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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笋成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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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换不到多少粮食。百姓将城内的草根树叶都吃完了,便将米渣拌上浮泥充饥,吃完之后都发病,身体浮肿,没有力气,哀鸿遍野。”
想想,随即又道:“如若投降,可不杀王世充,但要快快结束这些。”
良久,才听见他道:“卢楚在大业中,为尚书右司郎,当朝正色,甚为公卿所惮。正直公允心系天下,你和你父,也算一脉传承。”
泪水就毫无忌惮的留下来,收不住就低低的吸着鼻子。
听见他淡淡的笑:“军里鲜有女眷,你若独居,与人与己都不利,就安心住在这里。”
我忘记了哭,只是怔住,不由就问:“你,什么时候――”
“你进元帅帷帐时候。”他的声音依旧淡然。
我一直以男服示人,依仗身材瘦小干枯,薄唇淡目,脸孔简单,毫无女人特质,从来无人发现,于是得以隐藏在军中。帆上敢做到府军,我不敢,只是藏匿在最低的地方候着机会。
我叹气,对于面前这个男人,仿佛已再无秘密可言。
“睡觉吧,想点灯的话,桌下有火石。”他起身:“不必太过沮丧,看出你女扮男装的,只本王一人。他们―――都被你骗过了。”
黑暗中我依旧没有点灯,外帐与里帐仅仅一帆布相隔,甚至能听见悉悉娑娑脱衣上榻的声音,他低声吩咐:“段志轩,不要吵到小子,让他睡觉。”
段志轩,左卫士,机灵活泼,职位上看应是我的搭档。听见段志轩诺诺的应允:“不会吵他,我监视他。”
从音量上看,应是警告给我听的。不由莞尔,竟然就带着笑意沉沉入睡。
醒来天已大亮,自从军以来都是与一群粗鲁邋遢的大男人共居一室,每每半睁着眼睛睡觉,第一次这样就放下警惕的酣眠,觉得很不可思议。帐子里很安静,起身折好被褥,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束好头发,刚要出去,就听见有个清晰的声音在门口问:“既然起来了,可以进来吧?”
我嗯了一声,那人就端着木盆进来。
是个比我略高的小子,满脸稚气,清亮亮的眸子甚是灵活:“我叫段志轩,是服侍保护王爷的。”
我平素就少言寡语,不怎么会寒暄,只是点点头。
他把木盆放下:“秦王说你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去元帅帷帐议事。”
他端站一边,看我洗脸,我当他不在,快速的洗洗起身。
“你长得还真白。”他笑:“王爷让我对你客气点,进来之前要问一声,经你应允再进。”
我低声道谢。
“你最好不要对秦王存什么异心,这里的人都是赤胆忠心的汉子,王爷有事,都不会放过你的。”他用力恶狠狠的说,本就不是凶狠的人,因而样子格外有趣。
我颔首:“知道了。”
他看着我无动于衷,自己也索然无味的出去:“等着啊。”
不一会,端来一些东西,有胡麻饼、毕罗和胡麻粥,热气腾腾的:“凑合着吃吧,打完仗回秦王府让你开开眼,府里的厨子可是一流高手。告诉你啊,在夏天时候清风饭最好吃,用水晶饭、龙晴粉、冰片、牛酪浆调制后放入冰池冷却。还有将肉丝鸡蛋杂味汤汁浇到黄米饭上的御黄王母饭也是好吃的很。”说着自己先咽口口水。
我慢慢的拿起箸:“你吃过早饭没?”
“吃过了。”段志轩有着毫无心机的孩子气:“每日跟着秦王寅时多一点就起身。”
“现在几时?”我快速的吃完,估计已经是辰时了。
段志轩讶异的看着碗:“就吃这么少啊?”
“常年如此,有一点吃的就够。”我准备收拾。
“不必收拾。”他拍拍手,有个侍卫进来把碗筷拿走:“你跟我去见秦王。”
第三章
里面错落有序正热烈的商讨着什么,见我进来都侧目着不说话。秦王在里面仔细的看一张牛皮地图,头也未抬随意指指他前面的坐榻。我刚坐下,听见他问:“城中如何编制?还剩多少?”
“剩不足两万。”我答:“每军编步兵四团,每团二十队;骑兵四团每团十队。还有少许禁兵,分为内卫和外卫。”
“百姓几家?”他听得专注。
“隋恭帝义宁元年皇泰主迁民入洛阳城时,共有三万家,而今,只剩下三千家了。”我接着说,众人也颇唏嘘。
“城内现如何防守?”秦王随手拿起皮鞭把玩。
“王世充兄王世恽守洛阳南城;兄王世伟守皇城;皇太子王玄应守皇城之东东城;皇子汉王王玄恕守皇城之北含嘉仓城;侄王道循守东城之东曜仪城。其他三个侄儿王弘烈驻守襄阳,王行本镇守虎牢,王泰镇守怀州。王世充又派使节出使突厥,企图说服突厥从北面牵制唐军。”我慢慢叙来,众人皆惊。我知道他们讶异我的记忆以及细心的侦察。
尉迟敬德向我温暖一笑表示赞叹:“竟清一色全是王家军的人马,可见王世充此人疑心颇重,非自家王姓之人不能信任,难成大气候。”
有人插言:“武德二年十月王世充攻打窦建德的黎阳,反之,窦建德攻打王世充的殷州,从此后两人彻底断交。这次,窦建德可会前来助阵?”
