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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海鸥飞处-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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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儿疯狂的飞舞,飞舞,飞舞!她大大的喘了口气,离开了他,低呼着:
“呵,慕槐!”他站正了身子,望着她:
“你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哪!”他咬牙切齿似的说,然后,他用胳膊环绕住她的腰。“走吧!羽裳,我们不是要散步吗?”
她依偎着他,从没有那样安静过,从没有那样顺从过。他们并肩走向了那刚刚完工的仁爱路四段,这条新建的马路寂静而宽敞,路两边是尚未开建的土地,路当中,新植的椰子树正安静的伫立在月光里。
这样的夜!这样的宁静!月光匀净的铺洒在地面上,星星远而高的悬在天边。夏夜的风微微的吹拂着,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凉。人行道边的小草上,露珠在月光下闪着幽暗的光芒。他们沉默的走了好一段,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任微风从他们身边穿过,一任流萤从他们脚下掠过。最后,还是杨羽裳先开口:“怎么这么久没来找我?”她问,微微带点儿责备,却有着更深的委屈。“你也没有闲着,不是吗?”他说,微笑着,眼光注视着远处的路面。她轻哼了一声,偷眼看他,她想看出他有没有醋意,但他脸上的表情那样复杂,那样莫测高深,尤其那眉梢眼底,带着那样深重的沉思意味,她简直看不透他。
“你最近很忙吗?”她试探的问。
“是的,很忙。我一直很忙。”他说:“专门忙着管一些闲事。”“谁教你是记者呢!”她笑着。“记者的工作就是管闲事嘛!”“是吗?”他也轻哼了一声。“我管的闲事却常常上不了报。”她偷窥着他,有些惊疑,不知他所指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望望她,他的手把她揽紧了一些。“羽裳,”他柔声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唔——大概两三个月吧。”她犹疑的说。
“只有——两三个月吗?”他惊叹的问。
“是呀,记得吗?那天我在你家打羽毛球,那是四月间的事情,现在还不到七月呢!”
“怎么——”他顿了顿,困惑的说:“我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好久了呢!好像——有半年了,甚至更久。”
“你——”她不安的笑笑。“你一定糊涂了。”
“是的,我一定糊涂了。”他说,凝视着她。“羽裳,”他深沉的说:“我常常觉得,我不应该太接近你。”
她惊跳。“为什么?”“我想过很多事情,我怕很多东西……”他含糊的说:“我怕我对你的接近,是一种对你的不公平,也是一种对我自己的不公平。”“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蹙起了眉头。
他站定了。回过身子来,他面对着她,正视着她的脸和她的眼睛。“羽裳,”他诚挚的问:“你……有没有……一些喜欢我?”
“你……”她咬咬嘴唇,不敢正视他,她把眼光垂下去,看着脚下的红砖,低声的说:“你还要问吗?你看,我不是站在你旁边吗?这样深更半夜的。”
“深更半夜站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并不见得都爱我。”他幽幽的说,想着渡轮上那女孩。
她蹙蹙眉。“什么意思?”她问。“你瞧,羽裳,我在感情上是个最胆怯的人!”他说:“你太活跃了,你的锋芒太露了,你的男友太多了,而我呢?我禁不起开玩笑。”她移动了一下站的位置,抬起眼睛很快的看了他一眼,她接触到一对深沉得近乎严肃的眼光,这使她瑟缩了,畏惧了。蠕动着嘴唇,她怯怯的说:
“我没有拿你开玩笑。”
“是吗?”他轻叹了一声,重新挽住了她。他们继续向前面走去,他又陷入一份深深的沉默中。
她有些迷糊了。一种不安的情绪逐渐侵蚀到她身上来,而越来越重的笼罩了她。她忽然觉得身边这个男人那样深沉和难测,像一本最费解的书。她接触过许许多多男孩子,但那些都只是“孩子”,而目前这人却是个道地的、成熟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被捕捉了,像个扑入蛛网里的飞蛾,挣扎不出那牵缠不清的“网”。而最糟的,是她摸不清这“网”的性质。“慕槐!”她轻叫了一声。
“唔,怎样?”他迅速的转过头来,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她。“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她是有些话想告诉他,但在这对清亮的目光下,她忽然又瑟缩了,她只觉得又软弱又无力。
“我……我只是要告诉你,”她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并没有和那个欧世澈认真。”
“哦,是吗?”他咬了咬牙。“那么,你和我是认真的吗?”
