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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笋成竹-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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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莫无声息的站在一侧。
  “这个仗,如何打?”他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
  “分兵固守,依旧围困洛阳,另率精锐部队攻占成皋。以逸待劳,使敌军疲惫后,一举击败之。只要窦建德的援军被打败,王世充便难以再困守孤城,必定会开城投降。”我说出自己的想法。
  “长安。”他略略叹息,我知道他惦记长安的安危。
  “窦建德短期内攻打长安的可能性不太大,否则不会非过来硬碰硬的来洛阳。”我劝慰。
  “这个仗,持续的太久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士兵也是人,也有家,恐怕再久一些就军心涣散了。”
  李世民在士兵心里一直是个威风凛凛的元帅,要想成就大业,势必会舍弃一些俗人的乐趣,这个道理,睿智如他,恐怕早就深深懂得吧。所以坚忍、内敛,不动声色。在这个月光里,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淡淡的吐出一二?
  我竟泫然。
  清清嗓子,我清楚历数:“秦王你驻军北邙山,开始围困洛阳――七月,洧州长史张公瑾、刺史崔枢献城投降。八月初九,共州县令唐纲杀刺史投降。八月十四日,怀州总管黄君汉攻克回洛。八月二十五日,刘德威占领怀州。九月十三日,显州总管田瓒率二十五州投降。九月十七日,尉州刺史时德睿率杞州、夏州、陈州、随州、许州、颍州、尉州七州投降―――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些的。”
  我接着说:“元帅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身先士卒。这样日久天长,生死与共,将士和元帅就会血肉浑然一体,决绝不会军心涣散。”
  半响,我听不见他说话,也不敢看他,只是好好的端站在一旁。
  “你来自哪里?”他仿佛对我说,又仿佛自言自语:“像是来自书房,又像是来自战场――偏偏又不柔心弱骨、温恭媚顺,亦不黑裳褖衣,佩刀持剑,英姿飒爽。只是干干瘪瘪的小丑丫头罢了,竟比一般男子还聪智灵慧,有气度胸襟。”
  我听了毁誉参半的评价,竟啼笑皆非。
  一时松懈下来就说了我的出处:“自幼在庵中长大,跟着师父学医理、读史书。只不过暮鼓晨钟,难免性情淡薄,不善言谈。”
  他听了,忽然就转身伸手打散我的头发,我吓了一跳。只是感觉他把温煦修长的手指伸进我头发里,在头顶细细摩挲。
  我了然,他在找我的戒疤,遂笑着说:“我师父说我俗缘未了,没有给我剃度。”
  他放心收回手指,慢慢帮我把头发绑好。
  我仍带着笑意,说着自己的心事:“战事之后,我只想好好的,做个郎中。”
  他蓦的问:“会习武么?”
  我不知道他是何意,仍是诺了一声:“会一点,开弓骑马,足以自保了。”
  他放手后,不再说什么,依旧束手站立,一任夜无止无休的黑去。
  次日,李世民命齐王李元吉等继续围困洛阳,自己亲率精兵步骑三千五百人进驻虎牢。点将时候有李世绩、程知节、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并将我带了去。
  二十六日,李世民率骁骑五百骑出虎牢,在其东二十多里处侦察窦建德军营,命我原地留守待命。走的时候马骑卷起巨大的尘土,旗帜在尘土中猎猎飘扬。李世民披盔戴甲在马上,迎着晨曦的太阳,带着人马飞一般离去,并未回头。
  整整一日,我战战兢兢的坐立不安。段志轩并没有随军,只是留在了大营里照管李元吉,只剩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屋子里,来回的踱步。有人送上饭菜,见了,只是胸口一滞,摆摆手让人端下去了。说也奇怪,我不是没参战过,亦不是唯唯诺诺之人,只是这次秦王带兵出去,竟分外提心吊胆——不是侦察么?怎么能一日不归?只带了五百骑兵,莫非遇到埋伏?
