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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慰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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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爱人上医院。我立即找车、背人,很快将他和他的爱人安排妥当。第二天上午,我又用自己的钱为他们垫付各
项费用。直到他的亲人们赶来照料,我才回去休息。值得一提的是,王某某现在是贵企业某部门职员,可以证明。”

    主管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似乎在等着听第三件“光辉事迹”。

    他继续说:“2000年12月9 日下午,我在农贸市场见到几个歹徒殴打一个卖菜的中年人,当时围观者很多,只
有我上前制止,结果被那伙歹徒将胳膊砍伤……这是翌日晚报刊登的报道,有我的照片;另外,这是当时留下的伤
疤。”

    主管这时才露出一丝感动,他凝神片刻,忽然问:“那么,你的这种自我宣传……”他接口道:“主管先生,
我知道,这样的事由自己嘴巴说出来,就贬值大半了。但是,你也知道,面对这些年轻的甚至高学历的大学毕业生,
我这个36岁的失业者没有任何优势。我只是为了生存才说这些,我希望自己能好好地活下去,至少,有我存在,这
个社会就多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个“自我宣传”的人是我的同学老冬,当时,我就陪在他身边。数年后,我仍常常感慨:这个世上,多数人
推销的是有价格的东西,而将无价的信赖用于推销的人却很少。也许,多数人缺少这类“货色”。

    “推销信赖”的第六天,老冬就上岗了。

    工作技能可以通过机械的培训获得,而人格呢?信赖无价,能让人信赖的人才在这个社会就更稀缺了。

    /* 36 */

    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狗眼:聂鑫森

    季兴决定今晚去叩访曹真。

    临出门时,老婆对他说:“你提点什么东西去吧,几年没上曹真家了。”

    季兴说:“俗!我们是大学的同学,而且玩得挺铁,提着东西去像什么?”

    老婆讥讽地说:“我听说他家那条哈巴狗,见了送东西的人就格外亲热。”

    “胡扯!”

    季兴就这样潇潇洒洒地出了门,然后走在社区铺满灯影和树影的大道上。

    十年前,在大学念中文系时,他们住在同一间宿舍,可以说是无话不谈。毕业后,一起分到市里惟一的一家党
报工作。干到第五个年头,跑党政报道的曹真,突然调到市税务局去任办公室主任,很快就当上了副局长,副处级
待遇。而季兴呢,还只是报社新闻部的主任,但他不后悔,他喜欢新闻这个行当。

    季兴和曹真几年前都先后搬到了这个社区,偶尔在路上碰到了,寒暄几句,就匆匆而别。曹真永远是一副忙忙
碌碌不容人打扰的模样,而季兴则全身透出一股清高自居的劲儿。当然彼此都知道对方家里的电话和手机的号码,
彼此也会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时候闲了,我来拜访你”之类的客套话。今晚季兴要去曹真家,目的不是要去叙旧,
而是有一件事要当面通报一声,要不老同学的面上说不过去。

    季兴所主持的新闻部,底下有一个“内参”小组,早几天写了一篇《长兴街税务所白吃白要成何体统》的批评
性稿件,作为不公开发表的“内参”已分送给市委各个常委。季兴今晚揣着这个用信封装好的影印件,就是想拿给
曹真看一看,也让他知道某些部下的劣迹,赶快进行严肃的治理。

    季兴在二十分钟后,按响了住在八栋中门二楼曹真家的门铃。

    门徐徐打开,胖胖的曹真大声说:“快进来,快进来。”

    紧接着一只浑身洁白的哈巴狗蹿了过来,并张着嘴亲热地叫了两声,然后立了起来,两只前脚在空中摆动了几
下,分明是表示欢迎的意思。

    季兴暗笑老婆的无稽之谈:我手上什么东西也没带,这狗照样对人亲热!

    曹真让季兴在大客厅正中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沏上一杯“特级龙井”茶,递过一枝“大中华”香烟。

    季兴问:“嫂夫人和孩子呢?”

    “她爸住院了。她领着孩子去看看。”

    那只狗此刻安静地伏在季兴的脚边,狗的身上分明飘逸出香水的味儿,季兴忍不住用手去抚抚它柔细的毛。

    季兴说:“这是一条挺可爱的狗。”

    曹真笑了,然后问道:“怎么今儿来看我了?”

    “想念老同学呗。”

    “假话,假话。这么多日子不想,今晚想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说。”

    “没有事找你帮忙就不能来看看你?当官的思维就和我们不一样。”

    曹真似乎有些遗憾,嘴角扯了扯,又扯出一脸的笑,说:“季兴,你来了,我倒有事要找你帮忙哩。”

    “行,你说。”

    “长兴街税务所是我‘蹲’的一个‘点’,税收任务完成得好,作风也正派,你能不能派几个记者,搞出一个
典型报道,当然,你大驾光临更好,我来亲自接待怎么样?”

