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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呼吸-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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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喜欢自然吗?想象一下吧,躺在草地上看天,那种蓝,还有泥的味道,而任何人、任何东西在你周围都是那么不相称!这时,你是否只感觉自己的存在,还有天和地。无论爱情,无论金钱,重要,也不重要,把它们想清楚,就能走出来,走出自己。
“我看你确实变了,好多了,不仅是身体,还有想法。我不忍心看你病病恹恹的,也不愿意再看到强得万事一肩扛的你。你不应该、也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你是自己的。要开心,开心是自己的,别人无法知道。
“也许,我的话说得太自私;也许,我看人生太简单。我就是这样想的:忙碌是人类的,战争是美国的,快乐是自己的。我只追求内心的快乐,近似一种自闭的快乐。
爱你的儿子”
把儿子的两页字读了两遍。
我欣慰地对自己说:“陆星儿,儿子已长成一个健康的男子汉,你没有理由不健康啊,你不是还有一个最强烈的期待嘛:抱孙子!我知道,这期待就是一种对生命的期待,有了这期待,我的‘健康日记’不仅写在‘卡通簿’上,还会深深地刻在心坎上。”
2002年6月30日
“癌”——病中品山冉阿让的幸福
去大剧院看美国百老汇来上海演出的歌剧《悲惨世界》。
也许,是女人、是母亲的缘故,看冉阿让的悲惨故事,最触动我的一条脉络,是冉阿让和柯赛特的父女关系。冉阿让收养这个小女孩,相依为命,这使他凄凉孤苦的一生有了一份最温暖的感情。但是,渐渐长大的柯赛特像所有的花季少女,情窦初开,有了自己相爱的人。在歌剧的尾声部分,有一大段戏,刻画日渐衰老的冉阿让眼看着柯赛特有了自己心爱的小伙子而幸福地沉醉于爱恋之中,他难以弃舍又必须忍痛割爱地退出父女之情的内心独白,冉阿让反复对自己说:“你应该去上帝的怀抱、去天堂寻找自己的幸福。”当冉阿让时而高亢、时而低吟的唱词映现在舞台上端的字幕上,我的心仿佛顿时被烙痛了,那一个个醒目的大字,犹如烧红的火炭。
我伤感,我激动,因为,我太能体会这种“忍痛割爱”与“回归自己”的清醒抉择。而这种抉择,是人类情感中最无奈、最悲壮、最神圣、最崇高的一部分,是生活的本质和人生的归宿。
冉阿让苦难、悲惨的一生,完成了最后的升华,给我们留下了隽永的意味和启示。
其实,我们每个做父母的,早晚都要面临“割舍”与“回归”的考验。只是,每个家庭的情况有所不同,考验有大有小。而生活对我的考验,当然远不如冉阿让那么严酷,惟一的相同的是,我和儿子也相依为命。在我生命中,第一位的东西是儿子,可以说,抚育和培养儿子长大成人,始终是我生活的最核心、最重要的内容。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儿子长成个小伙子了,他也像柯赛特一样,把感情和兴趣转移给另一个突然出现的“恋人”身上。再过几天就是暑假,儿子已经预订了去北京的火车票,他已经是迫不及待了,他打回电话说,从学校回家的当天晚上就动身,和一些北京的同学一同上路,而我这个家,就像道上的驿站。一位朋友看不过去,不平地对我说:“这暑假不同以往,你现在有病,你儿子应该在家陪你。”
我却不置可否。说心里话,我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当然希望有儿子在身边守着,至少,每天傍晚出门散步,有人陪伴,有说有笑,尽管天气炎热,心是安宁的、清凉的。但这样的“希望”如同泡影,在我眼前只是一闪而过。泡影是美丽的,可泡影也是脆弱的。而现在的我,已心平如镜,不会再为“泡影”所左右、所干扰。我能够想象,要求儿子为我牺牲去北京的约会,他会是一个怎样的表情,他会一口答应,但他不会快活。我爱他,他快活,我才快活。这是我真实的感受,我不愿意看到他一脸克制的表情。克制的应该是我。儿子恋爱、交友,展开了他的世界、他的生活,我只能远远地关注他、祝福他,我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
“你只能这样想,儿子已经陪了你二十年。过去二十年,我们母子的相依相伴,是他成长所需要的,而以后二十年,他对感情、对生活的需求,已经不是我这个母亲所能给予的。任何一种感情都是有限的,再伟大的母爱,也不能代替一切…….”
