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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3-心存慰藉-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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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锁对叔也有了好感,福锁问,叔,几时才出院?
福锁的叔说,明天。
福锁说,好好好,明天。
福锁的叔说,福锁,你爹带你不容易,你爹怕你留下后遗症,后遗症你懂吗?
福锁的叔接着说,福锁,明天有人来问你,你就胡乱说话,到时,你就可以得到很多一笔钱,懂吗?
福锁说,懂!
真懂了?福锁的叔还不放心,又问。
懂了,叔你不嫌烦?
第二天,来问福锁的人是个医生,医生说,福锁乖,福锁好了?
福锁说,好了,医生和我叔我爹把我照顾得好好的。
医生说,福锁,读几年级?
福锁说,读五年级,这学期老师还要我们写作文呃。
医生说,你感谢不感谢司机为你出了医药费?让你的伤得到了医治?
当然感谢!其实是我自己不好,那天早上看那些油菜花着了迷,吓着司机了,给司机也添麻烦了。福锁说。
你坐着呃福锁,乖,真乖!医生说。
医生说完就出去了。
再进来的是福锁的叔。叔说,叔昨天给你说的话,你就忘了?
叔,不是我忘了,我是真正好了,我没后遗症。长大了,我还要做人,那话我说不出口呃,叔。
叔一听,摇了摇头,该你爹穷,放着的钱,用你这只手都不敢拿。
福锁说,我爹再穷,我也不会出手的,叫我爹来接我出院呃叔。
叔走出了病房。福锁想,叔咋这样呢,好在车伤出在我身上,要是出在叔身上,那司机不就惨了……
嫩黄的油菜花,鲜红的国旗,在孩子的眼中永远只有纯净、鲜亮的色彩。作为大人,您又怎会忍心破坏这可贵的心境呢?
第三部分 为快乐埋单寄特快专递的女子:李利君
在本城,那些女子即使不化妆,你也能看出她们暧昧的身份。7月29日,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我到南桥邮局取稿费。服务台外已经有了一个女子,正站在那里。我排在她身后。这是个身材匀称的女子。等了一会儿,服务小姐把一个大大的特快专递信封递出来。她接过来后,就向旁边移了一下,趴在服务台上填起来。我向前一大步,把身份证和取款单递了进去。趁这空儿,我扫了一眼那女子,已经知道她就是那类女子。我注意到,她的手指特别粗大,与她匀称的身材不相称。
电脑好像出了点儿小问题,服务小姐叫我等一下。
我点头,站在旁边,静等。
这时,那个女子轻轻地推了我一下:“喂,帮个忙。”她一点儿也没有客气,指着特快专递信封上的一个地方,问我:“这个地方怎么填?”
我看了看,她写了半天,上面才有极丑的几个邮政编码数字。
我说:“这里填寄信人名字、地址,这里填收信人的——”还没等我说完,她说:“干脆,你帮我填算了。”她大大咧咧地说着,就把信封塞到了我手中。
我没有接她的笔,而是掏出自己的笔:“寄信人名称是——”
她说:“芭丁街。”芭丁街那儿是外来妹最多的地方。她的名字:麦小青。然后,我又问收信人的地址和名字:某市某镇某村五组,张明庆。
写完后,我把地址、名字读了一遍给她听,她说,嗯,没错。一副稀里马虎的神气。
“还有一项,”我说,“信内物品名称。”
“什么名称?”
“就是说里面装的是什么,是信件,还是档案,还……”
“离婚证!”我还没有提示完,她就很有点儿莽撞地说。她一说完,我的身上突地就有些发凉,我可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想窥探人家隐私。大约看我停住了,她轻轻地补充说:“我的。”于是,我在信内物品名称栏“信函”的前面打了个钩。
“填完了。”我递给她。
“谢谢!”办完之后,她哼着歌儿就走了:“来来来来来跳舞,脚步开始摇动,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服务台前留下了刺鼻的廉价香水的味道。服务小姐抬起眼睛向外面看了一眼,用纤纤玉手轻轻在鼻前挥了一下。我听到身后的几个男人发出低低的“哧哧”的笑声。
我的稿费并不多,八十块钱,北方一家颇有影响的报纸寄给我的。我已经计算着用它去买一本J·各瑞的《 两张面孔 》。我想了它很久。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站在门口,眯着眼向四下里望了一下,人很少,街道很空。我的摩托车停在前面的那个拐角——那是个僻静的地方,车停在那里不用缴停车费。
刚一接近拐角,我就听到有女子的哭声。我转过去,发现那个抽泣的身影正是刚刚唱着歌大大咧咧地寄离婚证的女子。
大约是听到有人来了,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四下里望了望,抽泣了两下。然后,用双手掩住面孔,继续她的抽泣。我停住脚步,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我们是熟人了吗?我该不该安慰她呢?
