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缸-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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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感到脸是温热且潮湿的，是王剑的吻么？不，那是我的眼泪。　　　　
　　　　已经不记得那晚我们是怎么过的了，也不记得我们还曾经讨论了些什么，既然我的态度已经从断然拒绝变成含糊暧昧，也就没有必要计较其中的心理斗争，这些并不能为我的尊严涂抹上更高贵的一笔。　　　　
　　　　我只是失望，对于这个和我朝夕相处的男人，我以为自己爱他了，也以为他是爱我的，可我居然忘记了我们首先只是合作的关系，在这种事情面前，他不做出退让是不可能的。但我从情感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这种事情持漠视的态度啊！　　　　
　　　　我在外面散步，背着空空如也的大书包，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我就走到那个热带鱼水族馆门前了。　　　　
　　　　“溶雪，又是你啊，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刘丽的声音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坐到鱼店里面，刘丽也坐下来，点燃一根香烟。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看得出面前的人需要什么，倾听还是帮助。　　　　
　　　　我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都说给她听，刘丽应该是个处事不惊的女人，她身上的那种成熟是我前所未见的。那份优雅和淡然的背后，应该是一颗已经受过创伤，然而又已经无所畏惧的心吧。在这种时候，即使她无法改变什么，也至少会让我看到一点点光明和方向。　　　　
　　　　“姐，我没有想到过他会让我去和周伟睡觉。我是真的以为他爱我的，我怎么会想到，他竟然让我去和别人睡觉……”说到这里，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交易关系，而在此期间，女人经常不得不用身体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刘丽的口气非常悠然。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仅仅是明白而已。一旦事情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面临这样的选择，而我甚至连自己爱过谁，谁爱过自己都不知道……姐，难道你也面临过这样的抉择吗？”　　　　
　　　　刘丽这时的眼神一下充满了怜爱。　　　　
　　　　“溶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故事吗？”说完，她开始告诉我她自己的经历。　　　　
　　　　


第二部分第16节：Lancom一个女人爱自己的标志（4）

　　　　五年前，刘丽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秘书，每天都超负荷地工作十个小时以上，一个月也才两千块钱。有一天她遇到一个男人，让她做他的女朋友，还说会好好照顾她。她同意了，并且得到了一所很好的公寓，就算不工作每个月也有很多钱，可以过上很奢侈的生活。　　　　
　　　　“可是三年后，我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他让我一整天呆在家里等他的电话，不能出去，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不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拿着我三年的积蓄和他给我的十万块分手费，我买了这家水族馆开始自己做生意。我这才终于找回了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才有了自由。”刘丽的语气一直很平静，让我难以想象她真的经历过那些。　　　　
　　　　说完，她把桌上的相架拿过来给我看。　　　　
　　　　“你看，这就是他。”　　　　
　　　　照片中是一个五十岁开外的男人，穿着Armani的衬衫，站在夏威夷度假村门口。　　　　
　　　　“看起来你们很高兴啊。”我说。　　　　
　　　　“只是看起来。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停了停，继续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为了金钱和名声去做任何傻事。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出名，但机会总是会来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欣赏你的才华，让你一炮走红。”　　　　
　　　　刘丽呼出的烟在空中凝结住，很美的样子。　　　　
　　　　“但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难道真的像王剑所说的，还要等上十年？我怕我可能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刘丽的目光转向相架里的他，说：“不要这么做，溶雪，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当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后，你会发现你失去的比你得到的多得多。随便你信不信吧，但我希望你能够多想一想今后，不要因为短视而伤害了自己。”她的口气又恢复平静。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你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毕竟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你做任何选择都可以，这些事情，也应该自己做决定了。你的两种选择我基本都能够猜到最后的结局，就看你自己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优雅而聪慧的样子。　　　　
　　　　当然，我也看到了她在回忆自己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张爱玲说，男人的生命里注定是要出现两朵玫瑰的，一朵是白玫瑰，如同枕边的饭粒子；另一朵是红玫瑰，如同心头的朱砂痣——女人也是一样吗？有那样一个男人代表永恒不灭的青春热情，也有那样一个男人让你扶着走向被人认可的位置，被一切人认同。　　　　
　　　　如果这只是一个没那么物质的世界，还年轻得可以滴水的我又何必被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折磨？当然，我没有觉得自己可耻，至多不过是有点可怜。　　　　
　　　　如果我纯粹地追求那些物质享受，只要凭我的脸蛋找到一个可以依傍的安逸处所就足够了，可偏偏我希望得到的，是靠我自己取得的成功，我希望证明自己，证明第一名的美丽女人和其他的美丽女人有何不同之处。　　　　
　　　　