    季兴说:“我回去向总编汇报一下,好不好?”

    “行。”

    季兴本想立即把那个“内参”影印件拿出来,但又忍住了。他心里想,是曹真高高在上,根本就没下到长兴街
税务所去呢,还是下去了,却对那些歪风邪气姑息纵容?要么就是自个儿有所染了。季兴真的没有想到长兴街税务
所是曹真的“点”,原以为他不过是个副手,这事与他没有直接的联系,现在看起来,他真是个当事人了。如果猛
地一下把影印件抛出来,会大扫曹真的面子,弄得双方都很尴尬。

    季兴此刻极想换一个轻松的话题,比如谈一谈大学的生活,谈一谈孩子什么,曹真的手机却响了。

    “我是曹真。啊,半个小时后来我家,谈点工作上的事?好吧,我等着。”

    季兴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辞了。于是他站起来,说:“曹真,以后我再登门拜访,好吗?”

    “好。真是对不起。这些人也是,非得上家里来谈工作。”

    季兴走向门边。那只狗突然蹿过来,一口咬住了季兴的裤管,咬得紧紧的。季兴一下子愣住了。

    曹真的脸变得通红,说:“宝宝,让客人走,听话。”狗就是咬住不松。

    季兴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影印件的信封,说:“曹真,忘记把这个东西给你了。”

    “这是什么?”

    “看了你就知道了。”

    “哎,老同学,还这么客气。”

    狗松开了咬住的裤管。这狗眼倒是挺亮,这样的场景它定是见得多了,可它不知道那信封里装的只是一份稿件!

    季兴逃也似的离开了曹真的家。

    人如其狗,狗如其人。旧日的室友情将从此烟消云散。

    /* 37 */

    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救灾大米:王保忠

    日头升得有几竿高了,村长庆有还赖在炕上不起,女人就急了,千唤万唤,硬是把他叫醒了。

    庆有昨天中午喝高了。庆有本来不想安排饭的,可是人家市物价局是来送救灾大米的,连周副县长和乡长也陪
着来了,还带着电视台的记者,不“意思”一下说不过去。就安排了酒菜,就陪着喝,就敬了这个敬那个,结果就
醉成了一摊泥。庆有这一醒,头就痛得厉害,说你嚷嚷个屁,不知道我昨天喝多了?女人说,马胖子来了。庆有皱
皱眉头,说马胖子是谁?女人说,你忘了,上个月他还来过,就是县光荣院那个胖院长呀。庆有说,他来干啥?女
人说,还能干啥,挖粮呗,咱村的刘二革命不是在他那里养着吗?庆有说知道了知道了,你要嘴干吗,不会说我不
在?不会说我出去开会了?真他娘的死相!

    庆有说完又躺下了。女人这下真急了,指了指门想要说啥,胖院长已噔噔噔闯了进来,像一只装得鼓鼓的大麻
袋立在大炕边。胖院长说,看看,睁眼说瞎话哩,你在被窝里开会呀。庆有一激灵坐起来说,我当谁呢,你这么早。
胖院长说,不早能把你堵在被窝里啊?你说吧,今天到底给不给粮?不给,我就把人给你送回。你也知道你们那个
老爷子的脾气,立过功的,送回来他要不把你房子挑了,我给你倒着走十步。庆有提了裤子跳下地,说院长你这可
使不得,你退回来我咋办,这年头,谁家愿意养着个老红军?胖院长说,那就按政策来,挖粮,一斤也不能少。庆
有一咧嘴,说我的好院长,你也知道今年遭了大灾,差一点儿就绝收了,明年吧,明年我都给你补上。

    胖院长忽然说,昨天市物价局不是给你们送来了救灾大米吗?三十袋儿呢,你怎么不给老爷子留点儿?

    庆有一缩脖子,说,你咋知道的?

    胖院长说,电视都放了,我会不知道?我在电视上还看见你村长了呢,说了一大堆感谢话,对不对?

    庆有说,这没假,可是我都让会计分下去了,一颗也没剩。

    胖院长说,这么说你真让我白跑一趟?让我白耗一趟汽油?

    庆有说,我也没办法。

    胖院长就黑了脸,说,那好,我下午就把人送到你炕头上。

    说着就要走。庆有急了,拉住胖院长的手说,院长你等等,先从我家挖吧,搬上三袋儿谷子,我不吃也得让老
爷子先吃。

    女人不乐意地说,看把你能的,咱家谷子也不多了。庆有一瞪眼说,头发长见识短,我是村长哩,我能让立过
功的老红军吃不上饭?女人不吭声了。胖院长就笑了,说这不就对了,村长到底是村长嘛。庆有看了女人一眼说,
你还愣怔个啥,去,把那门打开。女人磨磨蹭蹭开了放粮的小屋,里面还有七八袋儿,庆有一下扛了两袋儿,见女
人一眼一眼剜他,说,你看我干啥,一边去!对胖院长笑笑,说女人这个东西嘛,真他娘的头发长见识短,不就几
袋儿粮食吗?就扛着出了门,扔到胖院长的吉普车上。又扛起一袋儿,女人突然说,你就不能缓缓?庆有说,缓个
屁,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就又把袋子扔上了车。然后,看着胖院长说,这回总行了吧?胖院长哼了一声,说明年你
可得早早送去。庆有说,那自然,不遭灾就没问题!