这时,她蹲下身子,声音冲出手掌的缝隙,如暴雨般直泻而下:“明庆,明庆……”
读完作品,你一定也与作者站到了同一立场上,油然而生一种发自人性本身的关怀、理解和博大的同情。
第三部分 为快乐埋单城市上空的月:罗伟章
我又丢工作了。我老是丢工作。那天下午,我正在计算机上设计文案,老板来通知我,说:“小马,公司最近面临一些困难……当然,你是很有能力的……你可以把这一个月干满,到时候我发给你双倍工资。”他的话我完全听懂了。虽然我渴望工作,也渴望成功,但我决不会在逐客令下达之后,为了得双倍工资而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
回到租住的房子,我像一台通电后就被遗忘的机器,在屋子里快速地走来走去。我想这样把自己累倒,然后躺到床上,睡他个死去活来。
可刚过半个小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听那怯怯的声音,就知道又是推销产品的。果然,门外站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子,我没好气地说:“谢谢,我什么也不要。”女子显然有些尴尬,“真对不起,打搅你了。”她这么嘟囔了一句,就转身下了楼。
第二天上午,我按报纸上的广告去市中心参加人才招聘会。广告上说,招聘会上将现场录用十余种类型的职员,谁知大多数摊位都是空的。这只不过是为了收取求职者十块钱入场费设置的骗局而已。
我能干什么呢?——只有提着酒瓶,一面痛饮一面困兽似的在屋子里转圈。当我喝完两瓶啤酒,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这动静持续了有半分钟,仿佛执意要我听到似的。我几步跨过去把门打开:楼道转角处闪过一缕红衣,接着就不见了。
又是那个女子!她昨天来的时候就穿着那身衣服。奇怪啊,我跟她素昧平生,她一次接一次地到我这里来,又不推销产品,到底想干什么?
关门的时候,我听见门背后发出沙沙的声响,伸出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那里,放着一双新崭崭的软底拖鞋!
很明显,那女子是住在我楼下的,我穿着皮鞋不停地走动搅扰了她的安宁。
说没有一点愧疚之心是不可能的,然而,她实在不该在这时候送给我这可恶的礼物。拖鞋?五年来,我都是租破旧的老房,见识过南方落雨北方落雪,回房后从没换过什么拖鞋!
我砰地闭了门,把两个空酒瓶竖在地板上,再将汉白玉做成的健身球朝瓶子滚过去。酒瓶一次次被击倒,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我等着那女子上来,可她始终没有上来。
此后两天,上午我都找工作去了,但都没成功,不是嫌我专业不对口,就是人满为患。
好在空酒瓶已增至八个,我可以更加像模像样地玩打保龄球的游戏了。
玩到第五天下午,那女子到底来敲门了。我带着吵一架的心思猛地将门拉开,谁知她竟朝着我笑!我得承认,她长得很漂亮。她从地上抱起一卷显然是刚刚买来的红毡毯,望了望我屋中央凌乱的酒瓶说:“铺上这个吧,你会玩得更高兴的。”我还没回话,她微笑着朝我挥挥手,下楼去了。
我在门边站了很长时间,然后把毡毯和拖鞋拿进屋,当然没有铺,也没穿,只是轻手轻脚地把酒瓶收起来,就坐到那张简易书桌前,什么也不做,直到黄昏收尽,才空着肚子下楼散心。
我刚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就听到有人轻快地朝我“嗨”了一声。听那声音,就知道是楼下的女子。她正独自坐在一棵芙蓉树下。
我走过去说:“你?”她说:“我望月亮呢。”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看人的脸色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心情仰望星空?我说:“你的兴致真好。”
“也不是兴致好,看到月亮我就想起故乡,再说,望一望天,心里就少很多计较了。”
想起这些天的事情,我有些不安,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不是本地人?”
“你看我像吗?”她快乐地说,“我是山区农村的,高中没毕业就来这里打工了。”
“打工?”我疑惑起来,“那你为什么每天下午躲在家里?”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上班,下午嘛,是我睡觉的时间。”紧接着,她又说:“晚上我是不睡觉的,一是接班时间早,怕睡过头儿,二是……我从打工那天起就参加自学考试,前年就把大专文凭拿到了,现在正攻读本科呢。你说我能不能干?”
