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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2-残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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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很多同学来为我捧场。每桌都点着蜡,倒数三秒,我们一起吹灭。雪花飞舞,浪漫至极。维男和我们班的另一个男生享和共坐一桌,那时的她柔情似水,叫人怜爱。我在旁边桌朝他们笑,仿佛营造一种心照不宣的气氛。    
    情人节,她买了手链送给他。    
    后来他们走到一起,是让人羡慕的一对。    
    我们已经不再讨论爱情是什么这种话题,因为我们都在经历和感受。切身体会了,才明白爱情是无法定义的,亦不值得争论。    
    初三,因为学业,“私人日记”被迫中止。洋洋洒洒写了好几本,翻来看看前头,发现简直搞笑。但也有时候无意中捕捉到经典的句子,不禁怀疑:这真是我说出来的吗?比如我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除了小草,爱情往往也有这等的顽强与执着”。维男的“如果不能让他爱上你,那么就让他恨你”。    
    可歌可泣。    
    初三,我开始被高中男生追求。维男就帮我分析,这个不错,那个不错。“你就答应了吧!”她总这样催促我。然而我知道,我心里只有那个人。和男朋友分手,也是因为挥之不散的另一个身影。我深深的懊恼、悔恨,都于事无补。我的心情,维男又何尝不知,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热心地帮我择偶。她希望我尽快挣脱出来,而我却甘愿深陷其中,不愿自救。爱有万分之一甜,宁愿我就葬在这一点。    
    维男神神秘秘地问我:“你知不知道咱们年级谁不是处女?”    
    “知道一些。”我说。    
    她咽了一下口水,小心地问:“你还是不是?”    
    我笑出来:“当然是了,你想说什么吧。”    
    “那我就放心了。你说,咱得留到什么时候啊?”    
    “等,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就可以了吧!不管对方是否喜欢我,我只要属于我的一个无怨无悔。”    
    “这样哈,说起来好轻松,做不到的。”她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远方,京广大厦。“如果他不爱我又把我上了,我就把他从上面推下去。”她面无表情。我伸出一只手臂来搂她,身体轻轻摇晃,好像又回到小时候,有个女孩教我们念,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似乎初三,把我们折磨得有点变态。十分放纵,以苦为乐,看似一副蒸蒸日上的模样,心却在堕落。就如同日益早黑的夜,苦苦追求的诗人气质。    
    女人下面有几个洞?做爱有多少种体位?如何区分女人的高潮和假高潮?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像处女膜一样证明处男?给你讲个笑话,不荤的不笑。不就是花木兰嘛,她女扮男装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医生说这娃太可怜了,伤到要害,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伤口缝起来了。手机短信的流行,使小黄段普及成风。    
    小矮人指着白雪公主的裸体说,原来白雪公主也不是浑身雪白!    
    “男男,我们都不纯洁了。”萧索的冬天里,我裹着黑色皮草大衣,拎一大包书,相当沉重。冷风吹过我的脸,红得可爱,却是伪装。我拿出镜子照,还是这样一张涉世未深的脸,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长得像我们已不再纯洁的心。    
    维男跟在我身后,异常沉默。初三让我们突然长大,变得愤世嫉俗,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发现身边的肮脏,发现自己低贱得一无是处。成长。反思。有一种即将觉醒的冲动。    
    “我看我自己的脸,我会感觉陌生。那和我的心太不相符。”    
    维男听了,低下头,对我说:“瑶晶,你不淫荡,你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你很纯洁的。”    
    “那是因为你爱我,全世界,只有你真的在爱我。”    
    我们拐进一家台球厅,里面人满为患,全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和认识的人一一打招呼,最后在一处坐下来。我把沉重的一大包书扔在墙角,发出低沉的响声,仿佛憋闷的野兽。我们把椅子拉近茶几,喝不知谁喝过的可乐。    
    指着台面上一个红色的球,我喊:“把那个蛋打进去!”    
    维男哈哈大笑,踹我一脚,说:“你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女孩长大了,化妆是一种礼貌。我说:“男男,咱们学化妆吧!”    