    胖院长屁股一冒烟走了。

    庆有呸了一口,对女人说,日他娘的,他还看电视哩,脑袋瓜儿倒灵!女人没好气地说,就数你笨呢!你咋不
试试袋儿里装的啥?庆有说,还用试,装的不是谷子?女人哭丧着脸说,装的是救灾大米呀,昨晚会计送来了三袋
儿,你倒好,全给扛走了。庆有一愣,熟眉熟眼的,看起来都是咱家的袋子嘛。女人说,会计一送来,我就把袋子
换了。

    庆有急了,说,好好的,你换个啥呀?

    女人说,我怕别人看见影响不好,就多了个心眼儿,把大米袋子都换成了咱家的袋子。庆有愤愤地骂道,谁让
你多个心眼儿了,你娘的还是死相点好!

    救灾大米不救灾,天灾无情,利欲熏心的人更无情。

    /* 38 */

    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颜如玉:王保忠

    没想到我和颜如玉竟会在姥姥的葬礼上相逢。

    姥姥守了大半辈子寡,这几年大舅包煤窑发了财,她本来该跟着享享清福的,谁料却得了绝症走了。为了弥补
内心的歉疚,大舅决定把丧事办得隆重些,亲朋好友请了不少,还特意从城里雇了有名的鼓匠班。

    大舅的二层小洋楼在村中独一无二,透出一种财大气粗的氛围。院子里新搭了两座帐篷,一座是灵棚,一座是
鼓匠班落脚的地方。大舅让我协助总管干点事,招呼一下鼓匠班子。我走近那个帐篷时,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从里
面出来,问我总管在哪儿。我怔了一怔,这不是颜如玉吗?她也认出了我,看了看我臂上的孝章说,是你,也来参
加葬礼?我点点头,问,你来干啥?她指指身后的帐篷,说我跟他们是一伙的。我惊讶地说,你不在那个厂子了?
她叹了口气,说早不在了,我下岗了。

    如玉是我商校的同学,那时候她是校花,人长得出挑,能歌善舞。当年我曾暗暗地恋着她,把她当做我的梦中
情人。毕业后她进了市里一家工厂,听说她对象是公安,好像还有点儿职务。而我则回了县城,给机关写材料。这
些年我们几乎没有来往,也很少有她的消息。

    我说,你肯定是台柱子,当年你唱得那么好。

    如玉说,混呗。我又要说什么,帐篷里探出一个脑袋,说如玉你还磨蹭啥,快一点。如玉无奈地笑笑,说我得
出去一趟,老陈催着呢。我想,老陈准是他们的领导了。我盯着她的背影想,她丈夫不是公安吗,怎么看着她受这
份苦呢?那么,这个娶了我梦中情人的公安要么混得不怎么样,要么就是犯了错误栽了跟头。

    按乡俗,出殡前一夜,孝子们要“走街”。鼓匠自然要跟着“走”,吹吹打打,表演节目。大舅特意叮嘱老陈
:你们尽管卖力,钱好商量。

    晚上放了一阵焰火后,鼓匠班就登上了台。老陈走到戏台正中,像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
让村人点歌点曲。台下多是年轻人,点的也就大多是这几年流行的歌曲,什么“你总是心太软”、“最心疼你的人
是我”等等。我在台下看着,觉得颜如玉的出场率最高,鼓匠班的几个歌手看来就数她的嗓子好了。那个叫周梅的
女歌手和另两个歌手几乎没人点。在台下一片叫好声中,如玉频频出场,她依然优美的身段和清纯的歌喉使我想起
了从前的岁月。

    演出进行了大半场的时候,台下突然有人叫道:点个小寡妇上坟吧。立刻有人响应:对,来一个。台上静了片
刻,那个叫周梅的女歌手就出了场,她刚唱了半句,就有人喝起了倒彩。“让颜如玉唱。”有人强烈要求。

    如玉却没有出来。台下又是一片叫声。

    如玉终于出来了。她尴尬地说,老少爷儿们,换一个好不好?

    “不行,你不会怎么出来挣钱呢?”如玉扭头跑下去了。不一会儿,老陈上来了,他向台下鞠了个躬,哑着嗓
子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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