她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她听出在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揶揄的味道,这刺伤了她的自尊,伤害了她的感情。事实上,这男人自始就在伤害着她,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玩弄男孩子的感情,现在,她却被他所“玩弄”了!他的声音那样轻飘,那样满不在乎!而她,她却托出了内心深处的言语!她站住了。她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
“你并不在乎,是吗?”她憋着气说:“看来,你是并不‘认真’的,是吗?”“我能对你认真吗?”他反问,仍然带着他那股揶揄的味道。“我告诉你,羽裳。人生如戏,男女之间,合则聚,不合则分,最好谁对谁都别认真。认真只会给彼此带来烦恼,记住吧!”她的血液僵住了。愤怒迅速的从她胸腔中升起,像燎原的大火般烧着了她。她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男人,这是谁?这就是刚刚在门口那样拥吻着她的男人吗?这就是对她扮演了半天痴情的男人吗?原来他只是在戏弄她!只是在和她逢场作戏!别认真!他以为她是什么?是他爱情上的临时伴侣吗?这男人,这男人,这男人简直是个无情的魔鬼!怪不得他三十岁还没结婚!这男人,这该死的混蛋!而最最糟糕的,是她居然向他捧上了一片真情!
“你这混蛋!”她咬着牙说:“你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好玩吗?”“为了寂寞。”他说:“我想,你也可能会寂寞,我们可以彼此帮忙,度过一段乏味的时光。”他注视她,不解的扬起了眉。“你在生气吗?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愿意听真话,而宁愿我欺骗你,告诉你一些什么‘天长地久’的谎言吗?你必须明白,我不是那种男人,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结婚?”她大叫,泪水冲进她的眼眶里,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我要嫁给你吗?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你少自抬身价吧!你这个……你这个……”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而那可恶的、不争气的眼泪又一直在眼眶里打滚,她必须用全力来遏止它的滚落,于是她就更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喉咙里干噎。“你这是怎么了?”俞慕槐更加不解的瞪视着她,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呢?既然你无意于嫁给我,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就因为你刚刚说了一句认真不认真的话,让我吓了一跳,我可不愿意被一个痴缠的女孩子所拴住!所以我要先跟你讲明白,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和我一样,不会对感情认真的,所以我才选择了你。你干嘛这样大惊小怪?”“大惊小怪!”她嚷着。那受伤的、受侮的感觉把她整个的吞噬了。俞慕槐这篇话粉碎了她所有的柔情,打击了她全部的自尊。她那满是泪水的眼睛冒火的盯着他,语不成声的说:“好,好,我现在才认清你!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是的,我是不会认真的,我决不会认真的,尤其对你这种人!我告诉你,我根本看不起你!从你的头到你的脚,我没有一个细胞看得上,我根本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她叫着,泪水终于突破了防线,滚落在面颊上,她的气喘不过来了,不得不停止了叫嚷。“啊呀,我的天!”俞慕槐惊异的抬了抬眉毛,像看到什么传染病一样,赶紧退后了一步。“羽裳,”他吃惊的说:“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我是不会动真感情的!你也不会以为我是爱上你了吧?”杨羽裳气得要晕倒,举起手来,她狠狠的对他的面颊抽过去。但是,她的手被他一把抓住了,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他的眼睛严厉的盯着她。
“别对我发你的娇小姐脾气,”他微侧着头,阴沉的说:“我不是你的俘虏,也不是你的不贰之臣,你如果想发脾气,去对别人发去,永远别对我撒泼,我是不会吃你这一套的!”
杨羽裳张大了眼睛,惊愕更战胜了愤怒,在她有生的二十年来,她从没有碰到一个人用这样严厉的口吻来教训她。她在惊讶与狂怒之余,整个的人都呆住了。
他甩开了她的手,那样用力,使她几乎摔倒在人行道上。然后,他径自走到马路当中去,伸手拦住了一辆计程车。黎明,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
他折回到她身边来,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向计程车拖去,她尖叫着说:“放开我!我不跟你走!”
“谁要你跟我走呢?”他恶狠狠的说,把她推进了计程车里,“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他站在车窗外面,对司机大声的交代了杨家的地址,丢进了一张钞票。再转向杨羽裳嘲讽的说:“老实说,小姐,你即使要跟我走,我也没有兴趣了!”