    她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会,我教你好了。”    
    我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星期六的辅导课我们都没有上,风风火火跑到太平洋百货。Za的眼影,露华浓的粉底,Red earth的唇彩,美宝莲的睫毛膏。都是双份的。出租车上,我们俩对着彼此嘿嘿地笑,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变身。    
    女人一生追求,漂亮,还是漂亮。    
    “明天中午,化好妆出来一起吃饭,震死他们!”我说,并冲她挑挑眉毛。    
    她笑得特淫荡,一个劲儿点头:“让他们丫一个一个过,咱阅兵。长相没优势的,抽丫一巴掌,滚蛋!”她说滚蛋的时候一甩头发,特给气势。    
    我们抱在一起狂笑。    
    今天的我们如此之贫,班主任再也不会担心我们自闭而找我们谈话了。人生实在是非常奇妙,怎么能把人的性格扭曲得这么大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一片空白。    
    维男失恋。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享和分手。其实她也非常伤心,开玩笑也只剩下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如此而已。不过享和什么也没做,他是无辜的。我追问她原因,她只是笑着摇头,说丫不行,丫不行。    
    “丫无能?”我惊异的看着她。


《残翅》 二维男(6)

    她一愣,赶忙否认:“你丫想什么呢!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你丫个变态狂!”    
    “我说男男,你可想好了,现在这么真诚的男人越来越少,遇不到是遗憾,遇到了不珍惜可就是罪过了!”然后联系自己,我不禁故作忧伤地说,“好男人到底在哪儿呢?难道都被那些好——坏的女人抢走了吗?”    
    她不屑地看着我,仿佛在看只妖精。迎着她这种其实充满爱意的目光,我扭动着腰肢,双手上举,仿佛踏着迪厅的音乐。同时,我朝她暧昧地笑,用舌头舔嘴唇。    
    只跟她,我能如此放肆。    
    此时已临近毕业。我们仿佛潜水的乌龟,终于看到水面及折射进来的阳光,终于把脑袋探出水面,得以喘气。啪嗒啪嗒,我们游得一点也不漂亮,但还是熙熙攘攘、奋发图强,努力游向彼岸。    
    提招。中考。    
    我们陆陆续续被各个高中录取,分道扬镳。我和维男以及享和,都分到不同的高中。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痛下决心与他分手吗?她,不至于吧!还是不理解她小脑袋里打的算盘。把那个男生伤得那么惨烈,哼哼,维男真是高手。    
    听说他哭过。我冲维男竖起大拇指,说:“牛逼,像你学习!”    
    维男说:“去你妈的。”    
    关于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想过太多,也说过太多,以至于无从下笔。    
    地下室的台球厅是我们的基地(和恐怖份子没关系),几乎每天,我们都是在那里集合,疯玩一天,又回到那里分手。初三毕业,我们成群结队,熙熙攘攘,无所畏惧。台球厅里噼噼啪啪的声音,让我每每回想起来都万分亲切。我们说“切台”;说“那个黄色的蛋”“那个白色的蛋”“那个黑色的蛋”“那个花蛋”;有人进一个翻袋的乌龙球,我们故意说“丫就是这么设计的”;输的人,在我们的起哄声中从桌子下面钻过去。    
    风雨无阻的我们,勇往直前的我们。    
    即使天空飘着雨,也不打伞。大家挤在一起,任雨水淋着。马路上人影稀疏,只看到我们战士一样浩浩荡荡。    
    “又他妈压马路!”    
    “那你说咱去哪?”    
    “我操,瞎逼遛吧,别他妈吵吵!”    
    挥金如土,身上的钞票已经羞涩得可怜。    
    不敢去高级饭店,只能去KFC。男孩子们去买食物,我和维男坐在椅子上边等边看帅哥。早已不像小姑娘那么害羞,我们明目张胆地盯着他们,议论,然后发出阵阵笑声。男孩子们端着餐盘回来,我们捏了薯条,喂到他们嘴里。之后告诉他们,我们还没有洗手!跑进洗手间,回头冲他们坏笑。    
    去游乐园。    
    去逛商场。    
    第一次穿上旱冰鞋是在快乐岛。一直到学会,之后去过月坛。但始终没有兴趣。平衡不好,眼睛在黑暗中辨别能力下降,对未知的恐惧和抵抗,面对陌生人高度警觉保持对峙。对这样的我来说,在幽暗中拥挤的运动如同受罪。    
    男孩子们在东单打球,我和维男则去游泳。东单游泳馆人总是很多,水总是很凉。我们在两道,并排地游。五十米,然后转身。再五十米,再转身。谁也不超越谁,好像两条平行的激光,有趋势一直这样下去。    
    有好色的男人在我们身边游来游去,心怀不轨。我和维男窃窃私语,窃窃私笑。然后戴好泳镜,一头扎下去,消失不见。一直潜到梯子处,上岸。水从大腿两边滑下去,仿佛故意卖弄。维男回头冲那男人妩媚的笑,然后趴在我耳边说:“一会儿这水密度就大了。”    
    我骂她骚,她骂我贱,我骂她淫,她骂我浪。    
    我们笑成一团,犹如被夸耀。维男敛起笑容,严肃地问我:“上了高中,我们要不要装纯?”    