走出大剧院,走在夜晚的星空下,遥望那几颗亮在黑色天幕上的小星星,我的心绪也舒展、辽阔了。也许,是因为父亲给我的名字与“星星”挂上勾,我对“星星”便怀有特别的感觉,我愿意把星星想成是天使的眼睛,藏着很多的秘密、很多的遐想、很多的洞察,还有很多的忧伤、哀愁和感怀,却静静的、闪烁的,那么平和,那么清淡,你可以久久地和那些“眼睛”对视,默默诉说你的心事。有了这样的“对视”和“诉说”,我的心也自会安宁。而一个能把自己融合于天际而获得安宁的人,大概就是冉阿让所说的投入了“上帝的怀抱”,拥有“自己的幸福”的人。
2002年7月2日
“癌”——病中品山暴风雨之夜
下午,天突然暗下来,大团大团的乌云骤然聚集,叠成重重的山峦,黑鸦鸦地压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没有风,雷雨到来之前的闷热,犹如蒸锅在接近沸点。但终于要下雨,已经盼了好多天。入夏以来,天天高温,在家就是坐着,还是一身身的汗。我知道,今年这盛暑,对我是个严峻的考验,虚弱的身体热不得又冷不了,再出汗我也不敢开空调,只盼着风调雨顺,能自然降温。
不一会儿,果然起风了,大风摇动树木,在一片“沙啦啦”的响声中,还不时地夹杂着隆隆的雷声。一阵电闪雷鸣过后,粗大的雨点像一颗颗冰雹铺天盖地砸下来,一切物体仿佛都激起了或重或轻的呻吟。我站在窗前,看窗外被暴风雨席卷的大地,犹如在掩体内隔岸观火地观望着呼啸的、刀光剑影的战场。而在这场大自然的“交战”中,首先败下阵来的就是曾猖獗一时的暑热,在交加的风雨中荡涤一清的地面,明显降温了。风中,雨点变得杂乱,“噼噼啪啪”地扫进屋,湿了地板,但我不愿关窗,想让燥热的房间也能栉风沐雨。
入夏后的高温也许过于放肆,物极必反,“蓄谋”已久的雷雨便打起了持久战,足足下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傍晚,雨量虽小些了,却没有停的意思,我也不能出去散步了,只能站在窗前练吐纳,静静地做呼吸运动。
当我临窗而立,伸展胳膊两臂渐渐上举时,突然听到树枝间掠过一声鸟叫:“叽啾——叽啾”,那叫声孤单、无助甚至还带一点恐惧和绝望,像个弱小的弃婴被抛在凄风苦雨中无家可归。但那只不见踪影的小鸟却没有让风雨吓住,不停地叫、顽强地叫:“叽啾——叽啾——叽啾”,一声接一声,一声高一声,那叫声开始明朗了、坚定了,而在我听来,还有些欢快了,仿佛已战胜风雨、战胜孤单。我不由地被这只小鸟所吸引,停下动作,把头伸出窗外,好奇地张望,很想在蒙蒙的雨幕中找见小鸟,能和它悄悄对话,我要问它:外面有风有雨的,你为什么不同其他小鸟一起躲进温暖的巢穴?!
“叽啾——叽啾”,小鸟似乎在回答。可惜,我听不懂。但我能够想象。面对生命、面对大自然,人与动物有着很多相通之处。前不久,我刚听说一位知其名却素未谋面的剧作家的故事,他身患晚期肝癌,手术后天天在医院外的林阴道上散步,雷打不动,据说,最好的运动莫过于步行,因为从猿猴变人,最大的进步就是靠两腿直立着走路。而“生命在于运动”,这句座右铭曾给多少人以鼓舞和希望啊。那位剧作家离世前的一个月,正是阴雨连绵的黄梅天,但无论雨大雨小,这位剧作家都会在晚饭后披着雨衣坚持去雨中散步。遗憾的是,他还是走了,没有人能百战百胜的。可他披着雨衣在风雨中不屈不挠的背影,为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了永恒的一幕。
而那只小鸟不肯藏匿地独自迎着风雨“叽啾——叽啾”地鸣啭,它一定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也一定是不服气地搏斗着。对斗士,我一概怀有敬意,更何况是这样一只孤立无援的小鸟。
迎着不肯停歇的风雨和不怕风雨的鸟叫,我又舒展双臂用力呼吸。有人说,小鸟是天堂的使者,我相信,我更庆幸,我窗前的杉树间总有小鸟飞来,而我的心也好像接通了那一声声灵动的鸟叫,尤其在这暴风雨之夜。
2002年7月10日
“癌”——病中品山和史铁生的通信
在报上看到消息,史铁生近有新作出版,书名为《病隙碎笔》,很想立刻读到。安忆说,她可以给史铁生打电话,让他给我寄书。不几天,果然收到这本副题为“史铁生的人生笔记”的散文,书中并夹有史铁生的一封信:
陆星儿:你好!
