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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5-别看我的脸-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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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嘛--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呀--只要知道你在这儿,人家就知道这儿有什么样的小姐。只要把你的名字打出来,都不用做广告,你就是活广告!”     
    我在心里说操他妈的,我成了什么东西?我是小姐广告?!但我没有怪洪广义,他是个生意人,他说的是实话。我也懂得什么是生意。既然是生意,就没什么好计较的,我就该好好想想了。我巳经很理智了。我对洪广义说:“请你容我考虑三天,三天后我再答复你。”这三天我想了很多。,脑子里乱糟糟的,许多事情像一群苍蝇似的围着我转,最后我对自己说,你这不算出卖自己,这怎么是出卖自己呢?你算什么呀,什么出卖不出卖呀,你瞎想些什么呀?许多事情不都是这样的吗,一环扣一环的,它正好就扣上了,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呀;再说生意就是生意,跟出卖不出卖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放着这样的生意不做呢?     
    我发现“生意”这两个字很神奇,就像解围之神,一想到它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三天后我对洪广义说:“我给你当这个总经理。”     
    洪广义说:“那好,我们签个合同。”     
    我把我那个小作坊一样的公司关掉了。冯丽听说我要关掉公司,去当一个娱乐城的总经理,脸陡地刷了下来。她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公司办得好好的,关它干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说关就关了?”我说:“你不是早就要我关了它吗?”她被我顶得张着嘴,半天才说:“谁不知道那是个红灯区,是一个鸡窝?你关掉公司跑到一个鸡窝里去,我会愿意吗?我是你老婆啊!”     
    现在她脸上全是忧虑。她苦口婆心地劝我,“徐阳啊,我们还办我们的公司不好吗?干什么不是挣钱呢?挣多挣少而已,够吃够用不就行了吗?何况我还有两个店呢,我们不愁什么,我们为什么非要当那个总经理呢?图那种名声干什么?我们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她又告诉我,她正在准备怀孕。她已经去医院里把环拿掉了,她对我巳是死心塌地了,无论如何也要给我生个孩子。她要对得起我,否则这辈子都是遗憾,会觉得欠了我的债。她还把她的想法跟她妈也说了,她妈也赞成,说要生就趁着还年轻,赶紧生。她现在的感觉很好,生孩子这种事感觉好是很要紧的,不但容易怀上,将来孩子也聪明。总之她急切地想要孕育一个由我播种的孩子,她做出一副跟年龄不大相称的嗲相说:“老公啊,你为孩子着想也要听我一句话呀。”     
    但我觉得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况且生孩子这件事本身就是她的一厢情愿,我没想过这件事。虽然我已经过了三十岁,却从未想过要有一个孩子,要给这个孩子当父亲。我觉得“父亲”应该是一个有点伟大的词,很多人都不配,比如我父亲。当然我也不配,而且肯定、绝对、百分之百地不配。     
    在冯丽还没有怀上孩子的时候,我抽身去了广州。我去广州是洪广义安排的,他让我去学习怎样当一个娱乐城的总经理。听说我要去广州,冯丽很愤怒,愤怒得有点剑拔驽张。她说:“我想安安稳稳地给你当老婆,给你生孩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肯体谅我呢?”她把手上的饭碗用力嬖谧郎希桌上其它的碗碟都稀哩哗啦地跳得老高。我说:“我又不是不回来,回来再接着生就是了。”冯丽说:“我还给你生?我贱啊?”她的目光飘过她妈妈的头顶,很空洞地朝着一面墙壁,用一种追悔莫及的口吻说:“我吃错了药,干吗还要嫁人呢?还偏偏嫁了你?我真是嫁去死呀!”     
    虽然她很愤怒,但仍把我送到火车站。她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我检票进站她也不说话。她连手都不挥一下。     
    可她干吗要送我呢?送行是很重要的事吗?     
    


第四部分第39节 袒胸露乳的泰国鸡

    洪广义在广州有一个朋友,是个夜总会的老板,我在那里给这位朋友当见习生。那位朋友姓林,黑黑的,又矮又胖,说话像鸟叫。他的最显著的特征是没有脖子,为了显得有脖子,他在下巴和胸腔之间挂了一根小拇指般粗细的黄金项练。有一回这位姓林的朋友还把我带到澳门,说让我长长见识。我们在一家夜总会玩了几天,于是我便以为我彻底知道了什么叫娱乐业,什么叫夜总会。但林胖子摇摇头,叽叽哇哇说了一通,意思是我还没有深入体会。他站在一面透明镜子前,指指镜子后面那些挂着号牌袒胸露乳的泰国鸡,要我点一个让她给我推油。我说我不能乱来,我是个有老婆的人。林胖子鸟声鸟气地说,这关老婆什么事?     