我转头一看,说话的是昨日领命的李世绩,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清秀隽永,不象武将。我知道他自幼家境富豪,曾经全统李密旧境,东至于大海,南至于长江,西至汝州,东至魏郡,一时间未有所属。不过也知道他是真义士,仗义豪气,于是心生好感。李世绩见我看他,说完话也用眼睛笑着迎过来,不由心下一暖,我亦笑了笑。秦王不经意看了看,只是用眼睛略一扫,我就转回头,不敢放肆。
“郁离,你知道我们唐军的配置么?”秦王忽然就问了个大家都没料到的问题。我傻眼了,是,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八名总管,二十五位将军,八万精兵。
只是,不敢说,说了就必死无疑。
见我沉吟,大家都笑,尉迟敬德解围:“这只是个小毛孩子,哪里会晓得我们这么机密的事情,殿下不要难为他了。”
我偷眼望去,李世民眸子一紧,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他不再追问,只是说:“郁离,我让你认识一下各位。”
此话一出,皆惊讶,纵是我了解战况再多,也不过一马前小卒,无需劳师动众的把他的将军们介绍给我。我心里清楚,我知道的太多了,秦王不会就这么让我离开,索性就用了。
将来呢?我有些恍惚,打下王世充窦建德以后呢?我能带着这些机密全身而退么?还是跟紧了面前这个太过聪明太过内敛又无比自律的男人鞍前马后?
容不得多想,听见秦王稳稳的声音传来:“尉迟将军,你们最先见的。”我和尉迟相互一抱拳,他爽朗的笑:“好兄弟,我尉迟也是叛军之将,明珠眀投,我们以后一起辅佐秦王,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打仗练兵,俺和你对脾性,就是,你太瘦了点。”笑声就明朗朗的响起来,我也不由莞尔。
秦王却表情凝重而正式,挨个指着人介绍:“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元吉、屈突通、史万宝、刘德威、王君廓、黄君汉、李世绩。”这些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我心有戚戚焉,虽只是抱拳相向,但心里颇诚心诚意。
“这位是秦琼和程咬金。”遂又指着两个人说,一个三十四五岁,一个二十八九岁。
我笑了一笑,道:“小的认识两位将军。”
他们是王世充的人,一定觉得王世充狡诈无趣,才在战场上从容倒戈到唐军,走时竟还温文尔雅的向王世充谢了谢知遇之恩,因为他们身怀绝技骁勇善战,竟然无人敢拦。
众人想到我们三人关系,就都失笑起来。气氛就油然轻松,认可了我是其中一份子就不再排斥,我有些明白秦王的用心。看向他,只是握着手中的马鞭,低头凝视着地图,一动亦不动。
杜如晦说:“殿下,洛阳城北要塞虎牢关是窦建德来洛阳的必经之地,我们可以先派精兵攻下虎牢,截断窦建德增援洛阳的路,也可以借机在虎牢设伏,将窦建德一并消灭,加快大唐夺取中原的速度。”
杜如晦与尉迟看起来同年,不同的是杜如晦温文尔雅,讲礼仪而不粗俗,所提建议,甚是有道理。我估计李世民就是做此打算,只是不知道,是他自己亲自去还是派李元吉去打虎牢关。
晚宴是在元帅帷帐吃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因为尘埃落定的缘故,吃的很多。我坐在角落,身边是尉迟敬德,这个大胡子好汉一个劲的拼我喝酒。虎牢关一役势在必行,暂时,王世充不会轻举妄动,窦建德还没有前来,该是大仗之前最静谧的时候。这个时刻,豪情等待中,应该喝酒的日子。虽然了解,但是我滴酒不沾,频频躲着这个高我一头的大家伙。
尉迟敬德第三次欺身过来:“郁离兄弟,一定要喝点。”
我只好起身接过,整个元帅帐里都是其乐融融、豪气冲天,估计不会有人能好心救我。刚要闭着眼睛喝下去,有人就轻轻的拦下了我。一瞧,竟是李世绩。
他手里拿了个酒樽,笑着说:“喝这个。”
尉迟敬德好奇,伸手抢过:“这个是什么好东西?”一边问,一边就喝了下去。
我们都没料到其之神速,一时都怔怔的看着他转换成奇特的表情:“葡萄酒?!李世绩,跟你要了多少回,你不说早就没有了么?”
粗声粗气的,很快大家都看过来。
秦王开口:“你还留着多少?”