  日暮,我终于听见了马蹄的声音,巨大的喜悦袭过来,人反倒安定平和的镇静下来,整整衣服去元帅军帐迎接。
  人人都是一身灰尘,庆幸的是鲜有伤痕。各位大将都在,一个未缺,尉迟敬德手臂处有一小伤,军医正包扎着。
  见了我大呼小号:“郁离,真真痛快!杀了窦建德三百人,俘虏了殷秋、石瓒。”
  转头看向秦王,正安静的坐在里面休息,虽也是一身污垢,但眸子里仍是淡淡的笑意。
  见了我,只是说:“右卫士,吩咐准备热水,先洗洗再用膳。”
  我转身下去准备,心下是满满的喜悦――活着,是件太好的事情。
  后来,整个过程是听李世绩详细讲的,去之前,秦王一路伏击,在离其营三里处,猝与窦军游骑相遇,李世民于是招呼一声,便引弓射杀一将。军中大惊,窦建德急忙派五六千骑兵前来追逐。
  李世绩表情甚是恬然,娓娓叙来仿佛讲着故事:“秦王当时命令我们――汝弟前行,吾自与敬德为殿!于是尉迟敬德随秦王殿后,且战且退,当追兵将要追上时,便引弓射杀一人。追兵见状惧而止步,随后又追来,如此再三,每次都有死者,秦王前后射杀数人,尉迟敬德在保护殿下的同时,也杀十余人,窦建德军不敢再逼。待秦王将追兵引入伏击处, 伏军奋起进击,大破之。”
  我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生死关头,秦王――是不自私的。
  “我们一直猜测你是如何认识尉迟恭和秦王的?”李世绩忽然问。
  我们正在一个迎风的小山坡上,军医说草药匮乏,就出来找找。不巧碰上李世绩,他就兴趣浓浓的跟来了。
  我听见他问,随口就答:“有什么猜测的,两军交锋的战场上看见的。”
  “战场?”他不解。
  “那次我跟着王世充的骑兵,在洛阳北邙山上时,碰见了秦王巡视战场。王世充骁将单雄信挺槊直逼秦王的时候,是尉迟敬德跃马大呼,横刺单雄信落马,救了秦王。当时看见尉迟敬德奋勇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后来是屈突通率大队唐军赶到,杀了王世充一千人,俘虏六千人,我跑得快,跟着王世充剩余人马就跑了。”我叹气,激烈残忍的战场上,谁能是赢家呢?
  “那,你杀过唐军的人马么?”李世绩干干净净的眸子里含满期待。
  我收回思绪,低头看看自己同样干净的手:“没有,我从没杀过人。”
  “那就好,我们生来就是朋友的缘份!”他蓦的抓着我的手,使劲的握住。我只觉手上一紧一紧的传来温暖和情谊,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他觉察到自己的忘形,立刻松开:“哦,你来采什么草药?我帮你找。”
  “这个季节,只能找到商陆和醉鱼草了。”我弯腰四处的找。
  “什么样子的?”他亦认真的找寻:“听都没听过。”
  “商陆就是大苋菜,绿色或紫红色,叶子是卵形,整株都是直立的。”我找到一株,示意他看。
  “醉鱼草是褐色的。”我把衣服下摆系在腰间:“它们都是治创伤出血用的。”
  半天不见回音,抬头看他,他正专注的看过来:“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我笑:“在下不会酿酒。”
  药材比较少,采的就久了些,但最终也是很可观了。光线渐渐暗下来,我们看着彼此灰尘满面的狼狈样子都不由相视一笑。
  刚回到军营,有人就急急通报元帅找我们,找半天了。
  我们来不及换下衣服,就匆匆赶到元帅元帅帷帐。里面的人看见我们都吓一跳,尉迟敬德呵呵的打趣:“你们,去突袭了?”
  我默不作声,李世绩也笑笑不做解释。
  秦王手里正拿着一把弩,看见我们只是略略点头,没什么表情。我立刻被他手中的东西吸引,这是从没见过的新式兵器。
  “李世绩,你看看。”秦王把东西递给李世绩。李世绩皱着眉头看了半响才问:“这是窦建德他们用的?”
  “废话。”尉迟敬德笑:“要是我们用的,还用这么大张旗鼓的研究!”
  “不如我们照着这个尺码做一件?”李世绩建议。
  “说得容易,谁会做啊。”尉迟敬德站起身:“殿下,吃饭吧。”
第五章 
  整个晚膳我都在思索那个兵器。
  躺在榻上仍是在想,条件太过局限,只能因陋就简。电光火石间想到解决的办法,迅速起身冲到李世民的屋子里。
  “秦王,我知道怎么做了。”打开门,屋子里竟然是黑的。隐约看见榻上的人起身,我立刻冷静下来,已经是夜半了,秦王正睡着觉呢。
  进退两难,只能呆立在门口。
  秦王点起灯,身上是随手穿上的白色中衣,坐在那里看我。
  “关门,进来。”他简单的吩咐。穿着中衣,仿佛比穿铠甲还要强壮。我略略红了脸,自幼师父就说我是恬然安静不理俗务的,自从进了唐军就屡屡僭越。
  我依言坐下。
  “一直没睡?想那个兵器么?”他道:“白天采了半天草药,不嫌累么?”
  原来他都知道。
  “这是一次可以发出八枝箭的弩。他们用铁锻造的,我们没有条件,但是可以照着用木头做。上下两片,镂空,中间契合用楔子一订。”我说给他听。
  “还有,李世绩说他们的抛石器能抛五十斤的石头。”我接着说:“不过依照人力推算只能抛到两百步。我们要在两百步外用弩,两百步内就快攻,就可防过。另外,他们的抛石器运送不了太远,那在他左右周围把石头都清了,也是个法子。”
  我看见他的眼睛亮起来,知道这个方法已经可以实施了。心下一缓,才感觉腰酸背痛的厉害。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温和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睡觉去吧。”
  我出去之前鼓起勇气就问了:“再打窦建德,我可不可以参战?”