第二部分第17节：Lancom一个女人爱自己的标志（4）

　　　　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詹姆斯也在我的脑子里萦绕不去。走着走着，就到了家门口。午夜了，天气的凉已经不是温度计刻度的含义了。　　　　
　　　　我推开门，却发现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王剑正和她聊得起劲。　　　　
　　　　“妈……你来了？”我惊讶中带着些尴尬。　　　　
　　　　“妈等了好几个小时了。”王剑先说话了，我没想到他居然也叫起了“妈”。　　　　
　　　　“我的好女儿，你怎么好久都不打电话给我了？我来之前打了电话过来，是王先生告诉我你的新地址的。”妈妈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我这才发现，王剑的身份有点奇怪，于是马上给妈妈介绍说：“妈，这是王剑，我的经纪人……”　　　　
　　　　“多么好看又能干的一个小伙子啊，有他帮助你我就放心了！”妈妈一副欣喜的样子，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溶雪自己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孩，我只是给她一点点引导而已，妈您过奖我了。我现在给她介绍了许多圈子里面的朋友，我相信凭她自己的实力，出名是迟早的事情。”王剑居然口若悬河起来，然后看了我一眼。　　　　
　　　　“妈，家里人都好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知道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妈妈是不会亲自大老远跑过来的。　　　　
　　　　妈妈此时面露难色，坐了下来，双手合在一起，说：“你爸爸住院了。他中风了。是这么多年工作太累造成的。医生说，即使他好些了，也不大可能干重活了。医生说，他可能得再住院三个月。再加上你弟弟要去北大上学，所以我想来找你拿点钱。对了，你有没有接那个女警察的角色？”　　　　
　　　　“不……有的，我接了。导演很喜欢我，他还答应下部戏还让我演。”　　　　
　　　　“太好了。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妈。需要多少钱？”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特别心慌。　　　　
　　　　“十万吧。”　　　　
　　　　“嗯，我想想办法。”说完，我把王剑拉进了房间。　　　　
　　　　“王剑，你也听到我妈妈刚才说的话了……你看你是不是可以先借我点儿钱，我一有钱就会马上还给你的！”　　　　
　　　　“我没有那么多钱，我现在全部家产也只有一万块。”　　　　
　　　　“什么？只有一万块？你的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我有点急了。　　　　
　　　　“许多钱都没有收回，我怎么会有啊。”王剑说。　　　　
　　　　也是，影视圈就是这样，似乎天生就是吞钱的地方，每次的决定都是把全部家产往一个未知的洞里砸，一天没收回钱，就过着一天徒有虚名的日子。　　　　
　　　　“好吧，就给我那一万块钱，其余的，我再想办法。”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看得清楚。的确，许多决定是需要一个契机去做出的，许多选择也就在此刻成形。　　　　
　　　　我接过钱，低声对王剑说：“周伟那里，你去安排一下吧。”　　　　
　　　　说完后，我就走出房间。　　　　
　　　　“妈，这是一万块钱，下周我接戏了就能把其余的钱给你……告诉爸爸我很想他……叫弟弟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个好成绩，我会攒钱给他上大学的。好吗，妈？”　　　　
　　　　“溶雪，你真是一个好孩子，我们对你的期望你终于能够实现了！”说到这里，妈妈抑止不住地激动，我则是一阵心酸心虚。　　　　
　　　　王剑走出来，对妈妈说：　　　　
　　　　“今晚您就留在这里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溶雪爸爸，好不好？”他说。　　　　
　　　　“啊，这样啊，好好好！”妈妈开心地应着。　　　　
　　　　多么奇怪的一个场面，我们三个人里面，我是难过的，妈妈和王剑都是开心的，看得出王剑的笑是舒了一口气。当时我还是喜欢他，至少是一种情感依赖，所以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现在看来，那种笑容却是贪婪得可以。　　　　
　　　　我睡在床上，感觉到王剑的呼吸，他睡着了吗？我不知道，甚至也没有心情知道，此时我关心的是，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为什么会终于答应了周伟的要求？这使我想起了一个经典漫画《花生》，里面的史努比是我最喜欢的卡通形象，我一直认为我和它像极了。　　　　
　　　　“史努比是这样一只小狗，它从来不和别的小狗玩，因为它觉得自己是一个飞行员，或者是一个作家。”多么像清高的我。在我的世界里，是没有第二这个概念的，只要我做一件事，就会要求自己做到第一。　　　　
　　　　在进入娱乐圈以前，我已经知道自己必然要选择一条更加中庸的生存法则，同时，也为自己定下许多能够被称之为底线的东西，当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定能够守住，因为世界上并没有太多可以被预先知道的事情。　　　　
　　　　现在我知道了，也希望告诉你听，无论你把娱乐圈设想得多么残酷多么风光，其实际也一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的话是很难想象得到的，真的。　　　　
　　　　