    我在广州呆了半年,这半年里我没有去找过任何人。按理说我应该去找两个人,一个是我在广州的舅舅,一个是余小惠。舅舅是我妈叮嘱要找的,虽然这个舅舅在老房子的事情上让她伤透了心,但听说我去广州,便要我代她去看看他。她说到底是你舅舅,你还是替我去看看他吧。我没听她的话,原因是我不愿见陌生人。至于余小惠,我只知道她在广州,但不知道她具体在哪儿,一个这么大的城市,人跟蚂蚁一样,到哪儿找她呢?再说找到了说什么?     
    大约是第五个月头上,我却遇到了余小惠,就是那种所谓的不期而遇。一天晚上,在林胖子的夜总会歌舞厅里,我看见她在那里唱歌。我远远地看着她,虽然灯光明明灭灭变幻不定,但我觉得她就是余小惠。尽管她把头发披下来,让那张脸遮一半露一半,而且脸廓也不像从前那样圆润柔和,但我还是认出了她。我认出她全凭感觉,而不是依靠我的专业背景。在一种灰浊而嚣躁的神情之中,我隐约看见了一些我熟悉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反正不只是一个眼神或一个笑容。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我,而是一个别的什么人,要认出她来恐怕不那么容易。她的变化太大了。她连声音都是灰浊而嚣躁的。她弯腰v躬时乳房都差点从衣服领子里滑了出来。她的乳房已经有些肥胖松弛了。那件演出服的领子也不叫领子,似乎是松松垮垮地挂在乳头上,乳沟和大半个乳房都露在外面。     
    我不知道怎样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和感受。我并不是感到很突然,在这座人口密集城市里,要找一个人很难,但遇见一个人的可能不是没有。当时我坐在一个光钱很暗的角落里,就那样看着她。我估计她看不见我。我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呢?我确实很犹豫,还是那个问题:见到她我说什么?说什么呢?我们还有什么要说吗?我想我们不应该有任何关系了。我们应该像两棵树,一棵在山南,一棵在山北,吹过来的风不是一个方向,头顶上的阳光也不一样。     
    但那天晚上我们还是在一起坐了一会儿。我让服务生把刚才唱歌的那位小姐请过来--我对自己说,你叫她过来干吗?但我还是忍不住朝服务生招手--她跟着服务生走过来的时候,我心里怦怦地跳着。她一边走一边歪着脑袋往这边看。灯光很暗很飘,她能看清是我吗?服务生对我说,阿美小姐来了。我愣了愣。她是阿美?她怎么叫阿美?我一边发愣一边站起来,拖开一只椅子。她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椅子,在这只椅子上坐了下来,对服务生说,啤酒。她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裙子滑下来,露出大半截大腿和大腿上的黑色吊带。她的脸不是朝着我,而是跟我构成一个角度,朝着前面的歌池。有另一个人在那里唱歌。服务生把一听啤酒放在她面前,她说打开,服务生啪地一声打开,她接过来,没用吸管,直接往嘴里倒。一些酒滴带着暖昧的光亮落在她乳房上,又滑向乳沟里。我递给她纸巾,她很客气地说谢谢,接过纸巾只擦了擦嘴和下巴,没管乳房和乳沟。     
    我说:“你没认出我来?”     
    她看看我,又端起啤酒喝一口,接着又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和下巴,然后把下巴抬了抬,说:“早认出来了。”     
    这是这天晚上我们说的惟一的一句话。她显然不想说话,连我怎么在这儿也不想问一句,只是不停地喝啤酒。我们之间真是无话可说了。我又叫服务生给她拿了一听。她仰起脖子喝啤酒时,锁骨便凸了出来。我说不清她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她的颧骨似乎比过去高了,膀子却比过去圆了。我准备给她叫第三听啤酒时,她站起来,说:“我先走了。”我一直看着她走出大门。我发现她的屁股也很肥硕。     
    其实我很想问问她过得怎么样,还有,她为什么叫阿美?     
