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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金盏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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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维珍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要证据啊?原来,你们打算赖帐了?赵大律师,这就是你一贯的作风,是吗?要证据!如果我拿不出证据,你们就打算赖了!”她掉头看著颂超,板著脸,一本正经,而又满脸正气的问:“颂超,你也打算赖吗?假若你也打算赖帐的话,我今天晚上就认栽了!算我是涉世未深,被人玩了,摔了,始乱而终弃了!没关系,”她有股豁出去的表情:“颂超,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也打算不承认这个孩子!你说!只要你说得出口,我转身就走,永远不来麻烦你们了!你说!你亲口说!”
“这……这……”颂超涨红了脸,满脸的尴尬,满脸的狼狈,满脸的沮丧,和满脸的憨厚。他转头看著赵自耕,请求的、抱歉的、痛苦的说:“赵伯伯,请你——不要这样做,祸是我闯的,如果我再不承认,就未免太……太……太卑鄙了!”
赵自耕深吸了口气,心里在咬牙切齿的暗骂,这个傻小子,简直是糊涂透顶!但是,不知怎的,他内心深处,对这傻小子的“糊涂”,却又有种欣赏的情绪。
“颂超,”他盯著他,认真的说:“你知道吗?即使是你自己,也无法证实这孩子是你的!除非等孩子生下来,我们用最精细的血型鉴定,才能证明你是父亲!”
“哦!我懂了。”维珍靠在沙发里,仍然睁大了眼睛,她看看赵自耕,又看看颂超:“你们要等孩子生下来,再血型鉴定一下,好!颂超,我就给你把孩子生下来。不过,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总是个‘嫌疑犯’吧!赵大律师,请问你们对嫌疑犯的处置是怎样的?最起码,也要拘留审讯,等到洗清罪嫌,才能释放吧!”“你错了!”赵自耕冷冷的说:“如果罪嫌不足,是‘不起诉’处分!”维珍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望著赵自耕,深深的点了点头。“我领教你了。”她低声的说,低沉而怨恨。转过头去,她又面对著颂超,她幽幽的,清晰的,却有力的说:“我会等孩子生下来,颂超。我会立即把他送去血型鉴定。然后,我要抱著孩子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公布今天晚上你们对我所做的事!一个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一个是工业界的青年才俊!我会让社会知道你们的真面目!而且,颂超,不是我今晚危言耸听,假如你敢在孩子落地以前结婚,我会挺著大肚子到婚礼上去闹你一个天翻地覆!”她咬牙,深幽的眼睛里冒著愤怒的光芒。“颂超,我真是看错了你!”她站起身来,要走。
“不要,维珍!”颂超急急的喊:“我并没有否认什么,我并没有不承认我做的事,你别走,我们慢慢谈,总可以谈出一个结论来!”“结论?”维珍挑著眉毛,愤愤的说:“你根本不想负责任,还会有什么结论?你不肯跟我结婚也算了,你甚至不预备承认自己的骨肉!你根本不是人!你没有人心!”她抬起头来,瞪视著赵自耕,大声喊:“看紧你的女儿,说不定她也会大肚子,说不定也没有男人肯认她,说不定你也需要来血型鉴定一下!”“不要叫!”赵自耕低声怒吼,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楼顶,怕把纤纤吵醒。“你要不要解决问题,你要不要好好谈?”
“我要不要好好谈?”她的声音更高了,更响了。“我倒要问问你们要不要好好谈?你们有诚意要解决问题吗?你们只想赖帐!”她跺脚,跺得又重又有力。“我不准备跟你们再谈下去!我也会找律师,我与其私下被‘审’,不如正式打官司。虞颂超,我要告你一状!本来,我还带著感情而来,现在,你们使我忍无可忍了,我们法院里见!”她掉头就往门口走。
“慢一点!”始终站在一边,默然不语的佩吟,忽然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抓住了维珍的手腕。她笑嘻嘻的看著维珍,一脸的温柔,一脸的关切,一脸的安慰与同情:“别生这么大气,维珍,坐下来。”她硬把她拉进沙发里,和她肩并肩的坐著。她安抚的抚摸著维珍的手,把她的手紧握在自己手中。“你这样生气,真犯不著。”她好温柔好温柔的说,像在安慰一个自己的小妹妹。“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啊!那么又跺脚又扭腰的,总是不好。你——有没有找医生检查过啊?有没有做产前检查啊?”“有啊!”维珍说,仍然噘著嘴,却在佩吟的笑语温柔下有些软化了。“医生怎么说?都很正常吧?有没有贫血啊,营养不足啊,这些毛病呢?你平常爱节食,有了孩子,可不能再节食了,要为孩子保重自己啊!”“保重个鬼!”维珍说:“没人要的孩子,保重他干什么?”
