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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8-我的课桌在哪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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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桌上摆满杂物和一台老掉牙的12寸黑白电视机,电视机是魏志强从街上的垃圾堆里拣来的,只能收中央台一频道;墙壁上挂着一只只塑料袋,魏志强告诉我,塑料袋里装着的是他们一家人和住在这里的一位阿姨的衣服。    
    “这屋里还住着另外一位阿姨?”我有些不解。    
    “是的。”魏志强解释说:“我妈嫌一家人租这么间屋子太贵,找了一位也是老乡的阿姨合租,她就单身一个人,每个月四百元的房租,我们拿两百二十元,那位阿姨拿一百八十元。”    
    “你们夜里怎么睡?”    
    “我睡上下床的上铺,我妈和我姐睡下铺,那位阿姨睡这张单人床。听我妈说,过些日子,那位阿姨要回老家了,这间屋子我们还租不起,还得再找一间小些便宜些的。”    
    魏志强捅开了蜂窝煤煤炉子,淘米熬粥。每天下午放学回家,他先做作业,然后,熬一锅粥,粥熬好了,再把馒头“腾”上。等妈妈九点回来,炒个白菜(或者土豆)就成了。他说他们家一般是两个星期才买一次肉吃。    
    我十分感慨。我说:“魏志强,你妈够不容易的,你和你姐姐也够不容易的。你妈起早贪黑,吃苦受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弟有出息。怎么有出息?眼前,你们就得好好读书。你们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首先得把书读好。你想退学,多伤你妈的心?”    
    魏志强默默地点了点头。    
    按照目前的政策,像魏志强这样的农民工子女,如果想考大学的话,必须回原籍上高中,在当地参加高考。    
    我问魏志强:“你们班同学是不是初中毕业后,都回老家上高中?”    
    “有一些要回老家继续上高中;有一些觉得自己成绩不行,考不上大学,就不上了;还有一些从小就跟着父母在北京长大,根本不想回老家,打算到时候再说,或者上个职高什么的……”    
    “你们同学不觉得与北京的孩子相比,有些不公平吗?”    
    魏志强脱口而出:“不公平的事情多着呢!早晨我去上学,一个阿姨骑自行车把我撞了一下,不仅不说声‘对不起’,还扭头瞪了我一眼:‘长眼睛了没有?乡下人!’”    
    离开他们家,魏志强把我送到小街上。    
    夜幕已经拉上了。    
    亓春英依旧站在街口,在招揽生意。她身上围着的那条油星麻花的围裙,在街灯的映照下,闪闪烁烁。    
    我慢慢走远了,耳旁却依旧传来一阵阵吆喝声音:    
    “卖毛鸡蛋罗——”    
    “卖毛鸡蛋罗——”    
    ……


《我的课桌在哪里》 第一部分没有一盏灯是属于我们的(1)