第二部分第18节：Lancom一个女人爱自己的标志（5）

　　　　现实到底是什么？一切压力，一切你不得不去抗争的东西？其实当我第一次见到周伟的时候，许多事情已经慢慢开始浮进我的想象里面。我害怕那一切会发生，但是最终还是发生了。　　　　
　　　　我告诉自己不能那样做，而实际上我只是在犹豫该在什么时候答应——我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呢？我敢于承认吗？　　　　
　　　　妈妈今天的到来似乎在推动这一切，正在我犹豫是否该跳下去的时候，她适时地推了我一把。哦，可怜的妈妈，她也许并不知道那十万块钱就能要了我的全部。此时此刻，一切都变了。　　　　
　　　　明天，明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呢？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静静地转身以免灯光把王剑弄醒。我翻着电话本，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出现在面前，但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谁能够给我安慰？我一直往下看，看到了教我几年的张老师，看到了詹姆斯，看到了刘丽……　　　　
　　　　我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年自己竟然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如果我没有考进戏剧学院，现在也许就是一个舒适的外企公关经理，再差点，或者是一个小秘书？可这两样哪样都比现在要强。　　　　
　　　　这些说起来冠冕堂皇的名衔，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　　　　
　　　　我还在按着手机，名字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我感到自己渐渐按捺不住了。我悄悄地起身，走进洗手间里。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是一样的漂亮可爱，但我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如果我对自己承认了所有做过的事情并且用普通人的价值观道德观来加以评判的话，我还会认得镜子中的那个人吗？　　　　
　　　　我摸了摸眼角，还没有出现皱纹，那是得益于化妆台上七百多元一瓶的眼霜，乳白色的Lancom瓶子很优雅地站在角落，一个女人爱自己的标志，在我这里却成为丧失灵魂的开始。　　　　
　　　　我合上马桶盖，坐在上面，闭上眼睛，想我究竟是怎么了。　　　　
　　　　如果我一心追逐名利，身边的人固然会跟着得益，而自我却在一点点地丧失着。我曾经那么渴望能够占满每天报纸的头条，成为全城讨论的对象；在我上台的时候，能够有几千人为我嘶喊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无论我去到哪里，镁光灯都会闪个不停，二十多支麦克风都放在我的面前等着我的只言片语；甚至，在戛纳和奥斯卡的红地毯上，我能够和世界巨星比肩同辉，成为最美的一颗明星……　　　　
　　　　是的，这就是所有渴望成名的人的梦想。　　　　
　　　　“然后呢，怎么样？”我问自己。“管什么呢，得到了再说吧。”我又告诉自己。　　　　
　　　　想着想着，我哭了，嘤嘤的。眼泪从我的手指缝里流出来，很悲凉的样子。我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一个虚荣的女人，但我也记得一个已经成名的同学跟我说过：“女人没有虚荣心，就像男人没有进取心一样可怕。没有虚荣心的女人是干不了大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睁开眼睛。此时，王剑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蹲下来，显然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把我的脸捧在手上，轻轻地吻我。我好像一下子找到依靠一样，马上就蜷成一团地倒在他怀里哭了。　　　　
　　　　“溶雪，我明白的，什么都明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知道吗？”王剑的声音非常温柔。　　　　
　　　　他把我抱到床上，我们面对面盘腿坐着，十分温馨的局面。　　　　
　　　　“溶雪，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纯洁的女孩，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并且是负责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够实现我们的目标。”王剑对我说。　　　　
　　　　“不，我觉得自己已经一点也不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