听安忆说,你病了。相隔太远,难以慰问,寄拙作一本,供病中解闷。此书正如其名,都是我在“透析”之余零零碎碎写成的。
生病百弊,也有一利,即可觉得是放长假,没什么任务,想睡便睡,想写就写,一切随心所愿,写来倒多自由。这是一个资深病者的经验:你初来病界,万勿以为无利可图。刘庸说:世人终日慌忙,所为无非名利二字。此不过一家之见,其实更根本的两个字是:生死。无端而降生人间者,究因论果,总归逃避不开生死一题,况且这是60分的一道题。若看此题太难,绕开不做,其余的题便都做也还是个不及格。这是一道近似“哥德巴赫猜想”式的题,先给出结果——生乃一次旅游,死则一期长假——然后要你证明过程。这实在不是一道简单的题,谁说它简单谁就还没弄懂题意。但是,弄懂题意的,却也未必就能证出:譬如我,也譬如陈景润。
扯远了,回过头再说病。资深病者的另一种经验是:把治疗交给医学(不必自己当大夫),把命运交给上帝(人不可能找到一条彻底平安的路),惟把面对现实的坦然态度留给自己。还有,资深病者的最后一条经验是:旁观者轻——甚至“轻得令人不能承受”。所以,一是要把病检查清楚,做到自己心中有数;二是及时决定对策,不可贻误时机。
初次给你写信,就这么冒昧地说生说死,似多不当。倘不忌讳,我们还可以再说。说不定,说来说去,你就说出一本书来。
祝你好运!
史铁生 2000。6。23
史铁生:你好!
读到你的书和你的信很高兴,谢谢。只是,想到要回信,迟疑了好些天。这些年,几乎不给人写信,当然,也没人给我写信,因此,写信,用书面交流,变得陌生起来。但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学习写作,最初是从写信开始的,年轻时,是多么热衷写信呀。
这半年,也天天在面对一件陌生的事情:“生病”,而且,还被医生定为“癌症”——这是一个更为陌生的结论。幸运的是,身边有很多朋友关怀着,安忆她们从我住院开刀,天天陪伴,天天问候,使我欠下太多太多的人情,我常想,无论如何要健康起来,别的不说,这些人情是必须要回报的。
以前,我总以为上帝给我最厚的礼物,是一个好身体,牛一样结实,并抗过了一些挫折与艰辛,可我单单没爱惜这份“礼物”,把生命用得过狠了,活活地累成病。现在想来,真是很对不起生命。好在,我自以为还来得及重新开始。尽管,“癌”这个字眼,使我在很多人眼中,成了一个岌岌可危的人,但我的潜意识却始终在抵抗这个字。第一次偷看病历,有过触目惊心的瞬间,并立刻慌张地给安忆打电话,可此后,不知为什么,我不再愿意承认自己身体里真有这危险的东西存在。
当然,人不是钢铁,特别两次化疗以后,精神和活力受到摧击,有过低潮的情绪,安忆多次提起你,让我以你为榜样。榜样确实重要。想到你,想到陈村,我的这些困难实在算不了什么。所以,我已经不打算把自己当做病人,快快活活、舒舒服服地过好每一天,过一天赢一天。
正如你说的,一场大病,可以使人调整自己在生活中的位置。我也确实觉悟了很多,我自己觉得,生了病的我,比过去那个整天忙忙碌碌的我,反而开阔许多,与死神擦过肩了,对活着,便有了新的认识。从这个意义上,我还是感激上帝,让我体验了“癌症”。
你病中的这许多文字,实在宝贵,我现在把你的《病隙碎笔》天天放在床头,慢慢地读几段,好像还舍不得一口气读完。只是惭愧,我没有值得让你读的东西寄你。我一直觉得,我此生竟然做起作家,是个误会,也只能将错就错了,最近,每天仍会用些时间修改长篇,能工作着,是最大愉快了。
每周血透很难过吗?望保重!
陆星儿 2002。7。10
2002年7月14日
“癌”——病中品山上帝派来使者
下午,突然接到宗福先电话,说云南的黄医生已经到上海,正在华东医院给巴老看病,接着就到作家协会,让我马上“打的”赶到。还在我住院期间,宗福先就以自己请黄医生看病的切身体会经常宽慰我:“黄医生的药是祖传秘方,尤其对肿瘤的诊断和治疗有特效,很灵的。”所以,对黄医生来上海,成了我家人和朋友们共同的期待,在北京工作的哥哥每次来电话,总要问一句:“云南的黄医生有消息吗,他什么时候来上海?”好像有关我的生死大权,是掌握在那个有着传奇色彩却素昧平生的黄医生手里。
下午三点以后,隧道开始堵车。出租车司机把我放在陆家嘴隧道口,并实话实说:“这种辰光我不去浦西,不管哪条马路都跑不出生意。”我只好坐地铁二号线到静安寺,然后再打个起步价到巨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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