    四处林立的脚手架,组成了城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而农民工是建筑工中的一支主力军。    
    我想了解建筑工的生活状态——这并不困难,在我所居住的这个大院的四周,便有好几个建筑工地。    
    星期六,城里人可以休息,但建筑工没有休息日。    
    西门外是一个正在建设之中的军队住宅小区,四栋二十二层住宅楼刚刚封顶。    
    我的一身军装,让我很容易就进入工地里。没有同魏稳舜蛘泻簦蚁胝壹父雒窆に姹懔牧模庋媸怠?工地的西侧是两长排简易房,我估计那是民工们的宿舍。最南头一间的门上写着“瓦工班”三个字,我刚推门往里探了探头,便有人向我打起了招呼:“来啦?”    
    打招呼的是个中年人,正坐在窗前吸烟。    
    我环视了一下屋子,六张上下床占了多半空间,床上堆满了被褥、衣服和行李。床下塞着脸盆和一些工具。    
    我对中年人笑笑,“我随便来看看。”    
    “别着急,明年‘五一’差不多就可以交钥匙了。这些日子,来看房子的很多,也是,你们当兵的分到一套房子也不容易。”    
    显然,他把我当成分房户了。    
    “你是师职?还是团职?前面两栋是师职搂,后面两栋是团职楼。”    
    我还是笑笑。反问他:“你今天怎么没出工?”    
    “前些日子不小心,把脚面给砸了。”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右脚掌裹着白纱布。    
    “老家在哪儿?”我问他。    
    “浙江东阳。你呢?”他反问我。    
    “浙江温州。”    
    “好呀,遇到老乡啦!”他两眼一亮。    
    我说:“还没有问你贵姓大名呢?”    
    “免贵姓王,我叫王阿根。”    
    我说:“阿根,你们那个地方,好象名字叫根啊、土啊、水啊的挺多的。”    
    “我们老家有个习惯,给孩子起名,起的土一些、贱一些,说以后孩子好养。”    
    “阿根,你出来几年了?干这个建筑活儿几年了?”    
    王阿根又点燃了一支烟,“我今年四十一岁,要说出来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到北京都快五年了。”    
    或许是遇到了老乡,或许是一个人在养伤有些寂寞,王阿根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王阿根的老家地少人多,全家六口人,只有一亩六分地,还有一半是山地,年成好能吃饱个肚子,年成不好连肚子都吃不饱。他父亲会瓦工活儿,农闲时就出去帮人家盖房子,挣点小钱。在家他是大儿子,他觉得应该出去闯闯,帮助父母解决一些负担。父亲让他学学瓦工活儿,他不干,却跟一位堂兄学了半年修鞋,他觉得修鞋比种地强,也比当瓦工强。看差不多能独自干活了,王阿根背起修鞋箱,走出了家门。先在杭州呆了一年,杭州修鞋的多,生意不好做。一九八五年开始,往西北跑,去过西安,去过西宁,去过兰州,最远跑到拉萨。一般是过了正月十五出去,腊月才回家,一年能挣个七八千元。这期间,他成了家,养了孩子。西北气候不好,风沙大,吃的也不习惯。一九九三年,他又回到杭州。杭州修鞋的人多,还是不好干。他父亲说,现在到处在盖楼房,你就跟我学学瓦工吧。他想想也是,就跟父亲学了两年瓦工。看看手艺学得差不多了,他又往外跑。当时,他们村里有些人在上海浦东盖房子,他也跑到浦东。后来,又转移到苏州。一九九九年,到了北京。    
    我问:“你怎么会想到来北京呢?”    
    王阿根说:“搞建筑这一行的,喜欢拉帮结伙,喜欢跟老乡、熟人在一起,这样有个事情好照应。比如我们正在干的这个小区,承包商是苏州一家公司,但干活的农民工,有浙江的,安徽的,还有四川的。瓦工浙江人最多。九九年春节,我们村一个在北京干木工的老乡,说北京房地产开发特别火爆,需要大量的建筑工。过了春节,我便串通了七个老乡,跟他到了北京。”    
    我们正说着,一位戴着顶黄色塑料安全帽的人,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    
    王阿根问了句:“有事吗,老板?”    
    老板噼里啪啦用土话说了一通,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好象跟什么“砖头”有关。    
    等老板走了以后,王阿根告诉我:“这是包工头的弟弟,刚才在工地上发现一些半截的砖头,他让几个工人拣起来,能用的尽量用,工人们不太乐意。这是经常会发生的矛盾,老板想省料、省钱,工人用整砖当然比用半截砖方便、省工。”    
    “看来你还是个头头罗!”    
    “瓦工有两个班,我是一班的班长,最多只能算个小头头。”    
    王阿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矣,你好象对这些挺感兴趣?”    
    这时候我才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准备写一部有关农民工的报告文学,正在采访之中。    
    王阿根说:“写农民工,好呀,农民工被城里人看不起,但是要是没有农民工,行吗?城里盖楼的都是农民工,卖菜的也都是农民工,还有修鞋的、修自行车的、扫马路的、收废品的……哪行离得开农民工?我们说,这个城市要是一天没有农民工,光垃圾就要堆成山。不过,农民工苦啊,你要真写农民工,就要写写我们的苦处。”    
    “你说说都有哪些苦处?”    
    “农民工的苦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样吧,我先说说干我们建筑这一行最怕的。”    
    “最怕的是什么?”    
    “一是拖欠工资,二是工伤事故。”王阿根又点燃一支烟。    
    我问:“你也被拖欠过工资?”


《我的课桌在哪里》 第一部分没有一盏灯是属于我们的(2)