“别这样说!”佩吟笑著。“那一个孩子的父亲会不要自己的骨肉呢,你放心,这事我帮你做主,总要给你一个公道……”“你说真的?”维珍怀疑的问,不信任的看著佩吟。
“当然真的!”佩吟正色说,在维珍耳边又低语了一句:“我们的关系不同呀,我差不多是看著你长大的。”她用手爱怜的抚摸维珍的肚子。“没想到你比我先当妈妈。是那一位医生帮你检查的?”“中山北路那家林妇产科医院。”维珍说,又警觉起来:“你以为我怀孕是假的,是不是?”
“怎么会呢?肚子都看得出来了!”佩吟说:“你别把我们每个人都当敌人,好不好?怀孕的事还假得了吗?”她拍拍她的手,不经心的问:“什么时候生呀?”
“明年五月中。”佩吟微笑著点点头。“现在的医生,推断日子都很准,五月几号?”
维珍倏然抬起头来,变色了。她紧盯著佩吟,眼睛黑幽幽的闪著光,她的声音有些僵了:
“你——想要做什么?”她问。
佩吟转头看颂超:“你记得你是几月几日去福隆的吗?”
“我——”颂超皱眉。“我——不记得!”
“想想看!”佩吟命令的,忽然挑起眉梢:“福隆会有旅客投宿的记录!那天,是你第一天有车子,对不对?你的车子是几月几号有的?七月初,因为你来看我的那个早上,我们学校刚刚考过大考!”“我想起来了!”颂超说:“是七月二号!”
“七月二号以后,你没有再和维珍约会过吗?”
“没有!”“我弄错了!”维珍忽然尖叫起来:“医生说是四月到五月之间!”“你更正得太晚了!”佩吟站起身来,看著维珍。“我们都念过生理卫生,人人都知道,怀孕是九个月零十天。如果你是七月里怀的孕,你应该在四月中旬生产,预产期不可能整整晚一个月!维珍,这孩子不是颂超的!你心里有数!谁是孩子的父亲,你一定知道!不要欺侮颂超老实,你有问题,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但是,这样把问题栽赃似的栽给颂超,未免太过份了!你心里……”
“你这个混蛋!”维珍忽然发狂般的尖叫起来,她扑过去,撒泼式的一把揪住佩吟的头发,开始又哭又叫又喊的大闹大嚷:“你害我中了计!你这个假情假义的混蛋!你这个巫婆!你这个专门钓老头子的狐狸精!怪不得我哥哥不要你,你是个魔鬼!是个丑八怪!是个……”
赵自耕扑了过去,一把拉住维珍的手,因为她已经把佩吟的头发抓得快整把揪掉了,他大吼著:
“放手!你这个疯子!”
同时,颂超从背后抱住了维珍的身子,也大喊著:
“维珍!你放开手,你不要发神经病!我们帮你解决问题!你放手!放手!”“我要掐死她,踢死她,咬死她!”维珍又踢又踹,又去咬颂超的手,完全撒起泼来。赵自耕用力扳开了维珍的手指,解救下佩吟,把佩吟一把拉到屋角去。佩吟被弄得披头散发,痛得眼泪都滚出来了。赵自耕也忘了去管维珍和颂超,只是拚命去抚摸佩吟的头发,一叠连声的问:
“怎么样?她弄伤你了吗?”
佩吟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又弯腰摸了摸膝盖,因为,在混乱中,她被维珍狠狠踢了一脚,维珍穿著靴子,这一脚就相当重,她翻起裙子,膝上已又红又肿。赵自耕急急的说:
“我去找点药来,你揉揉看,有没有伤了筋骨!”“算了算了!”佩吟拉住了他。“我没有那么娇嫩!”抬起头来,她望著维珍,现在,维珍已经被颂超按进了沙发里,到底颂超身强体壮,她动弹不得,就躺在沙发里尖声怪叫:
“虞颂超!你这个没种的混蛋!你压住我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和我……”“住口!”颂超大吼,所有的怒气全来了:“你嘴里再不干不净,我会揍你!”“你揍!你揍!你有种就揍!”
颂超真的举起手来,但是,他一生也没打过女人,这一掌就是揍不下去。维珍却在闪电之间,伸出手来,在他脸上狠狠抓了一把。她的指甲又尖又利,立刻,就在他脸上留下了四条血痕。颂超怒吼了一声,挥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然后,他跳起身子,躲得老远。维珍开始哭了起来,躺在沙发里,她哭了个翻天覆地。颂超喘吁吁的用手帕擦著脸,血迹印在手帕上。赵自耕看著他的脸,跌脚说:“完了,完了,给纤纤看到,怎么解释?”
