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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呼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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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弓,是不成其为“箭”的。    
    从小客人身上,我间接地看到了儿子的另一面,这是母亲不容易发现的一面。但是,无论“顿悟”,无论“发现”,在那样的一刹那,我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仿佛站在急速下降的电梯里,猛然间心空了,失落了什么。在悉心照料儿子、与儿子相依为命的十多年里,我经常提醒自己:儿子终有一天要离开的。可“这一天”虽在不远处,完全看得见,却还摸不着,所谓提醒并不切实,因此,一如既往地视儿子为中心,从来也没有认真地把“放开儿子”、“照顾自己”摆上我生活的议事日程。    
    而应该做却没有做的事,生活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逼迫你、纠正你。    
    我的那份胃镜报告,大概就是那样一份“宣判书”,预告了生活将对我的“逼迫”与“纠正”。我仿佛一步走到尽头,对儿子,不放开也得放开了。    
    那是元月24日早晨,好像刚过八点,电话铃响,是作协人事处处长李业芳打来电话,她声音镇静地通知我:“胃镜报告出来了,盛医生说,马上手术。”    
    “手术?!”怎么要手术呢?我很吃惊,太意外了:“做什么手术?”    
    “你胃溃疡很厉害,要做胃切除手术。”    
    “切掉多少?”    
    “星儿,别紧张,先住院吧,越快越好,不要耽误,我马上帮你联系医院。”李处长适合做人事工作,精干又细心。    
    住院?手术?除了生儿子剖腹产,我再也没有住过医院。放下电话,我仿佛被电击了一阵麻木。这时,早起的儿子向我走来:“妈,谁来电话?”    
    我没有答话,我好像没听清儿子说什么。    
    “妈,你怎么啦?”儿子走到我身边。    
    我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单位的电话,要我马上住院动手术。”开了口,我的情绪便开闸了,热辣辣的脸颊上淌下了冰凉的眼泪。    
    “妈妈,不要哭,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儿子俯下身搂住我。    
    我只是摇头,只是泪流满面。    
    很久没这样放任、这样尽情地哭过了。有些事,也许伤心过头,反而理智得哭不出来了,也不想让自己偷着哭。眼泪长久不流,仿佛干枯了。这些年,有两件事,我是常常防着的:一是不哭,二是不病。不哭,不是因为有多么坚强,只是觉得,眼泪不解决问题,面对难过的坎和不顺心的事,眼泪是最帮不上忙的,只有咬牙去忍、去做。我必须学会务实、学会行动,而不能生病,更是明摆着的。在这个家里,我是顶梁柱,没法想象,我一旦躺倒,这个家会怎么样?既然“没法想”,干脆不想,何况,自我感觉良好,总以为“顶梁柱”不朽不糟,挺结实的。    
    但胃镜报告却大大地出乎意料,原来,我这根“顶梁柱”是外强中干,不修理不成了。我哭,因为太意外。可眼泪终究不管用啊。我劝慰自己:是否应该庆幸,至少没出现“訇然倒塌”的悲剧,何况,儿子毕竟已成年,他可以接班,充当“顶梁柱”了。这样看来,我病得是时候,上帝对我是厚爱的。设想一下,这份胃镜报告如果早两年到来,儿子还在读高中、还要考大学,我住院、我开刀,对儿子将有怎样的影响?!完成了人生的一大任务,把自己用狠了,生一场大病,住一回医院,也在所难免啊!左一想右一想,我渐渐想开了。只是,眼泪仍哗哗的,如同一片阵雨把我笼罩。    
    “妈,动完手术就没事了。”儿子继续安慰。    
    “九点了,你快去车站接她吧!”我抹着泪,仍不忘儿子还有重任在身,每天早早晚晚要迎送小客人。    
    “妈,我马上回来。”儿子抱歉地摸摸我的头,他分身无术。    
    儿子接了小客人,果然快快地往回返。进门时,儿子捧着一束金黄色的、花瓣细小稠密的野菊花,轻轻放到我面前。我抬头,看到花束中竖着一张鲜红的卡片,写着一行银色的小字:    
    献给勇敢的妈妈    
    儿子。    
    我把野菊花插到瓶里,我把卡片揣到胸前的口袋里。    
    金黄的花迟早要谢,鲜红的卡片可以保存永久。    
    去住院那天,我把那张小卡片又移放在外套的口袋里。这样的时刻,儿子给了我“勇敢”两字,再确切不过了。勇敢,往往是对于战士来说的。可这一回,我将与疾病展开一场争夺生命的战斗,也是“刺刀见红”,不勇敢不行。    
    但愿不辜负儿子给我的称呼,名符其实地“勇敢”。2002年元月28日


开一刀,生个自己明天“出嫁”