“六壶,准备打完洛阳庆祝时候喝的。”李世绩老老实实:“刚才看见郁离不胜酒力,只是给他一个人倒了一小樽。”
“都拿过来吧。”秦王眸子里有隐隐约约的笑意:“喝完之后你接着酿。”
我不知道秦王在笑什么,但是心情好是一定的了。李世绩认命的小心翼翼的给大家一人倒了一些。我也有份,暗自瞧着,酒在灯光下,微波琳琳呈暗红色,煞是好看,不知道好不好喝。
李世绩把剩下的酒都放在我左右,并坐在我身边。
秦王举杯:“李世绩说过,这葡萄酒要品的,不可过快饮尽,来慢慢喝。”众人皆应和着,我也喝了点,有点酒味,酸味,甜味,葡萄味。喝完后竟唇齿留香,淡淡爽爽。
低声问李世绩:“如何酿制?”
李世绩温和的慢慢说:“酸米入甑蒸起,上用去皮尖的杏仁五两,葡萄二斤半浴过把干去皮,与杏仁同一砂盆内一处。用熟浆三斗逐旋研,尽为度,以生绢滤过。其三斗熟浆泼饭,软盖良久,出饭摊于案上,依常法候温入粷搜拌。”
我听着暗暗记下,没料到这个儒生模样的武将竟然是个酿酒的专家。慢慢的性子,温和的心情,看着就仿佛是认识了很久很熟捻的友人。遂举樽相敬。
李世绩也举杯轻轻与我相碰,轻若唇语:“清凉若风,恬淡如云,侠骨热肠,聪慧大气,你怎么就这么来了?”
我尚举着杯,一怔,这是不折不扣的对女子的评价,李世民没保密么?
转头看秦王,他远远的看了一下这里,就若无其事的和身边的房玄龄喝酒说话。
再转过头,李世绩自己喝完杯中酒,倒地就睡。
尉迟敬德在一旁嘀咕:“这个家伙会酿酒就是不会喝酒。”
对我宽厚的一笑,随即扛起李世绩就走。
这些笑意让我有归属感,安全,同仇敌忾。多年来沉寂的心意慢慢缓化成温和的曲子,在心底轻轻吟唱。
不由就远远看着他们,慢慢啜饮着这漂亮的酒。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屋子都是人影晃晃,我奇怪的使劲睁大眼睛,终究眼前一黑,最后的记忆是有人叫:“殿下,郁离他――”
再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我盯着帐篷顶看了半天不知身在何处,唇干舌燥,头痛欲裂,忽然记起我昨晚――喝多了。
拍拍头努力起身,想不出昨晚倒地以后的任何蛛丝马迹。这样的情形从未出现过,带点不知所措和不安心。段志轩端了一大碗东西进来,真不知道他是属什么的,我一动,他就进来了。
“兄弟,难受吧?”他把碗递到我手里:“醒酒汤,喝了就好了。”
“醒酒汤?”我盯着这黑乎乎的汤,估计是用葛花菱角,加枳具子熬的。
“你别看难看难喝,可是很好用。这是英国公李世绩配的方,大家每次喝大酒,军厨一定会做一大锅。”他推推我:“快点喝。”
我略略好笑,这个李世绩酿完酒再做醒酒汤,也真真是个人物。
随意吹吹,就喝起来。
段志轩接着说:“昨晚你醉得简直不省人事啊,是殿下把你抱回来的,我想接过来他就眼睛一瞪,直接把我撵出去了。哎,你怎么了――”
我一口醒酒汤全喷出来,半滴没剩。
第四章
三月,河北夏王窦建德率十万大军西援洛阳,水陆并进。与王世充部将郭士衡数千人会合,进屯虎牢。并在板渚筑宫,与王世充相呼应,威胁唐军侧背。
每每军事议程都命我候在一旁,久了,大家都习惯我在一旁只听不言。我不说话是因为秦王从没有当众问过我的意思,我亦明白他不想让我卷入这些关于责任的是非中。私下里,他会问,态度虽不甚明朗,至少,我能体会到试探的意味不再昭然,大部分还是想契合的商议。
房玄龄忧心忡忡:“绝不能让王世充与窦建德合兵一处,否则,靠我们现在的力量是无法取胜的。”
李元吉大咧咧的说:“无非是撤回关中,武德元年,二哥和太子不是东征过洛阳吗?也是打不下来,就撤回长安了――再撤一次也无妨。”
我看见李世民并未动怒,越来越黑的眸子却让人心里发紧。
已经是夜半了,我躺在榻上想着战事,听见有人出去的声音。我想了想,加了件衣服,就起身跟出去。
虽是黑夜,但是有淡淡的月光。李世民就背负着手直直的站在清冷的月光里。他的背影中融合了独裁天下的文韬武略、兵临城下的淡定从容、带着些不能言说的孤独和骄傲。
我莫无声息的站在一侧。
“这个仗,如何打?”他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
“分兵固守,依旧围困洛阳,另率精锐部队攻占成皋。以逸待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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