    王阿根说:“当建筑工哪有不被拖欠工资的?九六年在浦东,说好工资是每个月一千二,但实际上每个月发六百,剩下的年底统一结算。快过春节了,我们让老板结算工资,老板说业主给不了钱,自己也没办法。最后每人发了三百块钱路费,给打发了。第二年更惨,也是每个月发六百,快到春节时,房子盖好了,可要找老板结算时,老板卷铺盖卷儿早跑了。找业主,业主说已经把钱算给了老板了。当时把大家气得恨不得跳楼!九七、九八年到苏州干,基本上也只能拿到百分之七八十的工资。这还算不错的了,有的老乡辛辛苦苦干了一年,除了伙食费,一分钱都没拿到。前几天的《北京晚报》你没看到?老板拖欠工资不给,一群打工的爬到房顶不下来,公安局的消防车都出动了。”    
    “到北京以后是不是好一些?”我问。    
    “好一些,毕竟是祖国的首都嘛!”王阿根说,“不过,前两三年还是拖欠,后来中央抓了这个问题了,去年没拖欠。你不想想看,一个农民工进城累死累活干一年,就盼着春节前带点钱回家,这是全家第二年的生活费,还有的要靠这些钱给家里人看病,留着盖房,给孩子娶媳妇用……民工挣钱本来就不多,还拖欠工资,你说缺德不缺德?”    
    “你不是说,第二最怕的是工伤事故吗?”    
    “是的,搞建筑的免不了磕磕碰碰。小伤什么的无所谓,大事故就麻烦了。那年在浦东,我们一个老乡从脚手架上掉下去,把脊椎骨摔断了,半身瘫痪。老板说他是违章作业,要他自己负责。最后官司打到法院,法院判老板赔偿二十万元,老板说你就是把我杀了,也没有这么多钱,拖了一年多,给了三万元,不了了之,老乡现在还躺在床上。至于断胳膊、断腿的,每年都有。”    
    我问:“你这次把腿砸伤了怎么处理?”    
    王阿根说:“我们这个老板还不错,算我是工伤,医疗费报销,工资给发一半。”    
    “你家里人都来了吗?”    
    “老婆来了四年了,现在带了个五岁的儿子,大女儿在沙窝那边一所打工子弟中学上学。”    
    “为什么不到公办学校?”    
    “没有关系,又没有钱,能有书读就不错了!”    
    这时,进来一个小伙子找水喝,王阿根一见,忙说:“‘小秀才’,你来得正好,正好这位记者要了解一些情况。”    
    王阿根又给我介绍:“他叫欧阳强,高中生,是我们瓦工班文化水平最高的,大家叫他‘小秀才’。我去趟厕所,你们先聊聊。”    
    王阿根一瘸一瘸走了。    
    欧阳强问:“你是记者?你要了解什么情况?”    
    我说:“咱们随便聊聊。你是高中生,参加过高考吗?”    
    “参加过,大前年没考上,前年没考上,去年差了七分,还是没考上。不考了,索性出来打工了。”    
    欧阳强同王阿根是一个乡的。家里穷,他的两个姐姐,一个上到小学毕业,一个上到初中,都休学了。唯有他,一直读到了高中。全家人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考上大学上。三次参加高考,三次落榜。他的大学梦破碎了,父母的心也破碎了。    
    去年九月,给父母留下了一封信,他独自去了杭州。当初高考第一志愿他填的是浙江工学院,花了大半天时间,他找到了这所心仪已久的学堂,当看到那些男男女女,从校门口出出入入时,他的心一酸,扭头走了。    
    不知该到哪儿去,也不知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他盲目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第三天,看到武陵门一个建设工地招收小工的小广告,他去报了名,成了搬运砖块的小工。每日从早晨七点干到晚上六点,日工资二十元。尽管在农村长大,也吃过苦,但毕竟没有干过这么强体力的活儿。头一个月,他说自己瘦了十二斤,不过总算咬牙坚持下来了。    
    年初,他听说同乡王阿根在北京,便投奔他来了。    
    “刚开始,阿根叔说我是高中生,还介绍我到他女儿那所学校当老师。我教了一个月就回来了。”欧阳强说。    
    “为什么?”    
    “别看那学校条件不怎么样,竞争也很厉害。好些东北、内蒙、河北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不愿在当地教书,也跑到北京。人家毕竟经过专门训练,我一天书都没教过,竞争不过他们,又跑到工地来了。”    
    “你现在每月工资多少?”    
    “我没有技术,只能当小工,每天二十五块。”    
    “你就想这样干下去?”    
    “只能先这样干下去,”欧阳强目光里含着一种无奈。片刻,他像似自言自语:“如果去年多考了七分,我走的会是完全不同的一条人生道路。现在我什么也不去想它了,走一步算一步……”    
    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眼前这个年轻人。    
    一旁的王阿根插了句:“小伙子,认命吧!”    
    快中午时,一些工人打着饭菜回来了。    
    听王阿根说我是记者,他们又是新奇,又是兴奋,七嘴八舌议论着:    
    “来了记者,好呀,写写我们!“    
    “我可是头一回看见记者!”    
    “给阿根写一篇吧,工地的劳动模范!”    
    “我们的工资太低了,帮我们反映反映!”    
    ……


《我的课桌在哪里》 第一部分没有一盏灯是属于我们的(3)

    我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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