    


第五部分第40节 这里的房间很便宜的

    那些日子余小惠都在林胖子那里唱歌。她的资料就在部门经理那里,我在部门经理那里看过她的资料。在资料上她也是叫阿美,而不是余小惠。我看资料时,那个同样说一口鸟语的部门经理告诉我,这个阿美前些年还是不错的,还有几个公司老板捧她,可惜后来被人包了,不行了。我问谁把她给包了?他说听说是个五十来岁的港佬。我又问,为什么要让人家包呢?他说不是那么容易唱红的嘛,再说诱惑也大啦,像她们这样的,眼看着岁数大了,熬下去也没什么太大的希望了,很多都被人包的嘛,几年下来手上落个几十万,很正常的嘛,何乐而不为呢。我说那现在呢?他说人家又不包了嘛。我说怎么又不包了呢?他说吸毒嘛,谁敢要吸毒的女人啦。我问他怎么知道她吸毒?他说不会看吗?她眼圈上有黑晕嘛,手臂上有针眼嘛,她来应工时我一眼就看出来啦,这是个吸毒女啦。     
    她的资料里还有一盘歌碟,是她和另外两个人的合集,几年前由华音公司录制的。我向部门经理借了这盘歌碟,一个人回到房间去看。她在那盘碟子里一共唱了八首歌。我看见那时候她确实不错,就像一颗刚摘下来的西红柿一样饱满新鲜,只是包装上有点过了,太强调肉感。她在一首《雨夜如风》里很肉感地唱道:     
    还记得吗     
    你和我的那个雨夜     
    来时如风 如风——     
    我心甘情愿让风卷走了     
    可是风停的时候     
    我发现我仍在原处     
    ……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唱得很做作,还不如以前在歌厅里唱得好,而且这种大路货的歌也让我心里很不好受。我觉得这种歌就像大街上的粉尘,浮嚣得很,讨厌得很。但我还是翻来复去地把这盘碟子看了好几遍。我去还碟子时,部门经理嘻开广东人特有的凸嘴笑着说:“是不是有点意思啦?”他这话充满了歧义,让人不好回答,我也只好答非所问。我说:“老乡。”     
    我又到歌舞厅去了几次。我没有再请她过来坐,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听她唱歌。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总是坐在很昏暗的地方。但她还是看见了我。她的眼睛很适应这种昧暗的光线。有一回她唱完了自己的歌,便向我走过来。我又给她叫了两听啤酒。她还是那种喝法,酒还是漓漓拉拉地滴在乳房上。喝掉一听啤酒之后,她说:“跳舞吧?”她陪我跳了一会儿舞。我不大会跳,踩了她几次脚。我踩她时她似乎没有感觉,连眉都不皱一下。一支曲子只跳了一半,她突然问我有没有钱。     
    她说:“你有钱吗?有的话借一点给我。”     
    我没想到她会向我借钱。我愣了一下,但马上就说:“你要多少?”     
    她向我借了两次钱,前后不过一个星期,第一次是五百,第二次是一千三。第二次从我这里借钱后,她邀我出去走走,我跟她去了。我们在街上走了很久。虽然比较晚了,街上还有不少人,闹哄哄的。到处都是闪烁着的霓虹灯,还有带海腥味的风微微地吹着。她掠掠头发,忽然站住不走了,看着我说:“我们在这儿开个房间吧。”我呆愣了一下,但立即明白了,明白之后我便不敢看她。我觉得我像一口遭了猛然一击的破钟一样,在一声哗然中成了一堆碎片。我对她的欲望还在,它们看起来似乎早已干皱枯萎了,却在转眼之间就鲜活如初,弄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她说:“这里的房间很便宜的,开吗?”     
    我犹豫着点点头。我的头嗡嗡地叫着。那天晚上,我在那个看起来像地穴一样的人防旅馆里开了个房间。房间里摆了两张床,空气很郁闷,薄被卧单都有些发潮。一只吊扇在头上吱吱嘎嘎地摇着,把灯光弄得动荡不安。我在这样的灯光里看着她。我没有看见她眼圈上有明显的黑晕,只是觉得她有些灰白,像一棵缺少阳光的湿地植物。那条灰白的、依然泛着细润光泽的手臂上有几个浅黑色的小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针眼。她抬起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那条手臂上,遮住了那几个小黑点。     
    我坐在床沿上,心里感到很慌乱。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好像我们过去没做过似的。她一进门就要上床,我没料到她会那么快,我原以为我们会先说一会儿话。按理说我们应该先说说话,毕竟是一次邂逅,总有些话要说说的,但她放下包就靠过来轻轻地抱住我的肩,一只手还顺便在下面摸了一下。虽然摸得很含混,但确实摸了一下。我想怎么就开始了?我便放弃了说话的念头,应和着她,也把手放在她腰上。我刚感到她的腰比过去肉多了,她就把腰拿开了。她就这样简单潦草地跟我贴了贴,然后便松开我,边脱衣服边上床。我有点落寞和茫然。我一点也没有感到她的热情。     
    她脱衣服不紧不慢,把衣服脱下来还抖了抖,抖出来一股滑腻而刺鼻的脂粉气。她把衣服扔在另一张床上,然后看着我,下意识地挺挺胸说:“你不来吗?”她的乳房沉甸甸的。她的身体跟当年真没法比了,那个跟朝露一样的身体不复存在了,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有些疲惫的身体。这个身体看起来是懒洋洋的,无动于衷的,但我还是很激动。我把她揽住了。事隔多年,我能够再次抚摸她,我没法让自己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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