    流年似水,我眼睁睁看着它从我的双手间流走,无计留住。流年似沙,越是努力地抓,就越要从指缝间遗漏。为什么我们要靠卖弄性知识来炫耀自己?开色情玩笑,口无遮拦,这样就叫真实吗?一切只是因为十五年来,除了书本上那点可悲的数据,我们什么也没有学到吧!如果初中重来一遍,我要学很多很多东西,要真正充实的生活。    
    我对维男说:“要吧!”    
    性格是可以塑造的,我们给自己设计一个崭新的形象:不再谈性;交一个稳定的男朋友或者不交;努力学习,从一开始就名列前茅,而不是靠最后突击;远离人群,和每一个人相敬如宾;美丽的过去只属于我们,不给他们分享。    
    但真实的情况是,我们做的和想的截然相反。然而说,处于二者之间,又是另一回事。不想让自己锋芒毕露,努力把语言组织得中庸。不再大喊大叫,即使是放肆的笑,也带着隐忍和阴郁。行为上,却往往脱离了支配,用一种逃逸的状态,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人们以为是我脑子有问题,但我自己懂,那不是出自大脑,而是行为本身。    
    上课的时候跟维男打手机。老师前来制止,我夺门而出。面对老师一些容易发生歧义的语言,安静的教室我可以独自大笑。老师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摇摇头,红着脸,很想告诉他中文的博大精深。没有写作业的习惯,这是初中三年养成的,难以矫正。老师留我在班里补,我从来不留。他堵在门口,防我溜走。我从窗子爬出去,逃掉。    
    我不能留下,我要去见维男。每天放学,她都在学校门口等我。我们互相挽着对方的手臂,身体依靠在一起。她还是那么瘦,我还是那么瘦。那种感觉,仿佛我们一经分开,就会失重。    
    “我觉得,你是那么需要依靠的人。”她说。    
    但我从不觉得她是,她好像一向很强,独立自主,不会被男人拴缚。而我不行,我张开双翼才发现自己不具备飞行的能力。不停的降落,驻足后意识到脚下是摇摇欲坠的枝。又不停起飞,寻找新的枝栖息,总以为牢靠。过往的男人,我经过他们,跌跌撞撞。他们经过我,过眼云烟。云烟尚能过眼,我什么也不是。    
    “如果遇到靠谱的男人,我现在就想嫁了。”我裹紧大衣,发现天气突然变冷,“他妈的想结婚都没人要啊!”    
    周六和维男打车去玉渊潭公园,看恐龙展。里面尽是小学生,七嘴八舌,对恐龙都特别了解的样子。    
    “我小时候也喜欢恐龙,像他们一样,什么都知道,好像专家,现在完全记不得了。”我对维男说。    
    她笑笑:“我也是。小孩子好像都那样,什么原因?”    
    我想了想,说:“好奇吧。”    
    庞大而神秘的物种,早已灭绝,线索甚微。小孩子会以掌握了它们来显示自己的能力,渴望强大。即使长大了也一样,以认识很有势力的小混混来显示自己不容侵犯。


《残翅》 二维男(7)

    有个小男孩拉着爸爸的手,仰头好奇地端详每一只恐龙。在那些庞然大物面前,我们确实微不足道。走近了,小男孩十分认真地对他爸爸说:“和妈妈长得不一样啊!”我和维男对视,紧接着捧腹大笑。    
    在有水景的茶楼,有陌生的年轻男子前来搭讪。大我们将近一轮的年纪,还算是青年。他不解现在的小女孩为什么要打扮得如此成熟。我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没可能相识。男子便笑了,玩家的笑容,十分圆滑。    
    “现在的高中生真了不得。”他感慨道,“你没有男朋友吗?”    
    轮到我笑了。维男答他:“她啊,不是没有男朋友,是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原来是这个样子!”男子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把我们都逗笑了。那种语调在当时很流行,好像新疆口音,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话的男人。因为这种流行并不在校园,当有男学生这样说话,我会很敏感,意识到他的生活状态不正常。但对于成年男子,就很正常了。    
    事后我把这些告诉维男,仿佛教导。    
    离开时,我们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络方式。他不屑太过幼稚的小女生。女为悦己者容,我不屑不屑我的男子。我只需要不同男人的短暂认可,以满足我争强好胜的虚荣心和占有欲。欲望暗涌,表面清高。    
    “小妖精。”维男时常这么叫我,“又有一个男人被你丫迷惑了。”    
    “沈小妖精,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拍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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