾声和哭泣,整个走廊像地狱一样幽邃而深不可测。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大一点的屋子,里面灯火通明,一整夜的烟雾都聚集在天花板下,像是一片极低的厚云,把灯光都遮掩住了。桌子上摆着一个花名册,后边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刀条脸,疲倦而凶恶地看着浩钧,刺得他不由自主地蜷缩着身子。
刀条脸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说:“你准备怎么办吧。”
浩钧迷茫地看着刀条脸。
刀条脸盯着浩钧说:“你是第一次进来的?”
浩钧点头说:“是。”说完随即后悔,着急说:“我是记者,省城来的,我是大学生。”
他注意到桌子后边的几个人飞快地互相看了一下,似乎都很惊奇,仿佛上流社会的淑女看见苹果里爬出来的一条肥白的肉虫。浩钧看到了希望,把手伸进怀里,摩挲了一会儿,终于掏出那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从里面抽出来毕业证书。枣红色的毕业证书上烫着金字。浩钧轻轻地抚摸着证书的封皮。这是他,他的父亲,他的姐姐为之奋斗和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得到的,这就是他的生命啊。浩钧虔诚而尊敬地举着毕业证书,朝前边走了两步,把证书放在桌子上,仿佛旧式祠堂里的孝子贤孙在给祖宗上祭品。
浩钧说:“这是我的毕业证书。”
浩钧又从档案袋里掏出学位证书,同样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说:“这是我的学位证书。”
浩钧充满了期冀,看着桌子后边的刀条脸。他想,这是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了,他是大学生,是学了四年本科毕业的学士,他并不是那些没有暂住证,流浪在城市角落的农民工和盲流乞丐。这些证书只是在求职的时候用过,想不到今天它们还会派上用场。
刀条脸撇拉着嘴,拿一根被烟熏得焦黄的手指拨拉着证书。浩钧心里一阵发紧。他实在太心疼证书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藐视、轻薄地对待过它们,甚至不小心碰到一点灰斑都要赶紧掸掉,何况是这么不爱惜地拨弄。浩钧情不自禁地上前想把证书要回来。刀条脸的手砸在证书上,说:
“你是大学生?”
浩钧只好说:“是啊,你没看见证书上写着的吗?”
刀条脸说:“你是农村来的吧?”
浩钧愣了一下,说:“是,我是从农村考上大学的。”
刀条脸得意地嘿嘿一笑,说:“哈哈,我说呢,搞了半天,原来他妈的还是个农民!”
这句话好像渔夫手里的鱼叉,一下子击中了浩钧这条慌不择路的小鱼。浩钧脸上一下子血红。刀条脸晃着两本证书,朝身边的人说:“大学生怎么了,学士怎么了?狗屁!小子我告诉你,崩说你这两本证书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和隔壁关的那些农民,那些盲流,那些要饭的叫化子统统是一号货色!上过大学就了不起了,就不能是三无人员了?你生在农村,一辈子都还是个农民!”
刀条脸把证书不屑地朝后边一扔,如同扔一个焦黑的烟蒂。两本证书像沉入黑夜的两只巨大的蝴蝶,扑啦啦飞到后边的墙上,又落在墙角里去了。刀条脸冷笑着把桌子上的电话朝浩钧一推,说:“赶紧打电话叫人来,三千块钱,有钱就放了你!”