说完,他掉转了头,大踏步的走开了。
车子发动了,向杨家的方向开去,杨羽裳瘫痪在车子里面,她气得那样厉害,以至于牙齿咬破了嘴唇,深深的陷进了肉里面去。俞慕槐看着那车子驶走了,他的脚步陡然放慢了,像经过一场大战,他突然觉得筋疲力竭起来。踏着清晨的朝露,望着那天边蒙蒙的曙光,他孤独的、疲乏的迈着步子。那种深切的、“落寞”的感觉,又慢慢的、逐渐的对他紧紧的包围了过来。
8
“哥哥!”俞慕枫气急败坏的冲进了俞慕槐的房间,大嚷大叫的说:“你到底对杨羽裳做了些什么?你快说吧!杨伯母打电话来说不得了了,杨羽裳把整个房间的东西都砸了,在那儿大哭大叫大骂,口口声声的叫着你的名字,杨伯母说,求求你帮帮忙,去解说一下,到底你怎么欺侮杨羽裳了?哥哥!你听到没有?”俞慕槐和衣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眼睛大大的睁着,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他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对于慕枫的叫嚷,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哥哥!”慕枫冲到床边去,用手摇撼着俞慕槐。“你怎么了?你在发什么呆?快说呀,你到底闯了什么祸,杨羽裳说要杀掉你呢!”俞慕槐慢吞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静静的望着慕枫。
“让她来杀吧!反正她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他冷冷的说。
“你在胡扯些什么?”俞慕枫叫。“哥哥!你不可以这样的!”
“我不可以怎么样?”俞慕槐瞪大眼睛问。
“人家杨羽裳是我的同学,是我介绍你认识她的,”俞慕枫气呼呼的说:“你现在不知道对人家做了什么恶劣的事,你就躲在家里不管了,你让我怎么对杨伯伯杨伯母交代?”
“你以为我对她做了些什么?”俞慕槐没好气的说:“我告诉你,我既没占她便宜,又没强奸她,行了吧?”
“哥哥!”慕枫叫:“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我不管你怎么得罪了她,你现在跟我到杨家去一趟!”
“我去干嘛?去赔罪吗?你休想!”
“不是赔罪,去解释一下行不行?”俞慕枫忍着气说。“你不知道杨羽裳在家是千金小姐,她父母宠她宠得什么似的,现在她爸爸又不在家,她妈妈急得要发疯了,她妈妈说,杨羽裳闹着要去跳淡水河呢!”
“哈哈,”俞慕槐翻了一下白眼。“你可以告诉她,跳海比跳淡水河更好!”“哥哥!”俞慕枫跺了跺脚,生气的嚷:“你撞着鬼了吗?”
“早就撞着了!杨羽裳就是那个鬼!”俞慕槐说。
俞慕枫侧着头看了看俞慕槐,她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哥哥,你跟杨羽裳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彼此这样恨得牙痒痒的?现在,我也不管你们在闹些什么,就算我求求你,请你看在我这个妹妹的面子上,去杨家一趟好不好?”“你以为我去了,就可以使她不发脾气了吗?”俞慕槐望着妹妹。“只怕我去了,她的火会更大呢!”
“我不管。”慕枫嘟起了嘴。“杨伯母说要请你去,你就跟我去一次,到底你和杨羽裳闹些什么,你去告诉杨伯母去!”
俞慕槐注视着慕枫,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他一摔头,下决心的说:“好吧!去就去吧!”站起身来,他走到书桌前面,打开抽屉,他取出一个卷宗,和一叠厚厚的照片,说:
“走吧!”“你拿的是什么?”慕枫问。
“你不用管!要走就快!”
慕枫不敢再问了,她只怕多问下去,这个牛脾气的哥哥会回身又往床上一躺,那你就休想再请动他了。偷眼看他手里的卷宗,那样厚厚的,真不知道是些什么。或者,他离开杨家以后,还有公事要办。看看表,上午十一点钟,阿香说哥哥一夜都在外面,清晨才回来,接着,杨家就来电话了,接二连三来了十几个,哥哥根本拒听电话,只是躺在床上发呆,一直等到慕枫上完早班的课,回到家里,才知道哥哥似乎闯了滔天大祸。俞太太急得在满屋子里搓手,看到慕枫就说:
“慕枫,快求你哥哥去一趟吧,真不知道他怎么欺侮人家小姐了!杨太太打了几百个电话来了!”
慕枫马上和杨家通了电话,杨太太那气极败坏的语气,那近乎哀求的声音,立即把慕枫吓坏了,吓得她连思想的余地都没有,就冲进了哥哥的房间。
现在,俞慕槐总算答应去了,她生怕再生变化,就乖乖的跟在俞慕槐身后走出了房间。俞太太还在客厅中搓手,看到儿子出来,她不安的望了他一眼,儿子的脸色多苍白呀,神色多严厉,她从没看到他有这种脸色。她追过去,怯怯的叮了一句:“慕槐,别和人家再起冲突呀,如果……如果……你做了什么事,你就负起责任来吧!那杨家小姐,论人品学识,也都不坏呀!”天!她们以为他做了什么?俞慕槐站住了,严厉而愤怒的说:“妈!你在说些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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