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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过山车-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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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钧一下子愣住了。
突然,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开始拼命地用手去聚拢那些灰烬和碎片。他幻想着它们不曾被烧掉,只是变了一个形态,变了一个模样罢了。它们还好好地在那里,在那个印着报社名字的档案袋里呢。浩钧的手上湿乎乎的,不知是滴下来的血还是眼泪。当他呆呆地看着那一小堆灰,看着那些黑色带着白边的灰烬时,他终于明白,它们再也回不来了,虽然毫无疑问它们的确属于他的。就像妈妈,爸爸,姐姐,还有若桢。他们的脸庞从他的眼前浮现,变得清晰,又黯淡下去,渐渐远去了。他们一个个地出现,又离开。浩钧想,在他短短的这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多少人曾经来过,又走了,再不会见面。仿佛一辆行驶着的公共汽车,不过多久就停下来一次,上来一些人,下去一些人。下车的人还来不及走,新来的人已经占去了他们的座位,而原来的人只能在车窗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所有的理想,所有的努力,忽然被炭化成了两截黑黑的物体。面对着刀条脸那样的人,知识,尊严和梦想等等的一切统统毫无价值。
浩钧把那一把把的灰烬塞进嘴里,焦苦的味道让他急促地咳嗽起来。他终于重新拥有了它们,再也不会失去了。这时浩钧的眼皮沉重了起来,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朝前看去,越过那面黑黑的墙,外边是齐膝深的草地。若桢就在那里,坐在一个很有古典意味的椅子上边,她的脚垂在草丛上,穿的是粉红色缎子面的布鞋,一件水绿色的中式对襟短褂,绣着一朵不知名的干净的花,长头发扎到了脑后。惠民在一旁着急地对他说:“你拿着话筒,蹲在人家前边……”不待他说完,浩钧已经慢慢地走过去,从惠民手里接过来话筒,蹲在若桢的膝盖前面,嗅着她身上幽幽的体香。那是十年前,他和若桢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一曲终结,若桢笑意盈盈地站起来,收了二胡。浩钧也站起身来,看着若桢悄无声息地走远了,体会着曲终人散的一刻。
第五部分不会让浩钧从她身边离开
夜黑如墨。浩钧靠在郊野的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四顾空空,双目茫然。无数个生命在他的周围生长着,跳跃着,草长萤飞,一树苍然,四季无声流转。一些声音隐去了,一些声音响了起来。抽芽的声音,花开的声音,雪落的声音,树叶枯黄的声音,全都震耳欲聋。远处汩汩地酝酿着一个雷,咕噜噜地走近,猛地一道闪电,那雷已经到了头顶,轰然地炸裂了。
浩钧突然像个猴子一样跳了起来。他抓着小铁门上的把手,剧烈地摇晃着,发出铿然的声响,在黑夜里非常地刺耳。不久,走廊的灯亮了,其他的房间里传出来含糊不清的叫骂,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离浩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小铁门刚打开的那一刹那,浩钧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像农村里熟悉的大伯大叔训斥晚辈后生那样,用地地道道的家乡土话,对来人大声地骂道:
“妈拉个×!”
浩钧在一瞬间轻快了许多。他感觉到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他幸福地闭上了眼睛。但是紧接着头部挨了重重的一脚,他顿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那句粗鄙的骂人的脏话,好像是无意间包涵了对生命的讽刺与感慨,不需要更多的语言,更多的诠释。
就在这一刻,在从省城通往K市的路上,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正颠簸着飞奔。惠民的兜里放着救浩钧的钱,他的身边,若桢无助地看着车窗外,泪流满面。若桢曾经以为蓄意地远离就会让彼此生疏,但她现在才明白,对真正的爱人而言,距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川,她和浩钧的感情其实只是被冰封在里面,不曾消散,也不曾离去。若桢想,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遇见比浩钧对她更好,更真的人了。她发誓这一次再也不会让浩钧从她身边离开,就像浩钧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两件事把他们分开,第一件事是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另一件事是若桢不再爱他,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他就只有离开。想到这里,若桢忽然觉得异样地恐惧。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来。车窗两侧,数不清的树木仓惶地朝后退去。若桢透过车窗,看见深邃的夜空里,挂着一轮漆黑的月亮。
第五部分浩钧二十多年短短的人生
这是在半年之后了。这一天是惠民和艳芳结婚的日子,他们邀了若桢和文燕一起去游乐场玩。大家在游乐场门口见了面,彼此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微笑。浩钧的死投在他们心头的阴影大概还没有完全地消散,即使是快乐也变得不那么纯粹了。只有艳芳的小孩子一路上蹦蹦跳跳,显得天真而快乐。几个人进了游乐场,毛子一眼就看见了过山车,吵闹着要坐。他们只好走到入口处。文燕和若桢都说害怕,不肯坐。惠民和艳芳倒兴致勃勃,领着毛子排队去了。
那天的阳光不错,但是风很大。若桢的头发留长了,被风吹得凌乱起来,一绺头发竟碰到了眼珠,若桢忙不迭地去揉,揉得泪光闪闪。她的腕上缠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红色的线和白皙的皮肤彼此映衬,相互交融,仿佛是一片树叶上清晰的叶脉。
文燕笑着替她理着头发,说:“怎么想起来留长发了?”