    等待病房、等待住院的两三天,我的心情如同等待着一次冒险的旅行——既然出远门,既然是“冒险”,总该有一点回不来的思想准备吧。而一想到有可能“回不来”,便有些家务事必须交代给儿子,虽说,无遗嘱可立,不必兴师动众,但大小是个家呀,它装着我的全部。    
    决定带儿子一起去银行租个保险箱,把重要的东西“保险”起来。这些重要的东西,我从没有袒露给儿子,可生活出现了“意外”,我有了把家移交的打算。不是悲观,是预防万一。    
    “移交”的时刻,我把保险箱钥匙交到儿子手上时,语重心长:“保险箱里的东西,是妈妈大半生的全部积蓄:心血、感情、精力,都在这里了。几张存折,是为你读书准备的。”    
    儿子不言不语,表情庄重。    
    那天,下着毛毛雨,我和儿子罩在一把伞里,一路上都是默默的。    
    原计划,第二天儿子和同学要出去旅游,安忆再三劝说:“别让儿子出去玩了,这种时候,儿子应该陪着你的。”儿子也表示不去了。但住院前,我却很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点什么。有两件事是必须做的:一是把长篇小说的初稿打印一份,想象中的住院如同疗养,彻底闲下来了,没有杂事的干扰,可以定定心心地改小说。以前,每当忙得焦头烂额,实实在在地累了,我心里会向往着能生一场可以住院的小病,可以整天躺在白白净净的病房里,阳光普照,鲜花盛开的,享受享受闭目养神、遐想联翩的清闲。那种感觉,仿佛只有住进医院才能得到,才有权享受。    
    要做的第二件事,是想买一件彤红的外套,最好是绵软的、宽松的,带去医院,喜气洋洋的。按以往的经验,凡是急切、急需地想添置衣服时,往往看不到中意的,大都是买不成的。而一些可心、合适的衣物,常常是无心插柳的结果。对这一次的“急切”、“急需”,老天好像知道我没时间闲逛,便在暗中成全我,走进第一家商店,一眼就看中一件大红格子的薄型腈纶棉外套,横一道竖一道的红格子,热闹、夺目,且红中嵌绿,艳而不俗。就是它了,我当即买下。年轻的营业员嘴很甜:“阿姨,你运气很好啊,这批衣服,昨天刚进的,只有一件红的。”    
    我把营业员善于推销的甜言蜜语当做祝福。人在倒霉的时候,就得把什么都当补药吃。    
    去住院的前夜,我把红格子外套放在枕边,还精心地为这件外套翻找了颜色相衬的毛衣。我心里暗自好笑:好像明天出嫁。临睡前,安忆又来电话,说要不要赶过来陪陪我,她担心我太伤感、睡不好。我很想告诉她:我就当明天出嫁。    
    2002元年2月30日