我愣了片刻,回道:“能干能干,当然能干……我让你休息不好,真对不起。”
“不怪你,怪我自己神经衰弱。”她认真地说,“谁没个烦心的时候呢……我知道你在楼上住了三个月,从来没像近几天这样。失恋啦?”她捂住嘴,偷偷地笑起来。
在这个女子面前,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把自己被炒的事讲给她听了。
“你真不该离开。”她说,“老板又没让你马上走人!说不定他是在考验你的耐心和忠诚呢。让你再继续干一天也好,两天也好,你只要按自己的本分去做就行了,说不定你干满那一个月,他就把你留下来了呢。”
她说得那么自然,但是,她的话却在我心里点燃了一束火炬。
我以前从没在意过的月光,静静地沐浴着我。夜晚越来越宁静,天地越来越辽阔……
世界很大,天地很宽。烦躁了,那就看一看夜空吧。宁静的月光,能让你回归自然,远离城市的喧嚣。
第三部分 为快乐埋单我的头发:李 琦
这里的温度很容易让我想起往年的冬天。我是说许多年前的那个冰冷的有零星房子的北方林场。
当时我四岁,头上爬满虱子,爸妈在上大学,我就寄养在勉强拉上亲的人家,但是我一直喊男女主人爸妈。经常,我会自命不凡地想——我以后可是要跟我真爸妈住大城市的呀。
不过那是从前。现在,走在这个北纬38度城市的斑马线上,我低下头,这个亦真亦假混杂八方口音的地方,那么坚硬。对我,对人。
小时候,我有点怕收养我的那个北方女人,她常年有病,没有孩子,而且很离群的生就一副娇细身段。从来,她都不会让我枕她的枕头,她在不高兴的时候瞪我,而后却又莫名地对我好起来,把我抱到腿上,让我摸她卷卷的头发。一回,她抱着我,把雪花膏和着口水抹到我皴红了的脸上,心不在焉地说:“你当我的孩子吧。”我说不行,说得斩钉截铁,她阴着脸问为什么,我说我有妈妈,她一生气把雪花膏扔在地上:“那你妈怎么不给你抹这个,怎么没抹?!”我当即大哭,泪水间看见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表情里有不知所措的忧伤。她连忙地搂住我哄:“玩儿,跟你玩儿哩。”然后吧嗒一下,我的耳朵上落了一滴极烫的泪。
我的“妈妈”爱且冷漠着我,对于她我没有过一点点的恨。而以后我对弱小者的态度也都来自那个腮的边缘隐约着血管、瘦得沾点巫气的北方女人。
她有一条黑裙子,要么因为气候,要么太贵重,反正很少穿的。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我常偷来玩,把它三拧两挽地套在头上当头发,再弄上两个野鸡翎,模仿着画片里的戏人,煞有介事地在屋里一圈一圈走。这是我小时候最好玩的游戏,也是惟一的。
有一天她找东西的时候突然问我:“裙子这么皱,你动过它?”
“没有啊,我可没把它当过头发。”我扬着脸说。
“你这孩子还学会撒谎啦!你快走吧!让你爹妈把你领走!”她把手抬过头顶吊着眼睛轰我。可就在当天晚上,这句话灵验了。我“爸”从当街一路小跑到屋里,气喘吁吁地说:“侃侃,接你了,你爸妈明天坐大汽车接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妈”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的眼睛里空荡荡的,闪过一丝失落。这失落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我要去车站的时候。在满屋狍肉干的香气里她突然问我:“侃侃,以后你想我不?”我说不想。她的咽动了动,然后又问:“你走了想要点啥?”我用手蒙住眼睛无药可救地说:“头发,我的头发。”
她瞪了我一眼。
父母总是对我身上寒酸的符号咬牙切齿——香皂就香皂呗,说什么胰子,还有我裸脚穿鞋、玩泥巴也会被人耻笑。这些让我时常怀念起北方给人的那种大面积的感情和无拘束的颜色,像小孩子的水彩,大胆地用红色和蓝色。
周围的陌生让我胆小又自卑。幼儿园里,教鞭挥过来,我吓得尿流到凳子上。老师扭曲着脸揪住我的耳朵和尿迹里那个更扭曲的她一起教训我。想到在林场,每回尿炕,爸总会换我到他的被窝,再尿再换。早上醒来竟换到他的肚皮上。温暖的肚皮,想到这儿,小小的人儿强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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