若桢把眼泪擦擦,说:“我们家乡的风俗,如果我不留头发,浩钧在地底下会不安宁的。”文燕的笑容凝固了,两人许久没有说话。耳畔是过山车在轨道上飞驰翻滚的巨大的轰鸣。
过了一会儿,文燕说:“浩钧的骨灰,送回家乡了吗?”
若桢点点头,说:“是的,已经送回去了,跟他爸爸妈妈埋在一起。”停顿了一下,若桢又说:“他那些抚恤金,我用他姐姐的名字存上了,银行的利息用来支付康复费,手续也都办好了。”
文燕笑了笑,说:“浩钧如果知道这些,一定会安宁的。”若桢也淡淡地笑了。
惠民领着毛子走过来。毛子的嘴巴撅到了天上,脸蛋上还挂着泪花。惠民有些沮丧地说:“排了半天的队,谁知道小孩子不让坐!你们先看着他,我和艳芳去开开洋荤去,不能白等那么久。”若桢和文燕一起笑了起来。两人注视着惠民和艳芳走远,空气里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又一趟过山车开动了。长长的过山车慢慢地爬向高坡,铰链发出了啪啪的声响。毛子忽然跳起来,兴奋地指着上边:“你们看,我爸!我妈!”
若桢和文燕眯缝着眼睛看去。头一排坐着的两个人,可不就是惠民和艳芳?他们的身子倾斜着,几乎和地面平行。过山车达到了最高点后陡然转下。第一排的人已经开始朝下冲了,后面的还在继续爬着坡。等整个车体全都越过了顶点,过山车猛地加速,开始了轰鸣而奇幻的旅程。若桢站在空地上,看着过山车一会儿在上,一会儿在下,车里的人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在那么迅速的天与地的转换瞬间,若桢隐约看见了浩钧在阳光下的不远处看着他们,跟着他们一起忽而天上,忽而地下,这多么像浩钧二十多年短短的人生啊!他们俩一直在寻找,在奋斗着去融入这个社会,但如今其中一个已经不在人世,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以前的那些拼搏和用心也便随风而逝了。倒是惠民,谁又能想到,只有他才找到了体现生命价值的地方,找到了生命的平衡点,并在这个点上开始享受生活带给他的无穷的快乐呢?若桢虽然看不清楚惠民和艳芳,但她相信,他们俩的手一定握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惠民跌跌撞撞地过来,脸色雪白。艳芳却抿着嘴笑。等他们走近了,若桢和文燕迎上去问:“惠民怎么了?”惠民一个劲地摇头,说不出来话,拼命朝地上干呕。艳芳一边捶着他的后背,一边笑着说:“上车的时候他还逞强呢。两个圈转下来,他就趴下了。”几个人都笑了。毛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说:“好玩吗?好玩吗?”艳芳说:“好玩,等你长大了,叫你爸带你玩。”毛子噘嘴说:“我不,我爸不敢坐,我要你带我玩。”惠民的脸还是白生生的,一头扎到艳芳怀里,说:“我不去,我不去,太坑人了。”若桢和文燕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心中的不快终于像蚕茧一样丝丝地被抽掉了,剩下的只有一片空明。惠民靠在艳芳怀里,像是生病的儿子依偎在母亲胸前,幸福而疲倦。
若桢怅惘地笑了。又一轮过山车开动。在隆隆的轰鸣声里,她全心全意地为他们祈祷幸福。
2005年6月12日星期日 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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