浩钧静静地呆住了。须臾,他发疯一样地跳了起来,朝墙角冲过去。两个人上去拦住了他。浩钧拼命地叫着:“证书!我的证书!”刀条脸呵呵地笑了,俯身捡起来两本证书,在浩钧眼前晃荡。浩钧死死地往前冲,两个拦他的大汉竟然很吃力。浩钧叫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是犯法的!”刀条脸诧异地笑了,说:“法?老子就是法,你信不信?”说着,他轻轻地朝证书上吐了一口烟,接着把灼红的烟头靠近证书,慢慢地转动。白色的证书内页很快变得焦黄,随即就有了一个黑黑的小洞,一股青色的烟袅袅升腾起来,伴随着一股油墨和胶质燃烧的气味。浩钧看呆了。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证书上已经有了一个豁亮的小洞,红红的烟头黯淡了下来,灼穿了整个证书。
第五部分体会着曲终人散的一刻
刀条脸哈哈地笑着,他周围的人也一样哈哈地陪着笑。浩钧突然挣开了两个大汉的手,一头撞在了刀条脸胸前。刀条脸沉闷地叫了一声,倒在桌子边。浩钧抢着落在地上的证书,心疼地抚摸着上面那个并不规则的圆洞,上面还有一丝余热和结痂的黑皮,那根细细的红线还好端端地夹在证书里。浩钧的眼泪霎时间滚了出来。他已经许久不曾为了一件东西而落泪了。或许这证书已经不再是一件物品,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曾经把所有的期望,把全家人的幸福都捆绑在它身上,他以为这就是他一生幸福的所在,是他摆脱农村生活唯一的跳板,但在眼前这些人的眼里,这不过是薄薄的几页纸而已,丝毫没有特殊的地方,弃之,毁之,都可以率性而为,丝毫没有顾虑。豆大的眼泪滴在证书上,啪嗒啪嗒的响声在沉静的屋里非常的清晰,仿佛屋檐滴落的水滴,用柔软的一次拥抱来消磨着坚硬的石板。刀条脸扶着桌子站起来,气急败坏地看着发呆的手下,几乎是吼着说:
“混蛋!打,往死里打!”
屋子里顿时一片混乱。浩钧开始还能死死地把证书护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算了牛哥,打死他不值得,还是要他赶紧找人找钱要紧。”这时他护着证书的手慢慢地松开了。谁会来救他呢?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姐姐毫无知觉地躺在康复医院,就连以前发誓要不离不弃的爱人也要离他而去了。他还有谁?浩钧在这个问题里面沉沉地轰然倒下,瘫软在地上。那两本被蹂躏得体无完肤的证书滑在地板上,像山体滑坡时跌落的石块。
浩钧在单间里昏迷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又是深夜,小铁门紧锁着,狭小的窗户外边是很好的月亮。他试着活动一下手臂,有刀伤的那条胳臂沉沉地抬不动,另一条胳臂勉强可以举到下巴上,便再也举不起来了。背上,腿上,脖子上片片血液凝结般的疼痛,头发上也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浩钧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浩钧跪下,把头拱在地上,一点点地朝墙壁那里爬,爬,爬,直到头碰到了墙壁,努力地转身靠上去。一阵伤口撕裂的剧痛传过来,眼前一阵金星闪耀。昨天发生的一切,他似乎都记不得了,究竟有没有给惠民打电话求救,也记不得了。
浩钧靠在墙壁上,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疼痛,几乎难以自持。一股新鲜的血从头顶流下来,流过他的额头,在鼻梁的顶端滴了下来,滴到了嘴角,那里的肌肉本能地抽搐了一下。浩钧仰头看着上面那半张报纸大小的月光,剧烈地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浩钧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他下意识地循着味道看过去,只见门口有两个黑黑的小纸卷,旁边是一些灰烬的碎片,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浩钧猛地想起了什么,摸了摸怀里,那个档案袋已经不翼而飞了。浩钧艰难地爬过去,头顶上滴下来的血在地上连成了一条血红的链子。浩钧爬到那两个小卷前,小心翼翼地翻开辨认。燃烧过后的东西变得脆而易碎,手到之处无不立时化成灰烬。浩钧更加小心地去端详另一个,果然在一个角上,看见了一个灼烧得面目全非的照片残骸。
浩钧一下子愣住了。
突然,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开始拼命地用手去聚拢那些灰烬和碎片。他幻想着它们不曾被烧掉,只是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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