开一刀,生个自己想家

    都说好事多磨,我算是领教了这个“磨”字。不知为什么,我这个人万事不顺,无论大事小事,没有一步到位的,总有一些麻烦等着,七坎八坷的。好在我经磨,最终的结果都不错。    
    今天一早入院,一切手续单位的李处长都给办了。但赶到外科病房,护士长却说定好的床位,没得到及时确认,已安排别的病人住下了,要么在病房里加只钢丝床,或者,打道回府明天再来。    
    “困钢丝床不舒服。也不要回浦东。跟我回家。明天再来医院么。”陪我来医院的王小鹰替我作主,说话一句是一句。小鹰看起来娇小玲珑的,关键时刻,断事果敢。    
    小鹰家在淮海路。没想到,住院前还有机会在市中心作客。当晚,赵丽宏约我们在淮海路的“吴越人家”小聚。那种“聚”的感觉,有饯行的意味,是朋友们送我上“征程”。    
    第二天住进五人一间的外科病房。五个病人外加看护的家属、护工,济济一屋的人,闹哄哄的。我初来乍到,满脸惧色地扫视一张张病床上那一个个做了手术仍半昏不醒的病人。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手术”两字一下子变得具体、感性,我心惊地坐到床沿,只觉得病房陌生、可怕。但我努力纠正感觉,毕竟要在这里度过很长的一段日子。调整情绪,我才注意到,我的床靠阳台,有大片阳光瀑布似地洒进,把雪白的床单照得晃眼,病房也是亮堂堂、暖洋洋的。我的心被温暖的阳光抚慰了。我立刻从旅行袋里翻出长篇小说的打印稿,端端正正地放在枕头上,如同一个战士摆出了战斗的姿态。而此番“征程”,长篇小说又如随身携带的“特种武器”。我要把平日的状态带入病房,能多少冲淡些病房的气氛。下午,睡醒午觉,我就趴在病床上,面朝阳台,翻开长篇打印稿,逐字逐句地修改起来。我希望自己能潜心工作,忘记自己的处境,忘记这是病房。    
    此时,其他的病人还在休息,病房是宁静的。    
    不知什么时候,阳光开始悄悄撤退,阳台渐渐褪去那层像上了釉的光线。朋友们陆续地来探视,宗福先夫妇捧来一盆名贵的蝴蝶兰,两根纤细的枝条上挑着几朵浅紫的、银白的花,其形状恰似振翅飞翔的蝴蝶,花瓣完全开放着,充分、坦然。而与蝴蝶兰同时飞进病房的,还有一个好消息:    
    “院长说,干部病房刚好空出一个小单间,让你马上搬过去。”宗福先不仅久病成医,还成为医院的“路路通”,受惠者首先是我,跟着沾光了。    
    朋友们一通手忙脚乱,收网似的把我刚倒腾出来的东西,又装进旅行袋,前呼后拥地开始“大转移”。    
    干部病房的小单间虽然名副其实的小,但我们实在感到太满足了,大家一通欢呼。    
    “哪是住院,这和住宾馆有什么区别?”    
    “陆星儿,你运气真好!”    
    尽管折腾了两天,但最终又是个不错的结果。我想,这真是我的命。    
    晚饭过后,伫立病房窗口,看闪烁的万家灯火,我突然想家了。虽说,儿子进大学后,家里也是我独自留守,但那个没人陪伴的家,有我充实的生活,有很多书,别人的、自己的;有很多玩艺儿,买来的,也有儿子做的;有很多衣服,经常穿的,还有永远挂在那里看的。总之,有书、有趣味的玩艺儿、有喜欢的衣服,独自在家就不会寂寞。有时,写书累了,在家里晃晃悠悠,东瞧瞧西看看,这儿抹抹,那儿擦擦,心里会充满欣赏和自豪,在这个世界上,能打拼出一个自给自足的家,可以了。真的,别人夸奖我的家是“小木屋”、“有童话色彩”,这是我最爱听的好话。人到中年,已是饱经风霜的人了,我仍摆脱不了“少女情结”,对童话的一往情深,我的家,让人一目了然:这里的主人依然“天真”。我的“天真”,让我屡屡受伤,但我的“天真”和我天真的家,也是我疗伤的良药。每次出差回来,明知家里没人等我,但想到回家,想到等在家里的那一大堆天真的东西,我同样有隐隐的激动,只要回到它们中间,我的心就像一颗锚,扎到了最安宁的实处。    
    可这次“出差”,第一天离开家,我就想家了,而在“想家”的心情里,还有一丝淡淡的忧虑:“会不会再也不能回家了?!”    
    我被自己的担心吓着了。    
    换进单人病房,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一串钥匙,放到床边小柜带锁的抽屉里,生怕手术后迷迷糊糊地弄丢钥匙。这是最丢不得的东西啊。失去婚姻、离开北京的家,要交出钥匙的那个情景,对我的刺激是永生的,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无法不让自己想念那个亲手安置的家,常常回想家里的某一样东西,譬如,洗衣机是怎么从出国人员服务部扛上公共汽车,又怎么一步步地挪到家的……这种情不自禁的思念和回想,是委屈,是感怀,是哀怨,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地伤害着自己。一个离开父母的女人,会把一生的幸福,全都托付给这个重建的家。“家”是诺亚方舟,负载着一船的生命啊。如今,我在一只充满“天真的饱经风霜”的“小木船”上,与自己同舟共济,不说一帆风顺,还能独自驾驭。现在,我手里的“桨”却不小心折断了,为修理“桨”,我暂时离开我的“小木船”。但“小木船”不能没有“桨”啊。    
    面对沉沉夜幕,我闭上眼默默祈祷:“无论如何,要让我回家!”    
    2002年元月30日    
    


开一刀,生个自己CA——生命的高潮?!

    就在我向上天祈祷的一刹那,仿佛一颗流星闪过,我眼前一亮,顿时惊醒:我那部长篇小说呢?赶紧翻箱倒柜地找。没有。拉在原先的病房里了!我记得很清楚,下午,朋友们来看我,我把稿件压到枕头下。会不会弄丢?    
    干部病房和外科病房在两个楼,我下楼上楼地奔跑,一口气冲进原先那个病房。看我心急慌忙的样子,一个病人告诉我:“你枕头底下的东西,护士拿走了。”我掉头去护士室。值班小护士捧出一厚叠装订成册的稿件。我像找到了走丢的儿子一样,摸着怦怦的心跳,长长地舒了口气。小护士在把稿件交给我时特别关照一声:“把你的病历顺便带过去,交给那里的值班护士。”她把一份病历放在我的稿件上。    
    抱着稿件,我定心了,散步进电梯。但在跨进电梯时,我稍稍一低头,眼光扫过放在稿件上面的病历,在病情诊断一栏上,有两个并不显眼的字母好像显然地放大、凸现:“CA?”我的眼睛顿时被两颗“子弹”击中,一片漆黑。我心慌地靠住电梯,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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