  他就着烛光看着我,目光飘摇的不真实。
  半响,才淡然拒绝:“不可,你还得好好保住小命,将来做你的郎中。”
  窦建德军被阻于虎牢东月余不得西进,几次小战又都失利,将士们思乡心切。
  五月初二,窦建德军倾巢而出,擂鼓挑战。
  他们出发之前,实实在在的喝了一大碗酒。这是声名赫赫的玄甲队,黑色盔甲,黑色铠甲,所向披靡。
  我仰着头看秦王,他的座下是一匹来自波斯叫什伐赤的马,通体红色,他拽着辔头,马蹄前扬,咝咝鸣叫。
  他只深深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交待,仿佛转个身就会回来而不是去打生死叵测的恶战。
  我在他身后又问:“我可不可以参战?”
  他立住马。
  “元帅,郁离是将才,带着去吧,以备不时之需。”尉迟敬德大声赞同:“俺护着他。”
  “郁离也是个练家子。”李世绩看看我,慢吞吞的说:“他跑得比别人快多了,元帅不必担心。”
  “换上盔甲铠甲。”秦王思忖了一下,终于同意:“跟在尉迟敬德的身边。”
  我快速领命,换上沉重的铠甲和弓弩,骑上一匹枣红色的马,老实的跟在尉迟敬德的身边。
  远远的看见窦军的大旗迎风招展,他们的骑兵整齐的排列。我忍不住看看左侧的秦王,他安然的立马在那里,丝毫不动,而他的马也是身经百战的毫无惧色。
  我看见王世充侄子王琬在窦建德军中,骑着隋炀帝的骢马,铠甲甚鲜。王琬骑着骢马故意到阵前炫耀于众,秦王的目光随着那匹马来回的游动。
  我偷偷对尉迟敬德道:“秦王怕是看上那匹骢马了。”
  尉迟敬德毫不迟疑的一抱拳:“元帅,这小子骑这匹马着实不匹配,我把它抢来献给元帅。”
  秦王收回目光,淡然的说:“岂可以一马丧猛士?”
  尉迟敬德决心已定,率高甑生、梁建方直入窦军,擒王琬,引宝马而归,窦军虽众,却无人敢挡。
  这匹马见到秦王竟然用鼻子在他身上辗转摩挲,我偷偷的看,秦王把手放在马鬃上轻轻的抚摸,眼光分外柔和。知道他是爱马之人,却未料到如此喜欢。
  他并未转头,只是说:“郁离听令,骑此骢马,若有险情,不可恋战,要――人马俱安。”
  我依言领命,只是不知道他是把马托付给我,还是把我托付给马。李世绩在一旁亦若有所思,大敌当前,我没有时间思虑其他的事情。
  待到中午,窦军饥疲思归,秦王见时机成熟,遂下令出击。
  他威风凛凛的立在马上沉声下令,目光炯炯:“重甲军去南面布阵,听到我的鸣镝,佯退半里,引诱夏军。秦将军,你领三百轻甲骑兵,从他们主阵的西边向南跑,他们的阵如果不为所动,你就回来,如果动,你就攻击!”
  秦叔宝大声领命:“遵命!”
  秦王接着道:“程将军,卢郁离,看到我出击,这里擂五花鼓,让我们的军阵两翼伸开。我冲进他们主阵后,这里擂四花鼓,让我们的主阵向前推进,再擂九花鼓,让我们的两翼向前推,阻挡他们向两翼伸开。我冲到他们阵后,再反冲回来,这样,外围内搅,摧毁他们!玄甲军!备马!检查皮甲!”
  他站在大营前观望,举起手:鸣镝!
  军士仰射响箭,镝声凄厉。我看见秦王气势磅礴的骑在马上,第一个冲了过去。而我和程咬金只是留在原地擂鼓,亏我骑了匹盖世好马。
  我们手中拿的都是木制八发弓弩,轻巧准确。而军队接近二百步时候快速全力推进,未等他们使用抛石器就已经贴身肉搏了。眼前一片混战,我找不到秦王,看不见李世绩,也没见到尉迟敬德。只是看见秦琼引敌远去又长矛杀回。
  程咬金站在战车上一紧一慢的按照秦王节拍擂鼓,我想问问他秦王的处境,却难以开口打扰,只是在一旁护紧了这匹青骢马。
  过了一个时辰,再仔细看程咬金的脸色,他甚是欣喜,我于是知道窦军士卒应该是被击溃了。
  远远的看见李世绩打马过来,跑到我身边,看见我安然无恙才松口气:“已经活俘窦建德,过来瞧瞧?”
  我忍不住问:“你受伤了么?”
  他豪气的笑:“这几个小子,伤不到我。元帅――”
  我心下一惊,仔细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别担心,只是左臂中了一箭。”
  暗暗咬了咬唇,紧跟着他骑马过去。一路上尽是屈突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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