像是在答复赵自耕这句话似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大家看过去,立刻都惊呆了;因为,门口,婷婷然,袅袅然,穿著件白色的睡袍,睁著对黑蒙蒙的大眼睛,对里面注视著的,正是纤纤!一时间,全屋子里都没有了声音,连那哭泣著的维珍,也坐起了身子,擦干眼泪,呆望著门口。只因为纤纤伫立在灯晕之中,光线斜斜的射在她身上,她又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松松的披在肩上,她一定是听到了声音,急奔下楼的,所以,她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著脚,一件直统的白色睡袍罩著她,她站在那儿,浑身纤尘不染,竟像个梦幻中的人物,如真如幻,如黑夜中突然出现的仙灵。她那夺人的美,她那夺人的清秀,她那夺人的飘逸和脱俗,竟使那泼辣的维珍都看呆了。赵自耕头一个醒悟到情况的严重,维珍在这儿,纤纤却来了。正好像佩吟面对慕莲似的,历史在重演!他走上前去,急促而命令的说:“上楼去!纤纤!你去睡觉!我们有事在谈!你不要来打扰我们!”纤纤轻轻的推开父亲的手,她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父亲的存在,她的眼光正定定望著颂超,好像满屋子里只有一个颂超,别人都不存在一样。她走了进来,径直走向颂超,她叹口气,低声的、做梦似的说: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但是,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啊呀!”她轻呼著,伸出手去,把颂超按在面颊上的手帕和手移开,她注视著他的脸:“你受伤了!你的脸在出血!噢,别动,当心细菌进去……你坐下来,”她不由分说的把他拉到那张躺椅上,按下他的身子。“你等著,我去拿药膏!”她转过身子,立即轻盈的跑出了房间,对于颂超如何会受伤,她彷佛还没有时间去思索。维珍坐正了身子,她又有了兴趣了。
“原来,这就是纤纤!”她说。
颂超急了,他对维珍又拱手又点头:“维珍,求你别对她说什么,她又纯洁又善良,求你不要伤害她,你有任何需要,我们都可以帮你忙!”
维珍眯起了眼睛,还来不及说什么,纤纤已经飞奔著跑了进来。她拿著一管三马软膏,细心的,开始给颂超上药,一面抹著药,她一面轻言细语的问:
“怎么弄的?是不是碰到了麒麟花?”
麒麟花的干子上全是刺,在纤纤单纯的头脑里,这种伤痕,当然是被刺刮伤的了。颂超还没答话,赵自耕生怕这傻小子实话直说,立刻接口:
“原来那种带刺的花叫麒麟花呀?他在花园里撞上了那么棵都是刺的玩意儿,就带了伤进来了!”
“噢,”纤纤好心疼。“都是我不好,我把它搬到草地上去沾沾露水……”“哈哈!”维珍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阴沉而不怀好意。“你们真会演戏啊!纤纤,你看仔细点,他那个伤痕像刺刮伤的吗?”纤纤抬起头来,这时才发现维珍。她惊愕的问:
“你是谁?”“纤纤,”佩吟急忙插了进来,非常焦灼。“这位是林姐姐,是我的朋友。颂超的脸受伤了,我看,你带他到楼上去仔细擦点药,恐怕还要上点消炎粉才行……”
“噢,真的!”纤纤牵住颂超的手。“我们上楼去,我拿OK绷给你贴起来!”维珍跳起身子,一下子拦在他们面前。
“不许走!”她叫著。“维珍!”颂超的头上冒出了冷汗。“你做做好事吧!积点阴德吧!”纤纤迟疑了,她看看维珍,又看看颂超,再转头看维珍,她满眼的困惑。“林姐姐,”她柔声说:“你要干什么?”
“告诉她我是谁!”维珍对颂超说:“今天既然大家都扯破了脸,我们谁也别过好日子!”她挺了挺背脊,直逼到纤纤脸上去。“让我告诉你我是谁吧!我是颂超的女朋友!我们很要好,要好得上过了床……”
“维珍!”佩吟喊。“维珍!”颂超喊。“维珍!”自耕喊。纤纤看看满屋子的人,再掉头去看维珍,她满脸的迷惑与不解,满眼睛都盛满了天真和好奇。
“你说,你是颂超的女朋友?”她问。
“岂止是女朋友?”维珍大声说:“他差一点做了我孩子的父亲,给他硬赖赖掉了!”
纤纤是更糊涂了,她那简单的头脑实在绕不过弯来,她微蹙著眉,凝视维珍。然后,她抬头看看颂超,轻声的、温柔的,她小心翼翼的问:“她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自耕很急,他往前跨了一步,正想给颂超解围,佩吟却一把把他抓住了,佩吟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自耕不解的注视佩吟,却已经听到颂超在沉著的、哑声的、坦白的、直率的说了:“让我告诉你,纤纤。”他正色说:“在我认识你以前,我先认识了这位林维珍,我跟她一起玩过,跳过舞,游过泳。而且,我……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我……”他很碍口,很结舌,很困难,尤其,在纤纤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下。“我带她到福隆,在那儿过了一夜。现在,维珍来找我,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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